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地下党在行动。

1945年11月底,中共党、政、军机关撤出沈阳后,决定由金人、李正风、王从善组成秘密市委,由金人任书记、李正风任组织部长,领导沈阳地下党工作。1946年春,金人被捕,经多方营救出狱后,即撤回解放区,留下的人员继续坚持。这时,先后由延安、晋察冀、山东等老区向东北派遣了一些地下工作人员,并在当地吸收一些干部和原沈阳地下党一道,开展各项工作。

根据东北局的决定,1948年5月成立了中共沈阳市工作委员会,宋黎任书记兼辽宁省省委城工部长,秘书长兼宣传部长为高铁,组织部长李正风,民运部长程序。沈阳市工委机关设在辽宁省委所在地梅河口,受东北局城工部及省委双重领导,统一管理沈阳市各系统的地下工作。同时将沈铁抚联合县划为工委直接领导。

中共沈阳市工委成立后,对沈阳地下党及地下组织进行整顿,共分七个系统,各有侧重地进行工作,分别领导学运、工运、建党、游击武装斗争、统战和敌军工作,有的是交叉领导几个方面的工作。1948年11月沈阳解放时,共有地下工作人员1200余人,其中有党员178人。

地下工作人员采取经济与政治、秘密与公开、非法与合法的斗争相结合的方法,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发动群众,广泛结合反美反蒋统一战线。

沈阳地下党组织还设法控制国民党地方武装。一个是由比较进步的国民党军官控制的地方武装沈阳第二守备队;一个是由中共地下党外围组织控制的地方武装沈阳市民众自卫总队。

沈阳第二守备总队副总队长王凤起经过邹大鹏、陈钟和高崇民反复教育,毅然接受共产党的领导,回到沈阳开展工作。1948年2月,董文琦出任国民党沈阳特别市市长,商调秦祥征任民政局长或民众自卫总队长。秦祥征正在迟疑不决的时候,王凤起便极力主张秦当民众自卫总队长。王说:“应赶紧争取带兵,掌握实力,而且要不放过一切机会,能掌握多少力量就掌握多少。要在蒋介石倒台之前能表明有一个靠拢人民的鲜明立场,而最能表达这个鲜明立场的行动,莫过于战场上的起义。”于是秦决定就任沈阳特别市民众自卫总队长,并向市长董文琦提出了编组沈阳特别市第二守备总队的建议,以巩固城防为理由,请求编组地方武装。

1948年5月,国民党国防部核准沈阳特别市第二守备总队按一般师组成。王凤起又拉秦祥征去拜访了东北“剿总”高参邱立崞和上校军官金之铣等人,邱利用他的威望和各方面的关系,帮助解决了武器装备和补给上遇到的困难。同时,邱在这个总队安插了原东北军军官,占军官总数的三分之一,最高的是中校。

有一次,秦祥征和王凤起被邀请到邱立崞家做客。邱十分显露地向秦、王提出:“应把力量用于反对内战上。”如果这样,他愿从各方面予以全力支持;秦说:“这得和中共取得联系。时机成熟,内外呼应着干。”邱说:“这勿须多虑,到时自有办法。”王凤起和邱立崞都在程光烈直接领导下从事解放沈阳活动。

沈阳市民众自卫总队是1947年成立的一个地方武装组织,直接受国民党沈阳市政府指挥,主要负责警卫市、区两级政权机关,约有800多人,装备的武器都是步枪和手枪;总队长缺,由上校副总队长张世洪主持常务。

中共沈阳市工委直接抓了沈阳市民众自卫总队的工作。当时,中共沈阳市工委直接领导的一个进步组织叫“解放同盟社”,通过这个组织与各方面展开联系。沈阳市民众自卫总队副总队长张世法,在1945年东北光复后与共产党有过接触,曾掩护过中共地下工作者的活动。后来,经进步学生张忠林、黄希群的介绍,加入了“解放同盟社”。

其后,“解放同盟社”又在民众自卫总队成立了三个工作小组,有张世洪、王苏、佟成功。他们通过张忠林与中共沈阳市工委取得联系。因而,这个总队在沈阳解放前实际上为中共地下党所控制。1948年10月下旬,国民党沈阳城防司令部指令组织2万民工加固沈阳城防工事,民众自卫总队未抓一个民工去修工事。沈阳解放前夕,根据中共沈阳市工委的指示,这个总队担负了保卫市区政府机关、沈阳医学院、市广播电台和重要仓库的重任。

沈阳地下党组织绝大多数党员和地下工作人员,都认真贯彻和运用了中央关于白区工作的方针政策和斗争策略。在白色恐怖中,在没有活动经费的困难条件下,不惧艰苦、不怕牺牲,变卖家私,以物资金钱支持革命,在各条战线上与国民党反动政策进行了殊死斗争。

一部分人员被逮捕,在狱中继续展开顽强斗争,涌现出许多英雄事迹。地下党郭春雷于1945年由党组织从山东派到沈阳做秘密工作,以后由于叛徒出卖,被捕入狱。敌人刑讯逼供,他不仅坚贞不屈,还在狱中组织临时党支部,高唱革命歌曲,进行绝食斗争,并争取教育看守人员,表现出共产党人的崇高气节,最后被国民党反动派叛处死刑,幸而沈阳很快解放,才未牺牲。

刘明显与李铁铮被捕入狱后,敌人百般威胁利诱,始终坚贞不屈,最后在南京雨花台被敌人杀害。李伯岚、刘光亚、尚殿洪、李振源、齐玉林等被捕后,在狱中遭到许多酷刑,身体受到严重摧残,但都始终与敌人坚持斗争,保持了革命气节。在三年的地下斗争中,共牺牲了李铁铮、刘明显、尚殿洪、李向东、李振源、郑德勤、李文克等28人。

争取国民党第五十三军起义,最大的障碍是军长周福成。周福成又名周全五,此人刚愎自用,固执迂腐,人送外号“老五板”。在万福麟手下当师长时,唯万福麟马首是瞻,得到万的提拔重用。五十三军进入东北后,蒋介石又任命周福成为第八兵团司令兼松江省主席,周对蒋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为蒋介石效命。锦州战役后,五十三军一些高级将领,几个师长都看到国民党军失败乃大势所趋,纷纷另觅出路。周福成仍不识时务。

第五十三军的将领和一些国民党进步知名人士对周福成进行多方规劝,但周始终不为所动。万福麟、马占山见东北已非长久之计,10月初匆匆离沈去了北平。万福麟在沈阳与周福成话别时,对周说;“全五(周的别号),这仗打不了,你不要太呆板了。”周把这话告诉赵国屏,赵说:“这是督办(指万)临别的宝贵赠言,对你爱深,想得周到,让你遇机不可呆板,来得灵活些。”周问:“怎样灵活呢?”赵不敢明说,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他一下怎样不呆板?”周说当时没想到。王化一在万福麟、马占山两人即将飞返北平时,探询万、马的口气。

