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基伟接到前线指挥部通知说,马法五可能逃跑。同时接到刘伯承司令员命令:“命令他从北往南压,迫使马法五脱离他的筑城地带。他立即向南北左良发起猛攻。

宋任穷政委来到前线司令部,向秦基伟说:“一旦发现敌人移动的迹象就跟踪追击,不给马法五有脱逃的余地。”

命令立即下达到旅和团。

刘伯承司令员守在司令部,等待各方面的情报。

秦基伟报告:“我攻占南北左良,马法五带大部队南撤。”

刘伯承司令员走到地图跟前,计算马法五大部队南撤的速度和进程,以便估算马法五全部脱离他的筑城地带的时间。

电告杨得志:马法五已经动身南下,待马法五先头到达马营,立即展开攻击。命令陈锡联,首先包围西玉曹的二十七师,拖住鲁崇义的三十军,使他不能撒手跑掉。

刘伯承司令员说:“马法五丢掉辎重武器,轻装逃跑,可能会快些。否则,一条路是走不开的,估计10月30一日可以接战。”

第二天,前线报告:“马法五后尾离开兴善、白塔之线南撤,队形混乱,大队人马拥挤不堪。”

杨得志报告:“马法五先头部队到达辛庄,正向马营前进。”

刘伯承司令员下令突击。

命令下达到各纵队,支队,全线立刻活跃起来。向白塔之线以南,漳河之线以北全线出击,几十路人马东南西北四面夹击。

陈锡联包围了西玉曹和东玉曹,包围了二十七师。

二十七师是鲁崇义三十军的主力。拖住二十七师,使鲁崇义不能脱身迅速南逃。同时命令陈锡联以一部包围塬王村,太行四支队向鬼谷子村兜击,以便彻底歼灭三十军。

杨得志报告:“我全线出击,马法五部被我包围,现正激战中。”

秦基伟率二纵三个旅从北面压下来,钳击前后旗杆樟和东玉曹。陈锡联包围了西玉曹和南玉曹,至此三十军全部被包围。

现在是全线激战,所有参战部队和民兵都投入战斗。

仅三十二军为接应马法五南逃,向张廷发部队猛攻,企图夺取岳镇占领漳河渡口。

邓小平政委向刘司令员说:“必须迅速打开局面,时间紧迫。绝不能让三十二军再加上来。”

梁近能理解政委的心情,三十二军过河来,会立刻使力量对比发生变化,会使我全部作战出现麻烦的情况。就目前来说,我一、二、三纵队和军区部队,独立支队,十七师,全部接战。敌人到此地步,势必拚死搏斗。三十二军正猛攻张廷发部队,久拖不利,利在速决。他把眼转向司令员,希望政委的意见受到重视,迅速打开局面,改变目前相持不下的态势。

刘伯承司令员立即作出决定,他说:“擒贼先擒王,集中杨得志和秦基伟两个纵队主力,首先解决马法五的指挥部。让杨得志尽快查明马法五在什么地方。”

李达参谋长给杨得志发报。

杨得志立即回电:“马法五在前旗杆樟。”

刘伯承司令员下令:“一纵主力从东,二纵一个旅从西北,猛攻前旗杆樟。陈锡联主力从西,二纵主力从北,攻击三十军主力二十七师和琢王地区三十军军部,以及六十七师、三十师。太行四支队、五支队和冀鲁豫军区部队,自漳河北岸向北兜击。”他向李达参谋长说:“参战民兵全部向漳河北岸调动,准备捕捉溃散的敌人。”

10月31日,前后旗杆樟、辛庄、马营、东西玉曹、南玉曹,鬼谷子村,琢王一带,全线激战。

这是邯郸战役战斗范围最大的一天,十几个村庄展开短兵接战。这也是最关键的时刻。张廷发支队,顶住三十二军全部炮火和重兵冲击。

峰峰指挥所的地图上,一个个红色箭头在延伸,在发展。

北集团在王宏坤、陈再道、宋任穷的指挥下,继续自北向南压迫敌人,同时对南北左良、南北文庄敌人实施攻歼,先后攻克村镇20多处;东路军在杨得志、杨勇、苏振华的指挥下,已经歼灭敌四十军一O六师大部,占领崔曲、南堡、赵庄,把敌人的防御体系砸开了一个大缺口;南集团在陈锡联的指挥下,已攻占了釜阳河畔的磁县城、甘草营、高臾、中马头、阎家栈;而中马头和阎家栈之间的马头镇,则控制在已经起义的高树勋手里。

