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藏匿在长湖院闵应植家中的闵妃,急且地想知道京城的消息。她担心高宗的安危,担心自己的儿子,但是她更关心的是政权的走向。闵妃一方面派人与正在天津的金允植取得联系,敦请清朝出兵,帮助自己夺回政权,一边秘密派人赴京,打探京城动态,告诉高宗自己还活着。密使前往京城十天之后,带着高宗的亲笔信函回来了。

 闵妃如获至宝,将书信仔细拆来,信中写道:“王后还活着,朕真是太高兴了。虽然朕急切地想和王后见面,但是京城混乱还未平定,所以王后现在回京,仍然有生命危险。请王后安心等待,只要混乱平定,一定尽速接王后回宫。请王后相信我,好好安排好自己,不要让人发现了行踪。为了收拾眼前的情势,朕已经委托国太公管理国事,但这只是临时措施,这个国家的统治权仍然是书于我和王后。所以,王后一定要耐心等待,时机一到,朕定会派使臣前去迎接王后回宫。”

 闵妃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现在就只剩下安心等待了。不知道大清国是不是会出兵呢?

 在收到高宗信件的几天后,高宗从京城派来了一个密使,告知闵妃,清日二国的军队已经到达我国,等清军平定了叛军,京城的情势大为好转,就可以接王后回京了,请闵妃安心等待。

 之后又过了几天,京城特使再度抵达长湖院,带来了令闵妃欣喜若狂的消息:大院君被大清国绑架,不久后高宗就会派迎接使接王后回宫。

 事实上,大院君一被大清国绑架,高宗就想尽速将闵妃接回,便派鱼允中去请求大清国暂调一百名卫兵。清国乐于积极协助闵妃返宫,于是派了一百名定礼军为卫兵,与迎接使一起前去长湖院。

 就这样,闵妃经历经曲折,在从王宫逃出50余天后,又回到了宫中,再度号令天下。有如眼中钉的大院君已被大清国掳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闵妃的权势。

 闵妃将与军乱同一阵线的李京夏、申正熙、李秉益、金长巽等十余名全都处斩,并大举任命闵氏家族。

 从当年9月到12月的4个月间,任用闵氏家族于政府要职的名单有:闵泳韶(将会)、闵泳顺(安成郡守)、闵泳目(判议禁兼刑曹判书)、闵宗默(户会参判)、闵泳伟(平安监司)、闵应植(副修撰)、闵竞植(宣传官)、闽台镐(统理内务衙门会办)、闵泳奎(调进官)、闵泳植(假监役)、闵勤镐(礼宾参奉)、闵泳栩(统理外务衙门督办)、闵泳国(营将)、闵京镐(罗州牧使)等等,第二年依旧任用闵氏,闵泳骏、闵柄石、闵泳基、闵京镐、闵上镐、闵泳麟、闵泳哲等也一个接一个升任要职,于是朝中的高官职位,已非闵氏莫属。早期哲宗时代,安东金氏独占所有的高官大爵,随心所欲掌控天下,但现在比起闵氏一派的势道政治,安东金氏的势力反而相形失色。

 壬午兵变之前,清朝统治阶级目睹日本在江华条约签订之后对朝鲜的侵略不断加强,深感自己对朝鲜的封建宗主权受到了威胁。壬午兵变后,中国国内泛起了主战论调,促使清政府对朝解采取积极措施。

 在强调中国对朝鲜的宗主权方面,曾出现了数种方案。有的主张废除国王,把朝鲜半岛变为清朝的一个县,有的主张向朝鲜派出常驻的高级官吏,掌握朝鲜政治、军事的实权。最后清朝决定仍保留朝鲜王朝,并加强对朝鲜政和外交的干涉。于是,袁世凯等人指挥的军队在朝鲜长期驻扎下来,并训练朝鲜的军队。

 最值得注意的,是在《济物浦条约》签订后不久,1882年10月,清政府与朝鲜订立《水陆贸易章程》。李鸿章代表中国封建阶权利商人利益,向朝鲜取得领事裁判权,开放边境四个地方通商,在朝鲜游历及采办土货等权利。这个章程促进了中国和朝鲜的贸易关系,沉重的打击了日本在朝鲜贸易中的垄断地位。

