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少槎果然要得,没花费很多的时间,他就已经获得“丽风轮船公司”的全部资料,他们公司的组织,人事名单,拥有资产,营业状况,纳税的情形……。

金葆大颇感纳闷,卢少槎那来的这项本领?他除了对槟榔城熟悉,拳脚要得之外,办这类包打听的事情,也好像非常的内行。事情交到他的手里,很快的就能得到答案。

“丽风轮船公司”是几方面的侨资组成的,如在香港、澳门的方面也有股东老板。

黎明干是董事长,他的妻子欧阳珊担任总经理的职务,然而总经理的权柄好像比董事长还要大。

只看“黄金戏院”和“丽风轮船公司”双方面的气派,“丽风轮船公司”是强得多了,在资产方面,“丽风轮船公司”的财产比“黄金戏院”何止要多百数十倍?

黎明干既是两个机构的董事长,论资产而言,他实在应该守在“丽风轮船公司”才对,然而他却坐镇在“黄金戏院”,让他的妻子主持轮船公司的业务。

“丽风轮船公司”的内部组织,充满了神秘,尤其是那间总经理室内,有机关设备,防卫也森严,内中必然有其道理。

卢少槎所得到的那张人事名单,和他们印刷的宣传品大同小异,除董事长总经理以外,分为业务部经理,管理部经理,余外张三李四的职员有三十余名之多。包括了跑街,船长和船员……可是内中并无金刚或谭四君的名字。

该轮船公司的资产,有两千余吨级的货客轮一艘,称为“丽风号”,是做不定期航线的货客运生意。

另外有机动渔船五艘,是租赁给渔民出海作业,还有好几艘款式不同的游艇游船。

“丽风轮船公司”和好几间的“旅游社”(即旅行社)签有合同,游艇游船是随时出租供应“旅游社”的需要的。

内中最令人费解的就是“丽风轮船公司”的营业情形和“黄金戏院”相同。按月都是亏蚀,只有赤字并无盈余。

他们缴给税务机关的只是极少数的营业税和所得税。

若以做生意而言,老做赔本生意是毫无道理的,漏税也是商人的常情。但左轮泰认为内中一定还有其他道理。

自从那天离开“丽风轮船公司”之后,欧阳珊方面并无任何的动静,好像并不理会左轮泰。所以就毫无反应。

左轮泰却是按照“丽风轮船公司”的资产,作深入的调查。

他每天均徘徊在海岸各种的码头上,和海港的职员打交道。他要了解“丽风轮船公司”的那一艘船出了海?那一艘船出了租?那一艘仍留在海港之中?

左轮泰的用意连金葆大和卢少槎也高深莫测,据金葆大的猜想,可能是和箱尸案有关连的,但是他也是箱尸案的关系人之一,所以金葆大对卢少槎在这一方面倒也守口如瓶。

左轮泰对“丽风轮船公司”之调查是有目的有企图的,他的行动绝无避讳,仅是故作神秘之状。

当然,左轮泰是有意要引起“丽风轮船公司”方面及金刚的注意,静待他们的反应。

同时,左轮泰随时提防着,恐防遭受暗算,对方越是沉默,越表明了或会可能有特别手段使出来。但奇怪的是,他们对左轮泰竟好像置之不理,在他的身旁,似乎连个较为可疑的人物也没有发现。

左轮泰不免纳闷,暗暗盘算也或是自己的算盘打错了。

卢少槎和金葆大倒是经常疑神疑鬼的,他们一直怀疑不论走到何处去随时都有不明身分的人跟踪监视着。

左轮泰不肯相信,假如对方有动静的话,主意不会打到他们两人的身上去。“放着有蛇首不顾,去剥蛇皮。”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金葆大是个胆小鬼,他害怕的程度,几乎连酒店的大门也不敢出,随时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

这天下午,卢少槎又有情报递回来,他说:“‘丽风轮船公司’所有的一艘海洋客运轮船,在今天下午回程靠岸,是由港九二地回来的!”

左轮泰大喜,说:“这一环,也或许相当的重要,可知道有着些什么乘客?”

“不知道,我没敢去‘丽风轮船公司’查询,惟恐打草惊蛇呢!”卢少槎煞有介事地说。

“你对办案好像有点经验!”左轮泰说:“这种事情,应该由移民局可以得到答案!”

卢少槎的脸色有点尴尬,随后,他取出一张报纸,展开戏院的广告栏。

指着“黄金戏院”所有的一幅广告,那越剧团已有“临别演出”的字样,底下却是预告,是“大霓虹歌仔戏剧团”首度光临盛大演出等的宣传广告,如什么“机关布景,立体灯光。”……等的。

“恐怕是这个剧团到了!”卢少槎说。

左轮泰嗤然一笑,说:“‘黄金戏院’聘请的剧团,乘‘丽风轮船公司’的轮船到埠,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乎?这种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照说,这样的生意那还会蚀本?很耐人寻味呢!”