随着邯郸以南、磁县以北的釜阳河两岸全部被我军控制,战役的进展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刘邓估计敌人必退无疑了。

果然,敌撤退的征候出现了。

南集团陈锡联的电话打到指挥部:“敌人一部正在核心阵地以南构筑工事,有些部队正在调动,慌乱异常……”

邓小平放下电话,对刘伯承说:“敌人要跑,我们要争取主动。”

这时的刘伯承已经在地图上圈点好了,歼敌计划也随之而出:“以一纵、三纵主力,黄昏开始隐蔽运动,先敌南移到漳河以北敌军退路,以二纵从正面向南压,待敌脱离筑城地带,对敌人来一个向心钳击和猛烈兜击,侧重击其首脑机关,侧重击其部署体系,各个歼灭。以总预备队在漳河北岸构筑据点,以拦阻敌退路,并布置漳河南岸的侧击,以横截敌援军第三十二军。”

“很好。”邓小平的双手放在地图上,用力一夹,“一纵在敌退路东侧运动,三纵在敌退路西侧运动,又是一个钳形攻势!”

陈锡联的电话又打来了,他察觉敌三十军第六十七师进占西玉曹,目的是为了掩护十一战区长官部率主力退却。

“你有什么对策?”邓小平问。

陈锡联回答:“我准备派马忠全率八旅攻歼这股敌人。”

西玉曹村位于磁县以东,漳河以北,村内敌人为第三十军第六十七师师部及第一九九、第二OO两个团,其中第一九九团是蒋介石嫡系陈诚卫队团的老底子,装备和战术都属一流。

这是一个强敌。而马忠全的八旅是新组建的,这是组建后打的第一仗。八旅士气鼓得足足的,盼的就是啃块硬骨头,打它一个开门红。

当晚,八旅逼近西玉曹,一开场就打得轰轰烈烈。

为了夺取村内制高点,马忠全决心以第二十二团出敌不意从村西发起攻击,以二十四团从村南策应,打乱敌人阵脚。

命令刚一下达,二十二团一营营长张庆和带着两个突击队就以迅猛的动作攻上了村西沙丘,控制了寨墙。二十四团也突破前沿,迅速向村内发展。黑暗中,敌人东奔西突,乱作一团。

“敌人来不及反扑,我们正好抓俘虏呀!”三连连长靳小瑞边喊边组织部队冲进敌人营房,逼得敌人无处藏身。

一营副营长吴金栋是个老红军,他抱着挺机枪,哪儿危险哪儿就有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处负了重伤,就看见敌人从哪儿反扑他就往哪儿扫射,直到牺牲前的最后一瞬间,他还搂了一个扳机,突噜了一串敌人。

……就这样,八旅经过昼夜血战,全歼西玉曹守敌,活捉了敌第六十七师师长李正学。

31日下午,李达将一幅最新绘制的战役形势图挂在峰峰指挥部的墙上。平面的地图展现的是立体的战争画卷。敌人已成强弩之末,正在采取逐村掩护的战法,脱离筑城阵地,向南突围。

为了打破敌人南逃计划,我各路大军正在加紧编织一张大网。

杨得志指挥一纵从东面,陈锡联指挥三纵及其他部队从西面,分成多路纵队,向南逃之敌实施扇击;陈再道、秦基伟指挥二纵和冀南军区部队,由北向南跟踪追击;杨勇、张廷发指挥太行、冀鲁豫军区部队,前出至漳河南北兜击;包围圈中的敌人,完全陷入人民战争的火海之中。

截至目前,敌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马法五率领的2万人,在我军民的跟踪追击、两面截击、迎头堵击和宽正面扇击之下,窜至前后旗杆章、黄辛庄、马营一带据守顽抗,呼叫求援。

援敌同时出现了!