 但是,这个章程的政治意义更大于经济意义:根据章程第一条的规定,清政府派陈树棠为商务委具驻扎朝鲜,照料本国商民兼负与领事类似的职务。这个职务使他能够暗中左右朝鲜内政外交。其后,李鸿章又应朝鲜国王之请,派前驻天津的德领事穆麟德及马建常往朝鲜,襄理商务,兼办外交,从此,中国对朝鲜的统治势力日增。

 尤其值得注意的,在《中朝水陆贸易章程》序文中,一开始就说:“朝鲜久列藩封”又说:“此次所定"水陆贸易章程",系中国优待属邦之意,不在各与国均沾之列。”这是中朝宗藩关系第一次在条约上予以明白的确定,其意义是对抗美日勾结否认中国与朝鲜宗藩关系的阴谋。

 而日本也不甘示弱,继《济物浦条约》之后,又与朝鲜订立“通商章程”日本运用外交的、经济的、军事的手段,加强控制朝鲜。最毒辣的是采取政治攻势,以支持朝自安独立、自强之类的甜言蜜语,培养亲日派,促使脱离中国投靠日本的活动。

 英国和俄国这时在中东地区竞争激烈,无暇顾及朝鲜。双方都惟恐朝鲜落入敌手,威胁自己在远东和中国的利益。因而,两国都宁愿暂时维持朝鲜从属于中国的现状。特别是英国,他为了打击俄国在远东的发展,尤其是为了防止俄国摄取朝鲜,英国极愿意中国保持朝鲜的“宗主权”

 壬午兵变前后,清朝政府的行动创造了许多为中朝传统关系前所末见的新事例。兵变时,中国派兵代朝鲜戡乱,兵变后仍驻军朝鲜,都是前所未有的。显然的,在壬午兵变后,清政府表现对朝鲜采取积极行动的趋向。在这个时期,李鸿章曾对英使巴夏礼说,中国与朝鲜的特殊关系,决非安南,琉球可比,日本如来攻朝鲜,中国必出兵相助。这个保卫宗藩关系决心的宣示,表明中日在朝鲜的竞争趋于尖锐化。

 中日两国在《济物浦条约》后日趋激烈的竞争,在朝鲜政府中立刻起了影响。朝鲜统治阶级分裂为两大派,倚赖中日两国的势力从事政权的角逐。朝鲜统治集团中亲日派势力这时结成所谓“开化派”以金玉均、朴泳孝为领导,受日本侵略者的鼓励,欲脱离中国“自主”纠集洪英植,徐光范,徐载弼等人,在“独立”“开化”的口号下,从事排清运动,企图建立亲日政权。开化派中的领导人物金玉均,是个年过三十血气正盛的青年,怀抱着断然改革政治的理想。在“开化派”人的活动下,朝鲜派留学生到日本留学。日本顾问多人,在赞助“改革”教练军事的名义下,相继来到朝鲜。建立了亲日派的武装——新军前后两营。日本政府首脑人物,积极支持朝鲜“改革”日本的银行甚至支付一大笔款项,用于在汉城办报纸,训练朝鲜军队和实现一般“改革”的需要。但是“开化党”的活动和日本的扩张遭到很大困难。清政府这时已经加强了在朝鲜的势力,闵妃集团成为“亲清派”守旧党,以闵泳翊、闵台镐、金允植等为领导,依赖清廷的势力,掌握政权,与中国驻军营务处吴长庆、袁世凯等相结托。

 这两派势力的斗争,初期是亲清派占优势。当时中国在朝鲜的驻军有庆军六营的三千人,比日本使馆的驻兵实力雄厚得多,把整个京城都控制了。袁世凯是一向持积极政策的,排斥开化派不遗余力,他替朝鲜训练的亲军左右两营,成为亲清派的武装。

 但是到了1884年,中法越南战争爆发,国际形势有利于日本向朝解扩张,日本政府一面和法国美国勾结,一面召见驻朝鲜公使竹添进一郎,授烈乘机侵夺朝鲜的密旨。竹添于这一年十月底到达汉城,积极与亲日派策划政变。

 日使竹添先后接见亲日派首脑人物金王均、朴泳孝等人,要他俩乘机而动,扬言大清国即将灭亡,有志于朝鲜改革的志士,不可失此时机。

 金玉均说道:“想要让朝鲜独立,就要先扫除大清国的势力。现在闵氏一派眼睛里只有大清国,我认为一定要将他们除去才行,不知阁下认为如何?”

