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莎的“布棋”果然就是这么回事,被骆驼完全猜中了,俄国间谍的聚会,她是自动凑上去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共党集团国家,在俄共之策划下,一直在制造动乱,忽而“冷战”,忽而“热战”!

由于世局紧张,世界各国的间谍都在活跃,俄国一直是采取主动的地位。

这次,俄国“国家一等大间谍”在香港的聚会,并非偶然,他们临时决定了以香港为“中心站”,交换情报。

屠寇涅夫在“格别乌组织”的地位也老到,许多一等大间谍和他们都是同僚。所以屠寇涅夫尽了“地主”之谊。

朱丽莎和屠寇涅夫的关系不简单,有这样好的机会,屠寇涅夫是有意让朱丽莎多见识见识“赤化世界的先头部队”,向他们多学习多讨教!因之便替朱丽莎穿针引线。

朱丽莎凭着她的姿色和交际手腕,也甚能获得那些俄国“间谍大员”的青睐。朝夕饮宴,宾主尽欢。

屠寇涅夫又安排了每位“国家一等间谍”分别接见朱丽莎,让她能开开眼界。

朱丽莎为对付香江古玩商店及骆驼等人,已告焦头烂额,也正好乘此机会,向她的“老前辈”提出问题请他们分析,企图得到帮助。

制造寮国“联合政府”的最大功臣查可夫在中国制造“赤色纠纷”有数十年之历史,有“老中国”之称,他对中共的特务活动情形了如指掌,经一亲芳泽之后,给了朱丽莎一条颇有价值的情报。

他说:“绰号‘亚热带之蝎’的武不屈,最近开设了一间‘华商陶磁公司’,广州香港都有分店,相当可疑!……”

朱丽莎大为惊愕,郝专员、姚逢春等一帮人开设了香江古玩商店作为掩护,美其名为拓展海外经济,实则是贼挖古墓售卖中饱自肥,这是一件史无前例的执政官员大贪污案。

朱丽莎的任务正是揭露这出贪污案,以打击毛系人马,而使国际中共派系抬头。有了香江古玩商店做掩护,收赃售赃的据点全有了,何需要再搞一间华商陶磁公司?

“亚热带之蝎”武不屈是接掌郝专员和那长庚的地位,统筹指挥全盘统战计划来的,有了香江古玩商店再开设华商陶磁公司,用心何在?

朱丽莎对此情报颇感怀疑。

“查可夫同志,你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查可夫赫然大笑。“情报不问来源,只求证实,这是情报工作人员的信条之一!朱同志又犯‘通病’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这消息的来源,等于是路拾遗物、顺手牵羊而来。你们中国人办公事犯最大的毛病是离不开‘等因奉此’请示,不过这也难怪,开设一间陶磁公司,广九二地全有分店,又包括水陆运输,经费相当的浩大,武不屈自己作不了主意,非得请示上级不可,我途经北京,拜会熊北极洽事,偶而在他的办公室内发现这份呈文,这虽然是小事,但在情报工作而言,经常会在极细微的事物之中找寻出极具价值的情报,这线索于我是无关的,但对于你可能会有极大的帮助!”

朱丽莎连声道谢,说:“在老大哥面前学习了许多,实在是毕生的幸事!”

新闻记者的包围和古玩商人的追踪,使朱丽莎极感困扰,她曾派廖士贵至报社去调查究竟是什么人替他刊登广告?

报社提出了广告费收据,上面签字的竟是廖士贵的名字。

朱丽莎的判断,恶作剧的可能是骆驼,也可能是武不屈,但在当前处境之下她不便提出否认。

霓虹晚报又刊登出了惊人的消息,说是朱丽莎连日欢宴俄国的古玩商。

俄国间谍倒无所谓,他们尚以为是朱丽莎特别掩护他们的身分而发的消息,但是间谍的行踪见了报,仍是不智之举!他们在言语之间对屠寇涅夫予以讥讽,说是他教出来朱丽莎这种好学生,使屠寇涅夫有如哑子吃黄莲。

朱丽莎不理会新闻记者、古玩商和新闻报导的困扰,她急切展开调查那间华商陶磁公司!

朱丽莎的爪牙廖士贵和陈异很卖力,他们以最迅速的行动,已经寻出华商陶磁公司设在湾仔靠海岸的大街上,门面不大,装潢普通,红底、黄字招牌,注明是倾销大陆内地的产品。

廖士贵和陈异走了数趟,证明了查可夫的消息是正确的,但是这陶磁公司像是很普通买卖人的商店,没什么特别可疑之处。究竟武不屈的用意何在?他利用这间陶磁公司有什么特别的作为?不得而知!

朱丽莎又派汪玲玲化装成一个摩登少妇,至华商陶磁公司去假装购买陶磁器,故意尽情挑剔,“瞎三话四”地“鸡蛋里挑骨头”,嘴巴喃喃诅咒,没完没了。

“大陆上自从中共当政之后,连陶器也做不好,看碟子,碟子磨不圆,看碗具,碗口也磨不平,那些什么的磁瓶、花插、佛像没有一项是光光滑滑的……”

这间挂名的陶磁公司所雇用的员工,本来就不是生意买卖人,在平日间,哪会有什么正式的主顾上门呢?他们勉强维持着做商业的门面便告了事。

通常有顾客上门,他们以一贯作风,用“狮子大开口”的方式,把客人吓跑了事。可是这一天算是触足了霉头,这位太太表示她花得起钱,问题是她要挑选的货品要符合大陆易手以前的水准。

店员说了话:“太太,何必呢?要用好的磁器,何不干脆用洋货,比这种陶磁强得多,而且价钱又便宜!”

可是那位太太立刻咒骂起来:“洋奴!”她一本正经说:“我是中国人,为什么要用洋磁器!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为什么劝人用洋货?莫非你是‘中共’不成?”

