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战局急转直下,为免被日军抄掉后路,中国统帅部决定上海战区全线撤退。

形势不妙下的仓促撤退,对任何军队而言都是一道非常复杂的难题,更不用说在组织和训练上都比较落后的中国军队了。德国顾问们可以告诉中国人如何在狭窄的长江三角洲建立阵地,增加防守密度,但却没有教会他们怎样有秩序地把庞大部队撤出来。向西退却的几十万大军乱得像一锅粥,部队漫山遍野,潮水一样争先恐后地向西涌去,必要的军纪和秩序荡然无存。

11月8日下午,七十四军(此时已不包括独三十四旅)奉令掩护大军西撤。五十八师率先与追赶上来的日军前锋部队发生激战,部队损失很大,防线随后便被日军攻破,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阵亡。

吴继光业余爱唱京戏,尤擅花脸,关于他的阵亡也有着不同说法。有人说,是防线被攻破后,部队急于渡河,但渡船少,吴继光没等士兵全都上来,就急命开船。结果惹得岸上还没登船的士兵破口大骂:“你们当官的打仗躲在后面,现在逃跑却想跑在前头,没那么便宜!”乱枪齐发,把吴继光给打死在了船上。

虽然这一传言未必属实,但亦可见部队是多么混乱和无序。隶属于一七四旅的吴亚夫营作为掩护部队走在大部队最后,途中吴亚夫听到后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半空中黑压压一片,全是追上来的日机。

吴亚夫赶紧大喊一声:“趴下!”话音刚落,日机就实施了机枪扫射,地面被打得尘土飞扬,许多人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幸存者里面中弹的人也不少,吴亚夫双腿中弹,血顺着大腿不断地往外涌,幸好警卫兵及时护送到附近医院,方得以抢救出来。当时任何人都控制不了这种混乱局面,一些资深将领也只能仰天长叹,徒呼奈何。

11月11日,七十四军整体退至苏州,这时秩序才初步稳定下来。作为总掩护队,五十一师三〇六团奉令赶往青浦、松江进行拖后掩护。第二天一早,邱维达率部到达青浦以西的朱家角,却得知松江已被日军挺进队提前占领。

这些日军挺进队有的是杂在退却部队中跟过来的,有的抄近路进行了迂回穿插,所以前进速度极快,他们不停歇的骚扰和袭击,重新给撤退大军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混乱。

占领松江的日军随后便向朱家角逼近,并对三〇六团展开了包围攻击。三〇六团势单力薄,稍事抵抗即撤往青浦。

青浦有城墙可以先顶一下。在几乎损失了一个营之后,邱维达下令向昆山转移,谁料通往昆山的公路也被日军给生生扼断了,部队变得无路可退。

危急情况下,邱维达找来了两个本地农民。通过他们带路,三〇六团沿着偏僻的乡间小道,经过两天两夜的行军,才得以与兄弟部队取得联系。

中国军队在后撤时,原本准备凭借几条“国防线”继续组织抵抗。这几条“国防线”也是在德国顾问的指导下构建出来的,第一条是吴福线,也就是苏州到常熟福山的国防工事线,但因为日军在福山港附近登陆,使得福山的防御阵地还没得到利用就丢失了。

吴福线之后是锡澄线,即无锡至江阴段防线。11月16日,七十四军奉令在苏州至吴江一线展开部队,一边掩护撤退大军侧翼,一边为锡澄线的防守部署争取时间。

由于深知责任重大,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亲自对防线进行踏勘,最终选定位于苏州西北方向的望亭镇为布防要点,并让王耀武派兵扼守。

这时五十一师的各团大多残损严重,担任第一期掩护任务的三〇六团又尚未归队,现存编制能够称得上完整的只有一个三〇五团,王耀武即把掩护任务交给了这个团。

在进入淞沪战场前,五十一师已内定由乙种师扩编为甲种师,从三个团增加到四个团,增加出来的团就是三〇五团。三〇五团的前身是陕西警备旅的保安团,因为需要进行整训,一直到十月份,该团才来到上海。

三〇五团的团长是原任上校师附的张灵甫。与卡尔逊遇到的那位会讲英语的列兵类似,早期的张灵甫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知识青年,甚至于他也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教师。不过张灵甫更广为人知的一段经历,却是“古城杀妻案”。

那时候张灵甫在胡宗南的第一军任团长。据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第一军在陕北与红军对垒,军官眷属都住在西安古城。张灵甫的一位同事到西安探亲,回到部队后与张灵甫闲聊吹牛,也不知这位仁兄搭错了哪根弦,居然乱开玩笑,说曾看到过张灵甫的妻子与一个男的一起逛马路。

在这类事情的处理上,张灵甫的心胸没有比《水浒传》里描绘的那些好汉们宽广出多少,不仅得了风就是雨,而且认为自己被戴绿帽的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理智。借着春节假期,张灵甫把妻儿从西安接回老家,就在除夕之夜,当妻子弯腰在后院割韭菜做饺子时,他从背后掏出手枪把妻子给打死了。

杀妻之后,张灵甫返回了部队。女方娘家人自然不肯就此放过他,不断向上进行控诉,状纸从第一军军部、西北“剿总”,一直递到陕西高等法院,但都没有能够立即得到回音。之后经过一番辗转,受理控告信的西安妇女协会找到了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

东北军此时正驻扎于陕西。于凤至让张学良管一管,张学良回答得很干脆:“这是中央军的事,我不能管,也管不了。”

你管不了,自有人管。于凤至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自己的闺蜜宋美龄,宋美龄又转告给了丈夫蒋介石。

蒋介石素来很在乎自己黄埔学生在外的声誉,一听,这还了得:“马上押解南京,军法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