他两人一致认为国民党大势已去,东北问题有多久即可解决。王乘机劝说他两人带头起义,他们虽同情,但有顾虑。万福麟说:“我想你和哈尔滨不能没联系,我已嘱咐周全五在必要时,要听从你的意见。”马占山也说他告诉“挺进军”统一行动。两人都说北平是终点站,不能再跟国民党跑了。

王化一在万说过以后,和周福成见过一次面,周没表示同意也没反对,只是看形势演变如何。许赓扬虽然下了起义的决心,但总感势单力薄,想推出一个有影响的人来领导沈阳起义。在沈阳的国民党军主力,中除二○七师是蒋介石嫡系(青年军改编)较为顽固外,其他各部队大都是原东北军的人所掌握。

周福成是东北军当年张学良部属中惟一的现任军长,较有影响力,是关键人物。于是,许赓扬会同东北“剿总”中将高参苏炳文、东北军法执行分监部中将主任赵毅;沈阳市商会会长卢广绩等人,开始做周福成的工作。苏炳文在东北军任旅长时,周福成曾在他的属下任团长;赵毅与周福成是同乡,都是辽阳人,又是保定军官学校的同学;卢广绩是地方知名人士,与周福成来往也很密切。他们都以不同的方式向周福成相继进言,希望他能出面领导起义,促成沈阳和平解放。

10月26日,许赓扬一面奉命率部西渡辽河接廖耀湘兵团,一面派副师长徐继章送信给周福成,劝他爱护家乡,勿使沈阳百姓和十几万国民党军官兵遭受战火之灾,并含蓄地表示拥护他领头起义。27日,许赓扬又亲自出马,驱车来到第八兵团部,先与兵团参谋长蒋希斌,第五十三军参谋郭业儒相遇。他们二人告诉许赓扬:前几天,赵毅来劝周福成起义,周怒形于色。许赓扬见到周福成后,委婉地表示,希望周能出面推动起义。

周福成大发雷霆,骂道:“他妈的,你们说得好,那样做能对得起蒋委员长吗?”周福成追随蒋介石的顽固态度,使许赓扬感到此举无望,只好悻悻而归。

王理寰在新民车站上见廖兵团把汽油、炮弹尽数运走,看情况不想援锦,明显是要牺牲他们这些非嫡系部队。他建议周福成召集各部队长研究,如何应付这个局面。周福成说:“不用研究,固守沈阳,敌人来了就打,蒋总统把东北交给我啦!咱们也坐坐这把交椅。你不用怕,沈阳一丢美国必出兵,国际战争就起来啦。蒋总统命令,不得已时还有焦土毁灭呢,什么也不交给共产党。”王说:“焦土毁灭未免惨无人道,于心不忍,识时务者为俊杰,军长想想吧。”

周大不以为然,接着说:“哪个战场里也不能顾虑这个。王理寰,你的勇气哪里去了。塔岗战役打坏了眼睛你还指挥,今天为什么泄气。”王说:“塔岗是抗日,现在是内战,谁给蒋介石打天下。”周把桌子一拍,大声嚷起来:“王理寰你疯啦!赶快回去,把阵地整理好。否则我要处置你!”王看风头不对,急速退出,登上汽车直回师部。

10月27日,中共还派周福成之女周长秀(共产党员)由北平飞来沈阳,持张老夫人(张作霖的夫人)一封信,痛哭流涕劝周福成起义。周福成不但不动心,还说要枪毙他的女儿。周长秀也不怕,说“毙就毙!”后周逼其女儿飞回北平。

王理寰又让第一三O师副师长夏时(周的连襟)去做最后一次规劝说:“咱们把死马当活马医,不行,我们也算尽到心了。”夏到周的屋子里,周一见就大怒,以手指夏,骂着说:“你不是和王理寰造反吗?把他押起来,等完了事一齐再办。”夏时未得发一言,就被拖到副官处看起来。

随着锦州、长春相继解放和廖耀湘兵团在辽西被歼,在沈阳的一些知名进步人士,感到沈阳解放已指日可待。中共东北局社会部又从哈尔滨派两位地下工作者携高崇民的信来到沈阳,要王化一等东北故旧好友,加紧对国民党守军的策反工作。几天来,哈尔滨的广播电台连续广播高崇民、阎宝航、张学思、吕正操、车向忱等劝告第五十三军故旧,为保全家乡,及早起义。为此,王化一、赵毅等拟邀请一些守军将领商讨联合行动,并要王理寰等加紧在守军将领中进行联络。

这时,沈阳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人心惶惶,在沈阳的一些达官贵人更是慌乱一团,纷纷争坐飞机逃跑。国民党军的家属和一些勤务兵背着大米、白面、美制军用大衣和服装、鸭绒被子等,在大街上叫卖,准备逃命。东北“剿总”政工处长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安定人心办法:叫炮兵团武装出动,显示力量,借以麻痹人心,鼓舞土气。于是炮兵第十二团出动了一批炮车,在市内外往返开动,另一部分步兵荷枪实弹,乘坐汽车打着洋鼓,吹着军号,旌旗招展,散发标语传单,无非是些“援兵不日可到,沈阳万无一失”的自欺欺人的把戏。折腾了一阵,消耗了不少汽油,能否收到安定人心的效果,只有天晓得!

10月22日,国民党东北“剿总”总部召开扩大部务会议,卫立煌陪同国防部政工局长邓文仪进入会场,由卫介绍邓讲话,邓即席宣布:“总部撤出沈阳。廖兵团已向黑山、大虎山攻击前进,掩护主力向营口撤退。总部随主力之后先到营口,如进攻奏效,即以营口为后方,与锦西部队会合,乘势收复锦州,总部即进驻锦州。所有在沈阳直属单位,按战时体制编组,随总部之后行进。”说完后,邓与卫双双离开,卫始终未发一言。27日晚,邓文仪又集合所有政工人员讲话。

他直言不讳地说:“廖兵团电讯已失去联系,沈阳是守不住了。共军讲宽大政策,你们可以假投降,待有机会联系和你们一道被俘的官兵作内应。”顿时会场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蒋介石经常要求政工人员向官兵宣传“被俘不屈”,把它作为精神教育的重要内容。现在兵临城下,政工局长号召政工人员去假投降,战场上打不赢,想从下级身上捞一把,向蒋介石邀功。

此时,王理寰、王化一等人也积极串连,谋划起义。

王理寰乘车到第一一六师师部找刘德裕师长。刘见面先说:

“我听说你昨天和‘老五板’(周福成外号)拌嘴啦?你说的我都同意,你可千万别忘掉我。‘老五板’恨得你要死。”王说:“这是造反,弄不好可就掉脑袋。你同意吗?”刘说:“我同意,弄好了就不掉脑袋了,你快点办吧!”

