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远大问:“找着了?”

    大李子说:“粪坑那么深,那么臭,没法找,让吴水库自己去找。”说着几个人把吴水库弄醒,把他从床头上解下来,带着他去找了。吴水库迷迷糊糊地来到厕所,让臭气一熏马上就清醒了,先是解开裤腰带不慌不忙地尿了一泡,然后攀到厕所的墙头,探手到房梁上摸索片刻,拿下来一个塑料袋,交给了林所长。林所长和大李子、黄小龙面面相觑,林所长骂了一声:“干你老,经验主义害死人。”原来他们都忘了,金首饰虽然也是金子,分量却轻得多,人家不可能扔到那么深的粪坑里藏起来,按照找金锭的思维惯性,一听说在厕所里,理所当然地就以为跟金锭一样藏在粪便的下面,结果守着粪坑忙乎了半天,如果不是叫来吴水库自己取,让臭大粪熏死他们也想不到到房梁上找金首饰。

    至此,赃物全部找到,几个人欢天喜地地把吴水库仍然铐在床头上,大李子跟庄文明值班,彭远大和林所长、黄小龙就睡了。

    下半夜,彭远大和林所长黄小龙换下了大李子和庄文明,继续值班,一夜平安,再没有发生什么问题,天一亮就出现了严重情况,外面开始有人用力砸门,气势汹汹,林所长爬到墙上朝外面一看,对彭远大说:“来了。”

    彭远大也爬上墙头朝外面偷觑,几十个男女老少村民围拢在大门前面,吵吵嚷嚷地要进来。林所长叫来庄文明让他跟村民对话,庄文明爬到墙头上对村民喊话:“各位乡亲,你们别管这件事情,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吴水库前年从我们手里拿了一批货,值三十多万,货他卖了,到现在不给我们钱,我们是找他要货款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你们非要管这件事情,也可以,谁管谁替他还钱。”

    一个年长者说:“你们要钱没错,可是有话好好商量,你们不能把人家一家人都关起来,按照法律这是不允许的,是非法拘禁啊。”

    庄文明嘿嘿冷笑:“他们欠债不还就是合法的了?你们吴厝村要是这样办事,那也好,我们把你们村里人欠债不还,依仗人多赖账的事情拿到场面上说,看看今后还有谁敢跟你们吴厝村的人做生意。”

    他这么一说,外面的男女老少就开始犹豫不决,不再急着往院子里冲。一个成年男子开始煽动:“别听他说,他们是公安局的,林家的带来的,昨天夜里审了吴老四一夜,还要搜查什么东西,我都听到了,乡亲们,我们冲进去,不能让他们把我们村里的人带走。”这人估计便是昨天晚上从墙上翻过去跑掉的那个吴家人。

    庄文明说:“你们有本事就进来,谁见过光脚的怕穿鞋的?你们在这儿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只要你们敢冲,我们就敢扯烂裤裆鸟出来,把你们吴家的人一个个脱了衣裳挂在墙上展览给大伙看。”

    这么一说那些人又开始犹豫,昨晚上跑出去的吴家人也不敢再煽动,生怕这伙人真的把他们家的男女老少一个个扒光了衣服晾到墙上让村里人大饱眼福,如果那样,今后他们一家在村里就没脸再住了。庄文明一看这一招有效,马上开始加码:“干你老,都赶紧回家该干吗干吗去,不然我现在就先选一个女人脱光了让乡亲们看一看。”说着故意对墙里面喊,“你们去抓一个女的出来,挑年轻的,我们让他们看看吴家的女人白不白。”

    彭远大几个人听不懂他跟外面的老乡谈什么,还以为庄文明在对老乡们做政治思想工作,林所长听了忍不住就嘿嘿地笑,边笑边捏着鼻子用当地话大声回应:“好,干你老,我这就去挑一个,你等着。”

    外面有老成的年长者便开始说软话:“不要这样,你们这样闹今后还让人家咋活人呢?”又对吴家跑出去报信的人说,“你看咋办呢?不行就赶紧报警,我看这些人肯定不是警察,如果是警察他们怎么能祸害你们的老婆孩子呢?”