 竹添听了这话非常高兴:“真是很好的想法。比起先进帝国,贵国实在太落后了。想要断然实施维新,一定先要从扫除大清国势力做起。”

 金玉均仍有些疑虑的说:“我们开化派已经达成一致,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改革政局。但是,结局未料,不知贵政府是否可以协助我们。我不曾欺骗过公使阁下,还请阁下如实相告。”

 竹添笑答:“您就不必再怀疑了,我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是作为日本国公使,代替政府与国家交往,怎么会出尔反尔呢。如果你们需要资金的话,不论多少,日本国都可以帮忙。阁下请安心,尽管行动。”

 金玉均心中仍有疑窦:“假如我们发动了政变,铲除诸闵,防范清兵发作之事,要请公使极力担当。”

 竹添答道:“这个自然。但是,要我们的兵士进入王宫,总得有国王的诏书啊。”

 金玉均问道:“国王亲手书写的文书行不行?”

 竹添抚掌:“那怕那文书上只有一个字都行!”

 金玉均从日本人那里获得了勇气的,回去后和同志再三密议,终于决定,在庆祝邮政局开幕的宴会上起事,刺杀赴宴的亲清派大臣,挟持国王,并请日兵护卫,以对抗清军。

 闵妃一派等亲清派大臣和中国驻军营务处对于亲日派的活动也微有所闻,但万料不到,他们马上就会发动政变。袁世凯也看出了危机的严重,—面密令军中防范,一面写信报告李鸿章。

 李鸿章一接到袁世凯禀报,立刻致书总署,表示了他的忧虑,但是这时清朝官僚都以为这是“隐忧”一时还不会爆发,不料1884年10月17日,事变就发生了。

 到了10月17日,开化派利用洪英植任总办设宴庆贺新建邮政局落成之机,对守旧派发动了武装政变。是日晚,洪英植同金玉均等人,宴请了各国外交官员和所有的守旧派大臣,日使竹添托病不未来。按照预先计划故意将宴会的时间拖得很长。开化派原先计划让行动队员埋伏在邮政局周围,派人纵火烧着别官,然后逐个地暗杀前去救火的守旧派大臣,以取得政变的成功。但是,被派去纵火的队员由于技术欠佳而未能奏效,他们只好纵火烧着了邮政局的邻宅,然后高喊救火。听到喊声,闵泳翊率先冲出室外,遭到刺客刀劈,顿时血流遍身,回到宴会厅就倒身在地。宾客见此情景都大惊失色,提心吊胆地纷纷离去。这样,开化派的政变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事已至此,金玉均等人便当即决定豁出性命按预先计划干到底,随即赶到昌德宫。他们让事先埋伏在官内各处的士官生和一些宫女点着炸药,然后向高宗谎报守旧派与清兵发动叛乱,事态危急,敦请高宗与闵妃赶紧避难。

 此时,高宗不知该怎么办,一直在发抖,紧紧抓住金玉均的手六神无主。但是,闵妃却出人意料的冷静,质问金玉均:“是谁在这大半夜的发动变乱?到底是亲清派势力,还是亲日派势力?”

 金玉均大为惊讶,一下子答不出话来。这时候,正好传来宫内某处的爆炸声。这是事先埋伏在宫内的日本军队为了制造恐怖气氛,引爆的炸弹。

 趁着爆炸声,金玉均禀告:“启禀王上,王宫里里外外都被清兵给包围住了,请赶紧离开宝座吧。”

 “那要躲到哪里去才会安全呢?”高宗颤抖着声音问道。

 “启禀王上,以臣之间只有躲到日本公使馆才是上策。”

 闵妃听到此处,疑窦顿生,极力反对道:“王上!我们纵使死到临头也不能接受日本的帮助。与其要避难,不如到景佑宫去。”

 高宗对闵妃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和金玉均、补泳孝暂时躲避到了景佑宫。

 高宗闵妃一行人到达景佑宫之后,闵妃和高宗上一,应该找来宫女仔细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高宗询问女婢之际,炸药又在四处爆炸,事态显得十分紧急。

 金玉均担心事情暴露,见炸弹四起,便极力高呼:“清军打进来了!”

