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阳光很好,但是,事情并不像杨少川想象的那样容易,因为,明显,他是一个地质勘测师,而不是一个专业侦探。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红英,并不能给他的侦探工作带来更多的帮助。他们没有从卧龙居武冬梅的嘴里问到什么,她是一个十分警惕的人。

杨少川有些气馁,他们进了山,前边是矿田,那是马云龙的势力范围。

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约五十岁,男的挑着担子,女的挎着一个篮子。

这两人是干什么的?他们这么大年纪了?如果是住在这山里的,有可能知道二十年以前的事情。杨少川心想。

“大爷,你们挑的什么?”杨少川问。

那个男人仔细地看一眼杨少川,停了下来,他又看一眼少川身边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正认真地端详这个老年男人。

老人说:“我挑的馒头。”

杨少川问:“这深山里,你挑馒头干什么?”

老太太说:“我们是给矿田里矿工做馒头的,每天做了,卖给他们。”

杨少川说:“那卖给我几个可以吧?”老太太把篮子的棉被打开,掏了几个馒头,还温乎的。杨少川掏出一个银元给老太太,老太太说:“这太多了,这是俺一个月挣的。”杨少川说:“大妈你拿着吧,我跟你打听个事情,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有一支黄金勘测队在这里勘测……有个人叫杨忠山……”

老太太一时高兴,说:“老头子,他问勘测队的事情,你说一下。”

老头恶狠狠地说:“我哪知道什么,你有神经病。”老头的表情很奇怪,老太太阴着一张脸说:“不要你的钱了,那馒头算是送给你了。”老太太把钱又还给杨少川。

杨少川手里还拿着馒头,老太太跟着老头向前走。

红英说:“我这里有零钱。”说着她追上去,把零钱给老太太,杨少川远远看到,她似乎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

一会儿,红英回来,杨少川还在拿着馒头发愣。杨少川说:“他们怎么这么怕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红英说:“你太不讲究技巧了,打听事情,得小心点儿,不能把人吓着。”

红英说着,拉着杨少川要下山,杨少川问:“你怎么要下山,我还要进山打听呢!”

红英说:“我刚才已经替你问到了。”杨少川反问:“你问到什么?”红英说:“刚才我送零钱的时候,老太太说了一句话——李家大院!”

杨少川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当年是李家大院的人招集的杨忠山来勘测黄金矿脉。去李家大院一定能够找到线索。

杨少川向山下走了一会儿,远远的一个土匪从路边站了起来,看了看,转身走了。

杨少川和红英走到城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此时,刘牧之已经到了刘家大院。

刘牧之直奔父亲刘爱生住的堂屋。刘爱生在屋里,正关了门跟刘母讲话。

刘爱生问:“马丁都按排好了?”

刘母说:“你们去祭山的时候,已经去请了大夫,把他治了,转移到乡下了。”

刘爱生问:“不打紧吧?”

刘母说:“医生说,声带坏了,恐怕以后不能说话了。”刘爱生点点头,正在这时,刘牧之敲门进来,说:“爹,我回来了。”

“老二,快说山里的情况。”刘爱生站起来。

刘牧之说:“爹,那个少川一郎今天去卧龙居了,他跟人说他姓杨,而且他到卧龙居打听杨忠山的事情。师父让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你。”

刘爱生猛得一愣,说:“怪不得昨天我见他有些面熟,难道他真是杨忠山的儿子?”

刘牧之说:“爹,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刘爱生一字一顿地说:“猎户家的孩子被狼养大,那也是‘狼孩’,一定要小心。”

“爹,你看如何安排?”刘牧之问。

刘爱生说:“我安排一下,让咱们的人都注意些,盯着杨少川的动向,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刘牧之点点头,小心地问:“爹,你觉得他掌握了什么样的线索?”

刘爱生说:“如果他是给日本人干活的话,他会知道很多事情,包括我们刘家的事情。”

刘牧之说:“卧龙居他已经去过了,还会去哪儿呢?”

刘爱生拍了一下桌子,说:“李家大院。”两人对视着点点头。

刘牧之说:“我明白了。”刘牧之说到这里,看了一下桌子。

桌子上放了一支袖箭,有三十多厘米长,上面有血迹。刘爱生说:“老二,你看看这东西,能否找到线索?”

刘牧之把它拿起来,仔细端量了一会儿,收好,说:“我想办法打听,爹,也不知道这个杀手跟马丁有什么仇。”

刘爱生说:“或许马丁见过此人,他想杀人灭口。”刘牧之点点头。

冬天的晚上黑得很快,一会儿便掌灯了。于是安排吃晚饭,刘牧国和刘牧栋过来了。他们问山里的情况如何,刘牧之说还好。

过了半个时辰,大家用完餐,坐下来喝茶。刘爱生说:“老大,不是说好了么,祭山之后,你们就走吧。”

刘牧国慢吞吞地说:“爹,我们明天走。爹,我总觉得,这次祭祀发生的事情不是很吉利,家里有什么事情,您总得跟我说一下吧,毕竟我也是老大。”

刘爱生说:“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管这件事情,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们平安才是刘家最大的福气。”

刘牧栋也说:“爹,你就多少给我们说点儿吧。”

刘爱生说:“咱们家有我和老二参与这事情,就行了。”正在这时,听见外面有人说:“老爷,老九来了,您见他吗?”

