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芃再次质问,平炜也只是抬头默默地看了看她,眼神飘忽在她的后脑勺上,继续沉默着、阴郁着。

    肖芃恨恨地说:“您还是个男人吗?是的话,就去问个明白,把那个拐走了您夫人的男人,置他个死地且不说,最起码也该让他从此再也不敢如此为非作歹、糟蹋人家女孩子吧。”

    平大队横扫了肖芃一眼,说:“我说肖芃,去!这儿没你的事,少管闲事。”

    肖芃气急,一股热血涌上来,冲到平炜面前,大声嚷嚷说:“我知道,一定是——你——在帮郝嫣然,对不对?”

    平大队恼了,一把将肖芃推出去,却再也不肯吱声。

    肖芃边往外走,边抹了一把眼泪。其实,肖芃真的很生自己的气,这种关键时刻,她怎么能掉泪呢,可是,肖芃不仅落下了泪,而且还如泉涌般、噼里啪啦地流了满面。临出门,肖芃又转身,对着平大队尖声大吼道:“我终于明白,原来,你——就是个懦弱的傀儡!我——告诉你,我——肖芃代表所有的女同胞、所有的女孩子憎恨你!尤其是——我要代表那个女大学生厌恶——你!我……呜呜……鄙视……你!”

    肖芃彻底失控了。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如果女大学生杨惠知道了这样的退卷结果,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绝望啊。

    肖芃风驰电掣般地飞车去找那个刑警中队长,她想要质问他:到底是不是平炜搞的鬼?那个中队长却对肖芃采取避而不见的策略,电话也找不到他。队里的刑警们都一致地说:“他出现场了——他出差了——他抓逃犯去了。”肖芃真的很无奈,深深地感受到了刑警这个职场上的冷酷和无情。

    肖芃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刑警们根本没有认可她。她的刑警路,任重道远着呢。她知道,她已经陷进了一张灰网里,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肖芃当然更不敢面见那个女大学生了,虽说那天报案后,她们并没有再见过,但是彼此还是有过电话联络。

    那是个大山里考出来的贫困农家女儿,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亲人,孤苦伶仃的,性格虽说还算坚强,意志还算坚定,但个性里面依然还有一些狭隘、内向和懦弱。就在她被强暴、被侮辱的时候,这个女生或许是带着一份希望、一份憧憬、一份期盼、一份坚定,毅然决然地拼死拼活地打碎了玻璃窗,压歪了铁条,带着对刑警、对国家法律的信任逃离了人间魔窟的。现如今,杨惠一定看扁了刑警,更不会再相信国家的法律。一颗破碎的心绝望了,撑起她的一小片天空没有了,一个弱女子,只有一个人面对这个龌龊、卑劣的社会黑网了。

    肖芃只有祈求:杨惠啊,忘了我吧,千万别再与我联系。即便我再想帮你,也似乎是无能为力的,否则弄不好我还得得罪一大帮人哦。

    半个月后,卷宗居然被送到了报批劳教的市劳教委里。肖芃是中午去市局的民警食堂吃饭的时候,遇见那儿的同学才知道的。

    男同学神神秘秘地问她:“肖芃,听说你们平大队的媳妇,曾经被郝昊玩过?”

    肖芃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我办的案子呀,我当然知道。”

    “你办的案子?案子到你这儿了?难道不再让刑警补充侦查了?要改批劳教了?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他?”肖芃愤愤然道。

    男同学笑了,说:“我也很奇怪呢,要说举证的物证、人证,也算够批捕的了,可人家检察院愣是不批捕。像这种只有两个当事人在场的强xx案件最难搞补充侦查啦。现在好了,不是敌我矛盾了,自然得轻轻惩罚了。根据我国的《劳动教养试行办法》第十条第三款,有流氓、卖淫、盗窃、诈骗等违法犯罪行为,屡教不改,不够刑事处分的这种人,要收容劳动教养。可你知道不?我去提审法学专家郝昊了,他现在居然牛起来啦,说什么我们只要劳教他,他就要上法院告我们呢。你也知道,现在劳教案件只要被告到法院走程序,咱公安局几乎全部都是败诉的。法学教授到底是研究法律的,想要钻我们国家的这个法律空子。我回来就把他的说辞转告我们头儿啦。结果你猜,嗨!没多久,我再次去提审他的时候,他再也不说要上法院告啦。呵呵,告诉你,我的头儿都交代我了,让我马上提请,要批他个三年时间的劳教呢。”

    肖芃知道,1957年8月3日国务院公布的关于劳动教养问题的决定,是经过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的。但劳教制度到底是法律还是行政法规,在司法实践中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劳教制度也有不合理之处,主要在于:一是缺乏法律依据。二是剥夺公民自由的时间过长,随意性很大。三是缺乏监督。公安部门既是劳教的批准、执行机关,也是复查、申诉机关,对公民来说缺乏权利救济的制度安排,为少数人滥用行政权力提供了可能。肖芃上大学的时候就曾经认为,劳动教养的有关行政规定涉嫌违宪、违法。目前有很多法律工作者根据立法规定,建议全国人大对劳动教养的有关规定进行违宪、违法的审查、修改和制定。但这并不意味着像郝昊这种人可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自由路上迈呀,肖芃气得两眼充血,恨恨骂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只苍蝇,竟然搅浑了一锅的白米粥?”

    肖芃想:我该怎么办?就这样听之任之吗?一张黑色的社会人情网,仅靠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刑警,能够捅破吗?的确,两个人在场的事情,最难纠缠。男人可以胡说八道,说成是通奸、你情我愿的事情。但是,女大学生脖子和腿上的淤伤、胸部的烫痕、逃跑的艰难、阴部的鉴定以及现场的物证,难道还不能说明那起案件就是一起恶性的拘禁和强xx案吗?在那帮网中的人眼睛里,该有怎样的证据,才可以算得上是板上钉钉,成为最可采信的铁证呢?难道此案的那些证据都不能形成合情、合理、合法的确凿的证据链吗?肖芃说什么也想不通,更搞不明白,国家法律,就可以如此被一些把控的人来这样践踏吗?

    她下定决心:鼓励杨惠上告,坚决要求依法严办,还她一个彻底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