王理寰又到暂编第三十师,张儒彬师长到阵地上视察去了,只有副师长王冠英在。王原是第一三○师的三八九团团长,开口就问:“外边情况怎么样?咱们打算怎么办?”王把来意和刘师长的意见告诉了他,王冠英表示同意。并说张师长没问题,等回来再向他讲。王说一言为定。王理寰又到浑河沿东北守备第二总队部找毛芝荃总队长,把两师联络的经过和来意向他说了一遍。毛总队长也极为赞成。

王理寰联系成功,就到王化一家说明情况。王化一即去联系秦祥征,让赵毅联络许赓扬,叫胡圣一把情况通知王佩青和冷庆元,并准备召集会议,联合行动。秦祥征对王化一愤慨地说:“蒋介石的嫡系部队都撤走了,一些中央接收大员也都腰缠累累地滚蛋了,剩下来的就是我们这批东北白帽子和这个孤立无援的沈阳城,难道我们还要昧着天良,跟着卫立煌瞎打,置家乡父老的生命财产于不顾吗?您一向爱护家乡,现在锦州已解放,范汉杰也已被俘,廖兵团正遭围歼,眼看兵临城下,时急事迫,我想您不能不有所考虑。”王化一要秦祥征到他家参加一个会议。1948年10月28日(或29日),上午9时许。

沈阳和平区同泽街23号王化一家;二楼小客厅。

一个有关沈阳前途的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参加会议的计有:国防部东北军法执行分监部主任赵毅,暂编第五十三师师长许赓扬,第一三○师师长王理寰,沈阳第二守备总队队长秦祥征、副总队长王风起,沈阳商会副会长卢广绩,国民党辽宁省政府田赋粮食管理处处长兼东北“剿总”军食采购委员会少将副主任胡圣一,沈阳市警察局第九分局长王化南。

据说国民党第五十三军副军长赵国屏晚些时候也赶到参加会议。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争取沈阳和平解放;大家虽然心境相同,但不似平时见面时高谈阔论,笑语风生,而是保持缄默,甚至有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感觉。

王化一主持开会。他首先分析了当前形势,讲了聚会目的。

王化一说:“长春、锦州相继解放,沈阳也在倒悬之中,200万人民生命财产安危系在诸兄身上,能否安全都在诸兄义举。诸兄前来到会,当然是同情者,是否把分担的责任确定,以便大家一齐努力进行起义。”

赵毅毫无顾忌地首先发言:“我们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一致的,外面的情况紧张,共军已兵临城下,我们在座的手下都有部分力量,我们生长在本乡本土,必须对得起家乡人,现在需要有具体表示,已到开始行动的时候了。”

出席的人都表示了决心,要求早日行动。

王化一提出了几点意见:“(一)各位自己掌握的力量,务必切实掌握牢,到时行动一致;(二)第五十三军各师长经王师长联系,大致无问题,但周福成顽固不化,是最大障碍,我们必须说服他,最后没办法就要用力量压迫他;(三)哈尔滨来的同志,正在努力同东北野战军部队联系,如果联系上,请大家一致听解放军安排;(四)我们考虑了一个问题,能不能效法西安‘双十二’举动,如蒋介石在这几天内再来,当然以他为主要目标,否则把卫立煌等首要分子扣起来一网打尽,为人民除害。”

他的话还未结束,秦祥征就插嘴说:“放下武器,迎接解放军入城,我绝对同意。但把国民党在沈的首要分子一网打尽。我不同意。”

胡圣一急参言说:“放下枪杆及对内行动原无二致。武装起义倾向人民,是历史的事件,千载一时的良机。这页光荣历史,属于我们在座各位,我们就应当亲手把它完成,不可迟疑,我对此行动愿意听命于各位。”

许赓扬说:“今天谈的问题,是沈阳市安危所系,我和各位一样的心情,没有不同意见,我是赵副司令(赵毅)的旧部,如何行动完全听他的指挥。”

王理寰接着说:“我一切听化一的。”

秦祥征说:“我也听化一先生的。”

至此,初步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但具体实施步骤尚未详细研究。初冬昼短,时已天黑。王化一宣布说:“时间已晚,会先开到这里,以后再开会进一步商讨具体问题,不过时局可以急转直下,蒋介石必欲置我于死地。假如我被迫离开此地,或遭受意外,诸位一定仍然按今天决定去做,这里的事由希坚(赵毅)、圣一负责和大家联系。今天出席诸位请严守秘密,这是造反啊!”

为了安全,29日拂晓,王理寰乘车到城内大南门接胡圣一、卢广绩一同回到第一三○师指挥所。上午7时许,王化一、赵毅二人也来指挥所,他们在谈话间都说周福成顽固。赵毅插嘴说:“理寰你干脆把卫立煌扣起来,把周福成枪毙,不然恐怕费多少力量也说不服。”王化一摇摇头。卢广绩和胡圣一都未说什么。王理寰当时驳他说。“咱们是主张和平解放沈阳的,以不杀人为好,而且各部队在横的方向上已经联络好了,卫和周现在发挥不了什么力量了。周福成周围尚有保护者,一杀周则秩序就要乱,散兵出来抢掠,商民就要受害。我是主张送卫离沈,劝周起义。”王化一说:“我同意理寰的主张。”后来赵毅也未坚持其说。

沈阳国民党当局对中共在国民党军队内部的间谍活动和策反工作,在此前就有所察觉。

1948年8月间,国民党沈阳市长董文琦把秦祥征找到市长办公室,郑重其事地说:“有几位很重要的人对我说,王凤起和共产党的地下党员是一伙,他过去因反对总裁坐过牢,这回是从哈尔滨来的,留这样的人可要受他的害。”秦祥征说:“王和我从军校、陆大以至参加军队工作到现在,没断过关系。部队刚成立需要这样一个人帮我们的忙,市长也应该培养这样一个有远大前程的军官,外边谣言,不必听信。”董文琦说:“人倒是个材料,问题是不是靠得住,共产党可不讲交情,我看你还是派人暗中盯他一个时期。”

9月初有人密报卫立煌说邱立崞是“和解放区有勾结的危险人物”,引起了卫对邱的怀疑,找政务委员会办公厅主任袁克征了解情况。袁和邱都是东北军的老人,是邱搞地下工作在“剿总”上层布置的一个眼线。当卫问到他时,他感到问题严重,就毫不犹豫地向卫保证说:“绝无此事。我和邱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对这个问题,我敢负完全责任。”卫立煌说:“那好,有机会你去看看他。”袁马上通知邱一同面见卫,疑团始解。这场风险,使邱提高了警惕,尔后的言行特别谨慎。

