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琪呆着了,立在甲板上,额上挂满了汗珠。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也或是有人故意和他捣乱开玩笑,但这事情并不偶然。恫吓电话会老追踪着他的,由岸上到海洋上……

到哪儿去找这个打恐吓电话的人呢?在岸上时,他寻不着,现在他同样的也不会寻着。

这天,艳阳高照,甲板上排列了许多的帆布椅,红男绿女,并坐阳光之下,有吸烟的,有阅报的,有闲聊的,人家真个是为旅行而旅行的,谁会像宋琪那样的紧张呢?

他像是一只没有了头的苍蝇,乱飞乱撞地,失了魂落了魄,在甲板上走来转去了一两眼,都觉得可疑。

他拭着汗,迟疑地,有点无可适从。追踪高丽黛的人已经上了船,好像已经是事实……但只到下午,就抵达目的地了!他们就要上岸,自然,追踪者是同样会追上岸的。

宋琪已经受到了警告,最好是不要上岸,由原船回去,否则对他不利。

在H港时,宋琪土生土长,地理环境熟悉,又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给他帮忙,尚且还对付不了那些可怕的人物。

若到达砂劳越,人地生疏,道路不熟,无亲无友,那该怎么办……?

他的内心,已经有了恐慌。

所有的麻烦都是因高丽黛而惹来的,而高丽黛这时候却赴洋船长的约去了。

宋琪两眼瞬瞬的,忽的又想起了高丽黛既是个善妒的人,为什么她自己又和洋船长交往得如此密切呢?

是否她另有用心,是为自己本身的安全计,她尽量和洋船长交游,是为逃避歹徒的窥觎?

豪华邮轮上当一船之长,等于是一座“国土之王”,有无上的权威,因之,高丽黛接受巴结,歹徒就奈何她不得了!

“唉!我的头脑也被弄乱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宋先生,上哪儿去?”忽然,在一张供旅客晒太阳的帆布椅上,一位白发苍苍的洋人和他招呼。

宋琪一看,那是史葛克老先生,奇怪的是就会那样的巧,这位老先生就坐在他房门走道前的甲板上。

“看你神色匆匆,是发生了什么困难吗?可有我效劳之处?”史葛克老先生再问。

“没有,没有……”宋琪连忙否认。“不敢劳烦……”他说着,又匆匆忙忙地调头,回返舱房里去。

他默默着,脑海里又在胡思乱想,吃了一杯酒,企图镇压神经上的紧张,一杯酒下去,更是汗如白豆。另外又斟满了一杯。

唉,他有生以来还未有如此的惶恐和苦恼过,这算是什么样的新婚蜜月?这简直是受罪呢!

这电话恫吓者,相信和曾搜索他们舱房的人是同一个,他究竟是和日本人“黑田组”是一路的?抑或是和阮难成是一路的?

猫眼石不是“黑田组”要找寻的目的吗?似乎他们是为诈财或劫夺钱财而来,而阮难成等人呢,却纯是为寻仇而来的……。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只要其中有一方面会追踪到砂劳越,其余的人也会追踪到砂劳越……。

高丽黛为什么要选择那地方作为蜜月旅行的所在呢?它不是名山美埠!从未听说过有人赞美的地方,真可谓古怪呢!

蓦地,电话铃声又响。

宋琪几乎是失魂落魄的,又会是谁打电话来?他惶恐地,悒悒不安地取起听筒。

“谁?”他问。

“我是顾富波,船上的探长请你来一次以证明我的身分!”顾富波战战兢兢咽着气说。

“船上哪来的探长?”宋琪问。

宋琪不乐,那个法国人肚皮像个啤酒桶,眼大无神,说话多,意见多一无是处,豪华邮轮上雇用了这种侦探也可以说是倒了楣。

他凭什么作威作福的要传宋琪过去?

原来,袁菲菲中毒事件,把顾富波连累了,这位胡涂侦探怀疑顾富波的身分。

昨晚上宴会结束后,是顾富波亲送袁菲菲返回舱房的。还在舱房内和袁菲菲温柔了一番,又饮了约有半瓶酒才离去。

顾富波搬进特等舱后所居住的舱房和袁菲菲相连,等于是套间,当中只隔着一间共用的浴室。换句话说,随时相通可供偷情之用……。

顾富波就有了谋杀的罪嫌,在这种豪华邮轮上,也就是“小白脸拆白党”活跃最有利的地方,譬如说一些有钱的孀妇,“徐娘半老”的怨偶,她们“深闺寂寞”,有打算旅行游玩打发寂寞岁月,遇上“小拆白”就几乎逃不了,赔了身体又赔钱,被大大的捞一票。

私家侦探几乎就是专办这类的案子,所以那位“法国侦探”首先就注意及此。

顾富波涉嫌最重。他被一次一次的传讯,问长问短的烦不胜烦。

宋琪了解真相后,说:“我就来!”他挂上了电话,整理好衣裳,至侍者间,请他们派人带领他到侦探办公室去。

萧大炮很够道义,他陪伴顾富波一直留在那位洋侦探的办公室内。只因为他的地位不够,顾富波的女主人又和洋船长混在一起,顾富波又曾提出过辞职的要求……

负责办案的那位法国侦探得小心翼翼地处理此案,不得罪船长,不得罪高贵的旅客。

顾富波的身分只是司机,他只是“一步登天”住进了特等房舱,至为可疑。“收拾”他是一点也不会出问题。

这位法国老爷侦探有着他势利的看法。

“怎么办?”萧大炮问宋琪说。

“顾富波真是‘祸由自咎’,让他旅行,他却‘猎艳’,惹来了这身的麻烦!”宋琪一声叹息,他自己的麻烦犹未了呢。

“不过,我保证顾富波是冤枉的!”萧大炮说。

宋琪摇头说:“保证有什么用处?最重要的是拿出证据来!”

不久,侦探助手已招呼宋琪进入侦探间去了,那真是煞有介事。

只见这办公室内,置满了各式各样的办案仪器,墙上还挂着指纹图,许多曾在豪华邮轮上犯有窃盗诈骗的前科犯照片。

顾富波垂首丧气坐在一张木靠椅上,头顶上亮着询问灯,他被烤得热汗淋漓,很感到吃不消。

“宋先生,我只需要你证明一个问题,顾富波曾经向你提出过正式的辞职!”洋侦探一板正经地问。

他的助手却静坐在一台英文打字机之前,两手舞蹈,不停地打字,记录下询问的口供。

“那是他闹着玩的,年轻人多饮了酒,少不了会胡说八道的!”宋琪回答说。

“在事情发生之前,我们可以当他是胡说八道,但既发生了可怕事件,我们就不容轻视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心得,可否让我们知道?”

这位洋侦探便煞有介事地将调查结果说出。

昨晚上舞会结束后,由顾富波送袁菲菲回返舱房,两个人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免不得又在房中缠绵一番。

袁菲菲开了一瓶酒,两人又是饮得七荤八素的,大概将近凌晨时顾富波才回房去。约过了一两个小时,袁菲菲腹痛如绞,呕吐不止,她打电话求援……

经医生诊断,她是食物中毒,也就是得了毒,经洗肠胃急救,还算好,很快的脱离了险境,这也是因酗酒而救了她,藉着酒的力量抗毒,她能支持着打电话求援。

“她是误食了什么药物呢?”宋琪提出问题。

洋侦探便说:“袁菲菲的房间我已全面检查过,酒瓶,酒杯,剩下的残酒都没有问题,所有的饮料也没有问题!”他忽的指着桌上一只有如古代欧洲宫庭式的带铝盖雕花纹的磁杯子,边说:“这是袁菲菲最心爱的一只杯子,平时是她自己用以泡香茶用的!”

宋琪伸手,要接过那只茶杯,但钟翰斯一摆手,禁止宋琪接触那只杯子。边说:

“别碰它,我还要汲取上面的指纹!”

“到现在为止指纹还未有取出么?”

钟翰斯耸了耸肩膊,摇首说:“很可能下毒的根本没留下指纹,是老于此道者干的!”

宋琪用铅笔挑开茶杯的铝盖,只见里面满盏是泡化开了的茶叶。

“是茶叶出了问题吗?”他问。

“反正是有人在这盏茶内放了钾性的猛烈毒物,袁菲菲也就是吃过了这盏茶,她酒醉迷糊,午夜口渴,就吃了这盏茶出了毛病!”

“经过了化验了么?”

“初步化验已经证实!还得等待进一步的化验!”钟翰斯正色说:“宋先生,以你的看法!是谁下的毒手?”

“我和袁菲菲素不相识,无从猜测!”

“现在涉嫌最重的就是这位顾富波先生,他和袁菲菲女士一同由二等舱搬上特等舱上来,昨夜的舞会结束后,又是他送袁菲菲回房,两人在房内盘桓有一两小时之久,毛病就出在这段时间之上!”

顾富波的情绪恶劣已极,忽的高声咆哮起来,说:“我为什么要毒害袁菲菲呢?请你替我说出一个理由!”

翻译人具将意思告诉钟翰斯之后,这位洋侦探摇了摇头,说:

“我只是说你涉嫌至重……”

宋琪即代顾富波解围,说:“关于顾富波的问题,我可替他负全责,顾富波不是这种人!”

