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殿外的上空忽然黑云密布,一道金光猛地冲出乌云,击向大殿,紧跟着惊雷乍现,仿佛硬生生地把轩辕淑仪从美梦中惊醒,吓得她娇容失色,向后退了一步。

  宋明磊双手一挥,如恶龙扑食,杀机立现。非白向后翻身,躲了过去,金灿子大吼一声,挥出一锤,逼杀链被打断了,大家纷纷涌回各自的阵营,分成两派。

  非白冷冷道:“淑仪妹妹可知,这世间再厉害的物种,都非完美之身,都带着自身的弱点和缺陷。这幽灵蝎寿命不过三年,好在繁殖力强大,其繁殖全靠这蝎王,蝎王一旦成年便要生产下一任蝎王,必要寻找肉身宿主,那最好的宿主便是人体,说穿了便是以活人肉抚育新任蝎王。那最安全的也最健康的宿主,便是自己的主人,是故蝎王所选的主人皆为健康且易受孕的妇人,这种蝎王悄悄将卵产在妇人胎盘之内,开始时以胎儿为食,不易发觉,妇人会以为自己只是普通怀孕。食尽胎盘后,蝎王便以主人胃中食物为生。久而久之,蝎王愈大,食量便也愈大,再以主人内脏为食。然后随时光推进,蝎王渐次长大,那幽灵蝎的主人便在历经痛苦的十四个月后,由腹中的新蝎王撕破包衣,咬破他们的腹胸而出,这才能咬死旧蝎王,一统蝎族,成长之后再紧跟着寻找下一任主人,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幽灵王愿意听从主人的意愿,去蜇杀任何一个主人的敌人,是为保护主人也就是保护自己的继承者。”非白摇头叹道:“淑仪妹妹细想想,幽灵蝎产自南国,若真是天下无敌,那大理武帝,阴险无常,最擅毒道,手下能人异士甚众,却为何弃之不用?也是因其本身短利近忧,祸及主人,难以掌控!

  “三月前,东营兄弟报公主已经怀上了原氏骨肉,然后,便有那名唤沿歌的南国少年为宋侯送来您手上这只幽灵蝎王,不过数月,它已经产下数以万计的幽灵蝎,并且已完全明白您的指令,全听您一人指挥,只恐您腹中的胎儿早已变成了新幽灵蝎王的食物了。妹妹现在需要立刻治疗,否则性命危在旦夕。”

  宋明磊安抚轩辕淑仪道:“本侯看三爷是失心疯了,公主千万不要相信。”

  原非白冷笑地反问道:“宋侯向来博览群书,擅驯异兽,如果非白知道幽灵蝎的秘密,难道宋侯会不知道吗?也许,他如此放心地让您来驯养连他也无法控制的毒物,因为他深知其弊害。十四月后,公主将痛苦暴亡,然后便可由驸马继续辅政,也就是宋侯权倾天下之际了。”

  “普通妇人有了身孕,会有呕吐症状,妹妹可是风平浪静,只是夜半偶有呕吐,却吐出一些褐色之物,恶臭难闻?”原非白继续冷酷地说道,“那些不过是幽灵蝎的脱皮排泄之物!

  “孕妇口味往往会发生变异,妹妹可是现在喜食生食,尤以动物内脏为上?恐怕宋侯常常给公主送些生猪脑服食吧。不过公主可能不知道,或是假装不知道,那是地地道道的人脑,因为幽灵蝎最喜食人脑。”

  轩辕淑仪的脸色猛地白了下来,玉手如狂风中的树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最后终于害怕地一扔手中的中将,跌倒在地狂呕起来,吐出一堆血色的肉浆之物。中将在她周围担心地爬来爬去,不出一步之遥。

  不一会儿,更多的幽灵蝎从地底深处爬了出来,围在轩辕淑仪的周围,严密地将她同众人隔了开来。

  原非清一时不忍,想去扶她,却被宋明磊一把拉住。

  轩辕淑仪抖着身子看向原非清和宋明磊,“这是真的吗?”