“我们是否要到码头去看看动静?也许会有端倪可寻!”

左轮泰拍了拍卢少槎的肩膊,说:“你很内行!”


下午三时,左轮泰带着他的哼哈二将到达了距离市区不远的商用码头。

这海港的建筑不凡,颇合乎国际水准,码头分列为乘客与货运,商用与军用等的。

“丽风轮船”早已泊上码头,正等候着海关和检疫的检查。码头岸上,有着许多接船的客人,他们不时的向船上挥手。

在船栏杆旁,已竖起一支“大霓虹歌仔戏剧团”的长型大旗。

这种客货运的轮船,多以运货为主,乘客不会多的。

船上所有的乘客,大部分几乎都是那歌仔戏团的团员,他们的戏箱,全都堆叠在船旁,各式各样的,有大有小,连同刀枪剑戟,什么名堂全有。

左轮泰与金葆大、卢少槎静立在码头上迎客的人丛中,静窥动静,谁都没有把握,或会有什么样的收获。

卢少槎首先发现,有“万方旅游社”穿制服的职员上到船上,为歌仔戏的团员服务,他们的右臂上别着有旅游社的臂章,很容易识别的。

卢少槎向左轮泰说:“‘万方旅游社’是和‘丽风轮船公司’订有合同的,长期租用他们的游船!”

左轮泰说:“真是一家人的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看情形,‘万方旅游社’的根底,也需要你设法查个清楚!”

“这样下去,范围会越来越广了!”

“这是多头的线索,不得不如此的!”

是时,海关检查手续完竣,歌仔戏剧团的团员开始登岸。

左轮泰发现码头路旁的停车场中,有着一辆汽车,车中坐有欧阳珊的女秘书。

她的到此,是为公事抑或私事?为什么只守候在停车场上,这情形不无使人有可疑之处?

左轮泰忽然已关照金葆大和卢少槎严密注意。

“嗨!湿眼佬……”金葆大忽地叫嚷起来。

左轮泰顺着他的手指,只见接客的人丛中,一个形状鬼祟的汉子,头戴花边草帽,戴宽边太阳眼镜,国字脸形红鼻子,雷公嘴,穿大红花朵衬衣,乳黄色西装外衣,咖啡色西裤,黑白两色皮鞋,还露出一截红短袜,十足花花公子的模样。

“你着实认得,就是这个人么?”左轮泰问。

“不会错的,你瞧他的那副打扮。”金葆大肯定地说。

左轮泰不免纳闷,假如说,谭四君其人和金刚及欧阳珊他们是有关连的,在此时候,怎会让他在此出现?这是很不可能的事情,谭四君连一点风声也没知道么?也或是有意让他来自投罗网的?

左轮泰两眼矍烁,他向人潮挤过去,心中仍是疑惑着,忽地,他却又看见“万方旅游社”的一名职员,带领着一个手提皮箱的人,向着欧阳珊女秘书汽车停泊着的地方过去。

左轮泰霎时间有了警惕:“嗯,这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这种雕虫小技居然耍到我左轮泰的头上来了!”他不禁笑了起来。拍了拍卢少槎的肩膊,说:“你和金鼠要把这人盯着,且看他耍什么名堂?”

“泰哥那里去?”骡仔问。

“我们得分头工作,我另有约会呢!”左轮泰说着,使了眼色,便匆匆地向那辆汽车的方向过去了。

“奇怪,泰哥老是来去匆匆的!”金鼠向骡仔说。

“有什么作用呢?来到槟榔城之后,一直找寻着这几个人,又是金刚,又是欧阳珊的,我的头脑几乎要被搞昏了!”卢少槎说。

“终归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干吗的沉不住气呢?”金葆大取笑说。

“盲人骑瞎马,总不是滋味!”

“反正我们按照泰哥所指,盯牢这家伙就是了!”

不久,只见一个像打手样的家伙,悄悄地自人丛中溜过去,向那戴草帽衣饰形状古怪的“死鱼眼”,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了一番。

“死鱼眼”立时形色紧张,东张西望一番,刹时间拧头就走,好像有逃走的企图。

金葆大说:“大概是通风报信的来了,我们别让他溜出视线之外!”

