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武汉桂军的迅速失败,外界纷传新桂系即将垮台,唐生智回归有望。湘军官兵为之暗自欢喜,跃跃欲试,有的部队已经集合官兵,公开宣布反对新桂系。一时之间,“打倒桂系”“打倒白崇禧”“欢迎唐总司令东山再起”等标语甚至贴到了开平至平、津的列车车厢上。

看到内部反对他的浪潮如此高涨,白崇禧惊慌失措,生怕再也走不出去。还幸亏廖磊不忘旧情,亲自将他护送到塘沽坐上了出逃的轮船。

事有凑巧,唐生智搭乘同一艘轮船到达塘沽。两人一个上船,一个下船,只是没有正面碰头而已。

为了验证自己在老部队中的影响力,唐生智下船后没有直接去唐山,而是在天津住了几天。李品仙等旅团长以上的军官闻讯,纷纷赶到天津迎接,即便自己不能亲自来的,也都派了代表。

廖磊因为与白崇禧的那段关系遭到唐生智的冷落,在求见一面而不可得的情况下,被迫挂冠而去。他觉得非常冤枉,临走前对着李品仙痛哭流涕地解释道:“我是始终拥护老长官的,我保住团体,没有更换过一个人,总算对得起老长官。我对白健生(白崇禧)只是碍于同乡情面,不能不应付他一下。我原想向老长官说明我的苦衷,今既不见谅,只得离开。”

唐生智对待被其视为已经“变心”的部下,向来冷酷无情,这一点在当初处理张国威事件中已显见无遗。尽管廖磊在他的复出之路上确实并未设置过多障碍,可仍然遭到了扫地出门的下场。

在展示威风,扫除异己之后,唐生智才在人们的前呼后拥中前往唐山。蒋介石最初还顾虑唐生智离开部队已久,怕他掌握不住,至此终于放下心来,随即任命唐为第五路军总指挥。

4月5日,在闻知桂军也已经撤出武汉的情况下,蒋介石亲率一个团乘军舰抵达汉口。当他进驻武汉时,各攻击部队居然都还落在后面。

自第一次北伐以来,蒋介石所经历的大小阵仗无数,但几乎没有一个不需要经过激烈拼杀,这让他非常伤神:仗打输了,免不了受到各方指摘,甚至被迫下野;而即便是打赢了,在嫡系部队已遭到严重削弱的情况下,同样会地位不稳。

蒋桂战争对蒋介石而言,是一个崭新同时也极为成功的开始。他采取杨永泰的谋略,第一次将军事进攻与政治分化相结合,从而做到了“一兵不出而定北平”以及“兵不血刃而定武汉”。请问,还有什么结果会比这个更圆满更令人满意的呢?

蒋介石心情愉悦,他在汉口大摆庆功宴,把中校以上的军官都找去会餐,而且会的还不是一般的餐——是极为时髦,好多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西餐。

吃完第一个凉菜,蒋介石站起发言,他说:“此次讨桂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呢?这是因为我们事先有策略、有计划、有办法,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怎么能兵不血刃就占据了南北两大都会——北平和武汉呢?”

对首先率部到达武汉,蒋介石也颇为自得:“以后只要绝对服从本主席,革命事业就会无往而不胜。就拿这一次来说吧,敌人已经退光了,你们还没有进到武汉,行动太迟缓了。今后作战再不能像这个样子。”

训完话,蒋介石现场示范了一下“本主席”的绝招,也就是教授众人吃西餐的方法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对在公众场合最喜欢装一本正经的老蒋来说,此举殊为难得,其欢喜若狂的样子毕露无遗。

会餐结束,他仍然意犹未尽,又带着参加会餐的人渡江游览黄鹤楼,并合影留念。

“上兵伐谋”让蒋介石尝到了甜头,两天后,他决定双管齐下,一面对桂军进行追击,一面对胡、陶实施招抚。

这时胡、陶的“桂系鄂军”尚有四个师以上的兵力,夏威手下也有好几个团,因此李品仙、白崇禧仍希望他们能通过力战,渡江取道湘西回广西。

曾几何时,胡宗铎、陶钧、夏威都被李宗仁夸为“革命军中第一流的战将”,但驻扎武汉的那段时光,在极短时间内就让他们成为了骄奢淫逸的典型。其中夏威沉迷于女色,大有乐不思蜀之概,对部队不管不问。胡宗铎抽上了鸦片,整天“吞云吐雾,不亦乐乎”。陶钧把持着禁烟局犹嫌不足,又借“清乡”之名,到处捞钱。

上梁不正下梁歪,桂军的中下级军官也大多狂嫖滥赌,军中卖枪和克扣粮饷已经成为普遍现象。每当夕阳西下,汉口法租界的旅馆里就挤满了疯狂聚赌和寻花问柳的军官,兵痞们借酒闹事的大小乱子由此层出不穷。

贪污腐败使得桂军早已军心涣散,士无斗志,“桂系鄂军”尤甚。力战不是空口说白话,是需要拿性命去拼的,夏威等人虽然一度信誓旦旦,可哪里代替得了他们的色厉内荏。很快,胡、陶、夏便决定接洽投降,并联名向蒋介石发出通电:“个人进退实无问题,但使数万久战部属有托,则感赐多矣!”

此后,宋子文接洽了一艘英国军舰,将胡、陶、夏送至香港做寓公,余部被缴械改编,“李白”曾经盛极一时的第四集团军主力就这样冰消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