  原非清也看向宋明磊,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这、这是真的吗?那、那淑仪怎么办?”他的神情焦虑而担忧,眼神闪烁着不忍和怜悯,温言道:“淑仪别怕,光潜定是腹有良策了,你会没事的。”

  宋明磊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看似笃定道:“请公主放心,我们自然会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可能除了原非清,众人都感觉他的保证毫无安全感。轩辕淑仪也是,只是在那里无助地看着他们,梨花带雨地深深颤抖,忍不住对宋明磊伸出苍白的玉手,颤声说道:“这是你的孩子,你……你要救……救我还有孩子。”

  我大惊,轩辕公主的孩子不是原非清的,是宋明磊的?如此说来,他连自己的孩子也设计进去了?

  我不由脱口说道:“二哥,你好狠毒的心,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原非清的脸一下子白了,慢慢走近轩辕淑仪,隔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蝎子,一双朗目满是伤心,不含一丝感情地对轩辕淑仪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轩辕淑仪只是坐在地上不停打着哆嗦,万般无助地泪洗玉面,求救地看着宋明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全。

  原非清定定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细细看着宋明磊,好像从未认识他一样。他眼神一片死灰,那是一种信仰倒塌的绝望,梦幻破灭时的心碎。

  “我以为除了这个丑八怪,你不会再对别的女人感兴趣了。”他看了我一眼,泪眼带恨,牙关紧咬,“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冷落非烟,虽对不起我的亲妹子,可我一直还在心中万分窃喜,总算你的心在我这边,却不知,原来你还同她……”

  宋明磊来到他的身后,双手轻搭他的双肩,尽可能地柔声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你知道你已经不能再碰女人了,可是我想你得有一个孩子,以免落人口实,将来亦继承大统,这可是我们俩的孩子啊。”

  原非清慢慢地转身,向后退了一大步,再一次面对宋明磊,但却躲开了宋明磊的碰触,他又睨了一眼轩辕淑仪,俊容霎时扭曲。

  然后他站在那里,对宋明磊淡淡地扯了扯嘴角,绽出一丝令人心痛的笑容来,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悲楚,“细细想来,你说得没错,这其实挺好的。父王一向偏宠三瘸子,就连四毛子他都能耐心地说几句话,对我却偏偏甚是严苛。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这个嫡长子笑着说过几句软话。自从淑琪没了,他没句安慰话,连正眼也没有瞧过我,就只当我死了似的,紫园里那群奴才见我都趾高气扬的。他们心里都觉得我不是男人,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女人。还好有了你。”

  他妒恨地看了一眼非白,又对宋明磊放柔了声音道:“你事事为我和非烟打算,里里外外帮衬着我,这几年父王的眼里才容得下我……如今怕我后继无人,我心爱的人儿同我的妻子,为我生个孩子。你以为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筹划过吗?我却总怕说出来会玷污了你对我的一片情意,到时岂不重重伤了你?却不想,其实你早已经想到了,还去做了,清泉公子的谋略永远是这般高明,让人琢磨不透!果真是神机妙算,诸葛在世。”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开始莫名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冠落髻松,一头乌发胡乱地披了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变得通红,愤恨地盯着宋明磊,最后却不由得热泪奔涌而出,呜咽出声。

  “你为什么不同我事先商量一下,”原非清对宋明磊大吼大叫起来,“你要同这个黑心的女人生孩子呢?而且我们的亲生孩儿都快被蝎子给啃光了,我还算什么男人啊,连人都快不是了。”

  太子看似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慢慢伸出手,顺利地捋平了那丝乱发,站在那里状似沉痛地说道:“家门不幸,皇室不幸啊。”

  不幸你个头,我在心中冷笑,你这个伪君子。

  “太子殿下,皇室的确不幸,”兰生冷笑道,“也许您没有直接地杀害德宗,却是你故意引幽灵蝎到佛堂,这便染上了安息香的香味,然后便可嫁祸给丽太妃。德宗陛下的信鼠发现幽灵蝎身上有安息香的香味,必然会想到凶手是丽太妃,这样您便可诬陷花西夫人,打击原氏。”

  原非白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接口道:“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本已体弱的先帝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打击?当场便旧疾复发而猝死,于是您便联合长旺,诬蔑内人,顺利地栽赃给原氏,既博美名,又可收复实权,果然一举两得。只可惜了,您那老迈的生父,他一心为了您才驱逐结发妻子,废嫡长子之位,您却不但觊觎庶母,还火急火燎地,不等收复国土,便活活气死了他。”