由于难民潮的冲击,那时候香港的市民骂人,很时兴骂人中共,不管好歹丑恶,凡是做了坏事,一律骂中共,这位太太的一句“中共”,可正着了那位店员的心病,顿时瞪目惶悚。“我是中国人,当然要用中国货,你们这间店既劝人用洋货,为什么不开洋陶磁公司?开什么‘华商陶磁公司’呢?真是‘中共’!混帐王八蛋……”这位太太在表面上是娇滴滴的,看不出耍起泼辣来,比王婆还要狠。

店员哪还敢还嘴呢?自知说错了话,怔怔地呆在一旁。

岂料那位太太骂得起劲,立时把她的司机喊进来了。说:“替我把这里所有的陶磁砸掉,我愿意赔偿!”

司机是枪手陈异伪扮的,他假充了好人反而向他的主人劝说:“太太,这又何必呢?何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况且这里的陶磁连一件值钱的都没有……”

“找值钱的砸!”玲玲说。

那个司机听主人的吩附,便在店内乱转,趋进他们的帐房内间,乘机会查探究竟。经这一阵吵闹,可把店内外的人全惊动了,内中有位曾随武不屈赴过任务的特务,他发现到那个司机有点面善,似乎在那儿见过。

经过了挂名店东赔了小心,好话说尽,始才算是把那位太太劝走了。事后立刻有人报告武不屈。经店员描绘了那位太太和司机的形状,武不屈大惊失色。

武不屈的头脑原是冷静而又敏感的,他听得店员的报告,描绘了那位太太和司机的形状,立刻联想到那必是朱丽莎手下两个特务汪玲玲和陈异。

武不屈十分惊恐,为什么朱丽莎的消息这样灵通?居然又被她发现了这最新的机构!

武不屈为筹备这海外经济拓展的第二基地也不知费了多少唇舌,动了多少脑筋,用了多少心血,说服了上级,拨了经费,调配了人员,好不容易,华商陶磁公司算是草草开幕了。武不屈尚以为是他的老谋深算,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这新的机构成立了,代替了香江古玩商店的任务。以后拓展海外经济的发展,便藉香江古玩商店的名义,由华商陶磁公司负责实际上的行动。

香江古玩商店便成了有名无实,不垮也要自己找机会关门,那么郝专员、姚逢春等的一干人会自动呈请“上级”处分,自行瓦解,武不屈心头上的怨气,也可以自行消除。这种间接的报复,比他直接行动的报复,要高明得多了。

原来,武不屈自从接掌海外经济拓展计划下之统战大权,奉派香港,一切盗挖古人坟墓之宝物便停滞在广州,迟迟没有运送到香港,武不屈是有着预谋的,他一贯的作风,是共产集团传统下的“独裁”主义,从他的主子那儿学来,一定要消灭异己,独揽大权。因之,他第一着棋,便是筹备这间陶磁公司!

若以战略来说,古玩商店比陶磁公司运送盗挖古墓的古物要方便得多,为什么武不屈却要搞陶磁公司呢?

这就是武不屈的高明之处,中国大陆易手,“三反五反”、“大跃进”、“三面红旗”的折腾下,物资奇缺,除了粮食和部份的日用品可以行销之外,所有一切稍高级的用品都被目为奢侈品,陶磁就是其中的一部份。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民,谁还有兴趣去注意他的饭碗或是茶杯是否破了缺口?一般陶磁的装饰品更是被置在废物堆里了。

武不屈是正好将废物利用,他开设了陶磁公司,把停滞在广州的盗挖古墓的古物用特别的技巧,伪装一番,鱼目混珠,运送至香港,又装模作样,售卖至海外去了。这样可望万无一失,连被他目为最具威胁能力、智慧最高而又可怕的敌人骆驼都可以蒙骗过去。

武不屈有了这样的想法,也说服了上级,经批准后按部就班地实现计划……

但做梦也想不到,朱丽莎的爪牙竟摸索到他这新成立的机构来了。

武不屈经过了一番冷静思索之后,自行安慰,说:“这还好,朱丽莎是庸才,若是骆驼的爪牙出现在我的这间新店时,我就完全完了,无需再谈其他啦……”

武不屈数度与骆驼交手后,已深知骆驼的厉害,因之才想出这条绝招。如此,哪怕骆驼和他的党羽,窃盗的技术再高明,他们想盗取运输出的国宝,在大批的陶磁之中,单凭找寻这件经过了伪装的宝物,就得花费一番功夫。

只要宝物在运输的途中不丢失,他的机关不被识破,武不屈即认为他有把握能对付骆驼。更有把握能把郝专员等那批饭桶完全淘汰。

武不屈绰号“亚热带之蝎”,心肠狠毒自是理所当然的。但他没料想到计划还未开始,把戏就已被拆穿了,而且是被武不屈目为最无能的国际女间谍朱丽莎所识破!这不由得使武不屈大为震惊。

“他妈的,必定是那些俄国间谍给朱丽莎传递的情报……”武不屈喃喃地诅咒说。

但是这项计划,武不屈是在极机密之下进行的,那些俄国间谍又焉会获得这项情报?“老大哥们毕竟是身手不凡……”

他们聚集在香港又和朱丽莎接触频频,好像有意要替朱丽莎“扭转天机”,武不屈不免提心吊胆。

武不屈的机关被识破,自然得采取紧急措施,藉以善后。

朱丽莎的行踪和动态,骆驼是了如指掌的,除了他手下的几个能人,能施展最神奇的追踪方法,大批跑新闻的新闻记者,无异都替他做了眼线,朱丽莎派员至华商陶磁公司侦查,一而再,再而三的,消息立刻传递至骆驼那里。

骆驼大为惊讶,不由得跺脚叹息,原来骆驼也同样的在不久前开设了一间陶磁公司。所以说,天底下的能人,智慧都是差不多的,武不屈能想到用陶磁伪装运输国宝,骆驼也想到了利用陶磁运输他窃取到手的宝物。只是骆驼的智慧比武不屈走先了一步。他的陶磁公司开设较武不屈早了几个月。

“这个老王八蛋居然也开陶磁公司了……”骆驼诅咒起来。

骆驼开设陶磁公司,和武不屈的做法完全相同,他利用陶磁作伪装,将所盗窃到手的宝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海外去了。

武不屈所开设的陶磁公司,刚告开张大吉,西洋镜即被拆穿了,他失败的命运已经注定,不去说它。骆驼担心武不屈或会把他也连累进去。

骆驼是敏感的,他料想到朱丽莎若细查武不屈的那间华商陶磁公司的根由,很容易会连带把他的那间陶磁公司也查进帐上去。

因为这些日子里陶磁生意十分难做,尤其是由大陆的出口货,第一是生计困难,因粮荒而影响到工人的情绪,产品的质素低落,无法和舶来品媲美,同时,价格也不便宜。

其时,大陆上的人民,每日均在愁米愁粮,除此以外,连什么日用品也不感兴趣,有谁还会注意到陶磁?欣赏艺术,是需要有闲心的,饿着肚皮,谁会有此闲心呢?