“他已经辞职,你仍还是愿意为他负责么?”

“我带他出来旅行,我们雇主的契约仍未终止,一定要旅行回到H港之后才告结束!”钟翰斯便取出一张保证书让宋琪签字,并说:“这仅是一项手续罢了,我们在轮船上的侦探社只是一种服务的性质,等到到岸之后便将资料送交当局作为参考!”他复又向顾富波说:“好在还未有出人命,只是有置毒之嫌而已,假如以后不再出问题,当然就不再有你的事了!”

“这件案子就这样可以结束了么?”宋琪问。

“最着重的还是要袁菲菲女士不再追究!”

宋琪很快的为顾富波签了字,他们就可以走出钟翰斯的办公室了。

顾富波满腹牢骚,自认晦气。“这种的旅行,实在受不了!”

“这是自命风流之过也!”萧大炮还从旁加以讥讽说。

医院距离钟翰斯的办公室不远,袁菲菲已回复清醒。在这时间可以接见访客。

他们一行三人进入了病房,袁菲菲的气色甚好,也是及时救治,中毒不深的关系。

“医生吩咐我三个月之内不许饮酒,上帝,这日子叫我怎么过?”她气恼地说。

“袁菲菲,究竟是怎么回事?”宋琪坐到床前慰问。“你可知道,在你的那只茶盏里有着钾性的毒药?”

“怪哉,我由上船的那天就是用这只茶杯的,假如有毒,我早就该中毒了!”袁菲菲皱着眉宇说:“有人想谋害我已经是不成问题了!”

“现在涉嫌最大的就是顾富波,你认为顾富波会谋害你吗?”

袁菲菲瞪大了眼,霎霎地注意着顾富波那颓丧的神色,疑惑地说:“顾富波谋害我么?此话从何说起,他谋害我有什么好处?”

顾富波甚为恼火,说:“那个法国侦探真是活见鬼,他还要求你不要追究这件事情……”

“王八蛋,他们只希望结案了事!”袁菲菲激恼地说。“这算什么名堂?乘豪华邮轮几乎把命也丧掉了!”

宋琪是心平气静的,很平和地说:“袁菲菲小姐,据你的想法,在这艘邮轮上,有谁会谋害你呢?”

“我毕生之中没有仇人,何况在这艘邮轮之上,我纯是因为家庭寂寞出来旅行的……”

“恋爱有纠纷么?”

“噢!”袁菲菲苦笑,说:“宋先生。别忘记了我是一个孀妇,‘文君新寡’没多久的时间!”

宋琪皱起眉宇,看了顾富波一眼,若说袁菲菲是“文君新寡”,那末她和顾富波的恋爱进展也未免太快了!“假如说,不是你自己大意的话,那末一定是有另外的人在你的茶盏之中置下钾性的猛烈毒物!”宋琪再问。

袁菲菲说:“我由舞会里回来,还没有事情,顾富波陪我在房中聊了半夜,也没有事故发生,至将近黎明时,因为口渴而醒来,将那大盏的浓茶咕噜噜的一口气喝了下去。当时就觉得情形有异,那盏茶的味道也不大对,可是多饮了酒的人,辨味的能力有问题,舌头是麻木的,但是我的嗅觉却是最敏感的,我觉得房门有异香,那是很名贵的香水,我从来不用那种香水的……”

“什么样的香水?”宋琪问。

“嗯,那气味芬芳,有透彻人的心肺的感觉,嗅着那种气味,会飘飘然的,好像魂出躯窍,就在此时,我觉得情形不大对劲,是毒发作了,我就立刻打电话给顾富波叫他请医生……”

“你认为是涂有那种香水的人下的毒?”

“嗯,大致上不会差,我的嗅觉是最灵敏不过的!”

“这样说,是个女的了?”

“男人会涂‘巴黎梦乡’香水吗?”

宋琪便搔着头皮,说:“那末,在你的心目之中,这个女人是谁呢?”

袁菲菲欲言又止,正在这时,忽的有人敲房门,顾富波随手就将病房的大门拉开了。

只见一位白衣侍者,手提着一只花篮进了房,花篮中是白水仙花,甚为名贵。

这艘豪华邮轮之上,什么样的店铺全有,花店就有好几所。

这一篮水仙花,就是医院隔壁的花店送过来的,但,是谁送过来的?

袁菲菲在豪华邮轮上接触的朋友并不多,她单独旅行,顾富波是她新相交的唯一密友。

这花篮自不会是顾富波赠送的,他被那个胡涂侦探钟翰斯问话还来不及呢。

那末,是谁有这样好的心肠,送一只花篮来慰问袁菲菲的病么?

“花篮是谁送来的?”袁菲菲也同样的有了疑问。

宋琪好奇心重,便取起了花篮上下翻阅,在花丛中夹着有一张送礼卡。

卡片上赫然写着的是“高丽黛”三个字。

宋琪大感诧异,居然高丽黛会给袁菲菲送一只花篮来,是什么理由?什么用意?他俩之间有着什么交情?

袁菲菲自病榻中抬起了手,取过卡片去过目,她笑了起来,说:“我早想到了,除了宋太太之外,还有谁这样的关心我?”

宋琪甚觉尴尬,说:“奇怪,高丽黛会这样做这也许是昨晚上向你致歉意!”

袁菲菲冷笑说:“她致歉意应该不止于此呢!”

宋琪说:“难道说还有其他的问题……”

“你想,除了尊夫人之外,还有谁用得起‘巴黎梦乡’香水?”

宋琪脸色一怔,说:“你的意思是指下毒药的是高丽黛么?”

袁菲菲噘唇,摇首说:“我没敢这样说,她是船长的密友,在这艘船上,我得罪她不起呢!”

宋琪不乐,在话不投机的情况之下,他惟有告退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激你来探看我的,同时谢谢嫂夫人的花篮!”袁菲菲再说:“另外,拜托你告诉钟翰斯这件事情我不愿意追究!”

宋琪一鞠躬,离房而去。

待宋琪走后,顾富波和萧大炮都责备袁菲菲不该给宋琪难堪。

萧大炮说:“我敢保证高丽黛不会做这类无聊的事情的……”

“这并非是无聊,而是一种报复手段!”袁菲菲坚持己见说。

“怎样称为报复呢?”顾富波不解而问。

“就只为一舞之仇,我们破坏了她和洋船长的特别表演,所以,她不择手段报复!”袁菲菲说。

“也许是你太敏感了!”顾富波说。

“不!我的嗅觉是最敏感的,高丽黛用的是什么香水?我的舱房内为什么会留下这种气味?当时我就感觉到十分的诧异,我想,高丽黛不可能进入我的舱房!”

“我想高丽黛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女人,我看得出,气量狭窄,心肠狠毒,她在不如意看人时,目露凶光,会杀人的样子,你们要多注意,别的事情我都很含糊,就只是看女人相面是最准确不过的……”

萧大炮认为袁菲菲也或是受了意外的刺激所以胡思乱想,她对高丽黛的抨击等于是一种诽谤,甚为不智的。

宋琪离开病房后,有着满腹的不愉快,无可适从地溜上甲板。

他有意到酒吧去饮上几杯解解闷,实在说这新婚蜜月旅行太不如意了,肚子里仍在盘算高丽黛的问题。

露丝?史葛克小姐双手叉腰拦在路首,她一身“牛仔装”打扮。红花格子衬衫,湖水色窄身牛仔裤,腰间一条镶铜线的宽皮带,拖着一头亮金色的秀发,甚为可人。

“怎么样?”她问。

“你问什么事情怎么样?”宋琪不耐烦,皱着眉宇说。

“袁菲菲的病!”

“噢!食物中毒,经过洗肠胃后就没事了!”宋琪回答说。

“不是有人下毒谋害她吗?”

“那是胡说八道的……”

她双手叉腰,眉宇紧皱,煞有介事地说:“说句你不爱听的说话,这事情又关系你的妻子!”

宋琪一怔,咬着牙关说:“为什么任何事情都向她的头上扯?”

“侍者说的!”露丝小姐将宋琪扯到船舷一旁,郑重说:“有人发现高小姐曾在顾富波的房间出进!”

宋琪两眼瞬瞬,有点不肯相信,说:“在什么时间?”

“舞会未结束之前!”

“高丽黛会由舞会里溜出来么?不!你们不过是在下井投石罢了,趁在风雨飘摇之际,故意这样损她的,我不相信!”

露丝小姐说:“我并无恶意,只是事出离奇,为什么侍者没指出其他的人……”

宋琪说:“高丽黛为什么要给袁菲菲下毒呢?”

“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也或是因为袁菲菲和顾富波跳了那支舞,你的妻子认为有损她的尊严!”

“这也不致于会谋杀人!”

“心理变态的人是很难说的!”露丝小姐正色说:“在杀性起时,你要多注意……”

“你指高丽黛有心理变态症么?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事前的防范,较之在事后懊恼要强得多,你听我的劝告!”