  太子额头青筋蹦了蹦,冷汗慢慢湿透了他的素服后背心。

  原非白转身看向兰生,凤目闪过激赏之意,笑道:“木槿,你的这位义弟,智勇双全,亦善推理,在世间恐怕无人出其右也——非白对尊驾越来越好奇了。”

  兰生似是不屑一顾他的赞美,只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扭头看向宋明磊和原非清,“皇室中人,贪图富贵,欲壑难填,为君者只贪恋皇位权力,尔虞我诈,自然无心国事,罔顾黎民百姓,久而久之,皇室走向败颓,故而所谓千秋万代,国柞永昌,实乃谬梦罢了。”

  原非白点头,表示极大赞同,对轩辕公主长叹道:“淑仪妹妹,像我等生在帝王公卿之家,天生锦衣玉食,深躬诗书礼仪,却偏偏每个人心里住着一个恶魔,人人皆为其折磨亦复被其驱使,可悲复可恨,而这个恶魔无非权欲二字!”

  “敢问太子、公主,所谓天皇贵胄,难道就真如兰生所言,只为追逐权欲,贪恋富贵吗?”非白轻叹一声,正色道:“为君者若不以天下为重,若不能懂得无私二字,如何能做到解救万民于水火,如何能做到匡正社稷、安定天下?”

  “说得好听,”太子依旧高昂着头,无有悲喜地呆板说道,“窦贼大仇未报,原氏又贪权霸政,如今复国在即,只需原氏交出权力,便可复我轩辕皇室。朕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不过朕生不逢时,算不过天,如今成王败寇,悉听尊便。”

  太子妃却忍不住站了出来,明明她的脸上还有着太子留在她脸上掌掴的痕迹,却勇敢地站在他身侧大声喝道:“这还是轩辕氏的天下,殿外有龙禁卫守护,城中有晋阳王氏大军,你们莫要太猖狂了,若敢谋害太子,即便问鼎天下,须知也会落得万世骂名。你们这群篡位弑君的乱臣贼子。”

  “太子妃说得有理。”非白并没有再向丽太妃追问玉玺的下落,只是对太子妃恭敬地欠了欠身,对宋明磊朗声道:“为免东西营兄弟枉死,还请宋侯和驸马缴械,释放太子,同非白一起向父王请罪吧。父王那里自有公论。”

  “你不可能赢。”原非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恨声道,“行宫外皆为西营所围,行宫内的龙禁卫素日养尊处优,如何敌得过西营勇将?”

  非白淡然道:“西营武士不过一千之众,我已密调燕子军数万入西京,而行宫内又有龙禁卫驻守,如今殿内不过侍卫十人,试问驸马可有胜算?”

  原非清的狠脸子立刻掉了下来,绿着脸看向宋明磊。

  丽太妃潸然泪下,低喃道:“陛下,您看到了吗?臣妾无法保护轩辕皇室,这些孩子……臣妾无颜面对陛下啊。”然后她慢慢看向我,满目凄怆,“贞静我儿。”

  我跪坐在她身边,帮她按住伤口,软言宽慰,“请太妃勿惊,血已止住,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您会没事的。”

  她却握住我的手,流着泪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头顶那盏皮灯,我便飞身取下。她轻抚着那盏皮灯泪如泉涌,哽咽了半日,和蔼笑道:“孩子,用此灯替淑孝立个衣冠冢吧,我天天梦见淑孝哭着对我说想回家。”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低泣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了涕泣,拉着我的手道:“如今淑孝总算得以沉冤昭雪。她本就喜欢非白,就让她平静地长眠在紫栖山庄,我与陛下的身边,这下我和陛下可以好好照拂她,轩辕家亏欠她太多了。”

  她扶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挺直了脊梁,昂首冷冷地看了周围一圈,“你们这一出又一出,无非想夺取玉玺,无非想这没有人性的皇位罢了。”

  她的脸上明明毫无血色,却满是尊贵,无人再敢直视她的眼神,都默然地敛眉垂首。

  “照武将军,请替我向武安王转达一句话。”她勉力看向非白,非白恭敬地垂首称是,只听她充满尊严道:“奈何轩辕羸弱,原氏强悍,若当真有一天为帝,原氏必当厚待太子一家及轩辕旧皇室诸人,无论新帝何人,后继天子必以轩辕氏母仪天下。”

  非白立时双膝跪倒,伏地大声敬诺。

  丽太妃又向他肃然问道:“若有一天,你天命所归,荣登大宝,亦可应允否?”