因此做陶磁公司生意的全都倒了霉,最粗的碗具,有时候还有些许零星生意,那些所谓“新潮派”、“浪漫主义”的艺术品当垃圾也没有人愿意要。

所以磁商的倒闭是一连串的,在广州新近开张的就只有这么两家,他们挂了名,都是侨资,以输出为主,第一家就是骆驼所开的“旺财记陶磁号”,第二家是武不屈的“华商陶磁公司”,后者的规模比较大,由北京至汉口到广州,都开有支店。

事情就这么的巧,骆驼和武不屈的脑筋全动在这上面,也可谓鬼使神差了。

由此该也可以说明人类的智慧是相等的,问题的关键只在先一着与后一着。骆驼就比武不屈走先了一步,后者因事机不密被拆穿了西洋镜,竟连累了先走一步的。

骆驼已料想到情况必然不妙,不如先行作善后的打算,以免事到临头张惶失措。

这种收拾,自然得由广州方面先行着手。


当武不屈正为他的陶磁公司西洋镜被朱丽莎拆穿,惶恐不安之际。

是夜,“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会计室轰地一声爆炸,火光冲天,墙裂垣飞……

是有人偷开武不屈的保险箱,误触机关,造成了惨祸,是谁这么傻呢?明晓得武不屈用黑珍珠为饵,谁去动手谁倒霉。

究竟是谁干了这种傻事呢?骆驼和武不屈一经交手,可以很骄傲地说,他把这个名闻东南亚的共党间谍的“底牌”全看穿了,可用一句话来形容,“不过如此”,骆驼还会上这种当吗?

郝专员和姚逢春两人也不会,他们欲斗争武不屈的跋扈,大可以从“政治手腕”上着手,如“打小报告”,拒绝“融洽合作”,阳奉阴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已经是够武不屈头痛的了,就无需要派人去盗启武不屈的保险箱了。

是朱丽莎方面派出的人吗?不!朱丽莎自奉派调查这件“贪污案”以来,可说是手段已用其极,仍然是一事无成,朱丽莎之所以头痛,并非只是中共“民族派”与“国际共党”派系斗争,而是内中还加插了一个“情报贩子”、“阴魂不散”,“骆驼”……朱丽莎很坦白承认,她和武不屈、郝专员方面,较之骆驼方面的智慧都是稍逊一筹的。凡是做间谍工作的,都有着几分敏感,尽管武不屈宣传得天花乱坠,保存在“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保险座内有着一枚价值连城的黑珍珠,也就是由“万历皇陵”起出的珠冠内中最值钱的一部份。但是朱丽莎看见骆驼方面没有动静,心中便有警惕,认为内中必有蹊跷,所以也同样的“按兵不动”。

那么,“英记委托转运公司”内的保险库发生的爆炸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呢?

惨案发生之后,“英记”的负责人黄河浪立刻报了案,警方立刻派出大队人马封锁现场处理。

在那被炸裂开的保险库旁倒毙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经证实后,是一位白种人,身上没有任何证明文件,他的手上戴有软绒手套,足上穿着的是薄底胶靴,一身素色的服装,十足“夜行人”的打扮。

他的身旁,还散落有百合钥匙和各种撬挖保险库的工具,黄色炸药的烟硝缭绕,还有部分引线。

警方的初步判断,这白种人歹徒企图盗窃保险库利用炸药爆炸,不慎作孽自毙,冤枉把命给送掉了。

死者的身上没有任何证明文件,自然也就很难查出他的身分。不过因为死的是白种人,警方的处理也较为慎重。

消息传出,首先着慌的是屠寇涅夫和朱丽莎,在那群俄国间谍群中,“寮国问题专家”查可夫曾经向朱丽莎夸过海口,他自称擅长于开启各种组织离奇的保险库!老毛子的脾气,喜欢在女人的面前表现才华来炫耀,如今被炸死的白种人,莫非就是查可夫么?

不问而知,那些所谓黄色炸药,引线和各种保险库撬挖工具,都是武不屈的诡计,他设的那座保险箱有着特别的枢钮,一经误触,必然爆炸,经爆炸后,那些所谓的现场证物,先由保险箱内洒落在现场的周围,造成是死者遗物的假象。

办案人员凭现场的研判,自然不会指是保险箱杀人,而是指死者“作孽自毙”!企图炸盗窃保险箱而自炸毙命。

这件无头公案不久将会不了了之的。但查可夫之死,却震惊了莫斯科的特务头子。他们平白损失了一员“大将”。一经查实下来,很快的就得到答案,查可夫中的不是敌计,而是中共的谍报人员所布的诱敌陷阱,岂料敌人没有诱到,倒把他们的老大哥查可夫炸毙了。

为什么查可夫要冒险犯难盗启“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保险库?莫斯科的特务官员们便得以开会检讨研究!