9月上旬,秦祥征因事到“剿总”,一进门迎头遇见姜汉卿副参谋长。姜对秦说:“祥征,有一个情况你要特别注意。现在大家对你那个参谋长王凤起议论很多,甚至有人因为他的关系把守备二总队看成是沈阳心腹之患,你可千万不要忽略这个问题,必要时不妨给他调调工作。而且要争取主动,要快。”秦祥征说:“谢谢您的照拂。不过,关于这个人我很清楚,他和共产党一点关系没有,前些日子我和董市长曾对他研究过。但人言可畏,我绝不敢忽视参谋长的指示。”秦祥征为了缓和“剿总”对王凤起的注视,便以明升暗调的借口,请求“剿总”把王凤起调为少将副总队长,参谋长职务由“剿总”兵役科上校主任参谋白澄(秦祥征的学生)接任。

10月28日,周福成又把秦祥征找到第八兵团部,很严厉地说:“你那个副总队长王凤起是共产党,你知道吗?”这一突如其来的发问,使秦心情不免有些紧张,镇静下来,解释说:“报告司令官,我想这是个误会……”。周福成未等秦的话说完,就大发雷霆,手拍桌子猛然站起来,吼叫说:“他就是共产党,不许你替他辩护。现在我命令你,马上把他押送兵团部来,准你另保一个副总队长。不然,我就派人把他抓来,副总队长由我这里派去。”

秦一看事态严重,恐怕连自己也脱不了身,连声附和说:“司令官所虑极是,为了沈阳的安全,我一定叫他到兵团部来见您,但望司令官念他是家乡子弟,请以爱护晚辈的慈心,暂时把他看管起来。再详细考查一下为好。我很知道他对东北军和东北团体,一贯是极为热诚和忠实的。”周福成很不耐烦地说:“好啦,你回去马上就办,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置他。”秦祥征回到总队部立刻请邱立崞、王凤起来研究对策。邱立崞说:“我昨天上午到‘剿总’会见赵家骧参谋长,探听前方战事情况和他们的意图。赵说:前方情况不好,‘委座’有电,令卫总司令坚守沈阳,拟将辽西战场溃退下来的流散部队收编,凭借坚固工事固守沈阳。从今天周福成的情况分析,说明斗争已由秘密趋于表面化?我们要先机制敌,马上采取行动,绝不能让他们的罪恶企图实现。我估计第二总队带头行动后,许赓扬师必接踵采取行动。

这样一来,沈阳将发生急转直下的变化。卫立煌、周福成两个光杆司令,非降即俘。如此,沈阳可不战而获得解放。”秦、王和白澄都同意邱的分析,当即决定于29日夜间,把防守浑河第一线部队和维持市内治安的部队集中于城内和平、胜利两区。30日拂晓,集结完毕,并令各直属营、连做好战斗准备,待命行动。

正当邱立崞、秦祥征他们积极准备行动时,周福成打来电话,命令把第二守备总队全部开到城南浑河第一线上去,并叫秦祥征立即到兵团去见他。这显然是因为秦没把王凤起押送去,要收拾第二守备总队。秦令全总队的兵力对和平、胜利两区实行戒严,严密监视周福成的下一步行动。

30日上午9时许,赵毅从邱立崞家来总队部,赵毅听说本日午后3时卫立煌、董文琦等在第二招待所开会,建议由邱立崞带第二总队两个营前去把他们扣起来。邱对赵的意见很赞赏,自信可以完成这项任务,准备以第二总队派两个营把沈阳第二招待所包围起来,由邱进去面见卫立煌,诡称:“全体东北军决定起义,现在已把招待所包围得水泄不通,我是被迫进来转达他们的意见,要求您领导他们向解放军谈判起义的条件,限5分钟内答复,过了这个时限,就认为您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彼时将不把您当做长官看待,何去何从;请当机立断。”

邱、赵二人坚信这样行动之后,卫立煌一定出来领导大家共同起义。王凤起也同意邱、赵的想法,并拟亲自指挥一个团的兵力去包围招待所。但秦祥征有不同的看法:首先,他认为到会场扣卫立煌不一定有把握,因为第二招待所警戒森严,出其不意进行包围不易,强行包围必然引起冲突。

第二总队无实战经验。打响了能否顶得住,是个问题。最稳妥的办法,是促使许、王师长马上行动起来。其次,他受董文琦知遇之恩,不愿对董采取行动。最后,邱立崞说:“这样吧,祥征可对董文琦试做争取工作,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和希坚(赵毅别名)兄去找富平,请她到许师长那里把韦团调来为外围,防止其他部队来干扰我们的行动。第二总队选出两营精干的兵力,由凤起指挥进行扣留卫、周的任务就行了。”

大家同意,就这样作了决定。散会后,秦祥征到市府市长办公室。董文琦问:“第二总队怎么回事?毛文佐(国民党沈阳市警察局长)打电话,说守备二总队情形有些不对,三个团都开入城内,今晨起和平区、胜利区岗哨林立,实行戒严。警察局附近游动哨更多,他已不便出门。”秦祥征说:

“现在中共大军已逼近沈阳,我们打不了,也不能打,第二总队的士兵都是沈阳人,为了保全自家的生命财产和妻儿老小,都要求这样做。”董文琦说。“你这样干非吃亏不可,卫老总打不了共产党,收拾你第二总队不成问题,何况还有个死对头周福成,你的处境太危险了!”

秦说:“这一层不必担心,现在守沈阳的各部队长已采取一致行动了。”董听到这里又问:“你们和共产党联络上没有?”秦说:“大家就是在共产党领导下团结起来的。”董文琦说:“既然这样,我心里就有底啦,我现在决定和你们采取一致行动。”秦以为未虚此行,却未想到这等于向董文琦告了密。老奸巨滑的董文琦立即将此情报报告了卫立煌。

30日午后2时许,王理寰接到卫立煌电话,令他速到第三招待所一谈。王理寰带卫士乘车前往,进了卫的办公室,见着发白如雪的彭济群、粗胖高大的高惜冰,还有董文琦、赵家骧、董英斌、董佩卿等坐满一屋。他们看见了王理寰后边站着卫士,面上都显出惊疑的样子。唯卫立煌和颜悦色,他用手指对面房间,示意王理寰入内商谈。王随卫到对面屋坐下。

卫说:“蒋总统给我命令,叫我到锦西葫芦岛去指挥,把沈阳事情都交给第八兵团司令官周福成负责。我听董市长说,据秦祥征报告,你们在王化一家开会,对沈阳有办法了。我不走也行。不过董市长他们要求我带走。”王理寰说:“总司令走我就有办法了。外边情况紧迫,要走必须就走,北陵机场已不能起飞,东塔机场尚有四架飞机,再晚了恐怕也不能起飞了。”

卫立煌说:“我就走,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到这里卫很难过。他站起来向外说:“告诉他们走。”王理寰也随同一齐下楼。到大门口,王想送卫到东塔机场,卫立煌说:“王师长你不用送,快回师部掌握部队,恐怕秩序乱了!”

