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快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任何冠冕堂皇的说辞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也难怪张学良要打瞌睡了。

8月30日,张学良启程返回沈阳。薛、贾紧随而至,不过沈阳方面无人接待,连旅馆都是他们自己找的。

现在薛、贾手上还有一份合作办法。这是他们借以打动张学良的最后希望,同时也是阎锡山能够拿出来的最后一点资本。

阎锡山固然有抠门的毛病,但大多数人不知道或不愿意知道的是,到中原大战中后期,老阎确实已经力不从心了。

既要负担晋军,又要负担西北军和其他杂牌军,可怜阎府也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如此浩繁的军用开支,早就令他捉襟见肘,叫苦不迭。战争期间,阎锡山曾发行战时赋税通用券,也曾打算以富贺银矿、井陉煤矿为担保,向日本、美国借款,这些都是为了缓解其财政困窘的状况。

阎锡山坚持张学良并不是只知道死要钱的“花花公子”,因此无须像蒋介石那样挥金如土,但实际上他也没有钱去东北烧香上供。

乌纱帽早就抛出去了,奈何对方不屑一顾,张作相那条路子又不牢靠,最后剩下的办法便只有让出地盘了。

在合作办法中,阎锡山明确表示愿将察绥两省和平津地区永久让与东北,晋军撤回石家庄,与西北军共守郑州、洛阳。

阎锡山向来锱铢必较,精于计算,可谓“古佛脸上剥金,黑豆皮上刮漆”。现在轮到他在自己身上剥金刮漆,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合作办法的条文末尾,阎锡山特地添了这么一句话:“一心一德,共同救国,相见以诚,信守不谕。”

次日早晨,薛、贾带着合作办法前去少帅府拜张。这是薛笃弼第一次光临少帅府,只见大门口刀枪林立,警卫森严,客厅里富丽堂皇,陈设豪华,为其一生所未见。过了一会儿,张学良从楼上走下来接见他们。贾景德把合作办法拿了出来,张学良略一过目,就把文件放在了茶几上。

没有想象中的喜形于色,更没有点头或者摇头的表示,只是普通地应酬了几句,张学良便表示今后将由秘书长王树翰负责接洽,随后端茶送客。

王树翰负责接洽,彼此也无法深谈,这让薛、贾十分苦恼。隔了一天,王树翰请薛、贾到他家吃饭。吃完饭后,又留二人打牌。贾景德对打牌搓麻将还比较在行,唯薛笃弼不擅此道,然而为了能在牌局结束时与王树翰谈正事,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勉强应付。

从太原启程时,阎锡山发给贾景德旅费一千元,冯玉祥发给薛笃弼旅费五百元,经费紧张得很,所以薛笃弼在打牌的过程中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就怕把他的费用全部输掉,连粥都喝不上或者连家都回不去。

幸好,输是输了,没有大输,否则薛笃弼非得当场晕倒不可。

好不容易熬到牌局结束,薛、贾终于得以和王树翰谈论时局,他们希望从对方那里知道张学良对合作的态度,可王树翰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令薛、贾完全摸不着头脑。

薛、贾在沈阳几乎是两眼一抹黑,薛笃弼一个人都不认识,贾景德的消息还灵通一点,当他们打听到,蒋介石的代表已携巨款前来活动时,两人都感到了大事不妙。

他们的消息已经迟了。在此之前,李石曾就已会晤张学良,两人再度商谈了东北军的出兵条件。张学良以“金融吃紧、兑现纷来”为由,要求南京政府除即付五百万元作为军费外,再借公债一千万元,用以整理奉票及偿付铁路外债。

蒋介石接到李石曾发来的电报后,照旧不打一点折扣地全部应承下来,同时电请财政部长宋子文予以筹措。

南京虽得到东南财团的支持,但宋子文在前线所需军费同样浩繁的情况下,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尤其是一千万公债,也让他感到十分难办。

见宋子文在复电中有所怨言,蒋介石批示道,如果不给这一千万公债,怕就怕张学良在出兵问题上又生借口,所以“请兄忍痛筹付,勉过此关为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