但这些“疲劳轰炸”式的会议是不会有结论的。

倒是屠寇涅夫的肚子里却明白,查可夫之丧命,纯是好大喜功兼性好渔色所致,他满蛮以为可以在朱丽莎面前表现一番他在“特务”工作上的智慧和才华!白种人对有色人种的估计,不论在全世界各地,总以为他们要落后半个世纪以上。

所以查可夫没把“亚热带之蝎”武不屈放在眼内,更没把“英记委托转运公司”摆在眼内。

查可夫开启过世界三十余个国家的国防保险库,可是他却丧身在一个区区的粮包委托转运公司的保险箱前了。

莫斯科的特务官员提出严重抗议的公文,官腔由北京一直打到了香港,武不屈有恃无恐,他的理由比任何人更为充足。建议他的顶头上级,把官腔打回莫斯科去,声明他的陷阱是为“解放”全世界建立“社会主义的新世界”而设的,查可夫的作为已经是违反了人民,违反了世界社会主义的共同目标,为帝国主义打前站,反叛了社会主义,用最卑劣的“人民公敌”的行为,盗窃人民的保险库而遭受了正义的惩罚,与人民政府无关……

莫斯料和北京政权之间的交往,本就是如此这般的,大家咬文嚼字,一来一往,绝对搞不清楚究竟是谁是谁非?小小的一个问题,也需待未来的历史专家去考据了。


朱丽莎即得到华商陶磁公司的线索。一再派人“深入”,仍查不出武不屈的用心究竟何在?

灵机一动,她派了廖士贵,先赴广州,透过了屠寇涅夫的关系查看武不屈的陶磁公司,除了输运陶磁之外,在进行着什么的阴谋?

“华商陶磁公司”在广州的那间店,名义上是分公司,主持者是武不屈手下的一员“大将”,名叫孔萨,相貌生得很平庸,但是头脑却精明透顶,他做的工作,其保密的程度,较之香港的那间总店还要严厉。

干陶磁买卖的行号,在广州根本不受人注意。廖士贵经过了再三的考虑,先行至“工商登记处”查他的来龙去脉,经向工商登记处一走,却意外地的有新的发现。

前文说过,大陆上在粮荒饥馑的气氛笼罩之下,工商业均告不景气,陶磁买卖成了冷门又冷门的生意,谁投资谁必倒霉。

所以,一般的陶磁商店,多宣告了关门大吉,仅有一些由所谓的“人民公社”、“合作社”维持着,成为了市面上的点缀品。

商业萧条,连一般百货日用品商店都门可罗雀,陶磁生意等于是开着大门捱日子。廖士贵奉朱丽莎之命赴广州调查武不屈开设的“华商陶磁公司”,他到“工商登记处”翻阅簿子,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早在“华商陶磁公司”开幕三个月之前,竟有着一家“旺财记陶磁号”开了幕。干这种冷门生意的,还不光止是武不屈一个人动了脑筋呢!

廖士贵为了要提防武不屈“狡兔三窟”,以“华商陶磁公司”为虚,以“旺财记陶磁号”为实,仔细看过了注册表,上面注明了它是以“侨资”登记的。

资本额——人民币五千元。

投资人查财旺,女性,年五十二岁,住香港尖沙咀,X街X号。

店设——广州沙面夏伯阳街X号……

廖士贵觉得情形有点蹊跷,抄了地址,至沙面走了一趟。

沙面是贴着广州陆地的一个小岛,四通八达以小桥为交通,原是英租界,建设多是英国化的。

这就是英国人恶劣的地方,假如说在建设进行时,将壕沟填土,这个小岛便和整个广州的土地联起来了。

英国人不这样做,特别把壕沟挖成了小河,建了小桥维持交通。表示和中国人隔绝了。在当年,每一条桥的桥旁,还竖了“中国人与狗不准出入”的木牌子,引起了当地的一些热血青年学生为民族自尊心纠众去拆木牌,闹出轩然大波。

英国人为维持那几块木牌,还架起了机关枪,又用水龙头把学生冲散……

但是学生的示威运动一直没有停止,直至英国人把木牌自动地全拆下来了才告平息。

这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在广州老一辈的人全有记忆!

大陆易手后,中共把沙面指划成俄国老大哥的官员住宅区。闲人禁止出进,门禁森严的程度,就只差没有竖起一块木牌“中国人与狗不许出入”。

廖士贵很诧异。这位姓查的妇女,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什么能在沙面这俄人官员住宅区的地方开设了商店!

廖士贵透过了特殊的关系,得以进入沙面岛,他找到了旺财记陶磁号。

这爿店设在沙面岛上,在表面上自然是做俄国人的生意的,但是派遣到中国大陆上来的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抱着“发洋财”的心理来的,有谁会懂得艺术?旺财记陶磁号已有了关门大吉的迹象,店内正在收拾清理生财呢。

廖士贵大步跨了进门,只见许多陶磁都装了箱,箱上注明了字样是要运送到香港去的,上面还有地址。

廖士贵没看见店内有人,便迳自穿进它的帐房间,又趋进后院,后院内隔着一间宿舍,行李都已收拾就绪,它的主人像是要打算离去了。

倏地,廖士贵发现了一个人,年纪不大,秃着头,团团的脸,似是办完了事刚从外面回来。

廖士贵刚打算和他打招呼,请教一些问题,岂料那人以手掩面撒腿就跑。

廖士贵莫名其妙地追出店外,那人已不知去向了,廖士贵发呆着,想了又想,这个人好像十分面善呢,似乎在那儿见过的。

蓦地,他跺脚说:“唉,那是唐天冬,骆驼手底下的傻小子……”

骆驼竟然在广州也开了一间陶磁店,问题就不简单了,廖士贵急忙拍了急电给朱丽莎,报告调查经过详情,并指出骆驼也有一间陶磁店设在广州,香港分店也有地址。

朱丽莎读过电报之后大为惊诧,她想不到武不屈和骆驼双双都在广州开设陶磁公司,又都在香港设有据点。原因何在?何以那么凑巧?

朱丽莎立刻就想通了,武不屈自接掌“海外经济拓展”业务始终没输运任何一件国宝至香港,他可能有计划利用陶磁掩护“走私”!

