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宗南军90师师部行抵东瓦子街附近时,南边的枪声、手榴弹声、迫击炮声越来越密,战斗更趋于激烈。这时天气也起了变化,上午本是晴天,现在却下起毛毛雨来了。后来雨又转成了雪,下得相当的大。二月春寒,那些胡军将领的心中也正在下雪!在天阴地冷的情绪下,刘戡勉强作了决定:“今天不走了,就地宿营,严密警戒,准备明日(29日)拂晓前继续沿公路前进,一举突到宜川。”

刘戡也深知处境的危险,因此,他同意了王应尊“立即向黄龙山撤退,变内线为外线,以解宜川之围”的建议。但当他和90师师长严明商量时,却遭到了他的讥讽:

“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的职守是解救宜川,必须甩开敌人的一切阻拦,尽快让汉初旅脱险。有小股共军出现,不过是彭德怀的虚张声势罢了,我想,如果共军设伏,我们的先头部队怎么会轻易地发现他们呢?请军座不要忘了,宜川还在共军主力的包围之中!”

看到严明如此傲慢无礼,刘戡在心里暗暗地骂着:“乳臭未干的家伙,死到临头还讲他妈的什么军人职守!”他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拉着长声音说道:“严师长,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共军一向注重全歼我有生力量的。如果他们有意攻打宜川,为什么围城三天之久却不攻城,况且宜川城是他们唾手可得的。我们即便放弃宜川,仍可凭借坚固工事,死守洛川、黄陵,从而牵制敌人,阻其南下,确保西安无恙。现在对我们来说,等待就是胜利。阁下,战场容不得感情用事呀!”

刘戡和严明素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原来他们两个人都是军长,后因军改为整编师,严明成了师长,而刘论级别,两个人都是中将,进占延安后,又同时得到了蒋介石授予的“青天白日”勋章。严明在蒋介石和胡宗南的功劳簿上,一直名列前茅,而现在刘戡却比他高一级,他更是不服。讲用兵,刘戡自知不是严明的对手,严明不仅是黄埔的高材生,而且赴美留学过。严明依仗自己的学历,加上又是胡宗南的心腹,根本不把刘戡放在眼里,特别是此次行动,严明居然摆出了一副督战官的架势。刘戡对他虽恨之入骨,但在大敌当前只好忍气吞声了。戡却保住了军长的职务。严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在敌将之间互相扯皮和行动踌躇时,3月1日黎明,彭德怀命令解放军向敌人发起了强大的攻势。战士们奋勇杀敌,锐不可当。解放军的攻势愈来愈猛,战至3月1日下午4时,西北野战军占领了公路两侧全部阵地,整编第29军军部被歼。刘戡和残敌都被驱赶到沟里,狼奔豕突,纷纷投降。

刘戡在乙庄寨子里就要自杀,被刘振世夺了手枪。后来,两个人从丁家湾山梁的土寨子往外逃跑,也是走投无路,刘戡在地上拾了一颗手榴弹自炸身死。跑在前面的刘振世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刘戡已血肉模糊地躺在壕沟里,气绝身亡了。

面对溃败的局面,严明的精神也崩溃了。他的参谋长曾文思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严明深知战局不可挽回,不断逼迫我和他一起自杀。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我借口观察战况,总和他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还暗地将手枪子弹推上膛,以防万一。同时交代严明的儿子严守礼(任通信营长):‘你应该特别注意,防止师长自杀!’于是严守礼陪伴着严明,寸步不离,我才感到生命有了希望。”“忽然严守礼找我说:‘赶快突围吧!’我说:‘突到哪里去?白送死!’后来,我带着命令的口气肯定地说:‘你们把师长拖下山到军部去,我随后也下。’于是严守礼等几个人架着严明往山下拖,严明边跑边喊不肯下去,但谁也不理他。二十分钟后到了北边的山沟里,严明埋怨我说:‘你真害死人!在山上我手头还有几个连,可以找机会冲出去,现在叫我怎么办?’我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再上山吧!’严明说:‘还来得及吗?就在这里动手自杀吧!’我说:‘为什么?到军部去,要死大家死在一块!’这时公路和两侧人山人海,混乱不堪,只见人流向西涌,一阵激烈的步枪声,人流又向潮水一般向东涌,很快又被挡了回来。我采取了主动,命令他到军部去!滑竿抬着严明在人流中沿公路向东涌。我有意慢慢地落在后面,好容易和严明脱离了。乘机在乙庄寨对面公路北边的山岩里隐藏起来。”“后来听说,严明坐了滑竿从乙庄寨以东爬上公路以北的山,被轻机枪打死了。”(《解放战争中的西北战场》(原国民党将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