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旅行的人走得最快。

——吉卜林

1991年1月28日夜,蛰伏约旦的我,终于盼来摄影部的直接命令,社领导和总编室批 准了我进以色列的申请。原来这天晚上新华社例行的编务会,总编南振中展示了我要求去以 色列的文传申请。副总编王文卿说:“唐老鸭的干草都有露珠。”摄影部副主任林川趁机列 数我的忠勇。正巧新华社副社长兼中宣部副部长曾建徽此时走进来,问“谁要去以色列?” 众人说:“唐老鸭!”曾建徽当即指示:“唐老鸭!应该去!”1989年6月3日,曾建徽 曾带我和几位军队记者采访过六部口被围的汽车。当时我几进几出完成拍摄任务,给老人家 留下极深印象。摄影部副主任林川通过国际长途电话朝我大喊:“鸭子,力争当第一个用特 拉维夫、耶路撒冷电头发稿的中国记者。你是北大国际政治系毕业的,应该懂我们的立场。 我只要你快!给我拍‘飞毛腿’、‘爱国者’导弹,还有被占领土巴勒斯坦人的反抗。”一 旁的主任徐佑珠插上一句:“注意安全!”

次日清晨,约旦分社用电话帮我预定了2月1日飞往塞浦路斯的机票。约旦与以色列是 敌对国家,没有任何交往,连电话都不通。约旦河谷阿拉伯人与以军的流血事件,几乎每天 都发生。由约旦首都安曼开车到以色列的耶路撒冷只需两个多小时,可两军对峙,我只好绕 道塞浦路斯。

塞浦路斯位于地中海东部,扼亚、非、欧三洲海上交通要冲。为地中海第三大岛,主要 由信奉东正教的希腊族人和信奉伊斯兰教的土耳其族人组成。

中午,约旦分社小陈陪我去取机票。一看,战争保险金竟比机票本身还贵。机场的售票 小姐说:“飞机随时有被击落的可能。”交款时,我突然发现当天下午竟有一班飞往塞浦路 斯拉纳卡的飞机,这意味着可以争得三天时间。我请求换乘这班飞机。小陈用电话请示了分 社首席记者后,帮我改了机票。小陈说,别人是看好了落脚点再起跳,你这只鸭子是跳到空 中再找立脚点。这趟航班要求3点以前到达机场。

我回到分社,老符开上奔驰就往机场赶,此时己差10分3点了。老符把车开到时速 150公里,结果被警察截住,罚了20美元。赶到机场才知道,飞机推迟起飞。

约旦安曼阿丽亚国际机场外,坐满了难民。一群一周前在鲁威谢德难民营认识的苏丹难 民一见我就齐声大喊:“西尼,撒哈菲(中国,记者)!”我忍不住端起莱卡按了两张。正 想变换角度,走过来一个身着深灰制服的警察、一个戴红色贝蕾帽的士兵和一个戴黑色贝蕾 帽的士兵。警察朝我客气他说了句:“下午好,先生。”我正想回话,他却出其不意地抓住 我脖子上的相机。任我百般解释,毫无效果。面对他那双酷似强奸未遂者的肉眼和四周无所 事事跟着瞎起哄的难民,我气得脸色发白双手发抖,不再解释,只想尽快结束。我在约旦碰 到此类事已不止七八次,我只是暗恨自己不长记性,恨自己舍不得扳几张就把胶卷退出来。 现在只能为这个胶卷流泪,恍惚记得这卷有偷拍的伊拉克驻约旦使馆、约旦航空公司售票处 和刚才的难民。

离起飞还有五个小时,我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旁边是几个菲律宾小保姆,一个自称是 叙利亚人现在美国当雇佣兵的家伙用谁也听不懂的英语唠叨个不停,非缠着我让我解释菲律 宾人、日本人、朝鲜人和中国人的区别。我不耐烦地挥挥手:“中国人长得最高,像我这种 一米八几的在中国算是矮的,其他几国一个比一个矮,罗圈腿。”

我情绪坏到极点,找了辆行李车推着自己的五件行李往里走。一个鸡胸驼背、獐头鼠 目、就像刚丢了驴的阿凡提似的约旦人抢着帮我推车,任我怎么表示不用就是不肯走开,傻 呆呆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直到我朝他大吼一声:“没有美元!”才悻悻离去,果然他不想 学雷锋。

三道安检过后,我的防毒面具、钢盔、防弹背心等弄得满地都是。英国wTN电视编辑古 斯塔斯走过来帮我收拾行李。作为回报,我给他讲了一下巴格达的战前形势。

耗到晚上9点,本应下午5点起飞的航班才开始滑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我在塞 浦路斯拉纳卡机场着陆。可直到这时,我还没有塞浦路斯入境签证。塞浦路斯是个欧化国 家,由于我手持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护照而无需随大队旅客排队。我先到移民局申请入境签 证。我的钢盔和防毒面具镇住了海关,我对移民局讲,我是从巴格达过来的,准备绕道这里 去以色列,由于时间仓促,来不及办签证,请高抬贵手,帮我入境。移民官员连说问题不 大,但先得给他们讲讲伊拉克、约旦那边的形势。一刻钟后,我得以踏上塞浦路斯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