10月30日,东方尚未破晓,有人匆匆赶来向王化一辞行。他们立于楼梯喃喃数语,唏嘘告别。王化一回到楼上对胡圣一说:“方才是辽北省主席徐梁去浑河飞机场,过此辞行,这些高级官吏可能要一起逃跑。”他们研究为什么国民党这样惊慌想逃,可能有紧急情况发生。正说话间,门外汽车声响,又有人喊门找王化一,原来是辽宁省主席王铁汉。

他匆忙对王化一说,“蒋委员长派专机来接在沈阳的高级官员,电报中指定要我通知你和马愚忱必须同机离沈飞京,你斟酌情况吧!说完便急遽离去。王铁汉已知蒋介石对王化一别有用意,他和王化一相处很好,所以只做到传达,而不加催促。王铁汉走后,王化一对胡圣一说:“情况确实变了,我们赶紧商讨应付办法。”不一会儿,马愚忱惶惶来到,他说:“

南京派飞机来接在沈大员,指名你我必须飞走,我特来邀你同行。”王化一迟疑半响,回头对胡圣一说:“我去看看情况,能脱身更好,如果我被挟持而走,事情按昨天的决定进行。你赶快去找理寰、希坚商议对策,你们要千万小心。蒋介石在弃城之前,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王化一和马愚忱按照通知指定,先到董文琦公馆集合,沈阳的国民党高级文武官吏赵家骧、高惜冰以及政务委员会各委员、各省府主席、市长等均在场。董文琦见到王首先说:“委员长派杜聿明偕同空运5000名装备完整的步兵即将到来。”王化一对董的话摸不着头脑,问:“那我们还集体撤退干什么?”董说:“这是奉命令去开会,不是撤退。”董文琦上言不接下语,同时王化一发现有些人神色不对,交头接耳,忽然一个个都溜到楼上董的卧室去了。

客室里只剩下王、马两人。王化一感觉到里边一定有问题,他拿起电话问卫立煌:“是否蒋委员长要我和马愚忱一定去南京?”卫说:“电报上是这样说的。”王说:“我还有些私事没处理完,可否晚些时候再去?”卫立煌在电话中大笑说:“你自己斟酌吧!化一兄好自为之吧!”随即电话就放下了。

董文琦的公馆和卫立煌的公馆对门,王化一发现卫宅大门敞开,接着两三辆汽车风驰地开出去,显然卫立煌逃走了。接着在董楼上的大员们,也迫不及待地下楼坐汽车跟踪而去。只剩下王、马两人无人理睬。事后了解,可能在王化一家开会以后,即有人密向董文琦报告。说王化一主张再来一次“双十二”行动,要把国民党高级官吏一网打尽,并夸大其词,说在今天就要行动。因此,他们十万火急地纷纷逃走。

王化一在董宅拿起电话向有关系的人联络,各方都找不到人,机关里已经混乱。王向马愚忱说:“他们都自顾不暇,大概我们可以不去南京了。”马心情有些沉重,他说:“我走不了怎么办?共产党进来不会饶恕我的。”王安慰他说:“不要紧,我和你也到飞机场去看看,如果你能走还是走,走不了,我想法保证你的安全。”两人随即赶向东塔机场。

王化一到了东塔机场,正是这架飞机着陆以后卫立煌等抢上飞机的时候。来这里的多半是机关中、上级以上的职员和军官的家属,场内充满了大小汽车和人群。驾驶员有了经验,先不开舱门,不设扶梯,一般人也爬不上去。卫立煌等由卫兵保护,上了一辆卡车,卡车的后门正对机舱门,门一打开,卫立煌首先跃进。此时军人的车辆同样也开近机舱门,有不少人跳上卫的卡车,蜂拥而入,这些大员们哪里挤得过他们。

因此,顿时造成混乱,除了喊叫怒骂而外,枪把子、手杖都挥舞开了。大员们由卫兵们拥护着多数还是挤进去了,当时由卡车上挤掉下来的人也很多,其中有国民党合江省主席吴瀚涛夫妇、嫩江省主席彭济群、“剿总”政务委员会委员王家桢等。

还有几个人扶着机翼爬到机顶上,其中一个军人打破了机窗想由窗口进去,当飞机发动徐徐前进时,那个在机顶上的和钻窗口的都被甩了下来受了重伤。丑态百出,狼狈不堪。一时走不了的人,望着飞机大骂:“打仗你们后退,逃命你们抢先。”其实骂的人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王化一看着飞机起飞以后,立即偕马愚忱返回城内,向各方联系。他和胡圣一、王理寰打通电话后,便同赵毅、王化南、郝光炎等来到王理寰师长的指挥所。

10月30月,解放军先头部队已同国民党守城部队交火。周福成慌乱不堪,晚8时在第八兵团部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对策。出席会议的人员有:周福成,兵团参谋长蒋希斌,第五十三军副军长赵国屏,参谋长郭显荣,师长王理寰等。周宣布开会后要大家发言,与会者你看我,我看你,一言不发。

待了一会,周福成说:“国屏先说吧!”赵国屏便故甚其词以逼周说,“现在情况非常严重,第一道坚固工事都守不住了,共军正节节逼近,一部共军已接近大北关及铁路以北地区;指向旧城,所持两三道工事是不顶用的。会前我同大家交换了意见,一致认为这个仗打不了啦……”没等赵国屏说完,周用力拍桌子,愤怒地对赵说:“怎能这样说!再说,我要对不起你了!”赵说:“我是不怕死的,若是怕死就不说了。我内部有本军同人的掩护,外有共产党的支持。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大家有个光明的前途……。”

这时,第一三○师师长王理寰猛然离开座位到门外对赵国屏说:“副座,我有话讲。”赵国屏的随从人员都在严阵以待。赵国屏走到门外,王对他说:“如果周把咱们都扣起来,那就糟了。我先回去从事行动准备。”王走后,赵回到屋里对周福成说:“司令官,王师长说他回去马上就要行动,不信你叫杨副官(周的侍卫)来问一下。”杨副官答的与赵所说的一样。

