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遭擒龙飞转过身来,只见清洁法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的睫毛是湿润的,泪痕一直滴到苍白的嘴唇边,在烛光中闪耀着。她的嘴唇痛苦地颤动一下,浓密的睫毛底下重又流出眼泪来,她的面孔像石膏,假面一样的僵硬。

“你是北大毕业的?”龙飞站了起来,望着她的脸。

清洁法师点点头,喃喃地说:“16年了,多少风风雨雨,我斩断尘缘,在此出家隐居,没有任何人知道。”

清洁法师又正色道:“你脸上有一团正气,你是人民政府的一名公安人员。”

龙飞吃了一惊,心想: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呢?莫非我暴露了身份?

“你在诈我。”龙飞平静地说。

“因为你身上有枪!”清洁法师厉声说。

龙飞的腰间确实有一支消音手枪,可是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她在夜间搜查过他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龙飞问,声音有点打颤儿。

清洁法师微微笑道:“我观察到的。”

“我还没听说过有这种透视的功夫。”龙飞紧紧盯着清洁法师。

“15年前,我的师父妙真住持教给我一种能透视人体的功夫,妙真住持圆寂后,我当了这里的住持。”

龙飞问:“你知道我到这里的使命吗?”

清洁法师平静地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五台山。”

“她在哪里?”龙飞急问。

“因为你有一团正气,所以我帮助你。她去了千佛寺,最近刚刚从南方回来。”

从镇海寺出发南行,到达白云寺,往西走便是崇山峻岭,净是翠柏青松,真是曲曲弯弯路,重重叠叠山。龙飞在林中疾行,来到了白头庵村的千佛寺。

夜深了,远处的群山变得漫无边际,一轮皎月给寺院、山峦、林木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龙飞赶到千佛殿前,只见有个老和尚正坐在千手观音塑像前念经。龙飞见殿内有一尊驮木雕像和十尊文殊铜像,旁悬一口大铁钟。

龙飞上前对老和尚作个揖道:“借问法老,前些天可有个美丽妇人投到这里?”

老和尚抬起头,打量龙飞一番,徐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到此?你与那妇人是什么关系?”

龙飞随口编道:“我是她的哥哥,千里迢迢而来,她因看破红尘,半年前投到这里。”

老和尚拾起木鱼,说道:“她正在千佛洞内面壁,她要超度众生,以赎回前世之错。”

龙飞来到寺后的千佛洞,只见漆黑一团,他大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一连串沉闷的回声,洞内潮湿、沉寂。

龙飞摸进外洞,右手紧紧握着消音手枪。龙飞摸着摸着,头碰在石像上,磕出一个大包,他小心翼翼地摸着,终于摸到了那个石孔。

“把枪放下!”内洞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龙飞吃了一惊,没有放下手枪。

“把枪放下!不然我就要开枪了!”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龙飞慢慢把手枪放在地上。

蜡烛亮了,内洞里一块钟乳石上端坐着一个女人。她身穿淡蓝色僧服,手里握着一支小手枪。这个女人三十五六岁,秀丽的脸庞上泛着一双凶狠美丽的大眼睛,面容白皙秀气。

这个女人就是白薇。

“想不到吧?老同学!”白薇认出了龙飞,端着手枪紧紧逼来。

“把你身上的手铐拿出来,自己把自己铐上!”白薇大声叫着。

龙飞双眼喷着怒火,紧紧盯着白薇的眼睛。

龙飞转到了钟乳石前,白薇转到了洞口。这时猛见洞口有个人影一晃,一根树干伸了进来,将白薇捅了个趔趄。

枪响了,子弹擦着龙飞的肩膀射到墙壁上,龙飞趁势朝前迈了几步,一拳将白薇击昏。

清洁法师面容严峻地走了进来。

“谢谢你!”龙飞激动地叫着,掏出手铐铐住了白薇,并拔出了她嘴里含毒的假牙。

原来清洁法师见龙飞深夜去千佛洞,恐他凶多吉少,于是抄了一根树干也风风火火地追了来,正见白薇用枪威逼龙飞,于是用树干捅击白薇,使龙飞脱险。

两个人把白薇拖出了千佛洞……

白薇悠悠醒转,见已被擒获,将牙一咬,假牙已卸,她苦笑一声,说:“老同学,你干得真漂亮,叫我欲生不得,欲死不得,活受罪!”