    也有几个年轻后生想借机慰劳慰劳色眼,便哄闹着说:“那你们就脱光一个让我们看一看,不脱我们就进去抢人啊。”

    吴家逃出去的人就急了,大骂那几个年轻小伙,那几个小伙子就反过来骂他不是东西,求人帮他过来抢人,人家来了他又要退火撤灶。庄文明看见他们吵起来了,乐得坐山观虎斗,向彭远大汇报说:“他们自己狗咬狗呢。”

    彭远大和林所长商量:“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实在不行就明告诉他们我们是警察,前来逮捕犯罪嫌疑人,谁要是阻拦抢人,我们就按妨害公务处理。或者找他们的村支书、村长出面帮我们做工作。”

    林所长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是不了解这里的民风,悍得很,认死理,不懂法,给他们讲大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支书和村长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敢出面替外人说话,如果说了,今后就永远别想再当选了。万一他们之间协调好了,真的往院里硬冲,我们既不敢动用武器,也不可能真的把人家的女人脱光了示众,那时候情况就危险了,弄不好不但我们前功尽弃,我们自己还得有损伤。我们再坚持一下,实在不行就往后山上撤。你们别闲呆着,去做准备工作。”

    彭远大问:“做什么准备工作?”

    林所长说:“先到后面看看,院墙后面有没有人,如果没人,就找工具先把后墙刨开,不行我们就押着吴水库往后山上跑,等到支援警力到了再出来。”

    彭远大一听就让大李子和黄小龙去做准备工作。大李子和黄小龙很快就转回来说后面也有村民盯着,如果他们现在挖墙,那些村民马上就会发现。林所长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只好放弃了从后面逃跑的计划。那些村民也挺有经验,吵了一阵也不知道谁从中说和了一下就不再吵了,但是既不往里冲,也不散伙,就那么不松不紧地在院墙外面围着,摆明了就是不放他们走。

    时间慢慢过去,外面的人换班吃饭去了,里面林所长叫了一个吴家的妇女出来做饭,那个妇女焖了一大锅地瓜稀饭,几个人和吴家人一起稀里呼噜地喝了一通。当地人习惯喝稀饭,彭远大这几个北方人却不习惯拿粥当饭,喝过以后,撒了几泡尿肚子觉得更空。也许外面的村民在吃饭的时候协商好了,也许有人别有用心地做了工作,刚刚吃过饭,外面的人便开始抬了一根不知谁家修房子用的大梁,嘿咻嘿咻地开始撞门了。庄文明急了,用各种方式吓唬人家,人家却不再听他的了,任凭他说什么人家也不搭理,就是一个劲撞门。彭远大他们只好在院子里找来各种可以起到支撑作用的东西顶门,两下里相持不下,院门已经被撞击得东倒西歪,眼看着就坚持不住了,如果外面的村民一窝蜂冲进来,那种情况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庄文明也从墙上撤了下来,协助他们跟外面的村民隔着门扇较劲。人家人多,使用的工具又得手,又粗又长的房梁每撞击一下大门,都震动得院墙活像患了疟疾的病人一个劲发抖。

    “不行就开枪警告!”彭远大征求林所长的意见。

    林所长抬头看看天,太阳还在西山头挂着,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根据原来的估计,支援警力得到傍晚才能到达,如果现在开枪说不定还真能把这帮村民镇住一会儿,便点点头说:“只好先这样了。”

    于是庄文明再次爬上墙对正在起劲撞击院门的村民喊道:“你们再不退后我们就不客气了。”说着掏出枪朝天放了两枪,然后偷偷关上保险,把枪口对准了村民。村民们让他的举动搞蒙了,万万想不到海上来的走私犯居然带了枪,谁也怕死,尤其怕替别人去死,于是村民们扔下房梁,潮水般地退了下去。这时候不知道谁在后面喊了一声:“他们真的是警察,海上来的不敢带枪上岸。”