那么骆驼呢,必是利用陶磁伪装运送他夺得的“赃物”,陶磁由广州装箱运至香港,骆驼假装连箱也不启,转运出海外去,其实他把夺得的赃物加了进去。

朱丽莎大感满意,查可夫供给她一条线索,使她一连揭发两件阴谋!可谓时来运转了。

朱丽莎必须立刻展开行动,她决定先行对付骆驼的旺财记陶磁号,先截住不让他把宝物运出香港。

事情之怪也怪在这上面,武不屈开设的华商陶磁公司是开设在湾仔,骆驼开设的旺财记陶磁号也是开设在湾仔,两间店相隔,不过是一两条街的距离。

这时候,因为武不屈的西洋镜被识破了,骆驼知道很可能连他的把戏也会被拆穿,因之急切计划着收手另图打算。

唐天冬是奉骆驼之命驻守在广州看守那间分店,因为唐天冬的头脑较为笨拙,又曾经落在郝专员他们手里,只能派他作这种用场,任何事情不用管,招呼那毫无生意的门面,在差不多的时候收购一些廉价的陶磁装箱运上香港,他的责任即了。

但是骆驼却没料想到朱丽莎的行动竟会如此之快,骆驼刚考虑到武不屈的陶磁公司西洋镜被识破,可能会连带把他的那间“旺财记”也露出原形,却还来不及应变。

骆驼已经是“老谋深算”的了,任何事情有了决定之后,就立刻去做,绝不拖泥带水,当天晚上他就拍了电报给唐天冬,但是好像已经太迟了呢,唐天冬接得骆驼的急电之后,正待收拾,廖士贵已经登门了。

唐天冬不知内里,以为东窗事发,廖士贵是登门逮捕他的,看见廖士贵撒腿就跑,更露出了马脚。

廖士贵想通了,“旺财记陶磁号”广州分店里所发现的仓皇逃走的人是骆驼的党羽唐天冬,再回想到“工商登记处”的那个注册者姓查,又是个妇人,那必是“九指手祖奶奶”查大妈无疑了,更是骆驼手底下最有力量的人物之一。

因之,廖士贵一方面拍了急电给朱丽莎报告调查所得的详情,另一方面,他向组织的“广州联络站”取得连络,请求援助,务必要擒唐天冬其人。

廖士贵猜想,骆驼手底下的能人甚多,不可能光只派傻小子唐天冬一人“挑大梁”,必然在广州主持这间分店的另外还有可派上用场的人物,但是只要抓到唐天冬,一切的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

廖士贵的想法固然是合情合理的,但实际上的情形却是两样。

骆驼之所以要设这间店,是要做到“名符其实”、“虚有其表”,本来在香港真做陶磁生意的,只要信函往来向广州的陶磁厂直接订货,一俟运往香港,再转运出海外,也就万事OK了!但骆驼要取这个巧,自己的商号订货,自己的商号装箱,运达香港之后,又原箱输出海外,干净俐落而且漂亮——只是多了一点“夹带”而已。

间谍工作上的估计,全凭智慧,“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廖士贵就估计错了这么的一点,他以为“旺财记”广州分店的主持人并非唐天冬一人,必有其他骆驼的党羽……于是,就白耗了许多的时间。因为骆驼就是担心唐天冬呆在香港,迟早还会出纰漏才把他弄上广州。

唐天冬能在沙面岛上“俄国顾问官员”的住宅区开店,安全必不会有问题,陶磁生意,原是全仗“狮子大开口”的!对付洋朋友,更是好赚,俄国大鼻子对此不感兴趣,于唐天冬更是有利,所以骆驼认为派唐天冬以“侨胞身分”驻守广州,较之他留在香港特殊环境之下,更为有利。

所以,“旺财记”广州分店,就只有唐天冬一个人。当然对唐天冬的安全问题,骆驼仍是为他有所安排的,但是唐天冬傻头傻脑交代多了反而麻烦,因之骆驼只授给他一条最危急时的“锦囊妙计”。

唐天冬究竟用了什么“锦囊妙计”?能逃出廖士贵追踪捕捉?

廖士贵和他驻广州的“组织”取得连络,发动无数的侦骑,把守各交通要道,尽情不让唐天冬逃出广州,一方面又透过了俄国人的关系,派人留守在沙面的“旺财记陶磁号”里,只要发现行迹可疑的人,一律将他拿下。要实行严刑拷问,追根寻源。但是一连守候了两整天,连唐天冬的影子也没寻着,那间“旺财记陶磁号”也静若坟场,既没有顾客登门,也没有关系人回返店内。

廖士贵驻广州的关系“组织”,并非属于中共的“地上机构”,他们是属于莫斯科方面的“赤色特务地下控制组织”,虽然有时候仍是明目张胆的,但究竟不受中共方面的欢迎,又经常和中共的特务组织发生冲突。因之在行动上经常会遭遇许多的困难。廖士贵的情报使他们深表怀疑。动员了大批的人员,空守了两天两夜,又引起了共党方面的特务注意。他们不得不“收兵”了!


武不屈的情报也很快,他开设的那间“华商陶磁公司”发现了朱丽莎爪牙光临后,立刻他就接获“眼线”的报告,说是朱丽莎派他的手下“大将”廖士贵上广州去了。武不屈即和广州方面取得连络,请他们派员监视廖士贵的行动。

廖士贵在广州调查他的“华商陶磁总公司”,又至“工商登记处”翻阅注册簿子……武不屈全获有报告。

武不屈自叹,“把戏”是要戳穿的。

可是他忽又接获情报,廖士贵在广州除了调查他的“华商陶磁公司”之外,另外又调查一间开设在俄人住宅区的“旺财记陶磁号”,而且连俄国特务也出动了。

武不屈不由得震惊,立刻督令驻广州的特务调查“旺财记陶磁号”的详情。

一经报告,武不屈不由得跺脚大叫:“他妈的!”他的头脑也够敏感的,立时恼怒非常。

“唉,旺财记陶磁号必然是骆驼开设的机构,真是棋差一着了……想不到竟被朱丽莎那女流之辈抢先一步,把骆驼的机关先行揭破了!”

