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他的秘书,被方子雄的脸色吓了一跳,拿着手机战战兢兢道:“方市长,是乔恩集团乔总的电话。”

    方子雄微微怔了一下,接过手机,然后摆了摆手,待秘书出了去,这才将手机听筒贴近了耳朵,露出个笑脸道:“乔总,你好。”

    乔恩妮却是没有笑容,只是低声道:“方市长,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方子雄被乔恩妮深沉的口吻吓倒了,声音也不由压低了下来:“乔总,什么事?”

    “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吧,见面再说。”乔恩妮淡淡道。

    方子雄的心跳加快了起来,想了想道:“到万香楼吧。”

    “好,我马上过去。”

    方子雄的心里打起了鼓,先是林小冬上门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跟着乔恩妮就打来了电话,难道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想到这里,方子雄就有些心慌慌的了。

    “等一下。”万香楼毕竟是公众场所,方子雄生怕有个闪失,道,“这样吧,我去你的工地看看。”

    只有打着工作的幌子见面,才不会让人起疑。方子雄挂了电话,叫上车匆匆地赶往一汽新址,在一汽的临时办公地点,方子雄见到了乔恩妮。

    “乔总,什么事?”方子雄有些沉不住气,急不可待地问道。

    乔恩妮倒是没急着开口,只是淡淡道:“方市长,你的气色好像有点差。”

    方子雄怔了一下,道:“乔总,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乔恩妮道:“也好,是关于我们之间的协议的。”

    方子雄心里打了个格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由脸色有些难看,道:“乔总,麻烦你说清楚点。”

    乔恩妮道:“我们之间的事好像泄露了出去。”

    虽然有了些思想准备,但一听到乔恩妮这么说,方子雄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忍不住道:“这事只有你知我知,怎么会泄露出去?难道是你乔总过河拆桥?”

    乔恩妮淡淡道:“不是我过河拆桥,只是我有些大意了。”

    “大意?”方子雄气急败坏道,“大意是什么意思?”

    乔恩妮仍然是那副淡淡的口吻:“我给你转账的凭证不见了。”

    方子雄吃了一惊,乔恩妮接着道:“有可能是我不小心丢掉了,但也不排除被有心人盗走的可能。”

    方子雄险些没跳起来,综合林小冬今天找他的情况,有理由相信,林小冬是掌握了些什么,所以才会那么暗示自己,一时之间,方子雄有些难以取舍起来。

    他不说话,乔恩妮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方子雄虽然看起来颇为沉着,事实上内心已经是翻江倒海了。平时的他是颇有绅士风范的,但如今有女士在场的时候,他抽烟都忘记征求对方的意见,这足以证明他内心的恐慌。

    方子雄的从政经历并不简单,几经辗转,才好不容易爬到常务副市长的位置,深受市长冯亲民的重用,除了财贸等重要的工作以外,招商引资、工业都一古脑儿地交给了他。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招商引资的过程中,方子雄接触了很大一掷千金的大老板,当他看到自己的工资还不够那些老板们的一顿饭钱时,他的心里就失去了平衡。那些老板,论能力,论学识,论风度,谁能比得上他,为什么他们最后能赚个钵满盆满,左拥右抱,而自己则只能守着自己的那份工资去生活?

    方子雄的人生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那都是内在的,别人根本感觉不出来。身在政界之中,自然知道反腐的高压线轻易触碰不得,因此很多敛财的机会他都没有伸手,不是不想,而是形成的漏洞太大,会很轻易地被人抓住把柄,那样他面对的不仅仅是身败名裂,而是人财两空,所以他静静地等待机会。而延边一汽在高新区征用土地,他看准了这个机会。因为他分管这项工作,冯亲民对他又信任之极,在他的“周旋”下,降低土地价格完全是在规则之内。而他也非常了解投资商的心态,只要能让他们有利可图,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况且这对于他和乔恩妮来说,完全是一件双赢的利好之事。加上这是单线联系,与别人扯不上关系,完全不用担心东窗事发。

    所以他出手了。

    原本应该是一点漏洞都没有的事情,怎么突然之间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此时的方子雄已经顾不上去考虑其中的原因,他在考虑怎么样才能摆平这件事情。

    钱,有时候跟毒品没什么两样,如果你没有钱,也就罢了,当你有了钱,而且还是巨款,你是怎么也舍不得再放弃的。在这时,他的脑子里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告诉他,赶紧把钱退回去,这样就没有事了。而另一个声音则更大,拿着这笔钱潇洒吧,你付出了这么多年,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是常务副市长了,可是你的生活仍然是紧巴巴的。

    “乔总,这事你怎么看?”方子雄沉声道。

    乔恩妮道:“方市长帮我减少了1400万的损失,我自然是要帮你的。”乔恩妮亮明了自己的态度,“方市长,不是我故意奉承,我觉得你在政界完全就是暴殄天物。那份账单的丢失,我也吃不准会不会引起什么后患,这得看方市长自己的决定,如果你存有侥幸心理,我无话可说,不过万一的话,方市长还得做好两手打算。我虽然在美国待的时间很长,但也知道国内的形势,一旦事发,将再无幸免的可能。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远走高飞。”

    方子雄的脸微微有些扭曲,乔恩妮的话是说到他的心底了,现在想抽身事外,已经决无可能,当即拧着眉头道:“怎么个远走高飞法?”

    乔恩妮沉声道:“张市长如果没有别的法子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去美国,方市长,事不宜迟,只要你开口,我马上替你安排。”

    方子雄终于放弃了那条生路,迈开步子奔向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