    有人反驳道:“警察的枪照样能打死人,我们可不想白白送死。”

    又有人争辩:“警察不敢真的开枪打人,我们都是老百姓,他们不敢对我们开枪。”

    这话说动了村民,他们过去就有经验,知道警察不敢真的对老百姓开枪,犹豫了一阵,就有几个莽撞的试探着过来又抬起了房梁,庄文明只好又打开枪机保险朝天放了两枪。这两枪一放坏事了,村民们恍然大悟:“他们真的是警察,不敢对我们开枪,冲啊,抢人啊,我们村里的人不能让他们带走啊。”说着呼隆隆地冲了过来,七手八脚抬起房梁又开始撞击大门。可怜吴家的大门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轰隆一声坍塌下来。彭远大连忙招呼着大李子和黄小龙、林所长、庄文明往后院撤,进了关着吴水库的屋子,拽着他背着金锭准备朝后院跑。村民却已经冲将进来,把屋子团团围住,谁也别想出去了。彭远大真没见过这么刁蛮的村民,想到如果让他们把吴水库抢回去,几十年未破的积案在即将全面告破的时候功亏一篑,心里不由就怒火中烧,对着村民喊:“我警告你们,我们是银州市公安局前来抓捕通缉要犯的,如果你们再暴力抗法,我们就不再把你们当作普通老百姓,而是当作罪犯的同伙,那时候你们的性质就变了,可别怪我们执行法律。”说完了,当着村民的面下达了命令:“如果谁再朝前走一步,就开枪。”说完了又小声说了一句:“打腿打脚别往身上打。”

    于是几个人便纷纷拔出枪来,堵在屋门口、窗口,把枪对准了村民。村民一听是外地警察,又开始犹豫不决,他们弄不清楚光是本地警察不敢对老百姓开枪,还是所有警察都不敢对老百姓开枪,如果外地警察不管那一套,真的朝他们开枪,他们可受不了。这时候刚才争先抬起房梁撞门的莽撞分子又想试探,一个身高和彭远大差不多,体格却横向发展极为壮悍的小伙子率先冲了过来,彭远大果断开枪,子弹从他的脑袋上方呼啸而过,小伙子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李子又朝那帮人的脑袋上方开了两枪,村民还是怕死,一见他们真的开枪了,又见那个小伙子随着枪响应声倒地,以为他们真的把人打倒了,这才惊慌失措地朝外面逃散了。

    彭远大抢先开枪,就是怕别人的枪法不准,紧张之下打到人的要害部位。他经过杨德彪那件事情以后,曾经狠下决心练过一阵枪法,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这才抢先朝那个人的脑袋上方开枪,避免别人开枪,造成伤亡,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林所长说:“我们还是得赶紧想办法,你们不了解这里的村民,他们绝对不肯罢休的。”

    彭远大说:“就是,我们还是按照你提的方案从后院突围吧,他们人多,如果继续闹下去,我们太被动了。”