 将高宗吓得魂不附体。

 金玉均趁机请求高宗下诏,请日本公使和日本军队保护。高宗本已惊恐万状,不知所措,闵妃虽疑窦丛丛,但事发突然,真相未明,只好听任金玉均等人的摆布。于是,高宗与匆忙之际用铅笔写下了敕书,召日兵保护。

 当高宗和闵妃一行仓促地迁到景裕官时,开化派已经暗中通知日军,有大约一个连的日军兵力也到达该地。就这样,高宗和闵妃被开化派所掌握,一切权力便落入受日军“援助”的开化派手中。

 高宗和闵妃暂避景佑宫的事情,闵氏一派的高官们全然不知,他们被爆炸声所吓,有的奉国王之命进宫,有的闻悉变乱感到责任重大而进宫。于是,一个个都被日军的枪剑给无情的杀死了。那天晚上死于日军之手的高官有:左营监督尹泰骏、亲军专营使韩奎直、左营使李祖渊、板墩岭府使闵泳穆、大堤学闵台镐、礼曹判书赵永夏等人。

 10月18日晨,开化派以高宗的名义组成了新政府,并向天下公布政府阁员名单:

 领议政李载远

 左议政洪泳植

 殿后洋营使兼右捕盗大将朴泳孝

 左右洋营使兼左捕盗大将徐光范

 左赞成兼外务督办李载冕

 吏曹判书申奇宣

 礼曹判书金九植

 兵曹判书李载完

 刑曹判书洪顺亨

 汉城判尹金弘集

 艺文馆提学李建州

 判义禁府使赵京夏

 户曹参判兼惠上公国堂上金玉均

 兵曹参判兼正领官徐载弼

 都承旨朴泳教

 新内阁没有用任何一个守旧派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主导政变的金玉均与徐载弼这两个人只任职户曹参判与兵曹参判,却令人不解。然而,这却是甲申政变最高指挥者朴泳孝为使金玉均掌握财政权,徐载弼掌握兵权,故意派给他们较低职位的腹案。

 此时闵妃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借口景佑宫起居不便,迁往桂洞宫,当天下午又返回了昌德宫。闵妃的这一举动对开化派极为不利,但开化派政府仍在当天宣布结束同清朝政府的“封建藩属关系”朝鲜完全独立。10月19日晨又以国王访目的形式,颁布了“新政纲”其主要内容如下:

 1、立即要求大清国遣返所掳去的大院君。

 2、废除向大清国进贡的虚礼,从今以后,国内外公私文牒书开国纪年事;与清国改正约条,复派送特命全权公使于列国;

 3、废止门阀,所有百姓的权利一律平等,所有官吏一律依能力录用;

 4、改革租税制度,彻底整肃贪官污吏,以富裕民生。

 5、所有流放者及狱中犯人,依情况给予特赦。

 闵妃对此愤怒异常,那些平常就违背自己意愿的开化党徒,常常说日本如何、美国如何,事事批评政府,这次居然与日本联手发动政变,无情杀害闵氏家族成员,不仅如此,新内阁名单居然都不和高宗或自己商量一下,就自行决定,她岂能让这种不忠之徒活下去?

 有了人本人撑腰,开化党才如此放肆,闵妃寻思,破除开化党势力,一定要驱逐日本。如此看来,目前就只有借助大清国军队的力量才能办到了。

 但是,现在王宫被日本军守卫得森严,严禁闲杂人等进出。闵妃根本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这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闵妃焦虑间,京畿监司沈相薰入宫请安。沈相薰是府大夫人的侄女婿,早先闵妃在长湖院躲避的时候,曾当过高宗的密使,几度往来京城与长湖院之间。如今,沈相薰假装是开化派党徒,而得到了京畿监司的职位,但是,他对高宗与闵妃忠心却丝毫不变。

 闵妃看到沈相薰,就像重获生机一般,非常高兴。她退下左右,悄声对沈相薰说:“本宫有件要紧的事要拜托你,你愿意听吗?”

 “王后娘娘的吩咐,微臣怎敢拒绝?微臣一定万死不辞,完成娘娘的吩咐。”

 “真心感谢你的忠心。那么本宫写一封信交给你,请你出宫后,交给大清国驻军总队长袁世凯将军。”

 沈相薰听了这话,满脸惊讶的说:“回禀娘娘,其实微臣就是受袁世凯将军所托,入宫转呈王上一封秘密信函的。”

 “什么?你是来转呈袁世凯将军的秘密信函的?那么,将那封信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