“我不听你的话!”宋琪表现了他的愤怒,竟回房去了。

他闷坐着,咬牙切齿的,心中就是疑团莫释,为什么袁菲菲和露丝?史葛克都指高丽黛有置毒嫌疑。

就那么的巧么?袁菲菲在她的房间内嗅至“巴黎梦乡”香水的气味,又有侍者发现高丽黛曾进出于顾富波的房间。

也或许她们是有意诬谄高丽黛的。是出于妒忌,女人的气量是最浅窄不过的了!

宋琪将高丽黛的香水瓶一拧开,嗅了一嗅,他找着了那瓶称为“巴黎梦乡”的香水,着实那气味是特别不同的,芬馨郁浓,散在空气间良久不散,袁菲菲会识别这种香水无非是显露她并非“土包子”。显示她的财富而已。竟借此机会诬告高丽黛一番。

露丝?史葛克的用意何在?她视高丽黛为情敌么?这个女孩子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竟然不择手段……

宋琪一阵胡思乱想,偶而启开了一只长型的香水瓶,那瓶盖上有着秘密,是重叠可以拧开的,当中空着的地方可以放置四五颗药丸。

那里面还有三颗药丸呢,红白相间的胶囊,里面是白色粉状的药末。

“这是什么药?”宋琪纳闷,自言自语地说。

“莫非这就是置落在袁菲菲的茶盅中的毒药?那末高丽黛真的就是凶手了?”

假如说这仅是一种普通的药丸的话,高丽黛又何须将它收藏在香水瓶里呢?

高丽黛真的会下此毒手么?只为袁菲菲和顾富波跳了一舞?把她和洋船长的表演破坏了。

究竟是哪一个侍者发现高丽黛出进于顾富波的房间的?

宋琪即走向侍者的侍应室,查询向露丝?史葛克吐露这消息的那一个人。

但是侍者们没有人肯承认。大家都没说过这句话。


不久,宋琪来到高尔夫球场。

这球场的面积不大,四周拦起了铁丝网,地上铺着绿茵草坪,在海洋的轮船上有着这样的一个球场也着实是别开生面的。

这时,只见那位船长自高丽黛的身背后扶着她的纤腰,正在教她打高尔夫呢。

这成什么名堂?高丽黛“罗敷有夫”,竟在公共场所和洋船长如此的亲热。

宋琪怒火冲天,双手叉腰,静立一旁沉默不语,且要看看他们究竟要风流到什么程度。

还是那位洋船长发现宋琪抵达的呢,他拍了拍高丽黛的肩膊。

“嗨!阿琪,你来了!来打一杆好吗?”她招呼宋琪说。

宋琪冷嗤,说:“有人查你的房间,在香水瓶里找出这样的东西!”他说时,将手一摊,露出了一枚红白相间的药丸。

看见了药丸,高丽黛就有点着慌,她舍下了球杆和洋船长,向宋琪趋了过来。

“药丸哪里来的?”她问。

“在你的房中搜出来的!”宋琪回答。

“谁搜的?”

“我!”

高丽黛立时怒目圆睁,异常气恼地说:“我曾经‘三番四次’向你说过,不许你胡乱翻检我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向袁菲菲下毒?”

“下毒?”高丽黛立时东张西望,似乎恐怕隔墙有耳,她还装含糊说:“为什么指我下毒?”

“这不就是证据吗?”宋琪举起了手中的药丸,在高丽黛的跟前一晃。

“哎!”她笑了起来。说:“傻瓜,这是避孕药!”

“避孕药?”宋琪一怔,呐呐说:“避孕药为什么要收藏在香水盖内。”

“难道说,避孕药是该随处乱放的么?我喜欢嗅那种香水的味道,同时,在用那种香水时,我应不忘吞服避孕药,你认为对吗?”

宋琪不禁有点脸红,他看不出高丽黛究竟是强辩抑或撒谎,假如说,这真的是几枚避孕药,岂不把高丽黛冤枉煞了?他们夫妻之间,老是猜疑不已的。

“有侍者发现你曾进出过顾富波的房间!”他又问。

“什么时候?”她反问。

“昨晚上舞会未散的时候!”

“嗯,顾富波要辞职,我去找他理论有什么不对?”

“但是顾富波和袁菲菲都在大餐厅里!”

“我没看见他们在大餐厅里!”

他俩正吵闹着,洋船长却趋过来,他和颜悦色地询问这小俩口争吵的原因。

宋琪很不客气,向洋船长摆手,说:“没你的事情!”

梅逊船长还从未被人如此的不客气过,他自己心中有悔,在一阵不安的情绪下,慢慢地就溜开了。

午餐之后,高丽黛就开始收拾她的行李,她有经验,轮船抵达砂劳越后,只停泊在古晋的外港,不会直接拢岸的,他们还得乘驳船上岸去。

所以一定得事先准备妥当,免致驳船等候。

乘这艘豪华邮船途经砂劳越登岸的客人没有多少,除了他们主仆四人之外就是露丝?史葛克父女两人。

史葛克老先生是砂劳越某金矿的机械工程顾问工程师。这一次是视察业务来的。

但决定随同其他一并登岸的还多了一个袁菲菲小姐,她好像是和高丽黛泡定了,一定要比比苗头不可。

这时候,她还躺在床上呢,下午四五点钟轮船抵达,且看她如何登岸呢?

高丽黛只顾收拾她的行李,大件小件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置进衣箱里去。

宋琪像是被冷落着,静坐一旁。他个人所有行李简单,不消几分钟的时间就收拾好了。

高丽黛一句话也不同他说,好像是存了心让他忍受寂寞的呢。

忽的,电话铃声又响了。

宋琪伸手拈起听筒,高丽黛开始注意他的神色。

“宋琪么?”对方问。

宋琪一听就知道是那恐吓的同一个人,便说:“有何贵干?”

那人说:“相信你已经在收拾行李了,还有一两个小时,邮船就抵达砂劳越,听我的劝告,别登上岸,乘原船回去吧!珍惜自己的生命别作无谓的牺牲!”

“朋友,你为什么不露面呢?”

“假如露面,对你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对方说完,“啪”的一声,就将电话挂断了。

“又是恐吓电话么?”高丽黛问。

“一批阴魂不散的家伙老缠着不放,又奈他们如何呢?”

“怎么说?”

“教我不要登岸,乘原船回去!”他回答说。

“这条船是驶往欧洲去的!”

“能借此机会环游世界也好!”

高丽黛瞪大了眼,愕愕地说:“难道说,你真不打算上岸了么?”

“我们都不必上岸,上岸去冒危险,何不干脆留在船上,直至抓到那几个歹徒为止。”

“但是我们的船票是买到砂劳越为止的!”

“不可以补票么?”

“补四个人的船票,环游欧洲么?那需要多少的钱?每一个人要一万多呢!”

宋琪冷笑说:“你不是有的是钱么?光凭一枚猫眼石,相信就足够我们玩个老半天了!”

“你住嘴!”她叱喝说。

“这些祸害,全是你一个人招来的,我和萧大炮、顾富波陪你担惊害忧,把性命丧在这上面真有点不划算呢?”

高丽黛说:“萧大炮和顾富波会跟我走的,你若贪生怕死,大可留在船上,随你自便吧!”

“我若告诉萧大炮和顾富波两次电话恐吓事件,他们也不会上岸的!”

高丽黛一声冷嗤,说:“这样也好,我一个人也可以上岸的!”

“你为什么挑选砂劳越这样好的地方来蜜月旅行呢?”

“这是我的第二故乡!”


赤道雨,在午后必降一大阵,雨后就一凉如秋。

海面上雨后平静如常,仍然是艳阳高照的,但空气间却升起了一阵闷浊的燠热。

“茅斯它利亚总统”邮轮已经停在砂劳越河的港口外,这位在赤道线上的绿洲,远眺辽阔的海岸是一片葱绿,椰树招舞,充满了热带情调。

宋琪立船舷间,海阔天空,使他的胸襟开朗,远看那海港,凋零得可以。隐约的见到几座古老的屋宇,和水泥砌造的码头,余外都掩蔽在绿树丛中,像是山峦重叠的大森林呢。

露丝?史葛克父女已经准备好了行李,他们等候着驳船乘接他们上岸。

萧大炮和顾富波也已经将行李搬至船舷处,还帮着替高丽黛将行李搬出舱外来。

高丽黛不和宋琪再说任何一句话,好像是去留都随宋琪自己的意思。

宋琪究竟是否登岸呢?他自己也迟疑不决。

不久,一艘插有检疫旗帜的汽船已经由港口里驶了出来。

船上的水手和他们打着旗话,大概是报告船上登岸人数。

露丝?史葛克已经向宋琪趋了过来,含笑,递给他一张字条,边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假如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

宋琪点了点头,字条便塞进衣袋里去。

高丽黛刚好搬完她最后的行李出来,发现露丝?史葛克又在和宋琪扰缠,心中老大不高兴,脸色又是一沉,但假装没有看见。

那位多情的船长,派小厮给高丽黛送过来一匣以透明塑胶盒子盛着的玫瑰花。

他立在船桥上,穿着白色的船长制服,一副满像那么回事似的,还抬起手,向高丽黛招呼。

高丽黛给他抛了一记飞吻,当着新婚丈夫的跟前,实在有点不像话呢。

检疫船已经接触了,连同海关人员一并都上了邮船,邮船上的职员即赶过去接洽,为登岸的旅客办理登岸的手续。

海关检查行李,船上的职员为大家“打点”,于是不久就放行了。

侍者过来替他们搬送行李上驳船去。

高丽黛看到宋琪的行李先行,便取笑说:“你不是要环游欧洲吗?”

