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武那边刚刚启动,岷山这边就有了好消息。在避过对方的三招之后,一五一旅趁势发动反击,高岭、鹅公包、洪家山这几个要点都拿了下来。

在一五一旅设定的攻取目标中,还有金龙埂、作云岭,但连续两个昼夜都没能奈何得了它们,旅长周志道不得不另想办法。

在七十四军到达岷山之前,此处的山岭并不是全部都控制在日军手中,其中花果山就由新十五师某部占领着。到了晚上,周志道除留少数部队守备原阵地外,旅主力全部遣出,并沿着花果山南侧向日军左侧背发起袭击。

日军也非常警醒,他们其实已经发现了前来夜袭的一五一旅,但起初并没有进行射击。

日本记者小俣曾在徐州会战时随军采访。有一天晚上他们遭到了中国军队的夜袭,机枪子弹下雨一样地飞过来,还有迫击炮弹“啾啾”地划过夜空,显见得来袭者也不是一般的小部队。小俣当时慌张到连脚上的鞋都穿颠倒了,可是身边的日军指挥官却很镇定,他下令:“不准射击”、“不许出声”,然后进入阵地的日本兵就真的一声不响、一弹不发。

一直等到中国军队吹响军号,呐喊着冲锋的时候,指挥官才下达射击命令。那次中国军队的夜袭失败了,天亮后战场上留下了两百多具中国军人的尸体,小俣说:“两百这个数字听听不多,但真正看到两百多具尸体则不得了。”

是不是沉得住气,决定着军人是否训练有素。日军第九师团的军事素质,是连冈村宁次都加以称赞的,他们不向一五一旅贸然开火,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让对方横尸阵前——不是两百,要更多!

一五一旅一接近敌方阵地,日军的轻重机枪就扫射起来,接着是手雷、迫击炮、小钢炮(即超轻型迫击炮,又叫掷弹筒),一时间,枪弹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地将夜袭官兵裹挟了进去。

夜袭变成了屠杀,一五一旅伤得不轻。不过这支部队并不是那种一打就退、一打就垮的鱼腩,类似的惊险场面也不知遇到过多少回,他们马上就地转入攻坚。

日军好像是捡到了便宜,但别忘了,此类便宜,是要等对手离得最近时才能实施的,换句话说,它也同时缩短了进攻方的进攻距离,增加了攻击得手的可能性。

一五一旅彻夜冲杀,到拂晓前,金龙埂、作云岭相继克复,捎带着,关帝庙、屏风坳等地也被乘胜攻占。

这是一份不错的成绩单,上面有许多血染的名字:在夜袭战中,三营营长翟玉本壮烈殉职,六百余官兵伤亡。

岷山已成为敌我双方关注和争夺的焦点。日军向岷山大举增援,兵力达到了一个旅团,就后来缴获的文件来看,所部不仅包括第九师团,还有第一〇六师团加入,总之是把附近能够召集的都尽可能召集了过来。

9月1日,日军在飞机掩护下,向一五一旅阵地发动了立体进攻。

从淞沪会战中后期开始,日军便掌握着几乎所有战场上的制空权,用中国士兵的话来说,平时空中只见“红太阳”,不见“青天白日”,也就是一架中国军队的飞机都看不着。

中国军队不仅缺乏制空权,而且也没有什么防空设备,各部队均无高射炮,这使得日机可以肆无忌惮地降低飞行高度。所谓立体进攻,就是在其步兵进攻之前,让飞机在中方阵地上空轮番实施低空飞行,寻找到目标后投掷炸弹并用机关枪进行扫射。

如果能够及时分散隐蔽,日机的杀伤力并不大,最多不过对前线士兵的心理和士气有些影响,而且类似情况遇到多了,中国军队也积累出较为成熟的应对经验:当日机肆虐时,阵地上仅留警备部队,其余全部伪装隐蔽起来。日机不能老是轰炸,一旦他们的步兵逼近中方阵地,为免误伤自己人,就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通常,在日军步兵进入阵地前三四百米至一百五十米范围时,就是守军最好的反击时机,可以集中轻重机枪和步枪,依靠炽盛火力来击退敌人。一五一旅正是运用这一经验挫败了日军的进攻。

正面攻防进入相持阶段,日军只能寻找其他方面的薄弱点。上午十一点,他们向新十五师发动猛攻。新十五师属川军一部,作战能力很弱,其阵地被一举突破。

阵地丢了倒也罢了,更糟糕的是,日军在尾追新十五师的过程中,顺藤摸瓜,将一五一旅阵地也截成了数段。

日军发起全线总攻。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至黄昏前,日军攻势更猛。经过反复冲杀,三〇一团团附罗恒阵亡于鹅公包,见部队伤亡太大,一五一旅于当晚后撤进行防守。

就在一五一旅陷入苦战之际,王耀武其实已率一五三旅就位,在接到命令后,一五三旅星夜急行,拂晓前即已到达东岭附近。之所以不能及时前来增援,乃是遭到了敌机轰炸,无法实施大范围行军。

三〇六团的一个营曾奉命攻击日军侧背,以协助一五一旅的正面攻防战,但日军凭险据守,激战至天黑,进攻部队仍无成效。

把五十一师全部调了上去,结果仍然只能退守,这让第一兵团总部大感紧张。薛岳一边收缩金官桥防线两翼,重新构造两翼钩形阵地,一边让七十四军全部开往岷山作战。

已升任军团长但仍兼七十四军军长的俞济时向王耀武下达指示,令五十一师固守原阵地,俟五十八师到达后,再协力攻击当面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