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得芬芳,未明其心。

他每次都会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鼻子贴着我的脖后嗅个没完没了,像是要榨干我身上每一滴腴丽。

我的耳后长期以来都是一片暖烘烘的感觉,痒酥酥的,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布满手臂。我轻轻推开他想去亲吻他的唇,他却有意逃避般绕开了。

我不晓得他这是什么毛病。

他坐在离我两步远的独立沙发上说着:“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味。那些味道是不一样的。”

这话在我听来好像是个笑话,我笑笑:“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这样狗又怎么会识别气味呢。”

想到这里我忍俊不禁,他异样的眼光彪过来,仿佛受了伤害一般。

我也觉得自己有把他和狗相比的嫌疑,自知无趣,于是娇嗔地攀附上他的脖子:“好啦好啦,让你闻个够。”

他皱成一团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容。面容层层舒展开来,像缓缓推开的水波,一圈一圈,把我绕了进去,像是一座无名的城池,承载了我全部的爱恋,我甘愿为之守城阵亡。

他说过我很甜。那种悠悠散散飘出来的体香,有一股子让人腻口的玫瑰饼的味道,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将出来,还没有晾干油水,蓬勃的香气四溢,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大地咬上一口。

我听了这话惊恐地退后几步,他却只是哈哈哈大笑把我拉回去,嘴里叨叨着只当玩笑罢了。

他的眼神里总是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模糊。像是有欲言又止不能尽兴的遗憾掺杂其中。夜里华灯初上的时候,他喜欢把我扑倒,一边嗅着我的气味一边做爱。完事之后兀自坐在书桌前面喝酒。

我总是抽烟,透过烟雾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在看我,我感应得到。

“你在看什么。”

“没有。”

“你看了。你睥睨。你闪躲。”

“没有。只靠嗅觉我足以了解你。”他自信又决绝。

“不。你看了。”我的身上有火辣辣的痛楚。

他沉默。不消一会儿又倒了一杯酒,红酒激荡在高脚杯里,色泽光润,流淌恣意,像一片小小的海洋,像极他本应该宽大包容的胸怀。

他开口:“你的香气总是若有若无,像是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我尴尬了。一时间无言以对,纠结了半天只好敷衍道:“不过是香水喷在身上久了,有些褪味了吧。”

他摇摇头:“我指的是你的体香,那是任何香料都替代不了的,独一无二的味道,它游离在人的皮层下,头发间,甚至举手投足时都会不小心泄露清逸。正常人的气味应该是均匀得当的,顶多是在某些情况下会变得浓烈或者淡薄些,你的不同。你的味道总是若有若无。一瞬间我捕捉到了。另一瞬间却又猝然失去。让人遗憾。”

我笑了:“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一片沉默压盖过过往的沉默的时候,那么就是一片死寂,沉重逼仄。他的表情有些许哗然的成分,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失望,他只是盯着酒杯,一点一点的,想看清楚透过酒杯的我那变了形的脸。

我只想知道真相。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

我被那眼神烫伤了,伤到骨子里。伤到心口。他对气味的着迷俨然突破了对我的爱慕。

我陈黯良久,继而摇摇头,把手缓缓送到胸口,一点点按压用力,直到隐蔽的根根利刺可以将胸怀反刺破裂为止,我顶着胸口的血印对着他,最后笑得婉妙凄绝。不留丁点遗憾在人间。

刹那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郁俗气的玫瑰香,从没有过如此的释放,带来悲壮和暗地里不该有的欢愉。也没人可以再欢愉。

我躺在地上,花梗处有些发乌,我在泣血,红黑艳丽的花瓣开始萎败。

他双眼霎时冲红,缓缓蹲下来捧起我:“我只当你不是人类,断料不到你竟是一朵刹那之芳的玫瑰。只怪我类生物色盲,看不到黑白外的色彩。孽缘。”

说罢他抖抖身子,舔了舔我,摇着尾巴叼起我出去了。

“夹杂了太多好奇心的爱不能称之为爱,真的爱一个人就应当好好想清楚,你是不是将会毫无条件地接受有关他(她)的一切,纵使那一切不必言明。”仇慕名的这句话像是专门针对邱暧暧的,针对她那时不时窜出来的好奇心。

邱暧暧觉得受到侮辱。暗暗骂他才是一只狗。

他们渐渐有了小情人一般的心态。还是只有邱暧暧一个人有?某一个时刻,她曾经那么渴望他和她深情地斗嘴。就像一对庸碌的夫妇,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