龙飞淡淡一笑:“白薇小姐,我们留着你还有用哩!”

白薇苦笑着对清洁法师说:“师父,你的弟子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清洁法师作揖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立即就报。阿弥陀佛。”

龙飞押着白薇朝台怀镇走去,走了一段,龙飞回头一瞧,清洁法师不见了,不知何时她已遁进山林……

台怀镇的夜,梦一般的美。

微风挟着野草与薄荷的香味,把树林吹得有如涟波荡漾。那些森林、寺庙都陶醉在皎皎月下,原野又发出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

龙飞押着白薇继续朝前走着。

白薇戴着手铐,慢慢地走着,像是有满腹心事。

“老同学,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白薇的声音,柔柔的,充满了关切。

“老同学是老同学,可我们是两个阶级战壕里的人,你是国民党,我是共产党!”龙飞平端着手枪,警觉地望着她。

“一位哲人说过: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白薇的脚步慢了下来。

龙飞冷笑着说:“原来你选了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作为藏身之地,然后一忽儿去北京,一忽儿去霓市,真是机关算尽,狡兔三窟。”

“在这花前月下,清凉世界,你不觉得很有诗意吗?”白薇的声音,柔媚动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龙飞淡淡地说。

白薇发出一阵笑,这笑声在这沉静的深夜,有些显得恐怖。

白薇不走了,停在那里。

龙飞催促道:“快走,别磨蹭!”

白薇发出一阵笑声:“小飞,你不觉得,在火药味以外,生活里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吗?”

龙飞道:“我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你是资产阶级的小姐,我是无产阶级的战士。”

白薇叹了一口气:“老同学,我们毕竟还有一段恋情,你就一点也不留恋我吗?”

龙飞冷冷地说:“因为你选择了自绝于人民的道路,现在又落入人民的法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白薇长吁了一口气:“你受共产主义影响太深了。”

白薇蹲了下来。

龙飞:“你不要耍赖。”

“资产阶级也要大小便呀!”白薇神经质的大笑。

龙飞转过身:“那我回避一下。”

“你还铐着我呢!”白薇叫道。

龙飞道:“好,我暂时把手铐下了,我可告诉你,你要逃跑,我可就开枪了!”

白薇双手脱离了手铐,感到一阵轻松。

“有手纸吗?”

“你要大便?”

“当然。”

龙飞从兜里摸出手纸,递给她。

“还是老同学好。”

她走到一个土丘后面,朝龙飞一个飞吻。

“你可离远点,对了,还要耐心点,我可便秘。”

龙飞躲到一边,等了一会儿,没有了白薇的动静。

“怎么,资产阶级,大便完了吗?”

没有人应答。

龙飞感到不妙,冲到那土丘后面,哪里还有白薇的影子……

却说白蕾那日晚上遭到大个子劫机者的袭击,被两个不明身份的外国间谍救走,被送进一辆黑色轿车,轿车飞也似地朝码头开去。白蕾醒来,只见一个外国人正在为她包扎伤口。

“你们是什么人?”白蕾惊恐地问。

“我们是哈巴罗夫斯基派来的人。”那个外国人和蔼地说。

“那你们是苏联克格勃。”白蕾惊喜地叫道,因为哈巴罗夫斯基是苏联克格勃在香港的负责人,是白蕾的秘密联系人。

“你们带我去哪儿?”白蕾问。

“去苏联。”那人平静地说。

“你要好好养养伤……”他补充了这一句,以后再也不说话了。

黑色轿车在码头前停下来,两个人搀扶着白蕾上了一艘苏联船“加华拉路华”号,一个苏联大副和一个水手迎上前,与那两个人说了几句俄语,白蕾被大副领到一个温暖的船舱里。

她觉得,这里比台湾还温馨,她喃喃自语着:“到家了……”

一会儿,船启航了,迎着风浪,向北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