宋琪冷冷地回答:“我得先完成了我的新婚蜜月!”

“到处的月亮一样是圆的!”

“但是我们选择的蜜月却是缺的呢!”

萧大炮来向高丽黛挤眼暗示,边劝说:“要登岸了,大家何必还再伤感情呢!”

是时,露丝?史葛克父女已登上了驳船,静坐船舱之中,顾富波却搀扶着那肥大的妇女袁菲菲自医院里出来。

经过服毒事件后,这妇人一点也不见消瘦,还是红光满脸的,居然她真的也要登岸么?真个是不怕死,爱情至上,令人钦佩呢。

高丽黛一声冷嗤,噘唇微笑。

“谢谢你送我的鲜花!”她在越过高丽黛的身旁时佯装上笑脸说。

“不用客气,你的事情真是意外,我现在仍替你担心不已呢!”高丽黛笑着说。

“有机会,我也会同样的送你鲜花的!”袁菲菲以牙还牙说。

“这吊桥很高,你要小心行走!”她假作关心地说。

袁菲菲伸长了脖子,在高丽黛的胸前嗅了一嗅,说:“你今天换过了用另一种香水了!”

“我每天用香水都不同,这点常识你需要学习,来到热带地方,有某一种香水是最容易招蛇咬的,你得多注意!”她冷冷地说。

邮轮搭的吊桥的确很高,而且是倾斜不已的,袁菲菲的身躯臃肿,又因病后两腿酸软,行在上面,摇摇晃晃,实在有点危险,顾富波单手将她搀住,前面还行有侍者。

瞧她的那副神气,哪儿是什么旅行,简直像是在受罪啦!

侍者已经将他们四个人的护照送回来了,都已盖上了登岸的印章。

他们也可以上驳船去了。

那位风流船长梅逊爵士仍高立在船桥上向高丽黛招手。

高丽黛默坐驳船之中,她对那位洋船长好像已失去了兴趣。

这时她静坐在驳船的船舱之中,对着袁菲菲和露丝?史葛克父女发怔,她心中纳闷,假如说,史葛克老先生是为考察砂劳越金矿而来,在此登岸是有他们的理由的,但是袁菲菲所为何来呢?真是为了爱情吗?

“天底下竟真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她的心中暗暗嘀咕。

宋琪和萧大炮等也相继上了驳船,虽然坐在船舱之中的都是熟人,但是每一个人的心境都不同,便相对无语,都闷坐着,只等待着海关人员办妥手续,就可以开航登岸了。

萧大炮备觉无聊,他见袁菲菲偎在顾富波的怀里,形状既是痛苦,也像是无限的依依,这两个人好像真是难分难舍的了。“袁菲菲小姐,你在砂劳越可有什么亲友吗?你真的一个人孤零的登岸,不担心寂寞吗?”萧大炮忽然问。

“啊,我反正是外出旅行,走到哪儿就算哪儿,整个南洋,东南亚,我可以说没有地方没有亲戚朋友的,我们袁家在南方是大族,到处有人的!”袁菲菲回答说。

“你原来的目的,是打算到什么地方为止的呢?”他再问。

“整个的东南亚都走一遍!”

“那末你的船票怎么办呢?”

“噢,我的船票是太古公司办的,可以分段旅行,凡是太古轮船公司的轮船,都可以乘坐,坐一段算一段!”袁菲菲裂开了大口,指着她的皮包笑着说,倏地又起了咳嗽,她的皮包内装有着小药瓶,取出来饮了一口。

顾富波忙制止说:“别多饮了,这对你的胃不好!”

原来,袁菲菲的药瓶里装的只是烈酒!道个妇人,酒癖之深,由此可见了。

“顾富波,上了岸之后,你是跟我们去?还是和袁菲菲一起走?”萧大炮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这句话一出,顿时船舱内的好几个人都面面相觑,这就要看顾富波如何的回答了。

高丽黛目光灼灼,似乎流露了杀机,她等着要看顾富波怎么说了。

顾富波甚感难过,有左右为难之感,当在袁非非的面前,该怎么办呢?

他欲言又止地,呐呐不能成言。

“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大丈夫要敢作敢为,既然有所决定,就不必扭扭捏捏的!”高丽黛忽然叱斥说。

顾富波为难地看了袁菲菲一眼,似乎慑于高丽黛的威凛,又难舍袁菲菲的多情。

“我想……”他刚要开口。

海关和检疫人员全登上了船,马达声一阵怒吼,驳船驶离邮轮,朝港口而去。

宋琪的视线,仍还是注意着那艘豪华邮轮的四周,因为他的心中有着特别不同的想法。

由坐上这艘豪华邮轮开始,曾有人暗中搜索过他的舱房,又打过两次恐吓性的电话,据露丝?史葛克小姐说,还有人打算在甲板上向他暗袭呢……

这种的情形,可以证明高丽黛的仇人已追踪到这艘巨型的豪华邮轮之上,他们存了心而来,不便在邮轮上动手,所以一定还会追踪上岸的!

相信“茅斯它利亚总统号”邮轮不会在港口上停泊太久,在这段时间,追踪者必然会登岸的,驳船已经驶离,船上除了他们几个乘客之处,就是海关的检疫人员,没有可疑的人迹。那末这些的追踪者,就到此为止么?

宋琪很难想得通,他们该会用什么方法登岸呢?

驳船弯出海面上,在绿油油的水波上可以看到邮船的另一面。

宋琪恍然大悟,原来,那儿闹哄哄的,围满了许多“达雅克族人”的木舟,竹筏,小艇。有售卖土人的纪念品的,也有卖土产水果如“榴槤”等的……

据传说,砂劳越沿海的达雅克族人的水性都甚好,不论男女老少潜水至数十尺深,根本不当做一个事。

因之,一些好奇的旅客便伏在船缘上不断地向海水里投掷钱币。

一些肤色黝黑的土着孩童便扑通扑通跳下水,潜入海底去捞取钱币。

场面是够热闹的,船上船下嘻嘻哈哈笑声不绝,但也或许那些跟踪者就借此机会混上土人的木舟,实行偷渡上岸了。

宋琪虽然是这样想着,但也无法证实,那些土着唯利是图掩护一两个偷渡客也是极其平常的事情。

驳船已渐接近码头,到此为止就不再有什么手续,他们只管登岸。

这充满了热带情调的地方,倒也新鲜,码头上仍是冷冷清清的。建筑物不多,马路倒是开辟得甚为宽阔,一些的达雅克族人充当苦力自动来替旅人提取行李。他们索取小费也不高。

在码头停车场旁有着几辆观光贩客兜生意的接客汽车,可以直接送客人进入酒店去。

一辆漆有“砂劳越金矿公司”英文字样的旅行车是来接史葛克父女的。驾车的是一位英国人,头戴通帽咬着烟斗,卡其布衬衫短裤还穿有毛线长袜。

他和史葛克老先生寒暄了一阵引着他们父女俩人上汽车去了。

露丝小姐多情地挥手和宋琪话别,宋琪摸着衣袋,他已有着了她留下的电话号码,若在必要时找这位金发女郎解解闷也未尝不可。

“砂劳越金矿公司”的汽车离去后,只见高丽黛双手叉腰东张西望的,像在找寻着什么人!

到砂劳越这荒芜的地方来旅行是她一个人的主意,这时候当然还是得听她的!

一些观光酒店的兜生意者和她搭讪,高丽黛一律不加以理睬。

她引颈盼望着,好像是会有人来接迎她的。

“你们住到什么酒店去?”袁菲菲向顾富波询问。

“不知道,还得看高小姐的决定,我们人生路不熟,从未到过这种的地方!”顾富波回答说:“你呢?”他反问。

“噢,我在古晋市多的就是亲友,这等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样!”袁菲菲说。

“这样你真可以四海为家了!”

“高小姐,怎么样?我们不能老守在码头上呀!”萧大炮已沉不住气,他首先提出问题。

“不用着急,会有人来接我的!”高丽黛很有把握地说。

“那些兜生意的酒店汽车都已纷纷离去,倘若我们不留着一部的话,恐怕待会儿得步行了!”萧大炮只是在干着急,他翻开了旅行手册指着上面的一页,说:“这上面说得很清楚,由码头上岸,到首都古晋市还得有好几里的路……”

是时,只见来了两部颇为高级的汽车,其中有一部还是敞篷的。

驾车者是肤色黝黑,像是平地土着,受过文明教育,轿车中坐着一位老者,白发苍苍,连胡须也是白的,围绕着一张黑发亮的脸,穿着白色中装衫裤。

他发现高丽黛后,连忙吩咐停车,趋上前,深深一鞠躬,说:“大小姐,我们等在老码头的方面,不知道你竟停到新建码头的这方面来了!”