  原非白抬首,想了片刻,诚挚道:“我本风雅颂,亦得佳偶子。”他温柔而坚定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偏逢离乱世,经年鸳分离。旦息烽火台,何惜身作死。”

  他以头伏地,庄严道:“吾妻既是轩辕义女,请丽太妃娘娘放心,微臣必尽心全力保护太子及轩辕皇室。”

  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太子,然后倦怠地放开了我,“我终于可以去找陛下和姐姐了,我真的很累了。”

  宋明磊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好吧,这下我们都清楚彼此的故事了,也明了彼此的兵将分布了,太妃看来是死也不会说出传国玉玺了,真好。”

  他看似向我信步走了两步,素白的王袍上,银线绣的莲花在月光下泛着优雅而惨白的光,忽然他一折方向,走到轩辕淑仪面前,星眸含泪,“淑仪,你想想,我真会害你吗?这可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一直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的。快站起来,让中将把他们都送到先帝那里好吗?”他极温柔地说道,渐渐地那群蝎子让开了道,他走近轩辕淑仪,如同对待皇后一般,轻轻扶起她,无比温柔地为她拭去满面泪痕,如同蛊惑一般,在她耳边轻声道:“想想那皇位……是你的,也是我们孩儿的。”

  轩辕淑仪的目光一下聚焦了起来,凶狠地看向我,数以万计的蝎子从地底涌出,奔向我们。场面一片混乱,丽太妃一下把我推开,自己被几百只蝎子围住蜇咬,痛叫出声。

  外面忽然闪电,又一阵巨响轰隆隆地直击大殿的顶柱,紧跟着殿外又传来巨大的轰响,这回却是炮声在轰轰大作。

  非白精神一振,对身边的金灿子和银奔高叫着:“燕子军进皇城了,快护送夫人出大殿。”

  我们且战且退,奈何蝎子却是越来越多。轩辕淑仪坐在一堆蝎子中间,狠毒地看着我们,贝齿紧咬樱唇,直咬得鲜血染红洁白的牙齿,如食人的女妖一般狰狞。

  忽然大殿开始了剧烈的震动,连蝎子的攻击阵形也开始凌乱了,中将开始不安地跳到轩辕淑仪的肚子上。

  原非白飞奔过来,他乌黑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素服上沾了鲜血,如盛开的红梅花不停地漾开——这是我见到的最后景象。

  他一把牢牢地抓住我,甩向兰生,兰生搂住我的腰向殿外跃去。

  我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然后巨大的响声冲进我的耳朵,疼得仿佛有人拿一根长钉使劲钉到我的脑门里。我眼前一黑,周围一下子宁静了下来。

  好冷,耳朵和脑子好痛……再睁眼时,我旁边正躺着满脸血泥相和的兰生。他同我一样,耳朵被震出了鲜血,我们正扑倒在泥泞的石阶上。雨下得很大,周围一片迷蒙,眼前满是建筑物倒塌后的巨大烟尘。

  我的手掌全都撑破了,血流了一地。为何我刚刚感到像地震了一般?怎么回事?难道是大哥发射锦绣百虎破阵箭吗?我的耳朵被方才的巨响震得暂时失了聪吗?

  非白呢?我悚然一惊,非白还在里面吗?

  丽太妃,还有薇薇、太子、太子妃他们呢?

  我使劲甩了一下头,倒出耳朵里的沙尘和雨水,有人撞了我一下,又把我撞倒了,这回我听到了声音。

  雨渐渐下大了,将浓烟浇熄,无数的宫人在奔走,四处乱窜尖叫:“雷神震怒,地龙发威了,快救太妃娘娘和太子。”

  雨水倒灌进鼻子,我呛了好几下,再一次挣着爬了起来,惊回首,这才发现蓬莱殿、三省殿、栖梧殿三大殿全部消失在眼前,竟然一瞬之间,全都倒塌了。昔日辉煌的三大殿全都埋在瓦砾之中。

  “照武将军呢?”我拽住一个慌张搬着一块瓦砾的宫人问道,“丽妃和太子救出来了吗?”

