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当即派蒋唯生于谈话的第三日,便乘飞机去了广州。这时,他已化名刘蔚,自称是失业教师。国民党军统广州办事处主任郭旭接机后,蒋唯生也不多言,他将毛人凤亲笔写好的信交给了郭旭。

    毛人凤在信中写道:“介绍刘蔚前来,希面洽,并妥为招待,协助赴港与叶翔之接洽。”

    郭旭看过信,心中明白大半,他问蒋唯生,“刘先生,你们策划好了吗?”

    “当然。毛局长派我到香港协助叶处长制裁变节分子龙云。你们这里,得协助我弄到毒药。”

    郭旭遂把办事处副处长袁寄滨找来。蒋唯生提出,因龙云喜好他特别泡制的昭通药酒。为此,他与毛局长商量妥了,打算将毒药置入酒中,饭后不会马上发作,过几小时毒发后,即无法医救。可是,为了慎重,这种毒药又不能用市面上的。

    袁寄滨明白后,决定先送蒋唯生去香港,先与叶翔之接上头,回头他在广州把毒药搞到手后再寄往香港。

    蒋唯生走后,袁寄滨便动手搞毒药,岂料,广州各大药房均以此药是毒剂,非有医生证明,无法购上手。军统特务路子倒是多,广州站通过一名女特务,找到其任医院院长的义父,开具出了处方,一下子就买到了手。很快,消息传到香港,叶翔之派人取走了药。

    再说蒋唯生到了香港,联络上叶翔之后,叶翔之当即命他住进龙云家,一则打探动静,再则温习旧情,一俟毒药到手,即可悄然下毒于龙云的饮食中。

    蒋唯生藏匕图中,装出落难书生的样子,顺理成章地跨入了龙家。龙云原本就信得过人,见是故旧来投,唏嘘感怀之下,即命家人安顿好蒋唯生。

    可是,卖主求荣,毕竟做贼心虚。蒋唯生在龙家,早没了往日的练达随和,他探头探脑,东打探西打探,言谈举止多有反常之处。这引起了龙云大儿媳的注意。有几次,他尝试下厨为龙云做“火爆脆羊肚”的拿手好菜,却为龙家婉拒。

    叶翔之很是着急,他招来蒋唯生,“药到了,你赶快照方抓药,把药酒送给龙云,看着他喝下去。”

    于是,蒋唯生捡来中药,找来一个精致的酒瓶,泡制好了这坛药酒。待出色出味后,便将毒药搅得相配。

    荆轲刺秦,舞阳色变。蒋唯生捧着那坛药酒回到龙家,迎面就撞上了龙云大儿媳。“少奶奶,我给老主席泡了坛昭通老家的药酒。”蒋唯生神色极不自然地应道。

    “怎么这时才拿来?你从云南带过来的?”

    “那自然。那自然,刚来香港,放在一朋友处,差点忘了。”

    龙家大儿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傍晚,陪侍一侧的蒋唯生见龙云心情不错,便借机道:“老主席,我差点忘了。我从昭通给你弄了坛药酒,香港这地方天气热,人的阳浊气旺,饮过这个酒后,能开香通窍,败火溢阳。”

    龙云一听,大为高兴,他感慨地说:“哎,唯生啦,不瞒你说,自你走后,我就没再喝过昭通老家的药酒了,其他人做得不行。人要过得旧,衣要常穿新。好!难得你一片心意,今晚就喝两杯药酒。”

    蒋唯生尴尬地陪着笑,他不经意往旁一看,龙云大儿媳那冷漠而狐疑的目光正剑一般地刺了过来。蒋唯生低下头,东扯西拉地陪着龙云聊起了天。

    可是,到了晚上,龙云却并未饮蒋唯生献上的药酒。这让蒋唯生大失所望。原来,龙家为防不测,对龙云的饮食特别注意,一般是其大儿媳亲自立于厨房,要么自己动手,要么严格监管着厨房的整个流程。饭菜上了桌,要用多种验毒方法,检查一遍,这才放心让龙云食用。

    蒋唯生反常的言谈举止引起了龙家大儿媳的高度警觉,她觉着蒋唯生突然来到龙家,编排的那些理由难以自圆其说。送来的药酒,虽未验毒,但看成色和药品,却是香港的货,怎能有昭通之说?

    龙云没说什么,反劝家人要相信蒋唯生。龙家大儿媳不再争辩,但上上下下已对蒋唯生特别注意了起来。

    见药酒下毒不易,叶翔之又生一计,让蒋唯生在龙云的饭菜中下毒。可是,蒋唯生已然胆怯,全然不敢也无机会直接下毒了。

    叶翔之黔驴技穷,干脆祭出最后一招。利用蒋唯生的内应,带着特务,直闯龙家,生生狙杀龙云。叶翔之情知这是不易办到的,他无奈地对蒋唯生等说:“不如此,何以复命?逼上梁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屠龙刀”潜藏在身,叶翔之已跃跃欲试。

    正待他绞尽脑汁地布置时,毛人凤接到了蒋介石的命令,因杨杰已潜至香港,制裁龙云的事,暂缓进行,立即暗杀杨杰。毛人凤遂密电叶翔之:

    情况有变,暂放龙云,转而制裁杨杰。限三天内务完成制裁任务,否则按团体纪律处置。

    叶翔之轻轻舒了一口气。龙云命大,最后一刻峰回路转,“屠龙”改为“杀羊(杨)。”

    副官受不住酷刑,供出了杨杰香港行踪。军统行动处长叶翔之亲上阵,神秘书信炮制出台;小心的杨杰不疑有他,听说是老友来信,他打开门,热情接待好信使,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低头急读起来。信使趁其不备,将手枪悄悄抵在了他头上……

    杨杰生命的挽歌已隐约可闻。

    昆明沈醉公馆。毛人凤等私设的刑室内,杨杰的副官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特务们将已瘫倒在地的他拎起来,一把撕开身上那些布条,只见肉末和血水一道从他身上像揭下了一层皮似的扒拉开来。副官惨叫一声,轰然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