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市委家属院,杨家。

    洗涤灵的味道飘飘荡荡,碗筷被一一刷了干净。

    忙活完,董学斌从厨房里走出来,瞧了眼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杨兆德,动动嘴唇,也没好意思说出口,纠结啊,怎么说啊该。董学斌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老领导有难了,他是真想帮一帮,而且徐燕要是能过来汾州市出任国安局局长,对董学斌也是一大助力,绝对是大好事儿,但是……说不得董学斌就要给老妈打打眼色了,娘儿俩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一个眼神栾晓萍就知道儿子有事找她。

    找了个借口,栾晓萍跟着儿子进了厨房。

    轻轻关上门,栾晓萍瞅瞅他,“啥事儿?”

    董学斌讪讪一笑,小声儿道:“妈,那个啥吧,你说我要是找老杨同志帮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栾晓萍一眨眼睛,“出什么事了?”

    董学斌道:“徐燕徐副局长我跟您说过吧?她为了我的事儿以前可没少费心,可现在工作上挺不顺的,就想过来咱们市,刚才我杨叔儿不是说了吗?国安局局长的位子空了出来,所以徐局长她……”

    栾晓萍点点头,“知恩图报,应该的。”

    “但我就这么跟老杨说?”董学斌怕关系没到呢,太唐突。

    “那……”栾晓萍想了想,“那妈跟他说,他要是不答应,妈就不给他好脸色看。”

    “唉哟,别介,您可别介。”董学斌忙道:“还是我自己说吧,您别管了。”

    栾晓萍一哦,“你要说就快点,一会儿老杨的妹妹和妹夫可能要来,刚才来电话了,嗯,说是串门,其实就是想认认咱们娘俩。”老杨的妹妹妹夫栾晓萍以前见过一次,但那时她和老杨还没确定关系,这次意义就不一样了,听刚刚老杨电话里的说法,这回算是正式的认“人家儿”了,所以栾晓萍也显得有些紧张。

    出去客厅后,杨兆德抬头笑道:“晓萍,中午是出去吃还是跟家?”

    栾晓萍道:“听你的吧,你妹妹不是过来吗?”

    “那就跟家吃,随意一点。”杨兆德笑呵呵地看了眼董学斌,道:“分工一下,中午你母亲洗菜,咱爷俩一块做饭?”

    董学斌笑着说了声行,之前说好了是他要做的,但既然老杨亲戚要来,董学斌也不好下厨了,他厨艺实在拿不出手。

    不多会儿,董学斌坐在了沙发上,“杨叔儿,咳咳,有个事儿。”

    杨兆德一抖手里的报纸,放到茶几上,“嗯?”

    “是这样。”董学斌沉吟道:“您也知道我以前跟国安工作过一段时间,刚刚我接了一个老领导的电话,她知道咱们市国安局局长的位子空出来了,咳咳,就想往这边活动活动,国安那边的关系她说基本能打通,但地方上就……您看要是方便,能不能……呃,麻烦的话就算了,毕竟跨着省呢,难度有点大。”

    杨兆德默然了一下,“这样啊。”

    琢磨了十几秒钟,杨兆德揉揉眉心,道:“是有点不好办。”

    咚,一旁的栾晓萍稍稍用力地将手里的茶杯落到桌子上,发出一声清响,脸上也显得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栾晓萍一直怕儿子不答应他们俩的事儿,所以这一个月都在儿子耳边念叨着老杨有多么多么好,怎么着?现在我儿子求你点事儿你就拿官腔?栾晓萍也觉得没面子,她知道儿子很少求人的。

    杨兆德一看,顿时乐道:“我可没说不帮啊,确实是不太好办。”

    栾晓萍没给他好脸色,“你不是组织部部长吗?人事调动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有啥不好办?”

    董学斌赶紧道:“妈,不是那个说法,国安是垂直领导,说白了就是省国安厅管着市国安局,名义上虽然是政斧部门也接受组织部的任命,但实际上还是省厅分量重,往往都是省厅任命过后才走地方组织部程序,所以我杨叔儿这边确实不好说话。”还有句话没说,更何况上边还有市长和市委书记呢。

    闻言,栾晓萍脸色好转了些许,但还是带着些赌气的味道,“官场上的事儿我也不懂,真不行就算了。”她和老杨的感情到了,说话也不用像儿子似的那么客气。

    杨兆德有点苦笑,“行,咱们家的大领导发话了,我敢不听吗?不好办归不好办,不过这次的人事任命比较特殊,地方政斧还真能说上一些话,嗯,小斌,你老领导资历够不够?现在什么职务?”

