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出丹阳

关于春风得意楼的掌柜大着肚子成了下堂妇一事,丹阳城的老百姓等了好些日子,天天翘首企盼啊,也没听闻说春风得意楼的掌柜跳楼投河上吊服毒之类的,不由得大失所望。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默,这句话也可以用在这里哦……),这一日,有了动静。

“听说没有?春风得意楼的掌柜要走了。”

“啊?为何呢,酒楼生意那么好。”

“心寒吧,一定是不想再见到那负心郎了。”

“唉,我就说嘛,哪有女人被抛弃一点反应也没有……看吧……”

流言止于智者。

于是,在嘴角抽搐几下后,我决定彻底无视。

第二日一早,吩咐杂役套好马车,又招呼小桃帮忙整理了包袱细软,将酒楼暂时交由胭脂帮忙打理,交待了一切大大小小的杂事之后,我将大腹便便,包袱款款,陪包子去找他老爸。

“裴夫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夫人,汤和补药已经熬好放在马车里了,记得要喝。”

“裴夫人……我们会把酒楼打理好的,你早些回来。”

“裴夫人……”

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红着眼睛站在酒楼门口,上演着一出感人至深的十八相送。

“好啦好啦,我去去就回啊,会给你们带礼物的。”伸手轻佻地刮了刮紫燕粉嫩嫩的脸蛋,换来她的怒目相向,一双漂亮的眼睛早红得跟兔子一样。

站在一旁的巧兰已经开始抽噎。

“裴夫人,让小桃跟着一起去吧,小桃侍候惯了的……”小桃上前轻轻拉着我的手,“而且夫人怀有身孕,一路上没有人照顾怎么办……”

我眯着眼睛笑,心里暖暖的。

“安啦,我是谁?我是包子他娘!”我拍拍胸脯,笑着保证。

说着,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却没有见到昭儿,从昨天说要离开一阵子开始,便一直没有见到他的人影,该不是又在闹别扭吧。

只是,他会这么轻易妥协?我怀疑。

“胭脂,有没有见过昭儿?”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我开口问。

“小公子?不知道,从昨天开始便一直没有见过他。”胭脂摇头。

“嗯,酒楼就交给你们了,见到昭儿帮我跟他说下,我去去就回。”转身钻进马车,我想了想,又道。

马车一路驶出丹阳城,我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巧兰她们做了软垫垫在车座下,十分的舒服。

正闭目休憩,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李伯?”赶车的车夫李伯是春风得意楼里的杂役,赶得一手好车,为人也敦厚老实,所以这趟才劳烦他送我出丹阳。

“裴夫人,小公子……”李伯有些犹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我怔了怔,一手掀开帘子。

朝霞满天,一个少年站在马车前,一袭月牙白的袍子随风轻扬,他微微抿唇,看着我,不语。

“等多久了?”

他仍是站着,抿唇不语。

“昨夜来的?”注意到他发梢上沾了亮晶晶的露珠,我扬眉,又问。

“嗯。”他轻应。

我又好气又好笑,正奇怪这一回他怎么这么好说话,却原来他一早便来打埋伏了。

“还不上车?”见他一脸视死如归地杵在原地,我开口道。

“诶?”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看向我。

“诶什么诶,你不是想一同去吗?”我招招手,见他乖乖走到我身旁,我没好气地抬手轻弹他的额头。

昭儿抚了抚头,竟是笑了起来,爬上了马车。

车子又颠簸着向前,我斜觑昭儿一眼,抬袖拭去他眉上的露珠,“想一起去说便是了,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傻等?”

昭儿低头,“我怕姐姐不带我去。”

“所以你干脆连夜跑出了丹阳城?”想了想,我又抬手敲他的头。从丹阳到这里有多远!他居然走了一夜,就因为怕我不带他去。

昭儿乖乖地挨敲,也只是笑,“姐姐,那下回昭儿想跟着姐姐,只要告诉姐姐就可以了么?”

“嗯。”我想也没想便点头,随即瞪他,这个奸诈的小鬼,居然算计我,只是看他脸上那仿佛白捡了金子似的笑容,也只得作罢,反正自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嘿嘿,我也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君子来着,某人恬不知耻地偷笑。

沿黄河往西,一路西行,连赶几日的路,渐渐看到了战争的踪影,断壁残垣间,隐隐可见战争的痕迹。

一路都坐在马车上,事事有昭儿照料,虽是赶路,倒也并不辛苦。

走了几日,战争的痕迹越来越重,坐在马车里,我忽然闻到一股血的腥味,胃里一阵翻腾,我掀开车帘,吐了出来。

吐到腹内空空,终于感觉舒服了许多,正欲抬头,一双清凉的手忽然覆上了我的眼睛。

“昭儿?”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我下意识地想拨开他的手。

“别看”,昭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正疑惑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谁?

“前方何人?!”远远的,一声大喝。

我忙拉下昭儿的手,眼睛有稍许的不适应,眨了眨眼睛,还未看清来人,我胃里又开始折腾,四周一片狼藉,斑斑点点的血迹,残缺不全的尸首,废弃的战车……

满目疮痍。

这才是真正的古战场,马革裹尸……那般的残酷。

感觉到昭儿轻抚我的背,我这才知道他刚刚蒙住我的眼睛,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这一幕吧。

“前方何人?!”那声音又大了几分,带着肃杀与冷厉。

“路过!路过而已!我们是普通百姓啊!”我忙回过神来,大声表明自己的清白无辜,我可不想成为这古战场的一抹亡魂。

“来此所为何事?!”一员大将倒提着长刀策马上前。

“昭儿昭儿,那旗上写着什么字?”我一眼注意到对方身后举着一面大旗,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如果是曹操的兵马就好办了,问清楚他们相爷是否安好,然后便可从从容容的撤退。

昭儿看了看,低低开口吐出一个字:“袁”。

OMG!曹操的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