卢少槎很机警,招了招手,招呼金葆大顺着墙沿走,跟踪工作并不简单,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败露身形。假如说,跟踪者的动作不够俐落,很容易的就会被发现,所有的工作就白费了。

金葆大好像没有是项的经验,他还得向卢少槎学习,两人闪缩而行。

那打手模样的家伙已经溜走,他混在人丛之中不久就不见了。

不过金葆大和卢少槎的目的,并不在此人身上,他们牢盯着“死鱼眼”,且瞧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只见“死鱼眼”很跑了一阵路,他小心谨慎地不时四下里东张西望的,就好像是小心着会被他人跟踪。过了好几条街巷,神色稍为安定下来,大概是跑热了,他很自然地就脱下那件乳黄色的上衣,搭在手臂间,仍然小心翼翼地慢步向前……。

金葆大和卢少槎牢跟在后,卢少槎的心中就有了怀疑。既然这个家伙担心被人跟踪,干吗的还要穿得这样耀眼?又公然出现在公共场所人多广杂的地方。

左轮泰和金葆大也一直没吐露要追寻这个人的来龙去脉的原因,卢少槎亦只有把疑惑留在心中。

没多久,他们已渐进入仓库地带,再过去那儿几乎可以说是贫民区了。大部分的居民多半是码头上的苦力。

在这种地方最不能出事,否则挨揍有份呢!


左轮泰雇了一部出租汽车,牢盯欧阳珊女秘书的汽车之后。

那“万方旅游社”的职员,引着歌仔戏剧团的老板登上汽车之后,他们就很快的驶离码头地区。

左轮泰是临时灵机一动,放弃了追踪“死鱼眼”,他认为那是对方金蝉脱壳之计,还是这一方面的线索较为重要。

他们要将这歌仔戏剧团的老板带到什么地方呢?假如说,是到“黄金戏院”去的话,那根本无需要欧阳珊的女秘书出马亲自来相迎。

若是到“丽风轮船公司”去的话,歌仔戏剧团又是和轮船公司毫无关连的。

总之,事情有蹊跷。

不久,前面的那辆汽车已经驶往“丽风轮船公司”的大厦所在处。

左轮泰为了不露痕迹,他吩咐司机绕道找了一个适当的位置停车,静窥他们的动静。

只见欧阳珊那个女秘书,带领着歌仔戏团的老板和旅游社的职员,提着行李,由大厦旁的侧巷进内,那儿有着侧门,大概是可以直接上楼到他们的总经理室去的。

瞧那所大厦的二三层楼上,所有的窗户完全紧密关闭,左轮泰是曾经上过二楼进入欧阳珊的办公室里去过的,他在考虑那间大厦内的建筑构造的情形。

左轮泰觉得可疑的是那第三层楼上。轮船公司的办公室设在楼下,欧阳珊占用了二楼,相信除了她自己所占有的那所充满机关的办公室之外,余外的那些歪七拐八的房间,都有她的打手布置着。

问题是第三层是干什么用的?左轮泰得加以考虑,自然,那上面必有电台,是和出海的轮船起连络用的。瞧那屋顶上就高竖起有天线,但是一座电台也要不了那么许多的房间啊。

假如说,那是住人的地方的话,又何需要门窗紧闭的?内中必定有问题。

左轮泰疑惑不已,他有意实行探险一番。

约过了有数十分钟,只见欧阳珊的女秘书已经送客出来了,仍然是由原来进屋的那条狭巷,把歌仔戏团的老板和旅游社的职员送出来。

那位女秘书让他们乘坐原来的那辆汽车离去后,始才姗姗由正门回进大厦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是接洽了什么事情?来去匆匆的如此神秘!

蓦地,左轮泰想起来了,这两个家伙在离去时,手中提着的一只行李箱没有了!行李箱是留在轮船公司大厦啦!

那行李装载着的是什么东西?这是值得耐人寻味的事情!

案情就此可以明朗了!只有两种可能性,不是走私就是贩毒!

左轮泰深感得意,真是不虚此行呢!


金葆大和卢少槎两人,仍牢跟踪着“死鱼眼”在进入了苦力住宅区后,他俩就得小心翼翼的。

但是那家伙并没有在此地区停留,他不时地看着手表,好像是有什么约会似的。

一忽儿,他在街口间的冰水摊饮了一杯冰水,即匆匆的赶路,再前面,越过了仓库区,那就是废物场地了。

场地主人以破木板或是竹栅等物拦隔自己的土地,遍地上堆满了是一叠一叠各式各样的大小轮胎,还有报废的汽车和破铜烂铁,破玻璃等的废料。凌乱不堪。

“死鱼眼”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有人约他到此么?

金葆大和卢少槎继续跟踪着,可是到了这样空旷的地方,就容易败露身形,容易被“死鱼眼”发现了!

他俩跟走了一阵,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死鱼眼”竟失踪了!