  那个宫人茫然而惧怕地摇着头,“没有,全压在里边了,连着太子妃、国舅爷还有好多宫女、太监全在里边,就这一眨眼的时间,这便地动山摇的,根本没有人逃得出来。”

  这时巨大的响声再一次隆隆响起,宫人们再一次吓得放声尖叫,很多人害怕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四散奔逃。这回我听出来了,是炮声,是锦绣百虎破阵箭的炮声。

  “照武将军呢?”我又抓住一个小宫女颤声问道。

  那个小宫女却只是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哇哇大哭,语无伦次道:“没看见、没看见。”

  我的心害怕起来,方才明明是非白推我出来,可是他人呢?我放声叫着非白的名字。

  雨愈见大了起来,放眼望去,人头攒动,有的忙着救助伤者,有的忙着逃命,人人的脸上全是泥污和鲜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我茫然地怀抱着那盏淑仪的皮灯,脚一软,坐倒在地。

  这时又听到有人哇哇大叫,却见蓬莱殿一角,也不知有谁挖动一小块砖,结果人没有找到,却见一群大老鼠跑了出来,几乎每一只都衔着一只大蝎子四散逃去。宫人手忙脚乱中,一只也没有捉住。我无力地坐倒在地,看到几只老鼠在我身边飞快地穿过,最后一只体形巨大,嘴里正咬着个头特别大赤头青螯巨蝎的老鼠经过我时,猛然一个急刹车,然后打了一个转,站在我面前。我认出来了,竟是久违的倾城,它嘴里咬着的是轩辕淑仪的蝎子王中将。

  倾城对我嗅了嗅,露出极长的尖牙,配合两只小前爪,快速而凶狠地把中将的身子扯了个粉碎,然后没等我回过神来便钻进我的广袖中。

  思绪一点点在我脑中聚焦起来。蓬莱殿是轩辕淑仪公主同驸马的居所,三省殿则是太子的居所,栖梧殿里全是一群轩辕氏的罪人,严格算起来,全是害死德宗的罪人,而德宗棺椁所停放的清思殿却毫发无伤,依然静默地矗立在烟尘中,冷然而悲伤地看着我们如蝼蚁般挣扎、逃亡。

  倾城、倾城,一夜倾城!

  难道是这只名叫倾城的大老鼠一夜之间倾倒了三座大殿?猛然想起紫陵宫外那银面人,说倾城虽单独活动,但是却有驾驭群鼠之力,齿牙尖利,擅掘地洞,可以瞬间倾倒城池。

  我心中一惊,难道是倾城带着这群老鼠干的?

  在它的眼中没有轩辕皇室,只有德宗一人而已,在它简单的心中,德宗因为幽灵蝎给气死了,幽灵蝎身上带有轩辕淑仪的气息,而方才它可能就在地下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也许认为太子妃和王估亭,还有太子也是帮凶,一起害死了德宗,于是它以它的方式为德宗报了仇吗?

  没有人告诉我真正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倾城为什么要钻到我的袖中,我没有时间把它赶出来,只是艰难地站起来,绝望地大声唤着:“非白、非白!”

  这时宫人惊叫:“这里有活人。”

  我一回头,却见一只手臂正在瓦砾下挣扎地伸出来。我顾不了许多,飞奔过去,同兰生还有一堆宫人合力把他挖掘出来。那人露出满是鲜血的脸,竟然是金灿子。我们挖到一半,他已经大喝一声,抱着两人飞身而出,却是昏迷的银奔和肿着脸的薇薇。

  没有非白的身影,我心中害怕起来,更加疯狂地挖了起来。

  我本风雅颂,亦得佳偶子。

  偏逢离乱世,经年鸳分离。

  旦息烽火台,何惜身作死。

  原非白,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就老是面对那痛苦的别离和折磨呢?

  我的指甲已经全翘了起来,手指满是鲜血,塞满尖细的瓦砾,可是我根本感觉不到痛楚,只是想把这三大殿全部挖空,找到原非白。

  原非白,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