高丽黛不乐,皱着眉宇说:“难道说,在事前,你不会打听一番吗?”

“就是打听过了,说是在老码头方面登岸!”

“呸!你是老胡涂了!你没看见很多酒店兜揽生意的汽车都停在这边吗?”

那位老人说:“停在老码头方面的也不少!”

“真是老胡涂!”高丽黛一面叱骂着,一面指点萧大炮、顾富波招呼行李搬上汽车。

宋琪纳闷,听高丽黛和那老家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她家中的老家人呢。

奇怪的是高丽黛在砂劳越这地方也有人供她叱喝,莫非是她的老家就在此,她是砂劳越华侨么?

“袁菲菲小姐,需要我送你一程么?”高丽黛忽然很好心地向袁菲菲问。

“不用,等你们上车之后,我乘酒店的汽车回市区去,我暂时下榻‘格兰酒店’!”袁菲菲回答。

“何必麻烦,我有两部汽车,足够坐得下,可以送你一程!”

“不好麻烦你呢!”

高丽黛没管袁菲菲的同意,即吩咐顾富波将她的行李也一并搬上车去。

宋琪还在一旁呆着,高丽黛瞪了他一眼,换过了一副笑脸,含媚似地俏皮地说:

“你是否跟我同行呢?游览砂劳越,恐怕还要我领路才行呢!”

宋琪说:“娶鸡随鸡,娶狗随狗,看情形是须得听你摆布的!”

高丽黛耸肩一笑,她吩咐敞篷汽车司机坐到后座去,让出了驾驶座位,一面又向宋琪说:“你把此地想像得是那么荒凉,热带风光还是不坏的!且看西山日落,我们循着砂劳越河走,可以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

宋琪说:“听说鳄鱼最多!”

“鳄鱼只有饥饿时才可怕,平时也是很美丽的动物!”

刹时之间,他们夫妻俩又变得有说有笑的了。高丽黛驾着车,驶离了那荒凉的码头。

沿着砂劳越河向前路疾驰。景色着实是够绮丽的,沿途上尽可看见密层的丛林,热带性的植物,椰树招展,棕榈树参天。

远眺隔岸有着达雅克族人的村湾,筑在丛林的深处,但那些已近乎是平地番人了,茅屋里装设着有电灯,还未到天黑时它已经掣亮了。

宋琪的心境开朗,多天来在邮轮上的烦闷扫除殆尽。

高丽黛的心情也似见愉快,她驾着车疾驰,风吹散了她的一头秀发,乌丝千条,飘舞着,脸孔儿红红的,更显示她的艳丽。

两部汽车,一前一后,急如流星,扬起了阵阵的尘埃。

奇怪的是公路上绝少看得见其他的车辆,好像整条的马路就是为这两部汽车开辟的,也或是在砂劳越这地方能有自备汽车的人并不多。

汽车有时弯进山里去,上高坡,落平原,有时候又沿着河流前进。

宋琪一直希望能看到河里的鳄鱼,但是没有。

忽的远远传来一阵鼓乐之声,咚咚咚,咚咚咚……甚有节奏地敲着,鼓声远播四野,山谷起了回声,充满了蛮荒气息。

渐渐的汽车和鼓声近了。那是河上的一条木舟,竖有花花绿绿的大旗,舟中坐落了全是衣饰古怪的土番,有披兽皮的,头上带盔冠,插满了各色各样珍贵的山雉羽毛。

座船首间,有着一位裸露了上体的少女,乳房丰满高耸,下体只扎着一幅土制花布,浑身上下却串挂着金银铜币的饰物。

她的头顶上,却是金光闪闪的金冠,还镶嵌着有大大小小的珍珠……

“这算是什么名堂?”宋琪好奇,向高丽黛问。

高丽黛踩了刹车,汽车就停在河旁,她理了一下秀发,取丝巾束起。边说:“这是迎娶新娘,赴夫婿家去,你瞧,那头戴羽冠的,就是新郎了!”

宋琪觉得好笑,说:“新郎的形状,为什么打扮得像个武士?好像出征似的!”

高丽黛说:“达雅克族人仍是崇武的,只有武士是最高的荣誉!”

“也许是新娘子需要保护,所以披挂整齐,刀枪剑矢全带在身旁!”

“他们也要蜜月旅行的,进入荒山野岭无人地带,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宋琪说:“这是对的,省得在豪华邮轮上被洋船长打扰!”

高丽黛一声冷嗤,复又跳上汽车,重新启动油门,是时已渐见日落西山。

据说,在砂劳越河看日落,是世界美景之一,在暮色沉沉之中,一轮红日西坠,压在丛密,绿荫掩蔽下的山峦间,河水清中发着泥土黄色,红日与绿荫反映之下,它着实是一幅天然美景的图画。

梆鼓之声远传,备增热带蛮荒气氛,也真有宜人之处。

高丽黛驾着汽车风掣电驰,没让宋琪尽情欣赏砂劳越河日落美景。她的心境,是随时都会有变化的,使人高深莫测,宋琪也渐渐地习以为常了。

两部汽车在公路上疾驰,跟在后面的一部是一定要吃尘土的。可是因为高丽黛的汽车行驶在前面,背后的汽车超车也不敢。吃灰也只好认了。

宋琪一再偷窥高丽黛的神色,她好像比在邮船途中轻松愉快得多,也或是家园在望的关系!踏上了岸,心情不再受恐吓者的威胁。所以,她的脸孔也随着心情的变化,和善得多,也美艳可爱得多了。

“那个白发的老头儿可是你此地的家人?”宋琪借机会而问。

“是的,我有个老家在此,值得惊奇么?”她眉毛一扬,很随和地回答。

“不!我并不奇怪,只是你从来没有吐露过就是了!”

“我曾说过,只是你贵人事忙,要不然,东南亚地方这样大,为什么单独挑选到砂劳越来旅行呢?”

“哦,是吗?”宋琪自觉有点胡涂,他一点也记不起。

“你最近经常饮酒不是吗?也许是酒后听我说的,所以给忘了!”

宋琪耸肩苦笑。但又说:“那末你在砂劳越一定有很多的亲友了?”

“不!一个也没有,我们是‘独家村’!”她回答。

“父母呢?”

高丽黛摇了摇头。

“兄弟姊妹呢?”

“没有,什么也没有!”

“那末就是一个家人两部汽车么?”

高丽黛忽的两眼圆睁。“嗳,你要调查得这样清楚干嘛?”

宋琪有点难堪,忙自圆其说:“因为我对自己的妻子太不了解了……”

“嗯,你现在才实行调查,不觉得太晚了么?”

“不晚,能多作了解,总是好的!”

高丽黛起了一阵傻笑,笑态几近有点狂妄。也像是有意要这样怪笑的。

宋琪喘了一口气,无意中却在回望镜上发现有两部汽车,除了高丽黛的那个家人及萧大炮、顾富波他们的所乘坐的一部,另外还有一辆油黑色的。直跟在末后,穷追不舍。

宋琪回过头后望,隔着一部汽车,尘埃滚滚的,只见那辆黑色的汽车,前面的挡风玻璃早已为尘土封蔽了,刮雨板不时的在刷动,车中坐着有什么人,因视线所及,黑压压的,连同驾车者四五人之多,他们的面貌却实在无法看得清楚呢。

是否就是由“茅斯它利亚总统号”邮轮一直追踪上岸的那几个人?

宋琪犹豫着,喃喃说:“我发现多了一部汽车追在我们的后面!”

“我在看达雅克族人新娘的时候就发现了。”高丽黛回答说。

宋琪始恍然大悟,那时为什么高丽黛忽然跳上汽车,一言不发,驾着车疾驰。

“我们何不停下来,且看着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宋琪建议说。

“何必惹这个麻烦,迟早他们会在我们的跟前露面的!”高丽黛说。

“也许就是阮难成……”

“不会,阮难成若和我们过不去,他不会自己追踪上船的,他早已经坐飞机到砂劳越来恭候了!”

宋琪甚感诧异,说:“你如此的有把握么?”

高丽黛点头:“嗯!我已经看出这帮人的习惯!”