被我阻隔在漳河南岸的敌后续部队第三十二军,为解马法五之围,正以主力向我前伸至漳河南岸的张廷发独立支队阵地发起猛攻。

“要迅速打开局面。时间紧迫,绝不能让敌三十二军攻上来!”邓小平分析了战况后说,“现在战役已经进入决定性阶段。我们首要的任务,是不能让马法五跑掉!”

总攻令下,杨得志、苏振华迅即做出部署:第一旅、第二旅主力分由马营东南和东北攻击马营,第三旅并二纵十九团,向前后旗杆章攻击。

下午4时,战斗发起。担任主攻的七团三营首先突入马营。

绝境中的敌人拼死对峙,战斗异常惨烈艰苦。

八连指导员徐三泰和营部通信班长等,被敌人包围在一个独立家屋的棉花房内,未能突出,弹尽负伤,被敌人捉住活埋。二十团突击部队攻入前旗杆章东部,激战中伤亡惨重,团长王大顺壮烈牺牲。十六团由东南、十九团由西南突入前旗杆章,但遭村内数倍敌人的顽强阻击,经彻底战斗,仅夺取突破口附近的部分院落,十六团参谋长刘翻身壮烈牺牲。十九团二梯队继而增援,被敌密集火力封锁在突破口外。

突围部队不得已于拂晓撤出战斗,而最先攻入前旗杆章的十六团却被敌人包围在村内,与一纵指挥部失去了联系……

11月1日上午,杨得志、苏振华决心放弃对马营和后旗杆章的攻击,集中主力,采用刘伯承惯用的“猛虎掏心”战术,重点攻击前旗杆章,实现首先击灭敌首脑部的要求。

杨得志把突击的任务又一次交给了杨俊生。他命令杨俊生攻入前旗杆章后,迅速与困在村内的十六团取得联系。自白天以来,已听不到前旗杆章村内的枪炮声,杨得志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如果十六团已经被敌人吃掉了,就由你们单独执行攻击敌首脑部的任务。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全纵队都在看着你们。”

杨俊生刚刚接受命令,一旅那边已经口号震天:“坚决打掉敌人长官部!”

“英勇杀敌,为人民立战功!”……

下午6时,太阳已经坠落,四野笼罩在静谧的黄昏之中。

没有冲天的红绿信号弹,也没有激昂的军号声,刚刚在崔曲前线旗开得胜的三营教导员周涤民,又一次带着七连隐蔽接近前旗杆章,出敌不意地在西南角打开突破口,迅速向村内扩展。

敌人经过昼夜苦战,已十分疲惫,除了警戒分队和值班火器外,其余都在地堡、工事、战壕内东倒西歪地休息。七连和随之拥入的突击部队如同神兵天降,竟使敌人呆滞了片刻,才仓促进行反抗。而那些来不及反抗的竟边撤边放火引燃沿街房屋,企图用大火阻住攻击部队。熊熊烈火、浓浓烟雾之中,喊杀声伴着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把前旗杆章搅得沸沸扬扬。

三营赴汤蹈火攻到马法五长官部驻扎的黄龙庙西侧,遭到猛烈火力袭击。敌人几乎将所有的轻重武器全部集中在这个依托庙宇围墙修筑的工事里,砸锅卖铁,孤注一掷了。

一次次攻击,一次次受阻。倒下一批勇士,又冲上去一批勇士。

教导员周涤民也负伤了,他把七连指导员石玉昌、九连指导员李赞香喊来,喘息着说:“不管有什么困难,你们都要想办法克服……一句话,拼命也要拿下马法五的长官部!”

石玉昌和李赞香立了军令状:“放心。打不下马法五长官部,我们不来见你!”

