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南的头垂了下去。看得出,他这番话,是下了好大决心的。他的这番话确也震动了会场所有人,几乎现场的人都抬起了头,有点发傻地看住他。在座的,基本算是琉州的权力核心层,关于人民广扬跟莫正南的关系,大家都清楚。如果不是莫正南,如果没有人民广场,新东方商场能修在人民广场?莫正南突然提出控制新东方商场的人,真还把众人吓了一跳。当确信莫正南不是开玩笑时,大家全都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李惠玲想插话,肯定是想把责任分清楚,或者是要解释她昨天没到现场的问题。莫正南拿眼神制止了她,接着:“尽快再核实伤亡人数,如实向社会各界通报,接受社会批评。”

 这句话莫正南的很精炼,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完,他收拾东西,意思就是会议到这里结束。

 李惠玲市长本来还想补充几点,一看莫正南脸跟黑煞一样,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古庆明,古庆明却一下子站了起来,英正南很清楚,他想什么,但是他不想给机会,于是对会议室的人:“你们都先走,惠玲市长和庆明市长,两个再留几分钟。”古庆明在众人的张望中原将水杯放桌上,有意抹了把脸。那脸一道子白一道子黑,中间还有几道子青紫,染得跟鬼一样,很显然,他也是一眼未眠。这样子足够证明,他没有醉酒。

 人们相继离开会场,有几个露出不想走的心迹,他们有许多话要急着跟莫正南表明态度,莫正南也懂,但他不能这么做,冲那几个人恨恨瞪了瞪眼,几双脚步快快地出了会议室。

 “惠玲市长,庆明市长啊,这场火--一”莫正南坐下,跟李惠玲和古庆明拉开了话头。

 “实在对不住书记,我,我昨晚实在是喝多了,再加上我刚来琉州,不熟悉琉州的情况,没把家看好,给书记添麻烦了。”李惠玲此时倒是很自觉地做起了检讨。

 英正南摆摆手,现在这些有什么用呢?再了,李惠玲的也不是实情,他留下他们,也不是想听检讨。古庆明这个时候抓起水杯,喝了口水,等英正南往下。

 莫正南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很想发火,不过忍住了,谁让酒宴是他设下的呢?责任的第一方在他身上,何况彭青山目前没有拿到有力的证据,他在连夜审讯,没给他来电话,他此时内心没底。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发火。

 “书记,到底死了多少人?”李惠玲见莫正南没话,又问了。

 “是啊,书记,到底死了多少人,等会省里的调查组来了,我们也好应对一些。”古庆明也接着李惠玲的话补充了一句,看来他们不相信死亡十个人的数据是真实的,看来,死亡的数据越多才越让他们满意才对。

 莫正南真想站起来骂娘,但是他能骂吗?骂娘也解决不了问题“书记,这里没别人,就我和庆明市长,我们好做到心里有数。”李惠玲又强调了一句。“难道十条人命,你们还觉得不够多是吗?你们要死掉多少人才满意呢?"莫正南冷冷地盯着李惠玲的脸问着,他此时怎么觉得这张脸比美女蛇还要可恶,还要恶毒呢。

 “书记,你难过,我也很难过,相信庆明市长更难过,毕竟这是他的家乡,不是我和你的,这么大的,r#痛教训,我们心里都不好过。可是,我只是想知道确切的数据,好应对省里的调查团,而且还要应对方方面面的记者,你不知道,我已经接到了好多记者的电话,都是对这个数据表示怀疑的。”李惠玲见英正南对她这么冷漠,内心很是不甘心。发生了这么大的责任事故,莫正南还想隐瞒着死亡数据,可能吗?不过,昨晚古庆明也是一夜没睡,他也在调查死亡的人数,可是彭青山把工作做到最前头,他至今也没有弄到确切的数据。

 “你们会难过?一夜找不着你们的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我告诉你们,人在做,天在看。”莫正南还是发火了,还是没有忍住。

 “书记这话是什么意思?书记,话是要证据,也是要负责任的,这么重大的问题。书记在会上背责任,会下就冲我和庆明市长嚷嚷,好象我们俩个就希望发生这种天灾人祸一样。”李惠玲的脸上也挂起了脸色,不冷不热地顶撞着莫正南。

 古庆明一见李惠玲生气,赶紧圆场:“书记,您一夜未眠,想必是劳累了,要不,您去休.息一下,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我和李市长会努力去应对的。”古庆明装出一副很关心英正南的样子。莫正南实在恶心死这两个人,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李惠玲冷“哼”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往会议室外走,古庆明看了看李惠玲背影,又看了看莫正南的脸色,他可不敢如李惠玲市长这般扬长而去。赶紧:书记,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不要太难过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古庆明倒是把声音压得低声下气,因为他感觉英正南已经在怀疑他们,而且莫正南话里话外,没有丝毫的软性,而且他至今拿不到真实的数据,如果数据真是十条人命的话,他们想在数据上打一个翻身仗,很有可能是失败的。再了,冉冰冰尽管去了北京,能不能推翻吕浩拿到的批文,大家都没有底,这是一步极为危险的赌博,可是能赌赢吗?