    于是林所长就带了他们押着吴水库趁村民惊魂未定的时候,跑到了后院,也不管外面是不是有人看着,开始用镐头扒墙。墙还没扒开,就听到前面又传出了村民的呼喊吆喝声,显见他们又重新集结起来,要强行劫人了。庄文明跑到前院偷偷一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村民们这一回都拿了铁锹、锄头、棍棒之类的武器,看样子刚才吓退了之后,现在又鼓起勇气要跟他们决战了。难怪林所长说这里的山民民风慓悍,警察抓了他们的人,又冲他们开枪吓唬他们,他们也生气动火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快跑吧,村民们这一回可是跟我们玩真的了。”庄文明对彭远大说。彭远大也紧张到了极点,刚才的一幕在这种混打混闹的情况下不可能重演,真的朝村民开枪杀人,他们是绝对不敢的。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尽快扒开后院墙,朝后山逃跑。实在不行就暂时把吴水库扔下,只要把赃物保管好就行了,过后再想办法抓捕他。想到到手的鸭子还没下锅煮就要飞了,彭远大沮丧极了,忍不住骂道:“干你老,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院墙扒开了一个大洞,大李子率先探出脑袋观察,刚刚探出脑袋,就觉得一股冷风朝脑袋上袭来,大李子在警察队伍里混了这么多年,起码的自我防范意识还是足够用的,感到冷风袭来,连忙缩回脑袋,一把锄头擦着他的头皮砍到了地面上。

    “我的妈呀,这帮王八蛋,我们对他们手下留情,他们对我们是毫不留情啊,老子要不是退得快,脑袋就开瓢了。”大李子惊魂未定,彭远大心里却凉了,人家已经把守住了后院墙,看样子村民是要跟他们玩命了。这时候村民们已经从前院扑了过来,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村民迫近,却无可奈何。彭远大忍痛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把吴水库铐死了,我们从墙上翻出去撤退,等到支援警力到了再返回来收拾他。”

    黄小龙便把吴水库铐到了猪食槽的铁环上,然后几个人就翻到了墙头上,墙外果然有一些村民拿着锄头、铁锹、棍棒之类的凶器守候在那里,林所长对村民们说:“算了,我们把人放了,你们也给我们让开一条道,别把我们逼急了,真的动枪,死的还是你们。”

    村民见他们果然没有押解吴水库,便迟迟疑疑地开始动弹着往后面撤退。彭远大等他们退到安全距离之后,正要往墙下面跳,却听到前院响起了一排枪声,紧接着传来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喝令声:“放下手里的武器!”“原地蹲下不准乱动!”“谁动就逮捕谁!”……

    林所长反应很快,马上对彭远大说:“我们的人到了,快,把吴水库控制住。”

    庄文明和大李子马上跳到院里,吴水库正拖着沉重的猪食槽活像一只被夹住前爪的老鼠拖着老鼠夹子正在挣扎着朝外面逃,庄文明和大李子扑过去把他按住了。

    外边有人喊:“林所长,你们还好吗?你们在哪里?”

    林所长连忙应声:“我们在后院,没事,好着呢。”

    说话间一帮警察手里拿着警棍、电棒之类的警械跑了过来,见到这些警察,彭远大几个人深深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浑身上下就像虚脱了一样,腿软软的撑不住身子,一个个就地蹲了下来。

    一个警长过来问道:“哪一位是彭局长?”

    彭远大挣扎着起身应道:“我就是。”

    警长给他敬了个礼说:“彭局长,我们市局接到你们银州市市领导的电话,让你尽快返回。”

    彭远大说:“马上就走,多一天我也呆不住了。”

    几个人跟在前来支援的警察身后押着吴水库来到前院,院子里蹲满了闹事的村民,几个警察端着枪看押着他们,彭远大问:“没伤人吧?”

    带队的警官说:“没有,我们朝天放了一排枪他们看我们人多,就老实了,不老实我们还有这家伙呢。”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电警棍。

    彭远大知道随时情况都会有变化,尽管现在支援的队伍到了,但是如果村民真的暴动起来,就很难避免伤亡了。于是几个人赶紧在警察们的护卫下押着吴水库离开了这个民风慓悍无法无天的小山村。