决死的战斗开始了!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石玉昌带领突击队架起长梯,从庙墙东面攀援而上,与扼守的敌人展开白刃格斗。

敌兵在长官的督战下,成群成群地疯狂反扑,先是用机枪、冲锋枪滥行扫射,继而用手榴弹、手雷野蛮投掷,接着又用石块、枪托、滚木、门板、开水,打砸泼洒登梯攀墙的突击勇土。

七连、九连前仆后继,轮番架梯攀登,终于以血的代价打开黄龙庙突破口,首先冲入敌长官部,打乱了敌人的指挥系统。

顽抗的敌人失去了指挥,顿时乱作一团,忽然又像得到什么召唤似的,一窝蜂朝西南方向仓惶拥去。

原来是马法五带着贴身卫队向那边突围逃窜了。

“决不能让马法五跑掉!”杨得志一声令下,一旅、二旅、三旅全部出动,漫田漫野追击溃逃的敌人。

真是兵败如山倒。刚刚还气势汹汹像群恶狼的敌人,转眼间互相践踏,争相逃命,成了一群被打断腿、砸断脊梁的丧家之犬。

旗杆章西南几公里的野外,像个围猎场,追击的、截击的、阻击的部队各显神威,用上了十八般武艺。有的战士跑得快,冲到前面把敌人的退路封锁,敌人只好又往回跑,正撞在追击战士的枪口下;有的连队看到敌人不追,抄近道赶到敌人前面潜伏下来,一俟敌人来到,轻重武器一齐扫射,像割麦子一样;还有的机枪手,杀开一条路,闯到敌人中央,抱着机关枪转着圈地突突,好像平地里刮起了旋风……

四连战士孔繁棋是个山西人,脑袋瓜灵活,不知他从哪里弄来辆自行车追击,边蹬车,边用轻机枪点射;整得像个摩托化部队,光他一个人就打死打伤和俘虏敌人一百多。

炊事班长汤仁华手中没有武器,抡起了一根大扁担,威风凛凛倒像景阳岗上的武二郎,左突右闯,少说也捉了十几个敌人。

团政委张向善和团长老贾随同部队追击,早就谈不上什么指挥位置了,除了手里拿的是手枪,别的和战士没什么两样。一次,几十个敌人向他们冲来,他和老贾握紧手枪,心想:敌人冲来就跟他们拼了。没想到,这伙敌人冲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全部跪倒,把枪举过头顶。原来是来投降的……

马法五被包围,立即显出困兽的样子:长长的马脸变成紫色,两只小眼向外闪射着凶光。命令参谋长宋肯堂,发报重庆,请命李文自石家庄南来。这是陷入绝望境地的绝望的嚎叫。他现在没有防御体系,没有防御工事,部队已经失去控制,被包围在各个零散村落各自为战,这是不能有任何作为的。他现在感到刘伯承的本领,迫使他三万多人脱离原来的筑城地带,仓促南逃,在眼睛可以看到漳河之际,被刘伯承四面夹击,打了个手脚无措,仓皇应战,逃入村庄固守。马法五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宋肯堂说:“李文不会南来,即使来也赶不上了。就近的是三十二军,又被漳河阻遏。”他说,“刘伯承利用了一切条件,兵法上说的‘四军’之利,都被刘伯承运用上了。特别是利用平川的条件,对敌方实行宽面的大规模的攻击。这一击很难顶得住而不溃败,何况又诱使我脱离防御阵地,几万人在毫无掩蔽下仓促应战,不败何殆?”

马法五问:“现在怎么办?”他真是毫无办法了。被刘伯承步步紧逼,他可能采取的一切措施,着着失败。他气愤地说:“我还有一个警卫团,一个工兵团。四十军没被消灭,一O六师师长李振清在,三十九师师长司元恺也在,还有鲁崇义的三个师。迅速构筑防御工事,困兽犹斗,何况人乎?我手下还有三万多人,漳河南岸有两万援兵,跑不出就打着出去。我命令:有动摇军心者,斩!临阵不前者,斩!违抗命令者,斩!”