这时只听得一阵叭叭汽车喇叭的声响,背后追踪上来的那部汽车企图超车,但跟在高丽黛背后的那部汽车恁怎的也不肯让。

公路上尘土飞扬,谁压在背后就吃灰尘,经常纠纷就是为此而起的。

古晋市在望,那是砂劳越的首府之市,沿砂劳越河而上,背山面水,是个半新不旧的都市。

瞧那些的建筑物,很有点新兴的气象,新开辟的大马路,两旁都是矗立的新型建筑物,老旧的房屋,仍在拆的拆,建的建,一些的建筑掩体,高搭起支袈还未拆除。

不过在这都市的背面里仍多的是古老的建筑物,大街小巷,仍充满了我国小城市的色彩,红墙绿瓦的屋宇,二三层楼的砖屋,平台上又横七竖八地架着竹竿晾着衣裳。

在马路的中央,有着岗警亭,头顶上张着有大圆的伞,警察全副武装穿短裤,打裹腿,穿大皮鞋,晒得乌黑油亮亮的脸孔,也颇像是马来种族的人民,指手画脚地指挥着汽车前进。

宋琪很觉新鲜,目不转睛地东张西望,溜个不停的。

高丽黛很熟悉道路,驾着车,由土路疾驰,拐了两转,这都市并不大,不久之间,已来到格兰酒店的门前了。

那是一所纯西式的建筑物,气派颇为宏伟,两层磨石水泥台阶,宽大的旋转式玻璃门。汽车来到,小厮匆忙出来迎接客人,并帮忙接取行李。

高丽黛行在前面,她进入玻璃门后就立刻停在门前驻足后望。

不久,萧大炮、袁菲菲他们所乘的一部汽车已经跟到了。

高丽黛主要的是要看最后面跟踪着的那部汽车是否会同样的追踪而到。

但那部黑色的小汽车,像流星般的过去了。没看到车内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来到砂劳越这地方,所接触到的每一个人好像脸孔都是黑漆漆的,车内坐着的那几个人也不例外。

他们是否就是由“茅斯它利亚总统号”邮轮跟踪而来的?是否就是电话恐吓者,曾偷入舱房搜索他们的行李的?也或是萧大炮曾发现的那个侨生……?根本无从获悉!

瞧高丽黛的神色,她好像很重视,也好像满不在乎,大概早已习惯这种“捉迷藏”的生活。

袁菲菲的行李已被悉数搬下了车,由小厮替她搬到柜台的方面去,等候客人办理住店登记手续。

袁菲菲刚从医院出来,经过舟车疲劳,体力有点不支,她走进门,就靠在沙发椅上拧开了药瓶,不是吃药而是饮酒。

顾富波怂恿着萧大炮过来向高丽黛一鞠躬说:

“高小姐我们是否也在此下榻?”

“赫!”高丽黛睨了萧大炮一眼,说:“为什么我们要住酒店呢?”

“不住酒店,我们住到哪里去?听陈浩说,你们的那所老屋子已经成为破落户,根本住不进人去的……”

萧大炮所说的那个陈浩,就是那白发白须肤色黝黑的老家人。他们在汽车上已经互相请教过了,也谈得颇为投机,差不多高丽黛的那所老家的情形他自以为已经十分的清楚了。

“谁要你住到我的老家去?”高丽黛冷冷地说:“不过,顾富波倒可以住在‘格兰酒店’,我给你两天的假期,不过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假期就取消了,知道吗?”

顾富波大喜,连忙打恭作揖,道谢不迭!

“那末,我们停留在此作啥呢?”宋琪上前问。

“在古晋市,‘格兰酒店’的咖啡最著名!我们应该在此稍事歇息,待会儿还有好长远的一段道路呢!”高丽黛说。

“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呢?”

“管他到什么地方去呢?反正你不会认识路的,我们喝完了咖啡就动身!”高丽黛说着,就领着宋琪等人迳自进入咖啡厅去了。

她的那个白发的老家人和两部汽车的司机,全都守候在门外的汽车中,高丽黛没招呼他们进屋,这几个人还不敢擅自行动呢。

这“格兰酒店”的咖啡也没有什么特别,萧大炮还是要饮酒才能提神。

顾富波已经帮同袁菲菲将她的行李搬进她所开的房间里去了。

高丽黛在饮咖啡之际,打开手提包,取出粉扑唇膏。“装修门面”一番。粉盒的镜子却一直向门外面照着。

也许她以为追踪的那部汽车或还会折回来的。她正小心翼翼地注意着。

不一会,那白发苍苍的陈浩进入了咖啡厅,向高丽黛深深一鞠躬,双手呈递上一只信封。

他说:“刚才对街一个擦皮鞋的小童递过来的!”

那信封上面,是“白兰小姐”几个字,抽出里面的信笺,只见写着:“欢迎回到砂劳越”!下面署名,只是一个“阮”字。

高丽黛闷声不响,将字条撕得粉碎。

“又是阮难成那王八蛋,好像是他比我们先到了一步呢!”宋琪很气恼地说。

高丽黛说:“他不过欢迎我重返砂劳越罢了!”

“这样说,阮难成一定是你在砂劳越结交的朋友了?”宋琪问。

“不知道!”她回答时一耸肩。

“你何须要再隐瞒呢?假如没有重大的原因,一个人怎会不远千里的跟踪呢?”宋琪在情急之下,嗓子也大了。

“我不知道有阮难成其人!”

“嗯,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一定要等到事到临头时才哑口无言……”

高丽黛已告“装修好了门面”,盖上粉盒,招呼侍者计算咖啡帐。

宋琪很快的替她将咖啡帐付掉了。

她仍坐上那部敞篷车的驾驶座,启动马达时,顾富波出门相送。

“你要记着,假如我有需要你时,假期立刻取消,知道吗?”她一面说。

顾富波连连点头称是。高丽黛踩了油门,一溜烟,汽车去了。

萧大炮和陈浩仍坐在后面跟随着的那部汽车,好像是护送。

宋琪的脑海中又重新有了烦恼,他百思不解阮难成为什么苦苦纠缠不舍?竟由H港远道跟踪到砂劳越而来。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吗?

阮难成和那枚猫眼石是无关的,猫眼石是属于日本人的事情,高丽黛究竟有着多少的仇人?都是为了钱财吗?

宋琪苦恼已极,不过由猫眼石的发现,他有了决心,一定要将其中的谜解开,弄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不久,汽车出了古晋市的市区,又沿着砂劳越河行驶。

这时早已日落黄昏,暮色沉沉,汽车行驶在那高低不平砂石滚滚的道路上,颠荡不已,但高丽黛驾车的速度还是那样的快。

“我们到底去什么地方?”宋琪又问。

“我们到石隆门,那是风景区,环境极其优美的,你不久就可以看到了!”高丽黛兴致奕奕地说。

“我们好像是朝着黑暗走!到底是进天堂还是入地狱?”

“天堂与地狱只是一线之隔,你当它是天堂时,它就是人间乐土,你进入了黑暗世界,只要能把握得住,也会得到快乐的!”


石隆门是最接近古晋市的一个名胜风景区,也就是古晋市市民假日渡假的好去处,沿着河流,积水成潭,潭水清晰,在晴日,可以见底,是游泳的好去处。

那儿有着一座金矿的遗址。四周围有富贵人家的别墅,一般的老华侨还是喜欢中国式的那种红墙绿瓦带着宫殿式的古老建筑。

椰树参天,绿叶扶疏,衬配着红红绿绿的色彩也另具有一番情调。

沿着那条宽长的河流,沿岸都有高竖起的日光灯,点缀在那悠悠的河流间更充满了诗情画意。很多的外国旅客都来此地避暑,在入夜之后,但见他们奇装异服地在此散步,也或是几个小黄毛在追逐着游戏。

高丽黛并没有在此停车,沿着河流向上行驶,越过了一列一列别墅式的房屋。

再向前行驶,就不再见河流了,汽车徐徐地弯上了山路,这时可以听得山上有达雅克族人的梆鼓声。也像是有人在唱着他们的山歌。

“刚才那不就是石隆门了么?”宋琪又问。

“你已经一目了然啦!”高丽黛回答说:“但是现在不是游泳的时候,明天你还可以下山!”

“你不是说,你的老家在石隆门么?”

“在石隆门的山上!”

“哦!原来如此!”宋琪只见汽车向前行驶,道路愈见荒凉,心中不免暗暗纳闷,高丽黛是个喜爱热闹的人,她又怎会对这个深藏在山谷里的老家发生兴趣呢?

高丽黛一言不发,刹时间,汽车又由那斜坡马路绕进一条极为狭窄的黄泥通道,道路两旁绿叶荆草深垂,显得这地方近乎像一座幽谷,甚为神秘。

一忽儿,汽车已经在一座古老的中国式二层楼砖房前停下了。

宋琪久居H港,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差不多有上四五十年以上的房屋几乎全都拆光了。所以这种古老房屋看得有点不大习惯。

萧大炮走下汽车时也傻了眼,他凝呆着,似乎有点不大相信这就是高丽黛的老家!

“这就是你说的那所老房屋么?”他慢慢地问那老管家陈浩。

“不!这是租来的!”陈浩躬身回答。

“租这种房屋么……?”

高丽黛没理会任何人,她已推门进内。只见一个打扮得颇干净俐落的女佣,腰间围着小围裙,已经赶过来替高丽黛接过行李了。

瞧那屋内的布置还不坏,古色古香的,一整套全是红木家具,还有大云石的圆桌和石鼓,地面上是花砖。天花板上悬着宫灯,墙上还挂有字画,余外盆景插花都属于我国的艺术。

显然那个女佣是新雇用的,她并不认识高丽黛,陈浩过来替她介绍。

“这位是大小姐,这位是新姑爷!”

女佣名叫阿芬,眉清目秀,娇小玲珑的,还甚逗人喜欢。她说:

“房间都已经替你们收拾好了,晚饭也已经在准备了,假如要沐浴的话,晚饭就可以开好!”

“嗯!”高丽黛吩咐陈浩把她的行李悉数搬上楼去,边关照萧大炮说:“你的房间就在楼下后面,沐浴之后请你吃酒,然后我们可以去欣赏石隆门的夜景!”

