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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桃一走,莫正南才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念桃坐过的椅子,叹了一口气。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拔通了市法院吴院长的电话,吴院长正在开会,一见是市长办公室的电话,赶紧出了会议室,按下接听键后讨好地:“莫市长好。有什么吩咐?”

 “念刚车祸案是怎么处理的?”莫正南问。

 “报告莫市长,下周准备宣判。念刚车祸案定性为重大危害社会案件,念刚被判死刑。”吴院长很得意地。

 “什么?”莫正南吃惊地问了一句。

 “念刚在下周宣判,死刑。”吴院长还是很得意地重复了一句。他没有听出莫正南语气中的惊诧。

 这一次,莫正南听清楚了。他这才明白,念桃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家里,甚至在他的床上。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救自己的哥哥。

 “谁让你们判死刑的?是谁给你们权利把一起简单的车祸定性为重大危害社会罪的?乱弹琴。”莫正南声音很大,以至于在门外的秘书吕浩都吓了一大跳。

 吕浩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办公室给莫正南加点水,让他压压火。这一段时间,莫正南不是发火,就是把自己灌醉了。长此下去,不要他在琉州干不下去,就是想干,也会被人挤走。在官场,一损具一损,一荣具荣。这一点,吕浩当然清楚。

 吕浩的电话响了,是吴院长的。他拿不准莫正南是什么的意思。要严办的是莫正南,现在他们准备严办,他又发这么大的火。他只能问吕浩,在这起车祸案没有宣判前,他要弄清楚莫正南的真实意图。

 “吕秘书吗?我是老吴。忙吗?我有事请教大秘书。”吴院长很客气。当然在琉州,很多部门领导都对吕浩很客气。

 “是吴院长啊。您好,您好。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我吕浩办得到的,一定效力。”吕浩这句话,一天要很多次。这些话都成了他的日常用语了。

 “关于念刚车祸一案,吕秘书清楚老板的意图吗?”吴院长在电话中小心翼翼地问吕浩。

 吕浩便明白了,这一次,莫正南是准备帮念桃。一大早,他放念桃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大早他又怒吼了吴院长一通,这个女孩还是打动了莫正南。

 “这样,吴院长,你们按正常程序办案,正常程序办案总是错不了的。”吕浩。

 “对。还是吕秘书高明。正常程序总是错不了的。”吴院长挂断了电话,吕浩沉思了一下,想给念桃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觉得这不是他一个秘书该关心的事。关于领导的私事,该他知道的,他要装不知道,不该他知道的,更要学会装聋作哑。

 吕浩其实和念桃是老乡,每次阻拦念桃之后,每次,他都要安慰念桃。只是不管他对念桃有多少的同情心,莫正南没有发话之前,他在念桃面前什么话也不敢吐露。

 在官场,同情心会害死人。这一点吕浩深有体会。以前,在琉州发生一场火灾,烧死了八个人,其中有两个才一岁的孩子,父母扒在窗口哭着喊着:“救救孩子吧,求你们,救救孩子吧。”可是火太大,而消防车却迟迟未到,等消防车到来时,孩子已经被活活烧死。吕浩去了火灾现场,面对市民如潮的恶骂声,他也在莫正南面前指责消防部门的失职。莫正南当时冷冷地盯了他一眼:“看不出,吕大秘书一身正气浩然,是不是秘书做得不过瘾?”那次,吓得吕浩都差点了裤子。从那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吕浩再也不敢让自己的同情心泛滥成灾。这同情心一泛滥,人就容易失去理性。而在官场,最需要的往往恰恰就是理性。官场没有那么多的温情,更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一个领导一个法,一个领导一个理。这就是官场。这与同情心,与道理,甚至是与自然规则并没有太多的关系。一如琉州这一场大火,如果消防部门早到五分钟,就足以救下在窗口被父母托举了半个小时的两个孩子。可是事后,消防部门并没有一句解释,反而由政府掏钱平息了这场由火债引起的群体上访事件。而吕浩也差点由于自己的言行偏颇,被莫正南辞退。从这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吕浩再也不会急着去表明他的观点,对于他这样的小人物,在官场,他的观点是忽略不计。反而对他这样的小人物,言多必失。这是他总结和吸取的教训。

 所以在念桃这件事上,吕浩完全公事公办。就连念桃要莫正南家的地址时,吕浩也拒绝了。不是他不肯帮念桃,而是他帮不了念桃,就算他把莫正南家的地址给了她,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反而是他作为秘书的失职,在官场一久,他越来越发现,秘书有秘书的职责。这职责与同情心无关,与工作无关,更与对错无关。

 只是念桃不会懂这些,吕浩也不会对念桃这些。很多事情,心要亮堂,亮堂了才知道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