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没有谁最完美,即便犯下过错,只要他知过能赎,亦不失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张灵甫正是如此,他实际上臂伤还没有痊愈,但报纸上刊登的战事消息,让他无法在医院再呆下去。

唯有练出好兵,才能重整旗鼓。张灵甫向来以练兵从严著称,淞沪战役和南京保卫战的血雨腥风,则进一步把抗日战争的艰苦和严酷性揭示得一览无余:打仗不能光靠口号和决心,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和少牺牲。

在三〇五团,谁要想在训练中偷懒耍滑,就一定逃不过张团长的军棍。严抓训练质量的同时,军纪被着力强调,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吸取了溃退时军纪废弛,导致部队战斗力急剧下降的教训。张灵甫因此将“作战怕死、学术落伍、逃病兵多、纪律废弛”归纳为“军人四耻”。

“军人四耻”之外还有“军人四乐”。“四乐”为“救民水火、军誉日隆、精诚团结、歼敌致胜”,其中第一条就是要求官兵不得碰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一旦触犯,按律严惩。

张灵甫的练兵法就是七十四军的练兵法,它有点像战国时吴起的练兵模式,一方面对训练和军纪抓得极严,但另一方面又强调爱兵如子。新兵胡立文到一五三旅时才只有17岁,还是个中学学生,个子又矮,张灵甫便安排他在三〇五团团部当文书。在胡立文的印象中,张灵甫私下里待士兵非常和蔼,从来没有训斥过他,有时见了面还摸摸他的头,鼓励他好好干。

1938年4月,七十四军在黄陂接受军委会的校阅,获得优良考评,三〇五团更是脱颖而出,成绩在阅后评定中名列全师第一。

到了这一步,就基本符合了上战场的初步条件。毕竟前线战局仍在不断恶化,不可能留给七十四军太多的练兵时间。

1938年5月初,七十四军被调入薛岳的豫东兵团,参加陇海沿线的兰封会战。

兰封会战是徐州会战的延续。在刚刚结束的徐州会战中,日军采取南北同时包围夹击的战术,占领了徐州,从而控制了整条津浦线。日本的报纸称之为“本世纪大会战”,日本国民全都陶醉在大胜利之中,但实际上日军取得的战果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大。

由于日军的兵力数量不到中国军队的三分之一,他们很难在广阔平原上将中国军队完全围住。有的隐蔽在村庄里的日军明明看到中国军队在转移,但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只能眼巴巴地屏息目送着,而不敢进行追击。

日军在占领徐州之后,发现自己得到的仅仅是一座空城,才开始调集力量沿陇海线追击。七十四军起初的任务就是在徐州以西的砀山一线阻击追敌。5月13日,五十一师一五一旅乘火车抵达砀山,五十八师一七四旅进驻丰县,从而构成了一个犄角状防御阵形。

砀山是徐州西撤部队入豫所取的最近道路,自然也是敌我双方争夺的要地。一五一旅到砀山的当天,便有日军小股部队在骑兵装甲车的配合下,发动了试探性攻击。一五一旅也不含糊,旅长周志道当即派三〇二团予以截击。由于紧急情况,三〇二团团长纪鸿儒挑选了一百五十名精兵,由少校营附刘文锋率领,星夜向日军发起突袭。

在缺乏反坦克炮和战车防御炮的条件下,中国军队对付日军坦克的主要办法,是一边组织神枪手对坦克顶盖上的暸望孔进行射击,以转移其视线,一边派敢死队员跃进前扑,将捆绑起来的集束手榴弹塞进坦克履带。采用这种办法,刘文锋率队炸毁了四辆装甲车,并歼敌一百,但出击官兵们也大多倒在了战场上,到战斗结束时,一共只有20人得以生还。

5月14日,从永城北上的日军大部队来犯,正好一五三旅也乘车及时到达砀山。副旅长张灵甫一下车,便指挥部队加入阻击,五十一师以基本完整的阵容投入战斗。经三日激战,该师两名营长一死一伤,营长以下官兵伤亡两百余人。

在砀山东北的丰县,五十八师一七四旅也遭到日军的猛烈进攻,那边的伤亡更大,营长同样是一死一伤,主力团伤亡近半。

撤退之不易,七十四军曾经在上海和南京有过刻骨铭心的体验。官兵们都十分清楚,只有确保砀山、丰县,才能把西撤大军的损失和牺牲减到最低程度,因此无论压力多大,大家都一步不退。

5月23日,七十四军奉令将防务移交给友军,随后西移兰考、开封。在兰封战场,一场激动人心的围歼战正在等待和召唤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