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张生隙,自然为阎、汪乘虚而入创造了机会。既然阎锡山已多次遭遇挫折,这次就轮到了汪精卫。恰值张学良又去北戴河“休养身体”,汪精卫就派幕僚郭泰祺以避暑为名,前去北戴河刺探情况。

郭泰祺早期在北洋政府任职,与张学良的幕僚顾维钧认识。顾维钧也在北戴河,他赞成汪精卫再派人来和张学良洽谈,并答应到时予以引见。

汪精卫决定派覃振、陈公博前往。汪精卫很清楚张学良的实力,早在他身在香港的时候,就给陈公博写了一封介绍信,让陈公博乘便去拜访张学良。当时外界都报道张学良是个花花公子,汪精卫则说张学良这个人贪玩是贪玩,但脾气还算直爽,而陈公博也是个爽快人,他认为两人见面交谈后或许会很投机也说不定。

陈公博那时候整天忙于跟西山派的人吵架,一直无暇分身。后来汪精卫到了北平,时间是有了,可是当看到薛笃弼、贾景德在沈阳吃了闭门羹之后,陈公博想想自己也是一介名流、国民党内的青年精英,岂肯再去丢这份脸。

现在情况有变,又听郭泰祺说那里的人事没有沈阳复杂,陈公博便硬着头皮决定随覃振一道去做说客。

当覃、陈抵达北戴河时,看到在车站迎接他们的,除了郭泰祺外,还有张学良的代表胡若愚。郭泰祺以一种喜滋滋的口吻告诉他们,张群和吴铁城都跟着张学良来到了北戴河,不过张学良始终都没有和这二人深谈,看样子,张学良纵使不助阎,也决不会助蒋。

情况似乎比预料中还要可喜得多。按照计划,顾维钧打算次日在自己的别墅里请张学良和英国公使吃饭,饭后打麻将,他让覃、陈、郭晚上十点在别墅见面。

第二天晚上,覃、陈、郭如约而至。这时英国公使刚走,客厅里已经在为打麻将布局。趁着这一空隙,陈公博、覃振、郭泰祺,再加上张学良、顾维钧,站在厅外的走廊里谈起了话。

张学良好玩,谁跟他谈正事都只能像海绵一样挤出这么一点空,这也是覃、陈、郭能够对张学良游说成功的唯一机会。

覃、陈、郭三人之中,郭泰祺主要负责敲边鼓,不大说话,陈公博年纪轻,也不便多发言,担任游说主力军的是覃振。

覃振以《战国策》的口吻滔滔不绝地发表宏论,说到他这次来见张学良,不但是要救中国,还要救张学良本人。

可惜覃老弄错了对象。张学良既不把这个所谓的“救中国”放在眼里,更不需要别人拯救。他说他姓张的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游说,他父亲把东四省交给他,他就只管东四省的事,凡是对东四省有利的事他就做,否则免谈。

说了一会儿,张学良便起身告辞,说要入内解手。众人等了好久,他才出来,解释说是因为夫人闹肚子疼,他得照顾她。

其实都不是。后来陈公博才听人说,张学良吸毒,是吗啡针瘾发了,得让副官给他打了针以后才能出来继续谈话。

覃振的那些话,或许对张口闭口救中国的冯玉祥有作用,碰上喜欢听人讲政治经济的阎锡山,也可能会坐下来认真倾听,但对于谈几分钟就得打一剂吗啡针的张学良而言,几乎等同于对牛弹琴。

陈公博见状干脆单刀直入:“汉卿先生(张学良)的意思我很明白,但东四省是没有办法中立的。今日战事已成僵持的局面,我以为你不帮助阎,帮助蒋也是一个办法。”

“公博先生,你的意见很好,但无论如何,我非从长考虑不行。”张学良果然如汪精卫所说是个爽快人,陈公博出人意料的坦白终于让他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客厅里已再三催促张学良入场,谈话只得宣告结束。陈公博随众人走进客厅,只见里面珠光宝气,无数夫人小姐已经兴高采烈地在方城中鏖战起来。

陈公博是个事业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在国民党内居于高位。他平时就不好玩,国内所有的避暑胜地,除了牯岭因公去过两三天外,其他都没有去过,北戴河也是第一次来。说到打麻将更是不擅此道,仅仅和张学良等人摸了四圈后,他就跑回旅馆睡觉去了。

到底是不惯过夜生活的,陈公博还由此得了重感冒,第二天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三天便赶回北平。

一行人基本上是无功而返,可是如果照直这样说,不免会动摇己方的军心士气。于是就由覃振出面,在对记者谈话中指出,张学良认为北方的主张公正光明,对组织政府决不反对,对南京则因“马廷福事件”而增加了恶感。

汪精卫在对天津《大公报》驻平记者谈话时也说:“张汉卿(张学良)以北方表示好感,对组织政府决不反对。”

张学良给汪精卫写了一封信,由郭泰祺带回,这封信也被汪精卫作为张学良对北方示好的证据。他说:“郭复初(郭泰祺字复初)并携张致余亲笔信归来,本人对张感想极佳。”

北方政客们闻讯,自然一片欢呼雀跃,张群和吴铁城也因此愁闷了好几天,但知晓内幕的陈公博却断言,张学良将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转变其中立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