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釜山,美军指挥官们全然不顾韩国的敏感,使得他们与李总统的关系达到破裂的地步。这位老人的尊严受到挫伤,他已经迫不得已,把统治国家的实际权力让与美国人,居住在釜山一所陋室里,甚至他自己的人民也对他置之不理。但是李承晚想给曾经承诺提供帮助的联合国成员国发电报,作为一种姿态。为了方便起见,他提出由他在华盛顿的大使馆转送电报。但是,朝鲜的电话电报设施,甚至釜山到东京的商业电报都为美国陆军所控制,只有经军方许可方能发出电报。

李承晚把美国大使馆的哈罗德·诺布尔召到他的临时办公室,并向他解释自己的意图。诺布尔能否帮忙用军用设施向韩国驻华盛顿大使馆发一份电报?

诺布尔认为这项要求合乎情理,便带着电文来到第24师通信处。一名中士告诉他,只要军用线路有空闲,立刻将电报发出去。第二天,诺布尔来核查电报是否按照允诺已经发出。未发。该师的新闻官把电报扣压了,理由是李承晚在发给其他国家首脑的某些电报中批评了苏联,“这与上级政策和本师所接受的确切指令相抵触”。

诺布尔忍气吞声,向陆军的层层指挥机构讲情通融。参谋长此刻正在北部前线,G-2(情报处)反复强调该师奉命不得在公开声明中谈及苏联。

诺布尔反驳说:“你瞧,这不是在发新闻稿,这是大韩民国总统的一份声明,是以他的名义发表的,与美国陆军无关。”

G-2还在嘀嘀咕咕,说第24师有自己的规矩,电报业务均由它执掌,如果李承晚想发表带有煽动性的声明,那么他必须另想办法。一名G-2的下级军官甚至直截了当地要诺布尔出示证件。

诺布尔同军事官僚机构奋战了两天,依旧一无所获,只得把这场官司直接打到他的老朋友威廉·迪安将军那里去。迪安对通信处说,看在上帝的分上,把电报发出去吧。

美国人的这种怠慢其实毫无必要。李承晚原来就喜欢不时地发表一些荒唐的声明,说什么在战争中“孤军奋战”、得不到美国的支持。现在他的这一癖好变本加厉了,穆乔大使设法使这些言论不致传到新闻界。唯一可以使李承晚平静下来的是他那位颇具耐心的欧洲出生的妻子,她是一位对政治现实极为敏感的妇女。据穆乔回忆说,他和李夫人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小小的程序上的谅解”。如果她觉察到“他(指李承晚)打算做些她认为是不甚适宜的事”,就会打电话给穆乔,建议他来走访。她在电话里无须具体说明,“来电话就是提醒我有事”,然后穆乔就会“找些借口,说是顺路来拜访这位老人。如果我坐的时间长一些,他就会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在那些十分危急的日子里,她总是采取这种办法”。

穆乔当时与美国军方也一直麻烦不断,因此他同情李承晚在电报事件中的处境。有好几次,穆乔的专车驶到第8集团军司令部正门时被卫兵挡驾。他们声称,只有上校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进出此门,甚至穆乔的大使身份也无法使某些士兵改变态度。

穆乔与军方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他晓得对这些身着军服的懒鬼咆哮和跺脚毫无用处,一名文官更是无济于事。因此他想了一个办法,让那些愚不可及的士兵们心悦诚服。他在车保险杠前端插上一面美国国旗,在另一端竖起一面带48颗白星的蓝旗,比沃克将军还多45颗星。

莫名其妙的哈罗德·诺布尔问穆乔说,他作为大使,旗上该有几颗星。“48颗,”穆乔答道,“我代表整个美国。”卫兵再也不找他的麻烦了。

不过,穆乔对于美国军方对待韩国陆军的轻蔑态度却无能为力。尽管战线一半由韩国部队据守,但是他们难以公平地分享从日本运来的装备。第8集团军的军需官们只打算为自己的部队积蓄物资,根本不顾朝鲜人。在后方,装备不齐的美国人无视沃克将军的直接命令,截留供应韩国部队的物资。第8集团军的冷漠态度甚至殃及美国军事顾问,军官们不仅要为新来的人腾出自己的住所,还要省下自己的食物。

让穆乔感到不安的是,新来的美国人毫不掩饰他们对韩国人的轻蔑。第1骑兵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少将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说,他部署兵力时“根本”不打算考虑韩国陆军。(几天以后,一支韩国部队经过激战,解除了对他右翼的威胁,他这才重新考虑自己的看法。)盖伊还把农民驱赶出他的师的防区,全然不顾给农民及其家庭造成的疾苦。他还让韩国国民警察也离开他的防区,这样反而使他自己部队的安全受到削弱。(沃克逼迫他撤销这些荒唐的命令。)美国人对南朝鲜人戒心重重,从不向他们透露任何重大事件,以致韩国外交部长不得不去参加新闻发布会了解战况。

南朝鲜人对美国人的妄自尊大一时只能忍气吞声。但是一年以后,当他们有机会在和谈的关键时期报复时,使美国人为自己的不友善态度付出了数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