赵又说:“现在大家都不愿打了。一三○师已有中共代表在那里。”周听后倒在床上说:“国屏,你把我坑了。”少倾,周又从床上起来说:“我自己指挥!”周边看地图,边又给暂编第三十师师长张儒彬通了电话,开口就说:“你们是不是不打了?”张答:“谁说不能打了,枪还响。不是不打,而是打不了,现在是节节后退,真是不能打了。”周说:“他妈的,说了半天还是不打。”说罢又倒在床上对赵说:“起义,怎么对得起蒋(介石)先生啊!”赵国屏说:“司令官考虑考虑吧,我还有事,接着,就离开了兵团部。

31日早8时许,在一三○师师部。沈阳名流苏炳文、王化一、赵毅、胡圣一、郝光炎、赵雨时、马愚忱、王理寰、王化南等,又一次聚会。大家议论到,卫立煌奉命去锦西,恐一般人不明真相,各机关人员难免有逃避事情,国民党的特务也要借机扰乱,大家火速设法安定民心,维持秩序。

为了便于推动工作,大家主张建立个组织,于是就在座的人,由王化一主持开会讨论,决定组织“和平解放沈阳委员会”,以王化一、赵毅、胡圣一、王理寰、卢广绩、许赓扬、郝光炎、秦祥征、马愚忱等为委员委;马愚忱不及参加,以电话表示同意;另推抗日将军苏炳文担任委员会主任委员。大家议定分工如下:苏炳文负责总部和机关的宣传一切事宜,并维持秩序。赵毅负责辽宁省政府及机关的宣传并维持秩序。王化一、马愚忱、赵雨时等担任对群众的宣传。

王理寰负责城北区和铁西区的治安;王化南负责城内到浑河的治安。卢广绩担任商业界的宣传和维持秩序。推郝光炎起草和平解放沈阳告市民书;并决定调王理寰师入城负责治安保卫,并由他暂任警备司令;由秦祥征总队担任防御国民党第二○七师的反攻(该师布防在沈阳西于洪屯和裕国车站一带);以卢广绩暂任沈阳市长;由华明武任警察局长,王化南任副局长,防止特务及暴徒乘机破坏及扰乱。以上的职责均以到解放军入城为止。在会上还决定由王化一、赵毅、苏炳文、卢广绩负责继续对周福成进行劝说;由胡圣一同王佩青以及第一三○师少校参谋邢振乾当夜冒险出城去和攻城的解放军部队接头。

请李维民或王佩青、冷庆元派专人帮同到解放军部队取得联系,由王理寰负责。部队何时集结,听候解放军指定地点,再行一致行动。第五十三军各师和守备第二总队联系,由王理寰负责。暂编第五十三师许赓扬同赵毅取得联系。守备第二总队秦祥征和王化一取得联系。骑兵师王照由胡圣一取得联系,散会后各人分头行动。晚间八时许有位高同志持李维民和胡圣一的介绍函来一三○师部住下,以便帮助联系。

卫立煌乘飞机逃走了,但给人留下一连串问号。

据有关卫立煌的回忆录说,卫旅行到英国的时候,韩权华就写信给在巴黎的侄女李惠年和侄女婿汪德昭,告诉他们就要到巴黎。李惠年是韩权华姐姐韩俊华的女儿,汪德昭是一个思想进步的科学家,是留法学生领袖和左派。

卫立煌到达巴黎之后,开门见山告诉汪德昭,他对于蒋介石不满。他带领远征军出国,打了胜仗,史迪威在蒋介石面前表扬了他有成绩,蒋介石对他忌恨,削除了兵权,让他出洋考察。在国民党时代,出洋考察即是放逐,他心中气愤得很。卫立煌问汪德昭和共产党熟悉不熟悉。

汪德昭在北京师大附中读书时,受到同学赵世炎的影响。1933年到法国留学,获得了法国国家博士学位。他曾以郎之万——汪德昭——布里佳公式驰誉于学术界,帮助约里奥·居里夫人焊接试验仪器上的一微米细的铂金丝而成为科坛佳话,后来又在老师保罗·郎之万的指导下,参加了反潜声纳的研究,成为世界上著名的声学家。保罗·郎之万是法国共产党员。汪德昭经过反法西斯战争,成为一名为民主和进步而斗争的战士。

卫立煌在法国参观之后,将到比利时、荷兰和瑞士去,邀汪德昭同行。

他们来到山水秀丽、风光旖旎的瑞士、泛舟于雷蒙湖上。卫立煌向汪德昭介绍了他自己的抗日历史,和朱德总司令的友谊,说他看到共户党所作所为,都顺应中国人民的要求,将来必获胜利。

卫立煌见汪德昭和他谈得很投机,对于国际国内许多问题的见解都很正确,又说:“将来回国,蒋还是要用我的。”

汪德昭问:“那你就起义么?”

“我决心这样干!”卫立煌说,“现在感到难办的就是我的意见,没法传到延安方面去。”

汪德昭说:“回到巴黎,我可以找到适当的关系,取得联系。”

回到巴黎,卫立煌执笔写了一封代电,由汪德昭、韩权华译成外文。略谓:为了尽快结束中国的内战,我决心站到人民一方,和有关方面进行军事的、政治的及其他的一切合作。顾及个人的环境,希望绝对保守秘密,云云。

代电写好以后,由汪德昭设法传递,几经辗转,才从某国转到中国“有关方面”。

到了1948年1月,汪德昭得到了回电,大意说:“信已转到目的地,据革命权威人士的意见,将军应当自己选择时机并且利用当时情况,做有利于革命的事情。汪德昭得此电后,就用他同卫立煌两人约定的密码打电报告诉在南京的卫立煌。

卫立煌到沈阳不久,即收到巴黎汪德昭的电报。这份电报从巴黎打到南京卫公馆,由卫公馆转到沈阳“东北剿总”,译电员译不出来,猜想是有关家务事情,便转给住在北平的卫夫人韩权华。韩权华退回卫立煌本人,卫立煌一翻就翻出来了。电报内容大意为,“前次在巴黎发出的电报,已达到目的地,对方有回信,谓可以利用目前情况相机行事。”

卫立煌也用这个密码打电报给汪德昭,请汪来东北,到他身边来工作。汪德昭当时是法国科学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和原子能委员会的顾问,工作条件、物质条件都很好,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毅然向法国科学研究中心辞职,以回国为80岁老母祝寿为名,离开法国回到上海,然后只身飞往东北,就任“东北剿总”的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剿总”里的各种电报,先由汪德昭看,再给卫立煌看。