 古庆明此时一点底都没有,何况有消息,邱丹丹被人救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如果邱丹丹真的落到了吕浩手里,古庆明都不敢想象后果。

 “没事了。你去吧。”莫正南声音很苍老,手也挥得有气无力,古庆明愣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此时的莫正南心里是很难受的,其实死伤人数,除轻伤外,他现在一清二楚。如果连这些数字都弄不清,还怎么当这个市委书记?他没有想到,李惠玲和古庆明竟然会软硬兼施地套他的话,他们用这种方式,就是想从他的嘴里打探到某些信.感。有些事,公开讲是一回事,私下又是一回事,这就是为官的学问。尤其是数字。官场全部的学问都在数字里,有人,为官一辈子,就是跟数字打交道你要是把O至.J9十个*数字搞懂搞明白,仕途这条道,你就能走到底。这话无不道理,想想这么多年,英正南哪一天不是跟数字打交道?发展要靠数据话,增长要靠数据落实,招商引资更不用,最大的考核指标,国民经济增长速度,不就是用数字来概括的吗。可是,这十个数字,不好玩啊。什么时候该大,大到多少,什么时候该小,小到啥程度,不只包涵着为官的学问,还牵拉到做官的良心。尤其这类事故,所有的人最终都会把目光盯到数字上。死亡多少,重伤多少,就不再是具体的数字,而是一项庞大而又复杂的工程。目前,李惠玲、古庆明以及路鑫波们,以为,莫正南就成了这项工程的总设计师,以为他在玩弄于这个牵征到做官良心的数据。

 古庆明一回到办公室,路鑫波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要的还是数据问题。古庆明显然是只熟透的孤狸,因为不管死伤多少,最终没有英正南的点头,哪个部门也不敢公布出去。可是刚才莫正南会上那样一强调,古庆明就不得不多出个心眼。谁知道英正南葫芦里卖什么药,此人可是老江湖啊,阴一套阳一套,忽明忽暗常常弄得人搞不懂他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他在捉摸不透莫正南的同时,也不想和路鑫波省长具体的火灾情况,路鑫波省长比莫正南更阴,更狠。书记孟成林后,古庆明上下活动,一心想让自己的屁股娜过去。由常务副市长升为市长,这也在常理之中。路鑫波省长几次也都:“庆明啊,这下机会来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了。”古庆明一度以为,路鑫波省长是支持他的。于是在工作中,拼命往路鑫波省长这边靠,这几个月,几乎是路鑫波啥,他干啥。不只如此,在生活上,更是想尽办法跟路鑫波省长拉近距离。

 一天,古庆明听路鑫波老婆从国外回来了,古庆明马上示意妻子,以请吃饭的名义,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条玉石项链送给了路鑫波的妻子。路鑫波知道后,带着批评的口吻:“庆明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相识也有些年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搞这一套呢?”着,将项链还给了古庆明。古庆明当时没看,生怕路鑫波省长出更重的话来,慌忙将项链收起。结果到家中,交给妻子,妻子大惊失色,:“不是这条,掉包了!”古庆明仔细一瞧,果然被掉包。两条项链外观上一模一样,无论成色还是款式,以及做工,都分辫不出真伪。但古庆明妻子是这方面的行家,家里还有一台从英国弄来的专门鉴定珠宝的仪器。经仪器一鉴定,真伪立刻就显,还回的这条是假货,高仿品。老婆不甘心,怎么能这样,既然收,就光明正大地收,要退,就完璧归赵。气愤中要给路鑫波省长老婆打电话,被古庆明劝住了。

 古庆明原以为,路鑫波省长是明退暗收,玩一种表面游戏。送过去的那条项链可是他一家的宝贝啊,在香港市场少也值二十万欧元,还回的这条五万人民币都值不了。可哪知路鑫波省长居然真拿他一家当傻子,更可气的,此后古庆明去省里,有人明确告诉他,市长人选,路鑫波省长向省委推荐的不是他古庆明,另有其人。