高丽黛趁此时间带领着宋琪参观这间古老的二层楼中式大厦。

在户外时,看不出这所屋子的长处,登上了楼,视线开朗一目了然。

这古老的别墅,三面环山一面向水,那空旷的视野,可以见到砂劳越河蜿蜒而下。山背后一山还有一山高丛林密布。山的两边,是有规格的果园,但闻阵阵清香扑鼻。

“这是一种什么香味?我还从来未有嗅到过呢!”宋琪有了好奇之心。

“万果之王说榴槤!”高丽黛解释说:“榴槤果是砂劳越的特产,当地土人,有当掉裤子吃榴槤之说,可见得对这种的水果是有着如何的嗜好。但是我对它并无任何的兴趣!”

宋琪说:“经你这么的一说,我倒要试试看!”

“我觉得它有点像臭豆腐的味道!”高丽黛噘着唇儿,不断地摇首。

“这就是每个人的嗜好不同,很多的人,也将臭豆腐鸭蛋之类的东西视同佳品呢!”

再看这屋子的院落,宽大得可以,鱼池亭台全有,由于年久失修,缺乏人整理,鱼池干了,亭台塌了,但是在前院里停下了两部汽车,一点也不拥挤。

在屋子的后面,遍置花架,各种的花盆,盆景,还有着几株可供两三人合抱的巨树,也可说明了这栋屋子的年龄。

“这屋子是租用的么?”宋琪在表面上是男主人,但对内情一窍不通,全得听高丽黛的,所以任何的问题都得请教。

“这屋宇的主人也就是果园的主人,家道中落,所有的财产几乎全被儿子败光了,所剩下就是这点财产,连屋背后的一座山也是他的,我有打算租下来经营,也或是全买下来……”

宋琪笑了,说:“你像是经营果园的人吗?你几天不在外面活动,生活就会乏味了!”

“但在砂劳越这地方不同,‘落叶归根’,总该有个地方可供歇息下来的!”

“你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那!”高丽黛抬手一指,在那山背后,绿荫深处,可以看到有点点的灯光。

宋琪又感到纳闷,那简直好像是山野上的人家呢。说:“你不是说,这座山也是属于这屋子及果园的主人的吗?”

高丽黛说:“但是那座屋宇,是我的老家,就是那么的一块地皮,是属于我家所有!”

“那像是隐士居住的呢!”

“久居都市,你就会发觉它的好处,简直像是世外桃源,天上人间!”

宋琪一声叹息,说:“我对你,真有许多的事情想不通呢!”

“有时,我也会不了解自己的!”

“既然,你有老家在山顶上!为甚么我们要租用他人的房屋呢?”

高丽黛正色说:“这屋宇,连同果园,整个的山,将来全是我的。”

“你既然有这样的决心,为什么不对它买下来呢?财力还未达得到吗?”

“不!还未有到的时候!”

是时,那俏皮的女佣已走上平台上来,向高丽黛说:“大小姐,你是要先用饭还是先沐浴。”

“当然是要先沐浴的,满身都是泥垢!”她回答说。

“热水已替你准备好了!”

“嗯,叫陈浩找出我的化妆箱!”她吩咐着,一面又和宋琪热络起来,说:“你怎样呢?替我沐浴?还是先下楼去饮杯酒?”

宋琪的脸上起了一点热量,呐呐说:“我还是先下楼去饮杯酒!”

“不要饮醉了,饭后我们还有很多的地方要去!”

在高丽黛沐浴的时间里,宋琪不断地在这所古老的大厦里闲荡,各处参观。

真的,在大厦外面,看不出这间古老房屋的好处,这时间,宋琪逐渐的发现了。

古老的房屋最特长的地方就是它特别荫凉,在热带气候之下,无需要装设冷气,置身其中就觉得有无比的舒适。

后院的一株双人合抱的大树,有如一把罗伞帐将整间的屋宇盖罩起来,就算正午阳光最烈时,屋子内的温度相信也不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瞧楼底下的布置,纯是“老华侨”思想,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大云石几桌、石鼓宫灯字画。二楼上却不一样了,完全欧派!

二楼的前截地方,就是给他们两口子预备的蜜月新房。正中央是饭厅,西式的餐桌,环伴着金属制的靠椅。餐桌上还有花瓶,插着一些形状甚为奇怪的鲜花。

靠内进的地方是一套笨重皮革制的沙发椅,还铺上波斯地毡。旁边有酒橱、餐具柜、电唱机……

内进便是套房,他们小俩口子的起居室和寝室。

宋琪推门进内,一眼就看见萧大炮立在房中,心中甚为不乐,高丽黛在卧室内浴室沐浴,萧大炮岂可站在房中?尤其是高丽黛向来不修边幅,经常光着身子满房间乱跑……

这房内的布置颇为欧派也几乎全是奢侈品。

萧大炮正面对着一只长形型的玻璃橱柜,在慢慢的欣赏,原来橱柜内尽是鸟兽的标本,有各色各样的飞鸟,如鸡鹰、野鹤、班鸠等的,兽类有黑豹、山猫、果子狸、臭狐、山猪……有些是整只制成标本的,有些只切下兽头。

再看在标本柜的旁边还有着枪橱,里面架着的长短猎枪就有四五支之多。有用铁砂子散弹的,有用铅弹的,十二哩口径,二二哩口径……弹药的盒子就置在枪械的下面堆叠起来。

萧大炮由小至大就喜欢弄枪耍剑的。对这些东西有特别的爱好。

“阿琪,我们大可以在此多住一段时间,到处狩猎一番,带一些标本回H港去也不枉到砂劳越此一行,相信在此深山野岭的地方,还有不少的奇珍异兽呢!”萧大炮兴高彩烈地说。

宋琪反应冷淡,说:“你想猎兽,别被兽猎了那才冤枉呢!”

萧大炮指着枪橱说:“有这样好的枪械,我们怎会败给兽类呢?”

“野兽只凭一张嘴生存下来,有多少的动物到它们的腹中去做了点心?”

“赫,阿琪,你真泄气!”他吁了口气说。

“阿琪,是否你进房间来了?”高丽黛在房内的浴室喊声出来。

“丽黛,有什么事吗?”宋琪便应声回答。

“我想喝一杯酒!”

“唉!沐浴时候,喝什么酒呢?”

“嗯,我有意在浴缸里多泡一会儿!”

宋琪一皱眉宇,似无可奈何地,重新来到饭厅处,是时,那个唤做阿芬的女佣正在为他们在餐桌上摆开碗筷,她看见宋琪就是裂嘴一笑,形状是满和气的。

宋琪启开酒橱。

她说:“酒橱里的酒杯每一只都可以用,今天早上才拭抹干净的!”

宋琪点头取了一只肥肚的玻璃杯,选择了高丽黛平日爱饮的白兰地,拔瓶塞斟了一大杯。随后,即送进房里去。

萧大炮仍在欣赏那些猎枪,他迳自取一支双管铁砂散弹猎枪,持在手中把玩不停,一忽儿作瞄准之状,兴致甚浓。

“在H港打猎真不简单,先得加入‘狩猎协助’,购买猎枪得觅保人,猎区也有限制,走错了地方也不行!”他又向宋琪说。

宋琪端着酒杯穿进了寝室,高丽黛真不成话,沐浴时大门是敞开着的。

那浴室是附设在寝室之内,和起居室的房门形成三角地带。只要拐个弯就可以看见浴缸了。

浴室占地甚大,花式磁砖铺地,白磁砖铺墙,有及人高三面镜子。洗面缸、抽水马桶。浴缸是奶油色的,满堆着白色的香皂泡沫。

高丽黛秀发高挽,束着一条丝巾,连肩带脑袋露在泡沫堆中。双颊红润,春意荡漾星眸瞬瞬地凝注着宋琪。

宋琪忽嗅到一阵幽香,只见浴缸前的地上,铺着一幅宽大颜色鲜艳的浴巾,上置无数的香水,大瓶小瓶的,如陈列展览一样。

“嗯!多惬意!”她耸着肩膊,伸张双臂,似要和宋琪来个拥抱。

宋琪不乐,沉着脸色说:“你沐浴时,怎可以大门敞开呢?”

高丽黛笑口盈盈,说:“我是要等着你来呀!”

宋琪指着门外,说:“萧大炮在房外看枪!”

“怕什么?反正他又不会进房的?”

“假如被人窥看多么不好?”

“嗳!这也值得你吃醋的么?”

宋琪感到难堪,说:“这并非是闹醋劲,我不愿被人看笑话!”

“哈哈!”高丽黛笑了,说:“酒递给我!只管放心啦。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进入我的浴室的!”

宋琪吁了口气,抬脚将浴室的房门踢上。

高丽黛呷了一口白兰地,闭目凝神,似尽情体会这种滋味。她呶起唇儿,又说:“来一个小吻如何?”

“你曾说饭后有许多的事情待办?”宋琪就是不习惯在浴室内调情。

“也不在乎浪费这一点点的时间呀!”她还是仰着首呶起小嘴。

“我很奇怪,你现在又和在邮船上判若两人!”