武不屈自叹,人类的智慧是相等的,问题是先行一步与迟行一步。

开陶磁公司,武不屈迟了一步,戳破骆驼的机关,他又比朱丽莎迟了一步。

武不屈很快的算是把问题想通了,他知道骆驼开设那间旺财记陶磁号必是用以伪装掩护运输他夺得的赃物出海去。

这个发现,可说是足以“扭转天机”,“颠倒乾坤”,将骆驼的阴谋和诈术一举而击败了。只可惜被朱丽莎抢先了一步。

“唉,到底是俄国特务厉害!”武不屈自语说。“这点子绝对是俄国特务所出的,朱丽莎不会有这种脑筋!”

有这样的发现,便该是采取行动的时间了,否则又会被朱丽莎抢先。

不过,事情已发展至这地步,骆驼岂会没有防范?武不屈考虑再三,蓦地计上心来。他回至“特务站”,立刻召集开会,郝专员、姚逢春、冯恭宝、魏中炎、毛必正……高级干部都得到场。

武不屈提出了报告。首先说明了他筹备华商陶磁公司的经过和原因及任务。武不屈说:“香江古玩商店的内幕早已经被识破了,所以不能再利用为古物运交的机构,今后将以华商陶磁公司为接替机构!”

郝专员是够机警的,他奇怪为什么武不屈忽然自动“坦白”,内中必有原因!

但是姚逢春却着了急,说:“那么香江古玩商店是否就此关门大吉呢?”

“不!”武不屈说:“它留着做‘香饵’!凡交易接洽仍由香江古玩商店洽办!”姚逢春的心中始投下了一块大石,因为砸饭碗事小,上级的处分可受不了。

武不屈又说:“在我筹备这间店的期中,我有了最新的发现,原来,我们的敌人骆驼,‘阴魂不散’、‘情报贩子’也有着这么的一间陶磁商店,同时在广州也同样有分店!”武不屈是遮丑的做法,但是这消息甚为刺激,使全场大愕,同时也对武不屈的发现甚感钦佩。

“骆驼开陶磁公司有什么作用呢?”毛必正楞楞地发了言。

“这还用研究吗?他盗窃了许多古物,当然不能在香港出赃!”

“出赃?”姚逢春的血压高,立时额上青筋也露了,汗珠子如黄豆般的大。

“既然有这种发现,为什么我们不采取行动?”冯恭宝也问。

“当然我们要采取行动,但是每次我们的行动,都有惨败的教训,不得不特别慎重!”武不屈说。

“武专员是担心骆驼另有阴谋吗?”冯恭宝再问。

“当然,此后我们每一着棋都不能走得偏差!”

姚逢春站了起来,喃喃地说:“武专员有怎样的打算呢?”

武不屈说:“假如说骆驼所窃取的古物,仍有未运送出香港的,必然就是收藏在那间旺财记陶磁号里了,既然我们已经获得线索自然得要采取行动,否则被朱丽莎捷足先登,我们便徒劳无功了!”

郝专员缄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这时提出了疑问:“香江古玩商店失窃不是一天了,骆驼有能耐把赃物运出海外去,早就运走了,还会留待今天么?”

武不屈说:“利用陶磁伪装一件古物,绝不是一天可以弄得好的事情,我有这种经验!”

“上一次白鹅毛号游船内,摆满了全是香江古玩商店失窃的东西,等于说是骆驼开了一次‘赃物展览会’,到现在为止,那条船落在什么地方,我们都没有找到,难保不就是那条船把所有的赃物载走了!”

“船上所摆出的全是赝品,这是可以想像得到的!”武不屈说:“骆驼不是呆瓜!他真会开赃物展览会吗?凡是做骗子,都会作失败的打算,万一他的预谋失败,岂不把他所费的心血,全毁之旦夕了么?”

郝专员对武不屈所说的一切,都不表同意,但是他又苦在提不出反证。白鹅毛号事件,他遭遇了惨败,栽倒在骆驼的手,那是事实,这时候提起来也着实是丢人哩!武不屈再说:“找寻这艘曾展览古物白鹅毛号的下落,当然是我们的重要工作之一,但是在当前,我们要对付旺财记陶磁号,也刻不容缓,否则被朱丽莎抢先一步,若有任何一件古物落至朱丽莎的手里,我们就会吃不完兜着走,无法向上级交代了!所以,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郝专员,这任务全交给你了!”

郝专员大感恐怖,他知道武不屈是最会取巧的,假如是能讨好的任务,武不屈岂会交由他办理?必然是武不屈也搞不清楚骆驼开设那间陶磁号的底细呢!用广东人的俗语说,那是现成摆好的香蕉皮,要让郝专员去踩。

“万一那也是骆驼布置的圈套……?”

武不屈板下了脸色说:“这是命令!”

散会之后,冯恭宝、毛必正、魏中炎三人暗自商量,他们三人,是奉派至香港的中层干部,而且都是“同期”受过特别训练的。

到香港后,他们一直没有发展,始终是听命受指挥,奉命刻板行事,累次的行动下来,他们的行动记录多是不愉快的收场。

哥儿们三个,为了立场、为了资历,希望有一番表现,作为晋级的踏脚石。于是,他们决意以“三人组织”实行一次特别的行动,不听命于任何一个人,实行突袭旺财记陶磁号。假如说,能夺回任何一件失窃的宝物,他们即可以吐气扬眉了。

有了决议之后,他们三人等候至夜阑人静,各自收拾好枪械和用物,向守门的说是肚子饿了出去吃宵夜。便走出了他们的特务站。

是时,武不屈正在三楼上的窗户窥看得清清楚楚,他那阴森的脸容上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很显然的,他的奸计又告得逞了。

最奇怪的是武不屈每逢向自己人计算时,阴谋都能够得逞。

冯恭宝、毛必正和魏中炎三人,为了贪功,竟然自动地去为武不屈做“牺牲品”。


骆驼的旺财记陶磁号和武不屈的华商陶磁公司全开设在湾仔的X街。相隔不过是一两条街位,遥遥相对。

这条街道,和商业码头十分接近,四周差不多都是仓库,所以在入夜之后异常的冷静,除碰巧了有时候货运的输船午夜拢岸,又急着要装货卸货,苦力群集,那么它就自然而然地热闹起来。