    董学斌一见有戏,忙道:“资历绝对够,叫徐燕,是京城城西分局的副局长,四十岁的样子,在副处位子上也有好几年了。”他就把徐燕的大概情况说了说,末了还道:“能力也够,徐局长是老国安了,在国安干了一辈子。”

    杨兆德微微点头,“我不敢打什么保票,我尽量试试吧。”

    董学斌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谢谢杨叔儿了,太谢谢了。”

    “咱爷俩还客气什么?呵呵……”

    栾晓萍也露出了笑容,给杨兆德倒了杯热茶,“喝水。”

    杨兆德是真疼栾晓萍,对董学斌的事情也十分上心,喝了两口茶后他也不坐着了,回屋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打了起来,这种事情是赶早不赶晚的,这边有了缺,肯定不少人都盯着呢,要是不尽快就算有希望也没机会了,杨兆德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走组织部程序把徐燕的提名硬报上去,再疏通关系和脉络。

    外面。

    董学斌感慨一句,“妈,老杨对你可真好。”

    栾晓萍泛起笑容,“哪儿是对我好?老杨跟他去世的妻子没有孩子,一直盼着能有个儿子呢,昨晚上他跟我说了,老杨是真喜欢你,还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得跟你学一学,敢打敢拼敢作敢当才对。”

    “咦,老杨真这么说?”

    “妈还能骗你?”

    董学斌挺乐呵,行啊,老杨同志挺有眼光嘛。

    看看表,栾晓萍突然道:“老杨妹妹他们说话也快到了,家里菜不多了,妈去买一点儿。”

    “别了。”董学斌拉住她,“您现在可是部长夫人了,这点小事儿我去办,呵呵。”

    “就知道臭贫,那你快去快回。”

    “行。”

    下楼开上车,董学斌去了东边的一家沃尔玛超市,在生鲜区一阵扫荡,最后满载而归,将一星期的菜都给买了。等开车回了市委家属院后,董学斌下车从后座上将菜肉一包包地抱在怀里,用脚踢上车门。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姿走了过来。

    “咦,这不是董局长吗?”一个女人笑嘻嘻地站在楼道门口。

    娇美的面容,将近三十岁的年纪,董学斌就笑了,“苏小姐?”

    苏佳,延台县电视台的主持人,那次干部春节晚会就是她主持的,还配合着董学斌表演了魔术,俩人私底下虽然没接触过,但也算是老相识了,董学斌对她的印象不错,呃,他对女人印象都不错。看苏佳的样子不像是来送礼的,手上没东西,那来市委家属院干什么?董学斌顿时想到一个可能,早听说苏佳可能有背景,看来还是真的了,这是跟市里有关系?

    苏佳看到董学斌大包小包的,以为他是送礼的,这是个比较避讳的事情,所以他们俩都故意没有提这个话茬,要不是苏佳也要进这个楼道,俩人又迎面撞上了,苏佳估计都不会叫董学斌,撞上人送礼也是件很尴尬的事情,看见这事儿的本身可能就会让对方起什么想法。

    但碰上了也没办法。

    苏佳笑盈盈道:“遇见董局长一回可不容易,晚上赏脸吃个饭,早就想跟您认识认识了,那回魔术表演咱们配合的可是十分默契啊。”

    董学斌也正想打听打听她是谁的关系呢,“行啊,能跟咱们县的美女主持一起吃饭可是我的荣幸。”

    苏佳笑道:“我这算什么美女?恐龙差不多,呵呵。”

    “谦虚了啊。”董学斌把东西一放,摸出手机道:“换个号码?”

    换完电话后,董学斌抱着东西进了楼道,苏佳也跟上了。

    他俩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后,苏佳便道:“董局长,那我先上去了?晚上我给您打电话咱们再约地儿?”

    董学斌说了声行,知道苏佳这是避嫌。

    故意顿了顿脚步让苏佳先上楼,不会儿工夫,董学斌才继续迈上了台阶。

    咔嚓,楼上有开门的声音,只听苏佳叫了声“爸妈”,然后门就关了。

    声儿的位置好像也是三楼?董学斌眨巴眨巴眼睛,爸妈?苏佳父母是市委的?没听说啊?这小少妇藏得够深的呀,摇摇头不再多想,董学斌上了三楼,转身按了按门铃。

    叮咚,叮咚……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了。

    可看到开门的人后,董学斌愣了一下,“咦?”

    里面的苏佳也怔住了,“呃,董局长?你怎么……”手上把防盗门也打开了,让他进来,这是来我舅舅家送礼的?

    董学斌也还纳闷呢,心说你怎么跑老杨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