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大概是第二天早上,小伟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觉,看来这段时间辛苦他们了。我本来是想坐起来的,但手撑不起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床单太滑。这里是医院,房间里都是白颜色的东西,也太不吉利了。我盯着那边的电视机,里边正在放着一档新闻节目,除了女主播之外,没有其他吸引眼球的东西。

我攒了一下力气,坐了起来,这时小伟被我发出的声音惊醒了。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感觉,感觉饿极了。”

“哦,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小伟走了之后,我翻开了放在床边的报纸。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事情都登上了报纸,打架的事情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我想待会儿是不是会来几个记者采访一下。

过会儿来了个护士,看我醒了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你是问我对你的感觉吗?”

那护士笑了一下,说:“你还真爱开玩笑,都伤成了这样,还有这心情啊,这伤是怎么弄的?”

“那天吧,晾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结果就成这样啦。”

“你少骗人啦,摔下来的是内伤,你这外边都伤成了这样,内伤也不轻,肯定不是摔下来的。”

“知道不是你还问我,你成心让人犯错的吧。”

“没有啦,我在新闻上看到了,前几天有一伙打架的,你不会是其中之一吧,没事一群人打什么架,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桌子上弄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

“对啊,我是要跟他商量,可他不愿意跟我商量,这不没有办法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一下纷争,其实我真是不想,真的。”

“好了,没人说不信你,来吧,要换药啦。”

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面对凶狠的械斗场面,我都没有退却的意思,可对着一个上药的护士,突然感到有些怕疼。

她工作非常细心,一边跟我聊着天,一边帮我擦拭着伤口,有时候会有点疼,她的动作就会变得很小心,还不停地问着是不是还疼,并嘱咐着哪里哪里受伤,会影响什么什么功能之类。

一会儿小伟也回来了,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护士被逗得不行。换完药之后护士端着盘子走了,我问小伟:“那警是谁报的?”

“是小哲,他怕会出人命,报了警,警察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那你们怎么办?”

“你放心吧,你昏倒后,六儿跟志麻子作了交代,要再敢动你,就要抄了他全家,那小子哪还能动啊。其他人你不用担心,场子里的事情,大家已经担了下来,而且责任本来就不在你。外面的事情,你可以放心。你的兄弟,他们都找不到,我们说不认识就行了,这样他们也没办法往下查。”

“六儿已经跑了,他在公安局有案底,出事当晚警察就找到了他家里。他留了一封信,把全部责任都揽了下来。不过还好,人已经走掉了,他说过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联系你们。”

“唯一犯难的是你现在的处境和将来的去处。警察问起这件事情的原因,我们都只能如实作交代。要不然会被深挖下去,怕事情牵扯到集团利益。场子也已经搬走了,大家都统一了口径,说你已经跑掉了,他们手里也没有一点关于你的信息,你从公安局门口过他们也不见得能认出你。”

“等你伤养好了,场子里肯定是不能再回了,一次放倒他们十二个人,七个残废,阿东指名要干你,现在场子里为了这事闹得很僵,瘫痪了好几个工作岗位。当然,话说回来,哥们,这事你没错。”他一边说着,一边削着苹果皮。

我嘿嘿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说:“这一生能交你们这些朋友,谁还在乎什么能不能回去工作?我知道不当荷官死不了,如果没有朋友,我活不到现在。”

“那就给我好好养伤,别以为就这么完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树受伤不轻,被人捅了。其他人都是些轻伤。彬哥竭力压制着阿东,也没有波及场子里其他参战的人,都做了些处罚,事不大,放心吧。”

到目前为止我所了解到的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为了不让事情牵涉集团利益,在高层几番对阵下,决定将赌场搬离,同时为了能正常开展工作,又有惩戒警示,将大家都作了处罚。

所有的罪责被我那帮在外面混的兄弟扛了下来,当然,他们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就有点死无对证的味道。因为赌场中的人确实跟他们少有来往,如此一来,事情大有不了了之的意思。

小伟对我仔细嘱咐了一番,才离开房间。

房间里剩下了我一个人,清静得有点心慌,我将被子蒙在头上,开始了很长时间的冥想。在赌场工作的过程中,我磨掉了很多棱角,为人处世变得圆滑很多,遇事变得冷静,处事也变得稳妥。见到熟悉的兄弟,还是会一样捶胸顿足,见到令人讨厌的货色,不会嗤之以鼻,这或许就是成长。人在学习中成长,成长成为一个被社会认可没有傲气的角色,社会不会去适应任何人,只有努力地去适应社会才不会被孤立,尤其是在一个团队中,这更是一条黄金法则。不管你拥有多少傲人的资本,在别人眼中,只要是不能为他带来利益,就什么都不是,还别说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臭老千。

在赌场除了工资外,最大收益就是结识了一帮好兄弟和明白了一些粗浅的道理。

事情好像挺让人为难的,赌场也不能再去了,我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回趟家。

那时伤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冷清的病房因为范爷他们的到来变得格外热闹,他们一般都是以我为开涮对象,乐不可支的。

“总是有那么些让你操心的人,文不行武不济的,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你不来吧,他说你不讲究,你一来吧,他又念唠你没事跑过来干什么。”范爷说。

赌场搬了家,又有很多工作岗位缺人,根本没办法完全照常开展工作。赌场研究决定让在场子里工作的人搞一个技能比拼,综合各方面优秀的人,提拔成荷官。

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深得民心,引得大家都跃跃欲试地报了名,而这些老油条有的被抽去监督技能比赛,有的则放了短假。小哲被拉去当了监考官,来的这些人则是被放了假的。

在众人的陪同下,我匆忙办理了出院手续。按照国际上的惯例这件事情应该就算结束了,往后的日子应当趋于平静,这真是很美好的设想。

范爷将我的行李打了个包,帮我开了个房间,出了院之后和大家认真玩了几天,可谓疯狂。

他们除了将我的钱洗劫了,还不忘给自己戴上几顶高帽子,也没有放过这个给我取外号的好机会。在他们宣布将要回撤的时候,我也作了回撤的准备。

挺久没有回家,甚是想念。家人不奢望你在外面能给他们带去什么,但平安回家是每个父母的最大念想。

我独自待在小屋里计划着回家的日程安排,然后又托人买了张机票,几年没回了,应该要显得体面些才好,在街上逛了几圈,买了些东西,准备往家里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