“奇怪,怎么在一瞬眼之间,人就不见了!”金葆大已起了恐慌。

“莫非这地方有鬼怪?”卢少槎搔着头皮,颇感到惊讶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这样就奇怪了,‘湿眼佬’好像是存了心,有意把我们带到此的呢……他忽然失踪,不要是有埋伏在此?……”金葆大曾吃过一次亏,随时随地都是战战兢兢的。

“别着急,场地很大,说不定他发现有人跟踪,就躲藏起来了!我们不妨找找看!”

“我认为还是及早远离是非之地最好!”

“不行,回到酒店去该如何向泰哥交代呢?”

“奇怪,你为泰哥做事,倒是满卖力的!”

卢少槎禁止金葆大再多说话,领在前面,绕过好几堆叠起的汽车废轮胎,跨过好几道木栅,场地实在太大了,这幅地皮。原是填海新生地,由于地质未稳,政府开放租与民间,它有着部分的地方仍还是公用垃圾场,余外分划开给租用了,便成为废物场了。

地段上用最简陋的木枝分隔开的,每一幅地同样有它主人招牌。如什么“大隆号”、“牛记”、“盛宝记”、“聚宝记”……的。

卢少槎很走了几幅场地,说也奇怪,竟然在这样大的地区,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废物场上也没有管理人员。

天色已渐近黄昏,天空间云霾密布,好像就会有风雨来临,那寂如死地似的废料场,只见飞砂走石,气氛颇为恐怖。

“真失踪了,我们走吧……”金葆大沉不住气,他老希望着及早离去。

蓦地,由老远传来一声惨叫。“救命啦……”似像是声嘶力竭的。

那方向,正就是他们俩人追踪着出口的地方。

倏然间,只见有好几条黑影逃窜着,是向出口的方向逃出去。

卢少槎一点也不含糊,向金葆大一声招呼,即匆匆忙忙循那方向追赶,他懒得跨那些栏栅,一跃身而过。

“骡仔,我们最好少管闲事!”金葆大招呼着说。

卢少槎头也不回,他轻越过了好几重栅栏,没命地追向那出事地点而去!

但这时候那个黑衣人已经失踪,大概是逃离现场了。

卢少槎到了接近时,匍匐而行,慢慢地摸索过去,他已听到一阵低沉的呻吟声音。

“骡仔,等我一等……”金葆大已打背后追上来,他喘着气,惶恐不安地说:“我好像听到一阵古怪的声息!”

“在这里了!我们要找的人受伤了!”卢少槎已找到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堆废铁的背后,只见那穿大花衬衫,戴草帽家伙,倒仆在地上,草帽滚落在一旁,那件乳黄色西装外衣染了大片的血迹,一把尖刀牢插在他的背脊上。这人还未丧命,他仍在挣扎着。

金葆大一看那血淋淋的现场惨状,胆裂魂飞,霎时打了个寒噤,呐呐说:“又发生命案了,我们快离此是非之地……”

“别忙,这个人还未有绝气!”卢少槎跨过一些的废铁,趋至那人的身畔。这时,那人呻吟声还是一声高一声低。卢少槎以手抚他的肩膀,说:“朋友,是什么人向你下的毒手?”

那人好像有点“回光反照”,支撑着侧过了头,他的太阳眼镜已经落下去了,两眼发直,状甚恐怖,他想说话,但喉咙只能发生呻吟之声,鲜血由他的唇角淌了出来。

“谭,谭,谭四……”

“你叫什么名字?”卢少槎再问。

“谭四……王八蛋……”他的脑袋垂下去了,不再有呻吟声,也不再呼吸。

“死啦!”卢少槎叹了口气说,一面,他还伸手去摸索那人的口袋,他的身上,只有钞票、纸烟和火柴。

“我们快走吧!要不然,被人发现,会误以为我们是凶手!”金葆大战战兢兢地说。

卢少槎一看,那小匣子的火柴大有用处,就随手将它收藏起,是时,天色已渐黑了,阴风凄凄,废物场上竟连一盏电灯也没有,四下里黝黑的,真是个谋杀的好场地呢!

“走吧,我们还得去报警呢!”卢少槎说。

“少惹这码子的闲事!”金葆大惊恐地说:“若被警方查问,我们是干吗跑进这场地里来的?那时我们该怎样回答呢……?”

“既发生了命案,我们总不能视若无睹!”卢少槎说。

“不如回酒店去向泰哥报告再说吧!”金葆大建议说。

于是,他们俩人匆匆忙忙打原路外出,离开那凶杀案的发生地。

出到了大马路上,好不容易才拦到一部出租汽车,登上车后,关照司机迅速驶往“仙乐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