副秘书长系军内的文职人员,按国民党的军队人事制度不必经过南京诠叙就上班。“剿总”内的官员们对这个多年旅居外国的留学生,颇为歧视,后来闻说是卫夫人韩权华的侄女婿,才没有人再说闲话。在国民党统治时代,裙带关系乃是合理合法的资历,后来汪德昭又对总部人员演讲,介绍原子能知识,大家更为佩服。

卫立煌到沈阳后,王理寰听说卫立煌想和东北地方人士接触,介绍王化一和卫见面。王化一对卫立煌讲了许多民生凋敝,地方疾苦,反对内战,暗示国民党必败的大道理。卫立煌都听下去了。卫对王理寰说:“王化一这个人很行,很有见地。”

后来卫立煌收到蒋介石的密电,说北平的“七五惨案”(即是国民党军警枪杀东北籍流亡在北平的学生惨案)是王化一在其中操纵闹起来的,命令卫立煌逮捕在沈阳的王化一归案。卫打电话叫王理寰来其家中看这份电报,嘱咐王化一从速躲避,同时打电报复蒋,谓王化一已到关内,不在沈阳。

被解放军俘虏去的五十三军的一一六师师长刘润川,副师长张绍贤、参谋长吴和声,三九○团团长傅广恩,从哈尔滨释放回来,周福成嚷道:“不得了!他们被共产党洗了脑筋,大危险,赶紧把他们关起来,不许跟官兵见面。”卫立煌闻说此事,把这四个人找去面谈。这四个人在远征军时代和卫立煌都认识。他们告诉卫立煌:吕正操原先是五十三军六九七团团长,抗日战争时期,参加了八路军,现在成为共产党方面的重要人物。解放军把国民党方面的军官俘虏过去,都加优待。吕正操放他们回来,托他们携带吕写给五十三军旧同事们一封信云云。卫立煌又问刘润川,吕正操他们还有什么别的话,有没有讲到什么和他卫某有关的?刘润川说没有。卫立煌打发刘润川四人仍回五十三军,叫周福成不要关押他们,仍按原来职级发薪饷。

王理寰将与“冷太太”接触情况告诉了卫立煌。卫立煌对王理寰说“不要怕共产党,共产党也是中国人。为什么老百姓不怕共产党呢?这里边有许多可以研究的地方。”又对王理寰说:“周福成对我不靠近,最靠近我的就是你的了。以后你在外头遇到什么事情,不论什么性质,都可以跟我谈谈。这么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总该信得过我。”

王理寰等沈阳一些国民党将领商议应变之计,和解放军进行联系。有人告诉了沈阳市长董文琦,董文琦立刻报告卫立煌。卫打电话叫王理寰来其家中,笑着告诉王说:“你们干些什么事,我都知道了。你们不要把事情搞漏了,搞漏了就不好办了。”

卫立煌是一员能征惯战的虎将,但到东北后,他在沈阳拥兵自重,按兵不动。

蒋介石对卫立煌一直不放心,派人暗中监视。

9月28日,蒋介石从北平来了长途电话。这时卫立煌正从“剿总”的办公室往家走,人还没有到家,电话已转到卫家了。韩权华拿起电话机说:“他还没有回来。”蒋介石一听见是女人的声音,就不说话,把电话机挂上了。

没一会儿,宋美龄来了电话,是打给韩权华的。宋美龄说:“你是MADAMWei?现在还在沈阳?现在沈阳太危险了。你不应在前线,我派飞机接你出来吧。”韩权华说:“好,回来就回来吧。”

当天傍晚,韩权华被接到北平,次日送回南京。到南京已是晚上10点半了,韩权华孤独一人,越想越不是滋味,给宋美龄打电话说:“我是韩权华,已经平安回来了,向你报告。我们有两个孩子,孩子问我:‘为什么把爸爸一个人丢在东北,你自己回来了?’我回来一想,我们一家死也应当死在一块,请你和总统说说,干脆把我们都送去,死也死在一块才好。”

宋美龄说:“你不知道?有过规定:军人家属不许到前方去。”

韩权华说:“为什么我看见报纸上,总统到了哪里,夫人也跟到哪里呢?务必代我们求求总统吧。”

一直到解放军快要进入沈阳市区,蒋介石还不命令卫立煌离开沈阳。卫立煌坐在剿总办公室里,桌上放着王化一劝他“当机立断,速下决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信。蒋介石直接打电话询问“剿总”参谋长赵家骧:“现在卫总司令在干什么事情?”

赵家骧回电说:“总司令端坐总部,一言不发。”

卫立煌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没有把握时机?

10月30日下午3时,沈阳市内已经混乱,北陵机场被解放军占领,东陵机场也受到解放军火力控制,只剩城内一个民用飞机场可以降落起飞。蒋介石才让空军飞机接卫立煌去葫芦岛。卫立煌登上飞机之后,不许关机舱的门,一定要几个年轻力壮的卫士把汪德昭从人群中找到,拥上飞机,才关上舱门。

卫立煌飞到葫芦岛后,又飞往北平。蒋介石眼看着他在东北的势力土崩瓦解,只好在卫立煌身上出气,于11月26日发布命令:“东北剿匪总司令卫立煌迟疑不决,坐失戎机,致失重镇,着即撤职查办。”

卫立煌在东北似乎是一个谜。

卫立煌飞走以前,蒋经国来沈阳代表蒋介石给沈阳将领打气,持蒋介石亲笔信面见周福成,让他接掌东北局面。周福成利令智昏,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和彭济群商量任命袁克征为沈阳市长,叫警察局长毛文佐负起本市治安责任,发号施令,布置防务,大过官瘾。

10月31日早晨,当王化一、胡圣一、赵毅、苏炳文等一同都到中国银行劝说周福成时,不待他们开言,周首先态度极为恶劣地说:“我受蒋委员长付托,与城共存亡,我有两个月的粮食,足够的弹药,一定和共产党拼个你死我活。迫不得已时,委员长有命令,焦土抗战,我和沈阳市同归于尽。你们穿大褂的不必拿我们穿二尺半的作政治资本,向共产党换位置。我受蒋委员长栽培,只听委员长的话,其他的我都不听。”

王化一还是为周分析局势,晓以利害,然后说:“谈到栽培,你和第五十三军全体将士都是张汉卿先生栽培出来的,你更应该报答张先生的知遇。”赵毅、苏炳文也接着晓以大义,动以情感。卢广绩说:“你搞焦土政策,怎么对得起家乡父老兄弟!”

但周福成顽固成性,始终不为所动,一言不答,以目光扫射他的卫兵和各师长,渐露恶意。

王化一看出苗头不对,机警地施展了最后一着,说:“你要知道今天沈阳市全体人民和军队、警察,都已团结一致,连你自己掌握的部队在内,完全同意迎接解放军入城,你个人能起多大作用?”

