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复榘发表反冯通电时,冯玉祥正在华阴与高级幕http://www.99lib•net僚们议论军事。他谈到南口战役时,由张之江、鹿钟麟两位大将进行指挥,结果二将意见不和,导致全军瓦解,有的弃械逃亡,有的投靠晋军。讲到此处,冯玉祥颇为自信地断言:“这次由我主持,就不会再发生这类事了。”

话没说完,韩、石倒戈投蒋的报告就到了。冯玉祥最初还不太相信,等消息得到证实,他如同是晴天里听到了一声霹雳,顿时变得面色苍白,神情颓丧,随后便绝望地说:“这样一来,整个讨蒋计划就全完了。”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冯玉祥经常会当着众将士哭,甚至还满地打滚,但那不过是一种表演。唯有这一次,他是真伤了心,身上的家长威风也被一扫而空。

在被韩、石打乱阵脚的情况下,西北军已无心应战,不久便全部渡过黄河,退入潼关自守。退入潼关后,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的冯玉祥仍未缓过劲来,开始日夜哭泣,不停地咒骂自己,还打自己的嘴巴。他恨韩、恨石,恨马、恨所有背叛自己的人,不过最恨之入骨的依旧是这一切的祸端——蒋介石。

5月25日,南京政府发出讨伐冯玉祥的命令。阎锡山投蒋所好,对蒋介石表示愿做调停人,以息争端。在获得蒋介石的同意后,阎锡山即由太原致电冯玉祥,劝冯下野出洋(出国),并表示自己愿意全程陪同。同时他还让冯玉祥将军队交由中央,听候编遣,以避免“整个的党变成破碎,统一之国形成分裂”。

此时的冯玉祥连对那些未参与倒戈的部将都失去了信心,更不敢想象要统率西北军单独与蒋军作战,当然他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地盘出洋。想来想去,只有下野一个办法,接到阎的电报后不久,冯玉祥就选择了通电下野。

下野电是发了,可是肚子里的那口怨气尚未找到出处。冯玉祥再三考虑:自己既然不能够单挑老蒋,为什么不能找人合作呢?

曾经有力量对抗蒋介石的几大诸侯,李宗仁、白崇禧已亡命香港,只剩下了阎锡山。

冯、阎曾经是一报还一报的冤家。南口战役,阎袭击了冯,于是冯便在方顺桥之役中报复了阎。到编遣会议召开,阎又利用冯与蒋、李的矛盾,让冯翻了一次船,间接报了方顺桥的一箭之仇。

编遣会议结束后,阎锡山深知得罪了冯玉祥,北返时,都不敢从内陆经过冯的地盘,也就是山东和河南。为此,阎锡山秘密让人在上海包了一艘轮船,他先化装乘火车到上海,从海上在天津登岸,然后再由天津返回太原。

不过两个循环过去,若冯无意就编遣会议上的事继续报复阎,双方也就算暂时结清了账,尤其到这个时候,对冯而言,相互取暖比彼此寻仇来得更迫切,也更重要。他对此感触极深,曾说:“以前我们各干各的,所以被他(指蒋介石)各个击破,以后要好好地联合。”

冯玉祥以邓哲熙等幕僚为使,前往太原拜见阎锡山,约其共同倒蒋。

阎锡山此时只想靠做调停人向蒋介石邀好。冯玉祥虽然发了下野电,但没有离开自己的地盘和部队,无异于“假下野”。只有让冯“真下野”,他阎锡山才算立了大功一件。

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并无倒蒋之心,那邓哲熙可能掉转屁股就走了。阎锡山如此精明的人,当然不会做这种傻事,在与邓哲熙谈话时,他故意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其核心意思是约冯过黄河到晋面谈。

如果能把冯玉祥骗到山西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但阎锡山也知道冯玉祥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也不可能轻离自己的老巢。

果然,在邓哲熙等人回去复命后,冯玉祥又让邓哲熙再到太原去找阎,并当面告诉邓哲熙:“只要阎能够共同反蒋,除去不能应允亲自到山西这一个条件以外,其余条件都可以接受。”

邓哲熙领命由潼关渡黄河,刚到对岸的风陵渡,就与阎锡山派来的李书城不期而遇。

李书城并不是阎锡山的人,他是唐生智的总参议。唐生智与新桂系势不两立,对蒋介石也从没有好感。在蒋桂战争中,他虽因蒋而得以重整旧部,再度崛起,但彼此都清楚,那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背地里,唐生智常有反蒋之心。

李书城与阎锡山是士官学校的同学,唐生智命他做客于太原,为的是代表他与阎锡山商谈反蒋之策,然而这时候老阎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并无任何造反的想法,李书城只得暂时收起这一念头。

闲谈中,李书城听晋军将领孙楚等人谈起,冯玉祥虽然已通电下野,却没有接受阎的劝告,无意出洋。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书城与冯玉祥本有历史渊源,“首都革命”的时候,他在黄郛的摄政内阁中担任陆军总长,从此与冯玉祥相识。由于李是老同盟会员,辛亥革命时还曾出任黄兴的参谋长,所以冯玉祥也向来对他都很尊敬。

当着孙楚的面,李书城夸下海口,说如果阎真的下决心与冯共同出洋,他愿意以阎代表的身份出使冯方,并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冯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