刘燕妮出了黄江河的办公室,挺胸抬头,浑身充满自信地来到停车场,她扭动了钥匙,就要发动车子时,发现停车场里,停放的都是名车。如果把这些名车比作骏马,她的这辆捷达,就是一头瘸腿的老驴。她忽然有些气馁,气馁之余就想起了张曼丽的那辆蓝鸟。那是信用社主任的车子,现在的主任是她刘燕妮,她理所当然该成为蓝鸟的主人。可是,人家不主动交出来,自己总不能跑到家里张口索要。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下手的手段。如果时机成熟,自己就再买一辆新车。别人用过的东西,她若视为至宝,会自贬了身份。光买车还不行,她要再配一个司机,司机的模样最好能像高寒那样的。

 刘燕妮回到信用社后,一整天都在兴奋中度过,把市委书记收到她的宝瓶,是她今天最大的收获。在市委大院,她决定要买一辆新车是她的第二大收获,晚上,她还要重新拨打高寒的电话,如果能让高寒重新回归到自己的怀抱,再次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刘燕妮就大功告成了。上任伊始,工作上虽然没有什么卓越的成绩,但如果能办成了这三件事,也算对得起自己。

 刘燕妮一天都在不停地哼着小曲,大都是抒情的格调。信用社的职工们都喜欢听他们的主任哼曲,只要能听到她哼小曲,就说明她心情好,主任的心情好了,下面人工作起来也不用小心翼翼,免得挨骂。

 刘燕妮吃过晚饭,孤寂弥漫了整个房间,单身的人,在空阔的房间,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感到难耐的寂寞。刘燕妮是个单身的女人,而寂寞对于单身的女人,就如同一个魔鬼。

 她总想干点什么,可实在无可事事,就来到阳台上,推开塑钢窗户。一股凉风扑进来,她感到浑身舒畅。她迎着风长长地出了口气,想把内心的孤寂全部吹到窗外。

 和她平楼的对面,是一个三口之家。透过大开的窗户,刘燕妮看到一家人围着桌子,快乐地吃着晚饭,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观看神态就知,气氛一定融洽,也一定充满了欢歌笑语。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一阵伤感袭上刘燕妮的心头。

 她抬眼看看天空,秋高气爽的夜空,却没有月亮。月亮哪去了,刘燕妮展开想象的翅膀,追赶着月亮的下落。想那广袖的嫦娥,也和自己同样的境遇。当她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夜空,才猛然发现,今夜虽然没有月亮,天上却布满了星星。从她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空。秋风飒飒,万里无云,该露的星星全部高悬在遥远的上空,一片一片,连接成灿烂的天河。她东张西望,试图去数数它们,但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它们的次序。她又开始比较它们,看哪一个更名亮,哪一个更大。

 偏南的一颗,就挂在树梢上,也许是在房顶。她锁定了位置,巡视一周后,最终发现,那是最亮的一颗。她隐隐约约地想起,那是一颗启明星。

 刘燕妮由明亮的启明星联想到了高寒,于是,高寒的身影就占据了她整个的身心。她不自觉地掏出电话,像寻找启明星那样,查找着高寒的号码。

 “嘟嘟”的声响,没人接。刘燕妮在心里祈祷着,快点,我是刘燕妮。终于“嘟”声停止,那边有了一丝响动,像是高寒的呼吸。

 “是我,寒,救救我。”刘燕妮惊呼道。

 她很随便,尤其是在高寒面前,她只想和他开个玩笑,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和难耐的寂寞。

 “你是不是怕黄先生整治你,撤了你的官职,把你打入地狱,又想到叫我救你。英雄救美的故事多发生在故事里,我不是英雄,你也不是美人。”高寒好像很不痛快,对着话筒发起了牢。

 “你总是误会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要说的事情与你有关。”刘燕妮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放在自己的上。今天吃了太多的生菜,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她突然灵机一动,就顺口说:“你的种子发芽了。”

 “我是非农户口,没有种地,哪来的种子。”高寒对刘燕妮的话莫名其妙。

 “哈哈哈,你就装孙子吧,你的田地不在家里,就在我的身上。明着告诉你吧,我肥沃的土壤里,你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姓刘的,你就扯淡吧,我认为我会相信你吗?骗鬼去吧,你的谎话就像家常便饭,吃多了会腻味的。”

 “我就怕你不相信我,可我有医院的化验单。如果你不相信是你的,我们还可以去做DNA化验。你若是心疼钱,我来承担一切费用。但你不能不承认,因为那是你的骨血。”刘燕妮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镇静自若。

 高寒被刘燕妮的话吓懵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这边的刘燕妮,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你的老丈人是市委书记,都被我收到了囊中,何况你这个毛头小子,看你怎么办。

 “要是你不承认,我就直接去找张曼丽或者刘燕妮好了。”刘燕妮拿捏着嗓子,装作委屈的样子。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要不你过来吧。”高寒毕竟涉世不深,又一次被刘燕妮哄骗了。

 “人家本来身体就苗条,两个月的身孕,还是双胞胎,肚子都略微地隆起了,你让我跑到你那儿,要是半道上出了问题,谁负责呀。你还是回来吧,我不会和你大吵大闹的,只需要和你谈谈孩子的抚养问题。”

 刘燕妮说着,竟然真的哭了。如果她真的结婚了,真的有了身孕,她的另一半真的为了她能回来看她,她该是多么的幸福。她冰凉的泪水里,充斥了无尽的伤感。

 高寒半信半疑,别无选择,只得答应。

 刚刚停止了和刘燕妮的通话,电话却又一次响起,他看也没看号码,接过来就压低声音说:“主任大人,我都说过要回去了,你还要怎样?”

 不想那边传来的却是黄姗的声音。

 “寒哥,你在和谁说话,什么主人大人,是和刘燕妮在说话吗?”

 “不是,不是。姗姗,你找我有事吗?”高寒的心“通通”直跳,连忙解释。

 “预产期到了,我到医院检查,医生说要我住院,恐怕过两天就要产生了,你能回来吗?”

 高寒还没有回答,就又听到张曼丽的声音。

 “赶快回来,哪有妻子生孩子男人不在身边的,就是母猪生仔旁边也得有人。”

 听到如此不恰当的比喻,高寒哭笑不得。高寒心想,也许是他的岳母大人被双规的时间太长,脑子受到了刺激,于是就原谅了她。

 一个晚上,两个女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给他打电话,都与肚子里的孩子有关,这可真是巧遇。高寒安慰了黄姗几句,答应她明天中午前肯定到家。

 刘燕妮和高寒通过电话,猛然发现,一弯月牙从东方慢慢地升起,那些原本不太明亮的星星,被月亮衬托得无影无踪了。她转身回到房间,发现原本的压抑依然存在着,她比原来还要寂寞,就拿起她的坤包,打开后清点了里面的钞票,拉开门到外边寻找潇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