高丽黛眼睛一瞪,沉声说:“难道说你不希望我如此么?”她生了气,仰脖子一口将整杯白兰地咽了下去。

宋琪很觉内疚,他又惹高丽黛生气了,免为其难地双手撑着她的脸颊轻轻一吻。

高丽黛抓起了一把肥皂泡沫到他的脸上去。

宋琪脸红耳赤,恼怒说:“这算什么……”

只听得高丽黛一阵嘻哈笑声,她赤裸跃起,卷起了一幅大毛巾,连蹦带跳地奔向寝室去了。她跃到弹簧床上,笑得打滚。

寝室的房门未关,宋琪边用衣袖拭着沾在脸上的肥皂泡沫,一眼看见萧大炮正举着双管猎枪向房内作瞄准之状。

宋琪猛然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高丽黛仍在笑,她抱着一只枕头笑得浪形骇迹,忽的抬眼,秋波瞬转把宋琪头上的一阵恼火在刹时间扫抹到九霄云外。

“你过来!”她轻声说。

宋琪呆若木鸡,他在欣赏妻子那赤裸的线条。高丽黛伸手一把将他拉向床上去。

以后,站在房门外正在把玩着猎枪的萧大炮,就只听一阵打情骂俏喃呢燕尔之声,他渐感到浑身血液加速循环,心腔噗噗跳个不已。

萧大炮好奇地引长了颈子偷听了一阵。不觉脸红耳赤,抿嘴嘻笑。

“哼!”门首间一声咳嗽,那是女佣阿芬探首进来。

萧大炮尴尬不已,赶忙摆手教阿芬不要张声说话。蹑手蹑足地退出房去。

阿芬双手叉腰,取笑说:“偷听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萧大炮摇头,说:“你就不懂!新婚蜜月是一种学问,请问你尝试过这种滋味没有?”说时,他轻轻地在阿芬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呸!”阿芬申斥,说:“你存心轻薄,小心吃耳光!”

萧大炮笑着说:“既然不懂,就得加以学习,一个人的青春有限,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贫嘴,可恶!”阿芬申斥着。

在那所饭厅内的一张餐桌上,已经摆得琳琅满目,这是半西不中的一顿饭餐,有碗筷也有刀叉,准备好了有四五个人的座位。

那些菜肴的盛器,差不多都是洋餐具。菜式也是“中西合一”。长型的磁碟盛着一条羊腿乾肉,四周伴有番茄生菜,红红绿绿的甚为夺目。一只银色的盖盅内却是完整的一只烧鸡,热腾腾的,四周环绕伴着乳白色的鸽蛋,甚为美观,广东人称这道菜为“凤还巢”。

另外还有油煎大虾,炸蚝,清蒸鱼等菜。酒杯也排列整齐,高矮大小各形各式,简直像举行宴会似的。

萧大炮垂涎欲滴。他实在饿了,在美食当前最好是能先饮上几杯酒。

高丽黛和宋琪小俩口子这么的恩爱,也不知道要恩爱到什么时候了。

岂不要把菜肴摆凉了么?萧大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斟上大盅的酒,用手抓了一块烧鸡,先行填填肚子。

阿芬又看不过眼,喃喃说:“我很奇怪为什么度蜜月还要带着保镖?听说和你们一道同来的还有一个司机,他谈恋爱去了?”

萧大炮取笑说:“你这黄毛丫头,未见识过的事情多着呢,以后该多多的学习!”

“新郎真是个好人,少年英俊,一表的斯文!”她含笑地,似有着无限的羡慕。

“你的意思是说新娘子是只母老虎不成?”萧大炮反问。

“不!新娘子也不错!……”

“你在此工作多久了?”

“连今天是第二天,我昨天才来的!”

“这样说,你对高小姐的家庭一点也不熟悉了!”萧大炮也对高丽黛的这所老家有了疑惑。

“我是看报纸广告应征而来的,看在待遇分上!看看这地方还不坏!”

“那末你是由什么地方来的?”

“我由诗巫来的!”

“也是世代的华侨了?”

“已经有四代了!”

萧大炮自斟自饮,有几杯酒下肚,愈觉得阿芬姣丽可爱,眉清目秀,细皮白肉的,身材也很不错,和高丽黛很相似。他心中想,假如说是四代华侨,至少几代的老人家也熬了好几辈子了,到了第四代,还出来做女佣,也可谓悲哀了。

“你可有恋爱的对象?”萧大炮忽问。

那小女佣即时瞪大了眼,惊诧萧大炮会问出这样的话。她说:“你是吃醉酒了!”

“不,你瞧,我们四个人旅行,男女主人是新婚蜜月,如胶如漆,恩爱得难分难舍,我们的那个司机,在邮轮上,就遇见对象,和一个有钱的孀妇打得火热,高小姐还放他两天的假,让他们有机会欣赏砂劳越的大好风光,只有我最糟糕,光棍一条,形影孤单,连个伴也没有……”

“嗯,我有好办法!”阿芬甚为调皮,眉飞色舞地说:“达雅克族人的少女甚便宜,一头大黄牛就可以换一个!陈浩和达雅克族人有交道,可以为你做媒的!”

“呸——”萧大炮冷嗤了一声。

“哎!别搞错了,达雅克族的小女孩还真不坏,个个健美,三围发达,她们不穿上衣的,乳房突出,像两枚大炸弹,走路时摇摇晃晃,煞是好看!”

“小丫头,我不饶你!”萧大炮被阿芬逗得“心猿意马”,一时情不自禁,竟毛手毛脚。

阿芬绕着餐桌躲避,嘻哈笑成一团。

宋琪和高丽黛刚好走出房门,瞧他俩的那副模样,春风满面,小俩口子已经言归于好了。

“哼,你们两个倒玩得热闹!”高丽黛并没有生气,只是平淡地取笑。

阿芬感到不安,娇羞满脸,跑回厨房去了。

萧大炮从来就不怕会有什么难为情的。他耸了耸肩膊,说:“反正没有事,闲着也是闲着!”

餐桌上预备了五个座位,但是只有三个人吃饭。

宋琪小俩口子言归于好,真如胶似漆的,连在吃饭时也要调情,这才是新婚蜜月的夫妇呢。

萧大炮看在眼中,心中是痒酥酥的,实在难熬,被冷落在一旁,如坐针毡似的。

下人们是在厨房里的小餐厅用饭的,陈浩和阿芬俱在。其他的两个土着司机,有一名是陈浩临时雇用的,名字叫做沙比,另外的一名司机是由汽车行借来。那两部汽车全都向汽车行租借的。

萧大炮自动参加和他们一起在厨房里吃饭,这样在情绪上比较愉快得多了。

陈浩是高丽黛老家的老佣人,也等于是老管家了,屋子里上下大小的事情由他全权打理。

萧大炮进入厨房等于他们的客人,陈浩开了酒,招待贵宾。

“今后大家不用客气,我会成为厨房里的长期客人,在餐厅面对着新结婚的小俩口子,实在吃不消呢!”萧大炮结结巴巴地说。

这一来可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女佣阿芬却不胜娇羞,她以为萧大炮是为她而来的。

这顿晚餐,在极融和愉快的气氛之下结束。

高丽黛换了一身新的装扮进入厨房,红纱巾束发、红衬衫、白马裤、腰间束着金光闪闪的铜锁片腰带,脚下穿着一双刷得油亮的短统马靴。好像是要出猎的样子。

厨房内的每一个人在餐后闲聊。萧大炮饮了过量之酒,脸孔胀得通红,说话嚼字也是结结巴巴的。

高丽黛一手执一双管猎枪,还有一串像炮竹似的铁砂散弹弹带。她向萧大炮一举,说:“你既喜欢这支猎枪,就送给你吧!”

萧大炮有点昏头胀脑的,抬头向窗外扫了一眼,结结巴巴说:“现在什么时间了,还可以打猎么?”

高丽黛说:“为什么不可以?在晚间最好是猎野味,野免,果子狸,正是出来觅食的时间。”她说着,便将那支笨重的猎枪向萧大炮掷了过去。

萧大炮双手接着,似觉得有点吃力。呐呐地说:“四下里一片黝黑,连什么也看不见,可以找得着兔子或果子狸么?”

“呆瓜!用电筒找寻,要亮光所到的地方,能照住了兔子或是果子狸,它发现亮光,就会连动也不动的,走兽的眼睛会反光出蓝绿的颜色,就对着它开枪,十拿九稳,一定会有收获的!”高丽黛故意夸大其词地说。

“哪有这么简单的?”萧大炮有点不大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以后你有了兴趣,经常会在晚间出猎!”

萧大炮起立,连站也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将一串弹带结到腰间去,背起猎枪,也还满神气活现的。陈浩和两个司机早下院子去作准备了。

在后面的车房间,藏有许多的猎具,有各式各样的猎铗,是弹簧制的,将它张开,收藏在树林内的掩蔽处,若有野兽踏在上面,弹簧反夹过来,野兽准跑不了。

所以居住在果园的别墅里,是经常有野味可供佐餐的。

那些猎具大约已经锈了,可是一抹了黄油和经过修理之后,还勉强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