连连说了几个斩字后,马法五觉得热血沸腾,一把扯开风纪扣。好像又充满了信心,而不是被刘伯承打得一败涂地的架式。

就在这时,副官送来一套便服。藏青色长袍大褂,青布帽壳。衣服折得整整齐齐,帽壳端正地摆在上面,副官双手捧着送到马法五面前。

马法五一见怒火中烧,刚宣布三个斩字,副官却把便衣送到面前,使他憋得脸都紫了,但是见到副官和参谋长宋肯堂诚挚的目光,马法五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逐渐地变得发黄,由黄变青,变成青苍色,眼里威严逼人的凶光也消失了,变成痴呆的表情。

显然副官送来便衣,是参谋长同意的,也许是授意的。在他的周围,人们已经失去了斗志,准备应付不堪设想的局面。

宋肯堂恳切地说:“权宜之计,以备万一。只要主官在,不愁后图。我立即组织防御。”

马法五不服气地说:“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和刘伯承作最后较量。”但他还是不情愿地接过便衣。

宋肯堂已经在指挥参谋部人员焚烧文件和一切命令。司令部的一切动作,都显示出是在办后事。

马法五一揭去他的将军盔,戴上瓜皮小帽,立刻失去了他往日的威严,变得滑稽可笑了。就在这一刻,马法五脸上失去了光彩,显得苍老多了。疲惫、失神、背也挺不起来了。再看他脱下戎装,武装带、马裤、长靴;周身被一件旧的不洁净的长棉袍罩住。整个司令部顿时色变,不再像紧张威严的作战司令部,没有精神主宰。成了寒伧、慌乱、恐怖的乌合之众的场所。

马法五不敢看任何人,低下头去潸然泪下,所有在场的人都哭了。

宋肯堂硬撑着布置防务。

一O六师师长李振清和三十九师师长司元恺闯进来,一见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站在司令部里,先是一怔,尔后认出是马法五将军,十一战区的司令长官,不约而同地放声大哭。央告着:“钧座,你不能这样……”

“钧座,穿上你的军装,下命令,叫我们怎么干就怎么干,有枪在手,谁也挡不住我们。冲出去,重整四十军,报今日之仇!”

马法五木木地站在那里无言以对,也许他这一着错了,挫败了军心,造成败局已定的样子。

参谋长宋肯堂不耐烦地说:“二位冷静,感情冲动解决不了问题,这是权宜之计,以备万一。留得钧座在,不落入刘伯承手中,四十军就可重振军威。你们二位不必痛哭,现在我有两个战斗团在手,可以固守待援。三十二军已经向共军发起攻击,援兵指日可待。”

副官送来电报:“二十七师在东西玉曹被刘伯承包围。六十七师在螺王受到包围。”

马法五听了,一下子颓然坐下。这两个师是他目前仰仗的主力部队。二十七师被包围,将陷全局于被动,使他打无决心,走又走不脱。他现在佩服刘伯承是杰出的军事家了,每一举步都踩在敌方的致命之处。

西玉曹展开激战。

刘伯承司令员对陈锡联说:“包围西玉曹,使它失去掩护主力南逃的作用,便于杨得志全力歼灭四十军残部。同时拖住鲁崇义,使他难下丢掉二十七师南进的决心。西玉曹留待最后解决不迟,很好地组织进攻,以减少我军的伤亡。”

西玉曹在滏阳河东十里路,南距漳河二十里,北距白塔只四里路。大小狼营通岳镇的大道通过这里,控制这里就扼住三十军南逃的通道。

西玉曹四面是沙丘,村子有一道一丈高的围墙,村里有五百多户人家,村东北有几十座砖房,是全村的制高点。

刘伯承司令员早就看中这一步棋。二十九日夜,命令陈锡联连夜向下善庄、甘草营疾进。三十日,敌人一进村,陈锡联就以二十二团、二十四团同时向敌人发起攻击,二十三团为预备队。

柱子高兴极了,向排长金虎说:“要打就拣硬的打。这股敌人是守台儿庄的部队,打退了日军板垣师团和矶谷师团,和日本人拚过大刀片。现在日本投降了,日本兵已经放下武器,马法五倒想和我们较量较量了。给他一个厉害看看。”