 古庆明这才清楚,阻档他前进脚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他笑里藏刀的路鑫波省长。心里那个气哟,不知找谁发。老婆更狠,得悉实情,老婆近乎疯狂,一面诅咒他不但脑子里了水,眼晴也让风灌满了,辩不清人辩不清路,一面又吵嚷着找路鑫波省长算账。“凭什么,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既然下黑手,也别怪响不仁,哪天把老娘惹急了,把他家男盗女倡的事全出去。”古庆明老婆最早是名公交司机,靠着古庆明,一步步发家,如今是琉州一家保险公司总经理。当然她的做派还是公交司机,这从话做事的气派中就能看得出来。

 古庆明只好求烧:“好了老婆,不嚷了,就当响被狼咬了一口,江上来的水上去,你也别心疼那物了,有机会再帮你弄一更好的。”

 “去!”老婆白了古庆明一眼:“你当我心疼那东西啊,呸,我才不稀罕呢。物再多也是死的,我是心疼你,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一语捅到了古庆明的痛处。这一次,古庆明啥也不能当白痴,他得让路鑫波知道,他古庆明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的,适当时候,他这个哑巴,也会张口咬人。

 “那就让他们尽快搞清数字,你负责抓核实,同时,要将这场大火的真实情况,以最快速度向省委省府汇报,再晚,我们就不好交待了。”路鑫波省长在电话中如此对古庆明着。

 古庆*里恨了一句,不亏是老孤狸,又给他挖了一个坑,什么叫负责核实,还不是把这最难啃的骨头抛给他。心里恨着,嘴上却:“省长,省里的调查组快来,我会积极配合调查,尽快拿到真实的数据。目前难度就是火灾现场全是莫书记的人,问过几次现场的人,都不知道具体的数据,难度很有些大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英正南同志还真想包藏一切。这一回由不着他。”路鑫波省长狠狠地着了一句。

 “省长,我会努力查清楚的。而且我已经把那个人藏了起来,一切都很保险,放心吧,省长。”古庆明了一句。

 “什么人?”路鑫波省长不解地问了一句。

 “老孤狸,你就装吧。”古庆明在内心骂了一句,只是路鑫波如此装着,他当然不能明着,再了,他也确实不是路鑫波省长亲自给他暗示的,而是李惠玲暗示他给英正南制造麻烦,让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顾及林子沟的事情,无论如何,一定要争取拿回林子沟建高铁站的批文。

 “省长,放心吧,这一回我会给莫书记一点厉害瞧瞧的。”古庆明赶紧转移了话题,他已经很清楚,他不能去明这件事。否则,他现在就一定很危险的。

 “庆明,辛苦你了。你和惠玲一定要配合好,这场战争,我们只能赢不能输,明白了吗?”路鑫波省长在电话中如此着。

 古庆明冷笑了一下,不过还是很毕恭毕敬地:“放心吧,省长。我会听市长安排的。”

 路鑫波省长挂断了电话,古庆明打开了电脑,进到了网站扫了一眼,这一扫,让古庆明很是生气,马上打电话将政府网站的负责人叫来,指示道:“关于大火的报道全部撤下来,所有照片统统删掉,市委做出明确指示前,有关火灾内容,一律不许报道,听明白了没?"

 负责人是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去年从学校招聘进来的,网页制作还有宣传比较内行,但对政府这套行事规则,一直模模糊糊,总是搞不清楚。古庆明想了想,还是把秘书长方扬叫来,特意叮嘱一番,让方扬最近替网站把把关,千万别犯下什么错误。方扬自然懂得里面重要性,很郑重地冲年轻人:“从现在起,网站发的内容,必须逐级审批,没有我的最后签字,一个字也不能发。”年轻人吓坏了,来之前他刚刚发出一篇长稿,重.点宣传英正南,又新增莫正南十几张图片,还添了区委书记孙紫娟三张。当时就有编辑提醒他,这样宣传政府领导,市府那边怎么看啊?他还怪怪地瞪了编辑一眼,斥责道:“这是领导网站,不是市府网站,不宣传一号领导宣传谁?”其实是曹社长早就叮嘱过他,要以市委这边为主,必竟市政这边主要的两位领导玩失踪了,他们没办法宣传,再了,白洁部长可是有言在先,一切以莫老板的意思为主打,现在,市府的领导如此在意网站,弄得他心里直打鼓,难道他又错了?

 年轻人一走,古庆明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位陌生的号码,古庆明盯着这个号码,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