周福成愤怒地站起来,向着他的几位师长说:“敢!”紧接着说:“你们可以表示意见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理寰师长首先严肃地说:“大势已去,不能再打,我这一师不愿再无辜的牺牲,决定放下武器。”刘、张两师长也相继说:“没法再打下去。”

这时周的面色大变,猝然坐下去,低下头凄然地说:“好吧!你们把我安置个地方吧!反正我至死不投降。”王化一说:“请你到世合公银行暂时休息一下,然后再谈。”

遂由苏炳文、卢广绩两人陪同周福成偕带几名卫兵到世合公银行去。

这时大家松了一口气,公推赵国屏临时代理总司令职务,各师长急速各回防地,准备放下武器,责成华明武、王化南通令各警察分局负责维持秩序,防范破坏。

傍午,苏炳文忽回来找王化一,说周福成到世合银行以后,卧床蒙头大哭,劝止不住,恐生意外,请王化一去解劝解劝。王化一带了一名临时警卫赵铁民前去世合公银行,对周福成极力安慰,告诉他:“只要不反抗到底,不但生命可以保全,在北平、成都的财产都可以保存。”这几句话打动了周福成的心,他这才慢慢地安静下来。王化一回转时,刚走到楼梯一半,听楼梯上面的枪栓声响动,并听到有人大声说:“他就是共产党!”王化一急回头一望,是周福成的卫士站在上面,手执手提机枪,枪口朝着楼梯,正在瞄准。王化一大声喊道:“你想干什么?”王的卫士赵铁民闻声也赶来,周的卫士这才连忙把枪又收起来,退回屋去。

赵国屏的副官对赵说,赵从兵团部走后,周福成把杨副官、梅年丰叫来,先问:“我待你们二人怎样?”他俩回答说很好啊。周说:“我给你们俩一个任务,把副军长枪毙了。”杨副官说:“这事哪能做,都是长官,副军长犯法你可上报。哪能军长枪毙副军长,有理也变无理了。”梅年丰说:“即或你不顾一切这样,事实上也办不到。副军长向来自己不带枪,这几天枪不离身,随从也增多了。他的警卫既会武术,又能双手打枪。副军长住在魁畲祥,不来同你一起住,那是有原因的。我们到那边都不能随便?说什么严防特务暗杀。”周听了这些话哀叹地说:“他妈的!你们也投降了。”此时,周福成已众叛亲离,束手无策。他拿起笔就写,写了又扯,扯了又写,最后给赵国屏写了封短信:“国屏弟,事已至此,我无能为力,希你善其后罢。我走了。周福成。即晚。”

周福成在放弃指挥前给蒋介石拍发两份电报:

(一)特急(2007密)

大总统均鉴:卫立煌总司令于30日下午逃走,沈阳秩序尚好,敌屡攻未逞,恳火速补济给养、弹药。谨禀。53A周福成晨。甲电。

(二)十万火急(2116密)

大总统亲密。王理寰已叛乱,现正解决中,如何再陈,53A周福成晚。乙电。

赵国屏把周福成弃职出走的事通知有关方面,他打电话给祥征说:“周先生我们请他休息啦,五十三军这边,大家已推我负责,采取一致行动。”

邱立崞秦祥征原拟率第二守备总队扣周的计划,也自然中止。

国民党嫡系部队第二○七师已向第五十三军阵地方面布防。

赵国屏给第二○七师师长戴朴和暂编五十三师师长许赓扬通电话,请他们到兵团部研究一下目前情况和对策。戴说太忙不能来,又说:“你那边的事我们知道了;请学兄关照。”好像戴已知道周福成出走。赵国屏又同许师长说了话,许也是说忙,不能来,但许说他的行动与赵是一致的。赵说:“怎样一致?请明确一下。”许说:“不打了,举行起义。请放心。”

这时赵国屏想起兵工厂,把该厂徐科长请来。徐以为是催他破坏兵工厂的事,开口就说:“周司令官叫我做好准备工作,我已备好了炸药4吨;并安装好雷管,待命实施。”赵国屏说:“你体会错了。请你来的不是让你从事破坏,而是让你保护工厂的。收音机里已广播,你听了吗?”徐笑着说:“是不是保护工厂有赏,破坏工厂要罚?”赵说:“对啦!”赵国屏通知所属准备欢迎解放军进城。

此时赵国屏最焦急的是如何与解放军直接联系。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11月1日,李书城、赵毅两代表先后回来了。据李书城说:“由于某种手段不完备,遭到沿途查验,致误时较多,所以预定先行停止前进和派人商洽的办法未能如期执行。”李对此万分着急,曾四出奔走,以期补救,但未做到。当时赵国屏难免对李有埋怨情绪。

此时,沈阳秩序十分混乱,抢掠之事,不断发生。当晚,兵站第二十五分监部参谋长唐振海的电话说溃兵要抢劫仓库,沈阳南站的仓库已被包围,请予保护。第二守备总队当即派兵一连前往制压。因溃兵持有武器,人数众多,相持不下,竟至开火,伤士兵2人。第二总队又继续出动一个营弹压,将一五○、一五七、一五八、一九五等军用仓库分别保护起来。邱立崞到总队商量说:“根据现在情况,我们有派出几部宣传车的必要。第一,溃兵太多,都想趁火打劫,不采取办法要出乱子;第二,卫立煌一跑,沈阳的解放基本上等于实现了,我们第一步是做对了,但市民还不知道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应即向市民公开表明我们的态度以扩大影响;第三,因情况变化,我们提前开始行动,以致未能直接和解放军取得联系。我想解放军一定有工作同志潜伏在城内,我们有必要把我们的正义行动大张旗鼓地声张出去,让他们出来领路。”

秦祥征马上指示部队政治部制作标语旗帜,派出宣传沈阳解放的大卡车6辆,每辆配全副武装的士兵20名,手持旗帜,车的周围遍贴标语。上书“和谈成功”、“欢迎解放军入城”、“保护商民财产”、“取缔散兵游勇”、“如有破坏安宁秩序者严惩不贷”等口号。当这6部大汽车出现在各主要街道时市民均报以热烈掌声,成群的人跟在汽车后面欢呼奔跑。与此同时,民众自卫总队也责令所属各区自卫大队的副大队长督率“清剿中队”(沈阳市十一个区,每区有一常设的“清剿中队”,每中队有步枪100枝~120枝)协同第二守备总队士兵维持各区秩序。如发生严重情况即报告总队司令部处理。

市警察局长毛文佐(军统特务)于卫立煌逃跑后即隐匿无踪,警察总队华明武总队长和全市的11个警察分局长举行紧急会议,公推秦祥征兼代局长职务,秦指示他们要坚守岗位,照常执行职务,等候解放军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