这一夜刚好是蒙古寒流侵袭,沿海上寒风萧索,连路人都稀少,这条街上更是显得冷落了。

冯恭宝、毛必正和魏中炎三人乘车赶到了目的地,将汽车打发走。

他们路经华商陶磁公司时,因为对武不屈的印象开始恶劣,平日又敢怒不敢言,便各唾了一口涎沫。

不久,已来至旺财记陶磁号的门前了。

他们三个人具是受过训练的,考绩都还不弱,一切特务行动都有固定的步骤,首先要打量附近的环境和地形。

“旺财记陶磁号”似乎是一栋违章建筑,它所占的地点似是一条衖弄,前后把衖弄堵住了,盖上了屋顶,便形成一间商店了。

香港已经是现代化建设的都市了,由于战后人口的膨胀,它的建筑物都向高空发展,但是“钱可通神”,违章建筑物还是比比皆是。

冯恭宝三人打量了旺财记陶磁号的前后环境,发现它虽然“违章”,但是占地却也相当的大,房子也盖得十分牢固。前后门和窗户都装有防盗的铁条和铁闸,想偷进屋子去也不大容易呢。

屋子内的电灯亮着,显然里面是有着人的,窗户的窗帘深垂,无法窥得屋内动静。冯恭宝说:“万能匙恐怕没有用,要启两重门,必把屋内的人惊醒了!”

毛必正原是携带有硝化药物,打算用以烧毁铁栅枝的,这会儿似乎也行不通了。

魏中炎忽的有了发现,说:“你们看,屋顶上有天窗呢!”

瞧那屋子的天窗,纯是透光用的,没有防盗设备,由天窗下去可能还是这屋子的天井,那该是最理想的一条路了!

三个人计议已定,决心爬瓦背进屋去,便绕道趋至后巷。

因为他们和骆驼交手都曾经有过惨败的教训,所以得特别小心谨慎。

毛必正自命是爬墙专家,他携带有工具箱,取出钩绳,并不直接搭向旺财记陶磁号的屋子,他抛绳挂向邻屋的一所仓库,在屋檐上挂牢后,攀绳而上。

冯恭宝和魏中炎给毛必正把风。注意着巷首两端的动静。

假如发现马路上有人路过,他们便吹口哨提醒毛必正注意。

毛必正挂妥了绳钩,如一只猿猴似的攀绳而上,功夫倒是不弱,手脚也俐落非凡,瞬眼间已由仓库的边缘“荡秋千”落在“旺财记陶磁号”的屋背上了,他穿的是软底胶鞋,没带出丝毫声息。

毛必正收起绳索,在瓦背上匍匐而行,如一缕烟似地溜至那屋顶的天窗上。

巷口间冯恭宝在吹口哨了,那是发现马路上有人朝旺财记陶磁号过来了。

毛必正急忙伏身瓦背上不敢动弹。

可是这会儿忽的银笛也响了,这是香港居民家家户户必有的防盗及治安的设备。

他们防盗有着良好的互助习惯,只要有一个人吹银笛,立时就会有很多人响应,而且是盲目的,不管他们发现了什么。

情形显得十分糟糕,四方八面的银笛都在响。

毛必正他们三个人,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他们爬屋顶被人发现了?抑或是在附近的地方发生了有其他的事?

“怎么回事?”毛必正在瓦背上问。

“还搞不清楚咧!”冯恭宝答。

“静着,不要响!”魏中炎说。

银笛的鸣声响彻云霄,很多住高楼大厦的居民纷纷亮了电灯推窗探首向外观望,把这条巷子照耀得如同白昼,他们的身形也露了出来。

“事情不妙了,溜吧!”冯恭宝说。

毛必正在瓦背上失魂落魄。正待要下瓦背,蓦地巷口间蜂涌进了大批的人,为首者竟是警察!

这条巷子,原是死巷,旺财记陶磁号的屋子是违章建筑物把巷子给堵死了。

“不许动!”警察已经拔了枪,向他们冲过来。

冯恭宝和魏中炎无所遁形,虽然他们的身上藏有枪械,但这时候该考虑是否应该持械拒捕。

毛必正心中一慌,一个不留神,栽了个大筋斗,由屋顶摔到水泥地上,摔得像个“孙子”。

这也正好,三个人乖乖地束手成擒。

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在警察的看守所中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又是中了骆驼的诡计了,骆驼因得到情报,朱丽莎对武不屈开设的华商陶磁公司已经展开行动,廖士贵奉命已赶往广州去调查了,骆驼便知道事情不妙。他算准了,必会连带他的那间旺财记陶磁号的西洋镜也被拆穿。

骆驼便有了应变的准备,很快的他就得到了唐天冬的消息,廖士贵的调查工作已经深入到“旺财记陶磁号”了!

骆驼虽然有应变的准备,但想不到行动竟会这样快,他们在愚蠢的时候,笨得像条驴,精明起来时行动的速度也颇够惊人的呢!

骆驼自香江古玩商店所夺得的宝物的确不少,他得要有个藏宝的所在。在旺财记陶磁号还没有开设之先,骆驼是把那些宝物东藏西掩的。如“紫云别庄”、“白鹅毛号”,都是他的“藏宝”所在,但是运送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谈何容易?由甲地至乙地,由乙地至丙地,都随时要注意到消息会走漏,被敌人或歹徒觊觎。

自从旺财记陶磁号开设以后,利用陶磁作为掩饰,可以公然运输往来及运出海外去收藏。

只可惜这间陶磁号的寿命竟是这样的短,骆驼还来不及将所有的“赃物”输出海外去,就已经要计划“打烊大吉”,简直可以说是措手不及。

假如说,这时候再利用陶磁作掩护运送那些宝物,必会遭歹徒注意,骆驼为了拖延时间,先布了局,以防歹徒突袭。

旺财记陶磁号香港总店的主持人乃是查大妈,骆驼让查大妈先在店内伪造了“蛛丝马迹”,向警署报案失窃,丢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值钱的东西,警署派了几个探员,和平日办一些不着重的案件一样,公式化行事一番,最后,归档了事。岂料第二天,查大妈又去报案,照样的在事前先布了失窃痕迹,又是丢了好几件不值钱的陶磁,可是这残废的老太婆嘴巴不饶人,在警署嘀咕了一番,咒骂香港的警察无能,连小偷都管制不了。