柱子带突击班出其不意发起攻击,动作又快又猛,攻占了村西的沙丘,控制了西玉曹的围墙。兄弟部队也突破了敌人前沿阵地。两个团向村中发展攻势。

金虎带柱子的突击班冲入敌人营房。敌人刚进村,正在忙乱之际,柱子用冲锋枪逼住敌人:“谁动就打死谁,举起手来。”

我军攻关部队正在攀登高墙

敌人一个个丢下武器,举起双手做了俘虏。

后面敌人清醒过来,赶紧构筑工事。于是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柱子用手榴弹为前导,猛打猛冲,步步向敌人紧逼。每一座房子和街道的争夺,都经过反复的冲杀。

柱子杀得性起,和敌人展开白刃战,一条枪左冲右突,杀得敌人东倒西歪地向后退去。

金虎带了全排上来投入战斗。当初上太行山时,邓政委嘱咐他:“把柱子带出来。”他的理解是:“首先保障柱子的安全,不被敌人一枪打死。现在不用担心了,柱子在战斗中锻炼出来了。他一条枪可以敌十几条枪,冲锋起来使敌人来不及还手。但是金虎仍然牢记邓政委的话,以他全排的猛打猛冲保证柱子突击班的顺利推进。

激战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打退了敌人十一次反扑。

敌人也迅速加速了防御,在主要方向上抢修了碉堡,打通了房与房之间的通路,墙上开了三层射孔,构成严密的火网,阻止我攻势的进展,准备死守西玉曹,掩护军部和长官部南撒。

金虎带柱子的突击班,穿房打洞和敌人逐房急夺。最后攻占了西玉曹的制高点。

陈锡联向指挥部报告:“敌人顽强抵抗,战斗激烈,我两个团攻入西玉曹,敌人也加强工事,靠着优势火力拚死固守。”

刘伯承司令员命令:“占据有利地形,巩固已得阵地。留下已经处于劣势的敌人,暂不作最后解决,为的是拖住敌人,以待杨得志、秦基伟对马法五长官部的总攻。”

这是司令员绝妙的一着,留下西玉曹,给马法五留下一丝幻想,不作最后绝望的逃跑,这就给东路我军争得时间,解决马法五的首脑机关。这最后的一击,马法五一完,群龙无首,会使敌人抵抗彻底崩溃。整个三十军会土崩瓦解。

杨得志放弃对马营敌人的进攻,撤回部队,集中使用主力攻击马法五的指挥部。

攻击马法五的首脑机关,是要打一场硬仗的。敌人会作困兽斗,何况马法五手下还有两个军部,一个长官司令部,一O六师和三十九师的残兵败将,和一个完整的工兵团,一个警卫团,这些兵力据守前旗杆樟一个村子,会把前旗杆樟变成一个威力强大的堡垒,不是轻易可以攻下的。

杨得志以一纵主力,一旅和二旅自南面向前旗杆樟发起攻击,秦基伟一个主力旅自北向南压。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敌人拚死据守工事。双方反复争夺,攻击和反攻击……

十月三十一日,十六团一个营攻入前旗杆樟,在村内和敌人展开激战。

马法五下令:“消灭突进来的共军。”

村内战斗持续整整一天。

参谋长宋肯堂说:“突进来的共军占据了三座院落。”

马法五说:“集中火器,迅速消灭这股敌人,剪除心腹之患。”

十一月一日黄昏,杨得志以七团、十团投入战斗,两个团齐头并进,攻入前旗杆樟。七团以主力用于正面攻击吸引敌人。以一个营协同十团向马法五的司令部猛攻,和敌人展开逐屋争夺,连续冲杀,直插马法五的司令部。马法五司令部顿时大乱,惊慌失措,想夺路而走,被战士用冲锋枪对准,一个个举起手来。

只见一个身穿便衣,戴瓜皮帽的大个子首先举起手来,别的人也跟着一个个举起了手。穿便衣的人说:“我是马法五,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