    自从范局死了之后,罪犯们好像变得消停起来,社会治安状况没有局长反而比有局长的时候大为好转。如今公安局的机构设置越来越细致,越来越专业,各负其责各司其职,不像过去什么事情都得派刑警队出面。彭远大临走的时候追踪调查的贩毒案线索已经移交给了缉毒处,一般性的治安案件有治安处和各分局、派出所管,公安局刑警队最近一段时间挺清闲,没有新发什么特别重大的案子,也没有什么值得刑警队紧急出动的突发事件,所以刑警队的警察们难得有了正常上下班的机会。上了班以后也有机会在办公室里扎堆聊天。聊天,老牛就成了热门人物,他经历的事多,肚子里的料也就多,话更多,没事干的刑警就都聚到老牛那间跟教师一样大的办公室吹牛。

    老牛那张脸已经被岁月熬成了磨损严重的布鞋底子,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皱纹,却又没有几根胡子,让人经常怀疑他跟太监一个性别。他五十六七了,面临退休,队长王远志想把他从刑警队支派出去,省下一个空位换个新人进来。请示彭远大,彭远大又请示老牛,老牛哭了,说他这一辈子都是在刑警队干过来的,虽然没有破过什么大案子,文化程度也不高,可是对刑警队太有感情了,离开刑警队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彭远大想起了他这半辈子跟老牛一起度过的蹉跎岁月,一时也动了感情,转身骂了王远志一通,让他彻底打消了让老牛提前退休的念头。但是老牛终究年纪大了,工作能力一辈子也没提得起来,不但动不了腿,动嘴也不在行,让他办事,一般情况下都会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闹得很复杂,把难办的事情变得根本没办法办,所以王远志干脆让他管内勤,名义上是管内勤,文秘档案案情资料的管理、人员工资加班补贴蹲坑保健等等涉及到刑警切身利益的收入计算、撰写一般性的报告、请示等等这些属于内勤的事他一样也干不了,一样也不愿意干,队里还得占用一个编制专门安排一朵警花做这些事情。

    今天队长王远志刚刚让组织部干部考核小组找去谈话,回来后刑警队的人们都眼睁睁地盯着他察言观色,好像王远志已经知道谁当局长了。小赵耐不住性子,首先发问:“队长,能不能透露点情况?我们彭局有没有希望?”

    王远志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瞪了他一眼没吭声。老牛老调重弹:“唉,这一回我们彭局没戏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出什么差啊?这就是命,都怪我给他起了个局长大人儿的外号,又叫了几十年,把他那点福气叫薄了。”

    刑警队副队长大钱烦了:“老是这么一句烦不烦?你再提这茬我跟你急啊。”

    老牛哪里是让他这个后辈晚生的人?马上反击:“你懂个屁,别以为你是副队长,你急我就怕了?年轻轻动不动还跟我玩横的。”

    副队长大钱还要跟他计较,王远志制止了:“干吗?谁再吵吵我按扰乱办公秩序扣他奖金。”

    队里的刑警郭半仙说:“你们都别操闲心了,老牛说得更没道理,我已经推算过了,这一把除了彭局别人谁也别想沾边。”郭半仙是队里的中年警察,平时爱看周易八卦、风水解梦、麻衣神算之类的书籍,动不动就给人看相算命,尤其爱给女同志看手相、捏骨称命,说起这方面的话题一套一套的,有的人说他是打着算命捏骨看手相的旗号进行性骚扰,也有人说他算得准,有道行。不管信和不信,大家都把他叫郭半仙。

    一听郭半仙这话大家都兴奋起来:“真的?说说你是怎么算的。”

    队长王远志也来了兴趣,凑过来说:“半仙说得要是有道理,中午我请客。”