因之,倒霉的是晚间巡夜的路警,官腔由上面一级一级地打下来,逼得他们要对旺财记陶磁号另眼看待,特别地注意着。

第三夜果然发现小偷爬屋顶,路警一声银笛吹过,其他附近的路警赶过来响应,再加上附近的居民协助,三个小偷一举成擒——那就是冯恭宝、魏中炎和毛必正。严重的是三个小偷的身上全有着无照枪械。

小偷携有枪械的,在香港甚为少见,霓虹晚报又发了独家报导新闻。

郝专员和姚逢春得到消息大为跳脚不已。

武不屈却暗暗窃笑。

武不屈的肚子里早有计算。骆驼不是好对付的,广州的那间陶磁号既已被发现了,在香港的这间总店,焉有不加以防范之理?

骆驼原是诡计多端的老江湖,他在陶磁店内,布下了什么罗网及陷阱不得而知,武不屈苦头吃多了学了乖,所以算定特务站内必有贪功好胜之士,会去冒险一番,这样,纵然骆驼有着些什么险恶的阴谋,上当中圈套的必是特务站派出的替死鬼,于武不屈无损,他还可以坐享其成,就此破了骆驼的法呢!

果然,冯恭宝、毛必正、魏中炎三个自投罗网,夜探旺财记陶磁号,真相还未摸清楚,就被当做小偷捉将警署里去,丢人事小,他们三人的身上全有着无照枪械,问题就严重了。

消息传来,可把郝专员和姚逢春急坏了,这不是闹着玩的,“械劫”在香港时有发生,偷盗的事情小,“械劫”的事情大,警方一定会穷加诘究枪械的来源。倘若移送法院的话,法官也一定会按照械劫定罪。

武不屈却沾沾自喜,“亚热带之蝎”身手确实不凡,每逢算计自己人的时候,是必然中鹄的。

接下来,他的计谋就出笼了。

该天下午,旺财记陶磁号便来了好几个便衣,他们自称是警署的警探。

因为查大妈曾经一再赴警署去报过案失窃,昨晚上又在她的陶磁商店屋顶上抓到了小偷。

警署们还带了好几件不大值钱而又陈旧的陶磁装饰品,说是在贼屋里起出的赃物,特地送来让查大妈指认。

其实,旺财记陶磁号什么东西也没有丢,也从未有小偷光顾过,这不过是骆驼的诡计,因为收藏在陶磁商号的宝物很多,一时很难全部撤走,他让查大妈谎报失窃,无非是冀图取得警方的保护,防范匪徒的突袭,得以从容将所有的宝物迁出。

但在这会儿查大妈是无法否认她的店号根本没有丢东西的。好在那几件陶磁装饰品并不值什么钱,领认了也无所谓。假如将来找到真正的失主,再原璧奉还也无伤大雅。查大妈便含糊地认了,她的答话也是非常技巧的:

“店内丢的东西很多,也搞不清楚哪一件是,哪一件不是,反正是不太值钱的陶磁器便是了……”

警探们给她做了笔录,并请她签了收据,放下了那些陶磁装饰品,便行离去了。

事后查大妈打电话向骆驼报告经过情形。

骆驼顿感觉到内情有蹊跷,香港的警察是愈来愈是进步了。但是进步的程度也不会如此的惊人,警察维持治安,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抓到了小偷,不请失主至警署去领认,反而“送至府上”,这种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实在可佩,简直是民主到家了!

“小心有诈!”骆驼立刻回答说。

“诈个什么劲?”查大妈不懂骆驼之所指,楞楞地说:“岁月不饶人,你是老糊涂了,无时无刻不在疑心生暗鬼,连收下几件破东西,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骆驼说:“查大妈,不要疏忽大意,你要切记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一句警惕的标语:‘敌人是永远不睡觉的!’要随时注意到遭敌人的暗算。世界上任何民主先进国家,吃警察饭的都称为是穿‘老虎皮’的,抓到小偷起出赃物,一纸通知请你赴警署去认领,已经是十分的客气的了,哪会专差送至府上,让你认明签收了事的?内中必有蹊跷!”

“好心遇着雷劈!”查大妈反驳说:“最近所得税增加了,知道吗?警察不服务得周到一点,无法平息民怨!老娘也是在江湖上打滚的,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少!只管放心,这类的小事情我会处理的!”

骆驼仍然不放心,他找彭虎听电话。

彭虎是从广州的那间陶磁分店被识破机关后,奉命进入旺财记陶磁号给查大妈做保镖的。

其实他们朝夕锁了店门,作“关门大吉”的打算,与外间隔关系,也无需要什么保镖的。不过有彭虎留在店内,骆驼总比较放心一点,至少他可以看管那几件未迁出的宝物,不让它丢失。

彭虎接过电话听筒时,骆驼向他关照说:

“查大妈有点老懵懂了,几个穿便衣的人送来的便宜装饰品,她没仔细研究来源便随便收下,你要小心,仔细检查一番,看看那几件破磁器,里面有什么没有?”彭虎唯唯诺诺,挂上电话后,将几件陶磁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彭虎做事本来就是粗枝大叶的,再加以查大妈在旁冷言讥讽,彭虎着实受不了。

“彭虎哥除了把式以外,还真好像学过了做侦缉队呢,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彭虎说:“骆大哥既然关照过,我也就学着这样做,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查大妈哈哈大笑,说:“骆驼最近是老糊涂了,你也跟着他学吗?”

“骆大哥怎样老糊涂了呢?”

“你且看,由巴西跑到东京,由东京跑到香港,差点儿把老朋友的命都给丢了!在此风声鹤唳的当儿,又搞什么陶磁店,派那个傻瓜蛋唐天冬上到广州去,现在把戏被戳穿了,我看唐天冬准保脱不了身,说不定一条小性命就要赔在这上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