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春这座“死城”之中,困着的是10万血气方刚的军人。虽然他们自知前途渺茫,但不能不为可能寻找到的出路而做最后的努力。这其中,有还寄希望于蒋军可能到来的救援,有打算拼死突围的,有听天安命而随大流的,也有若干开始考虑与蒋家王朝分手而弃暗投明的。10万大军在我围城数月的军事压力和政治攻势之下,必然会出现矛盾,出现分裂。这种情况发展的最终结果,是六十军军长曾泽生率领全军起义。

蒋介石和卫立煌对长春这10万守军,原来还有过派军队援救的打算。当北宁线打响之后,连头等重要的锦州都保不了,也就完全无法顾及长春,虽然表面上仍然在不断地给长春的高级将领称兄道弟的来电来信,表示“大军即将前赴解围”之类,但事实上是根本无力解围,只得多次命令长春守军冒险突围,自寻生路。蒋介石并不是不知道突围已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是一旦突围失败可以把责任归集为突围者指挥不当、作战不力,让当事者承担罪名。郑洞国心中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为了逃生,舍突围别无他路,他也就打算拼死突围。10月初,他知道我北满主力已经南下北宁线作战,于是就命令新七军做了一次试探性进攻,目标是大房身机场,想先夺回机场,恢复对外的空中交通。

10月4日,郑洞国给新七军军长李鸿下达了率领新七军最强的三十八师攻取大房身机场的命令,同时命令六十军军长曾泽生配合行动。曾泽生心中知道当时六十军的战斗力已很难胜任这种打进攻战的作战任务,因为六十军的军粮远不如新七军,有的军士已经出现水肿,这时出战无异于去送死。曾泽生对郑洞国说:“目前部队士气低落,根本突不出去,出击只是增添伤亡。”郑洞国说:“难道说我们就坐以待毙?”曾泽生无奈,只派出了一八二师的一个团。

10月6日,李鸿率三十八师出城向西北方向进攻。由于这是几个月来敌军第一次出击,我围城部队事先未得到情报,准备不很充分。加之敌军一出来就是三十八师一个师,还有新七军六十一师和六十军一八二师的配合,所以双方刚接战时敌军就突破了我围城的独立七师防线。我东野总部得到报告之后,命令前线围城指挥所的萧劲光司令员“必须以炮火控制机场,防敌机空投。如步兵能占领即占领,并将跑道破坏”。我围城部队的独七师和独十师不仅坚决地阻击了敌人的进攻,而且把机场跑道炸了一个大窟窿。这一招很起作用,机场已不能使用了,又何须拼命去占领机场!李鸿和曾泽生都主张把部队撤回来,曾泽生又找郑洞国说官兵没粮,饿着肚子怎么冲得上去。郑洞国只好下令出击部队全部在8日退回城内。这一次突围就这样结束了。

为了防止敌人再次突围,在当时我围城主力十二纵和六纵为了配合北宁线的战事已调到开原、通江口一线布防的情况下,东野总部在原来6个独立师的基础上又调集了5个独立师和19个独立团,对长春的包围进行了纵深的二线部署,确保长春城中的敌军不可能有任何突围的希望。

可是,在第一次突围的尝试失败之后,蒋介石又曾两次下令,还给郑洞国、李鸿、曾泽生三人各写了一封亲笔信,要长春守军全部经四平以东地区向东南方向突围,并说“如不遵令突围,定以军法从事”。

10月16日,郑洞国得到了蒋介石的第三次突围命令和亲笔信,电令说:

现匪各纵队均被我吸引于辽西方面。你部应遵令即行开始行动。现机、油两缺,尔后即令守军全成饿殍,亦无再有转进之机会。如再迟延,坐失机宜,致陷全盘战局于不利,你部副总司令、军长等,即以违抗命令论罪,应受最严厉之军法制裁。

郑洞国接到蒋介石如此命令,不能不马上开会研究。16日下午郑洞国通知两个军的军长和参谋长来开会,曾泽生说有事不到,李鸿说有病请假,都是由参谋长来代理。会上,郑洞国原文传达了蒋介石的命令,并宣布只能遵命突围。郑洞国在会上宣布,决定于17日拂晓实行突围。

郑洞国未曾想到,就在16日晚上,他就得到了消息,六十军已经决定起义。当他给曾泽生打电话时,电话已经切断。郑洞国只得给新七军下达了“停止突围行动,撤回原防”的命令。17日早晨,曾泽生就把六十军所以发动起义的原因和起义的决定用信件告知了郑洞国。郑洞国立即上报了卫立煌。

长春城中,再也无人提“突围”二字。如果原来还有人在做突围之梦的话,从此之后,连这个梦也无人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