    大家都希望彭远大能提升局长,因为刑警队归彭远大管,彭远大自己又是从刑警队熬上去的,谁不希望跟自己关系近、熟悉的领导得到提升呢?别的好处不说,起码说话办事少一些拘谨。当然,其他部门也相应地希望自己的主管领导能够担任公安局局长,道理、心情跟刑警队一样。政治处、纪检监察、警务监督以及工会团委的人都希望主管领导蒋卫生能上去,分局和出入境管理以及户籍、内保科这些部门的人大都希望主管自己的副局长姚开放得到提升,刑警队、禁毒处和治安处的人自然都拥护彭远大,副局长庄扬自有后勤处、培训队和训练基地的那帮人拥戴。这样一来,本来好好的公安局就有些很不好的迹象出来,过去关系挺好的几个部门之间,有意无意地就开始疏离,也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因为一些小小不言的事情发生龃龉,这种情况就更加重了大家对局长人选的强烈关注,好像谁的主管领导当了局长,谁就赢了似的。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对这个问题看得比较透彻,心胸比较豁达,抱着不管谁当局长,我们都照样跑腿挣工资的心态,对此不太关心,该干吗照样干吗。

    所以当郭半仙振振有词地说彭远大肯定能当局长的时候,大家便精神一振,过去从来不信他这一套的王远志也忍不住想听听他的了。郭半仙说:“你们回顾一下我们公安局的历任局长有没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大家让他说得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小赵、副队长大钱、老牛都开始掰着手指头盘算历任局长的共同点在哪里,小赵抢着说:“我知道,历任局长的共同特点就是他们都是男的。”

    副队长大钱不以为然:“这不能算,我们的小花朵肯定当不了局长,为什么?警察这个职业特点决定了,这是男人的事业。”小花朵是为刑警队管内务的警花。

    王远志驳斥他:“胡说八道,我们的学习榜样任长霞不就是女的?人家那公安局局长当的,多出彩儿。”

    老牛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历任局长还真有个特色,都是小矮个儿。”

    副队长大钱又一次否定了:“不对,邢局长个头儿就高,有一米七八吧?”

    邢局长原来是分管刑侦、治安的副局长,老局长离休之后接班当了局长,上任之后跟局办公室的女打字员大洋马打得火热,经常在局长办公室里做“工间操”,这个地方的“操”应该念去声,有两次还让人不尴不尬地碰上了,群众影响极坏。那个时候党组织对这种事情管得严,风声大了二话不说就地撤职,他也没脸再上班,自动离职跑买卖去了。由于他任职时间很短,大家已经把他遗忘了,副队长大钱倒还能想得起来。老牛说:“说得就是啊,不就是因为他个头儿大,干了几天就垮了吗?剩下的几任我给你算算:老局长你们有的人没见过,身材胖墩墩的也就是一米六五左右,老罗后面的李局长身高算过得去的,也不过才一米六八,再后来的局长没有一个个头儿超过一米六七的,刚刚去世的范局你们都见过,多高?”

    小赵说:“我知道,也是一米六五。”

    老牛又说:“彭局多高?”

    依然是小赵回答:“一米六五左右。”

    郭半仙说:“姜还是老的辣,真让老牛蒙对了,想在银州市公安局当局长,个头儿超过一米七的呆不住。你们知道为什么吗?这和风水有关系,你们看没看我们公安局后面那座山,叫什么?”

    副队长大钱说:“叫半截峰啊。”

    郭半仙得意洋洋:“这不就对了,什么叫半截峰?就是比起别的山它只能算半截。你们再看看我们公安局的大门,看出名堂了没有?”

    王远志说:“我天天进来出去好几趟,还真没注意我们公安局的大门有什么特点。”

    郭半仙又说了:“我们公安局的大门门墩低,别的单位的门墩都有一人高,起码跟围墙的高度是平的,我们公安局大门门墩比围墙低了半截,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也许就是命里注定的事儿。”

    王远志叹息了一声:“要是真的像你说得这么回事儿,彭局倒还真有希望,别看他不在,俗话说有福之人不着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可是,这一来我就惨了,永远也没希望了。”王远志个头儿高,足有一米七八,让郭半仙一说,他倒真的有些沮丧了,即便这一回彭远大当上了局长,他顺势也提一级当个副局长,可是再想当局长就难了,按照郭半仙的说法他的个头儿超标准了,不符合公安局的风水。

    郭半仙说:“你别担心,到时候我给你破解一下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