马法五被俘,外面大乱,敌人失去了首脑,失去了控制,争先逃跑。漳河北岸,前旗杆樟以南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了逃跑和追击的追歼战。到处是人,到处是枪声,乱成一片。西玉曹敌人突围溃散。

柱子拚命地追赶。

整个三十军三个美械师溃散了,民兵从远处包抄过来,追得敌人无处藏躲。

秋阳照亮了漳河北岸,枪声稀落了,停止了,一队队俘虏被带回来。民兵、民工带回大量的武器和俘虏。马法五的几万人被消灭了。战斗结束。

邯郸战役中缴获的迫击炮和火箭筒等小玉在战场上遇见了爸爸,父女情深,难得会面;高兴万分,激动得流泪。

柱子也赶上来,见到父女相会,一时怔住了。

小玉提醒他说:“还不叫,怔着干什么?”

柱子这才反应过来,叫了一声:“爸爸”。

老村长高兴,但又假装生气地说:“你还记得吧?报名参军的大会上,你提出要和我女儿小玉成亲,我答应了你。你这坏小子,在众人面前给我施加压力。”

小玉羞答答地用手扯了爸爸一把说:“他不是坏小子,他是解放军班长了。”

老人笑了,改口说:“好孩子,你们打得好!两个指挥官,一个战场起义,一个被活捉,消灭了敌人六万人。这是个大胜利呀!你提出和小玉成亲,我二话没说,答应了你,当晚把女儿送去成亲,因为我信得过你呀!”

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站在高岗上,用望远镜观察漳河北岸的战场。

一辆小车载着垂头丧气的马法五飞驰而来,开到前线指挥部门前。

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接见了马法五。马法五低头不语。人们给送来茶水和纸烟。

马法五说:“我没能突破贵军防御线,以后的日子就每况愈下了。高树勋将军一起义,我这个仗就没法再打下去了。”

刘伯承司令员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一边,所以你败了。蒋介石从日本宣布投降起就急忙调兵遣将,准备进犯解放区。我们抽了一个空子,进行了上党战役。我们等待着蒋介石进攻,以便诱敌深入,然后回过头来迎战沿平汉路推进的蒋军。结果两头都没有耽误,有上党在手,我可以据上党以窥中原。”

邓小平政委说:“高树勋将军深明大义,毅然反对内战高举义旗,站在人民一边。我们希望更多的国民党将领,以高树勋将军为榜样。”

马法五的脸一下子红了。

11月2日中午,一纵三旅二团警卫连传来捷报;他们活捉了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马法五,至此,平汉战役胜利结束。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三日,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发报给中央:

邯郸战役俘获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四十军军长马法五,十一战区参谋长宋肯堂,四十军三十九师师长司元恺,一O六师师长李振清,三十军三十师师长王震,六十七师师长李学正等高级长官。

这一战役,蒋介石共损失了1个战区长官部、3个军、7个师外带1个纵队,总计3万余人。蒋介石不得不再一次回到谈判桌上来,签订了《停战协议》。

平汉战役结束后,晋冀鲁豫军区根据中央的指示,对全区部队进行新的编组,共组成6个野战纵队:

第一纵队:司令员杨得志,政治委员苏振华;

第二纵队:司令员陈再道,政治委员宋任穷;

第三纵队:司令员陈锡联,政治委员彭涛;

第四纵队:司令员陈赓,政治委员谢富治;

第六纵队:司令员王宏坤,政治委员段君毅;

第七纵队:司令员杨勇,政治委员张霖之;

至此,整个晋冀鲁豫野战军和地方部队发展到31万余人,武器装备也在上党、平汉两大战役中得到改善,基本完成了从游击战到集中的运动战的转变。

12月底,晋冀鲁豫野战军总部在刘伯承、邓小平的率领下,整队出发,离开了太行山这个八年抗战的根据地,离开了赤岸这个小山村,离开了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清漳河。以拥有6个纵队的正规野战军的建制,向东迈进,奔向那广袤的华北大平原,去迎接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新中国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