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以茶绿色眼罩遮着左眼的石仓医生一边看着排列在看片灯箱上的核磁共振成像,一边述说成像的内容。

“很干净呀!虽然你很在意自己健忘的情形,但从今天拍出来的成像看来,你的状态很正常,脑部很干净,看不到任何肿瘤的影子。”

“是吗?”

听到医生这么说,我放心了。

“嗯……太好了。”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做检查呢?”

医生注视着我的脸问道:

“去年年底才做过脑部的检查不是吗?刚才我也问过你了,有没有类似严重的头痛或手脚肌痹、舌头不灵活等症状,你的回答都是没有吧?”

“是的,我只是常常有晕眩的症状。”

“你的晕眩症状应该是心因性的,是压力造成的晕眩——不过,你突然要求检查脑部是否有肿瘤,确实让我吓一跳。”

“啊……不好意思,惊动您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眯着右眼问。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唔……是这样的——”

于是我把前天晚上同学会的事情,说给医生听。

开始的时候医生没说什么,只是侧耳倾听,但是渐渐便开始发出“呃”或“啊”之类的回应声,到了最后,则是双手交叉在胸前,不仅“嗯嗯嗯”地回应着,还频频微微点头。

“医生,那样的事不是很奇怪吗?……而且让人很不舒服。”

我很认真地说。

“我真的很在意。那到底是开什么玩笑?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知道自己被说因为脑癌而死了,总是会不舒服。虽然觉得那样很愚蠢……”

“所以你担心了?”

“是的。”

“原来如此。”

石仓医生仍旧双手交叉在胸前,用力的点了头。那位一直在诊疗室角落等候的咲谷护士,此时突然开口了:

“因为闰年的狂樱。”

“啊,就是那个。”

我反射性地说。

“我太太好像也那么说了……”

“唔?你不知道吗?”

医生开口,他松开交叉在胸前的双手。

“不过,关于那件事,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太认真。那是迷信不是吗?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闰年的时候樱花会提早开花。这是不好的事吗?”

我想起妻子说的话,便顺口说出来。但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氛。

那是……什么时候呢?

记得以前好像听过类似的话。确实听过,时间是三年前的梅雨季节时吗?每天都下雨,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了,所以……

——不好呀。

那时她也说“不好”。

——真的不好。

所以……啊,所以?

已经完全模糊的记忆,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只能无力地摇摇头。

“所谓‘狂樱’的现象,并不仅是像今年这样樱花异常的提早开放。”

石仓医生说。

“樱花在春天开过后,到了秋天时竟然再度盛开,这也是‘狂樱’的现象。一般人说的‘狂樱’,大多是指这种‘再开花’的情形。”

“——噢。”

“那个对你说了一些像是故弄玄虚的话的人,是朱雀同学?是吗?”

我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朱雀同学的脸。我回答石仓医生:

“啊,是的。”

又说:

“他说我们国中一年级的时候也玩过那个。”

“你读国中一年级的……那一年不会也是闰年吧?”

“啊?唔……确实是的。”

“那已经是三十六年前了吧?”

医生的手指碰了碰眼罩。“吁”地轻轻叹了一声。

“那一年我也是本地的国中生。没错、没错,我记得很清楚,那年进入深秋后,圆谷公园的樱花像疯了一样的乱开。”

啊,对了!朱雀也在那时说了相同的事……

“闰年的狂樱不是好事。那是不吉的征兆,是灾难的前兆——很多人都这么说,而我们也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所以当时很流行一件事。”

“一件事……”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从哪一个人开始的。或许在那一年之前,人们就会那么做了,而且,也或许不是只有小孩会那么做。总之那是——”

“医生您说的事,就是我同学会那天晚上的那件事吗?”

我觉得有点头晕了,于是手指按着眼睑,继续说:

“但是我——”

“你不记得了,是吗?你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那件事。”

“——是的。”

“唔,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吧!”

医生若无其事地说着,但脸上却露出不自然的微笑。我皱着眉,深觉沮丧,又问:

“但是,医生,为什么呢?大家为什么要做那种不吉祥、像某种邪恶仪式般的交谈……”

“不对。”

医生脸上的微笑不见了。

“那不是邪恶的仪式或诅咒。完全不是那样,那件事的意义与你所想的正好相反。”

“意义正好相反?”

“对。总之,那件事……也就是说要那样做的意义是,赶走即将降临的灾难。那是为了消灾解厄而进行的事。换句话说,那件事就像可以消除厄运的符咒……”

虽然医生这么说,但……

我还是无法马上理解医生所说的话。离开医院,在走回家的路上,我不时摇着头,嘴里还喃喃念着“消灾解厄?”“消除厄运的符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