刘爱生站起来,来到门外,只见老九站在阴影里,他小声地把澡堂子里的事情跟刘爱生说了。正说着,杜管家走来,见到刘爱生,说:“老爷,你让人盯着的那个杨少川有信了,听人说,他去了李家大院。”

刘爱生回到屋里,把刘牧之叫到密室,小声说:“看来,马云龙已经动手了,山里一定要小心。杨少川已经去了李家大院,你明天就去那里看看。”

李家大院,并不是杨少川想象的那个样子。其实,早在十年前,这个院落已经败落了。杨少川以为李家大院像刘家大院一样,院中套院,来了之后,才知这里更像是一个村落。

中国有句古话,富不过三代。这话在李家确实是应验的。李家的祖辈最早来山东招远开采黄金的时候,可谓得势,据说当时李家的祖辈与清朝的李鸿章走动颇频,自然,势力也在此地界雄霸一方。从那时起,李家为了方便在此地从事黄金生意,便逐年大兴土木,围绕着主院建了一些房屋。这样的好年景只有五十多年,到了第三代人的时候,李家的传人因为身体多病,疏于经营,更重要的是此时正值清朝末年,局势动荡,李家的大势已去。如今,李家的传人已经不在这里居住,据说回了南方,或去了青岛,总之,李家的人不愿意在这个地界抛头露面了。

有知道内情的人说,李家的人因为黄金在这个地界上得罪了不少人,且不像多年以前有靠山,现在自然在这个地方混不下去了。

杨少川和红英来到了李家大院,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很融洽。他们俩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他们来到了一个客栈,要了房间,杨少川便打听李家大院具体是什么地方,伙计告诉他,这个客栈原来就是李家大院的一部分。

红英问:“那么现在的李家人在哪儿?”

伙计说:“哪有李家的人,原来给李家做事情的人,都在这里占了房子,各自做营生。”

杨少川不懂,又问:“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吗?”

伙计说:“我是听老辈人说的,也就是在二十年前,李家出了大事情,可能是因为黄金的事情,李家的人都跑光了,只留下一些外姓人还在这里,索性这些人就住在这里了,也就几年的时间,大家就各自盖自己的房子,这里就变成了个村子。”

他们正说着,听到门口经过一个人,摇着小铃铛,杨少川吸了下鼻子,似乎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伙计:“我要是打听点儿二十年前的事情,你有办法吗?”

小伙计奇怪地看着他,说:“二十年前的事情?是关于李家的吧?不好说,我听人说,死过人呢,还有外国人来了。”小伙计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当地的人,都知道李家的人中了金咒,看起来风光,早晚要断子绝孙,你看这不应验了吗?你要打听李家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告诉你,多晦气啊。”

杨少川把一张钞票塞进伙计手里,伙计眨了眨眼,说:“你可以找人打听李家的管家,他还在这里。”

红英说:“他怎么还会在这里?”

伙计说:“我是听人说的,李家的管家跟李家的后人还有联系,他管着李家的房产,听人说,房产赁来钱,他还给李家的人呢。”

杨少川说:“那他在哪儿,叫什么?”

伙计告诉他:“姓陈,别人都叫他陈老二。”

杨少川点点头,从伙计手里接了门牌,两人去了各自的房间。杨少川今天走了不少路,确实有些累,他洗了一下,把自己随身带的东西整理了一遍,然后,又去敲红英的门,红英问:“谁呀,什么事情,我睡了。”杨少川说:“是我,我看看你睡了没有。”

杨少川回到自己的屋里,躺在床上,他琢磨着,红英一定是有什么来路的,不过,他现在正需要有人帮助着调查。他禁不住眯上了眼,睡梦里,他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听到叮当叮当的声音。

过了约有两个时辰,红英住的那个屋,门轻轻地打开了,出来一个黑影,出了客栈,向城外跑去。

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黑影,贴在杨少川的门口,听了一会儿,就跑了。

这个黑影,过了几座房子,来到一个屋门口,敲门进去后,只见马云龙坐在椅子上,正在喝着老白干。黑影进来报告:“龙爷,那个小子睡着了。”

马云龙问:“你们谁见着云中飞了?”

黑衣人说:“云中飞神龙见尾不见首,不是小的能见着的。”

马云龙猜想着,那个女的是谁,难道还是酒井派出来的?马云龙站起来想了半天,最后对着黑衣人吩咐道:“你去李三的澡堂,让他安排二狗子翻译打听点儿事情。”马云龙把身边的一个土匪叫过来,这个人会写字,他按照马云龙的吩咐写了条子,还像模像样请马云龙看看。马云龙识字不多,因为没有先生教他,他装腔作势地问:“没有写错吧?”小土匪说:“龙爷,没有写错,都按您的意思!”

马云龙嗯了一声,说:“我看你写的字,颜色挺黑的,应该没错。”

黑衣人接过字条,转身走了。

佐藤一郎正在屋里转圈,因为,少川一郎没有回来,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他原本打算给酒井打个电话,让他派几个兵查一查,他已经听说了,兵营里的士兵喝了道士的药,起作用了。正当他着急的时候,门口砰的一声,他来到外面,看到门上钉了一把匕首,上面有字条,字条上用日语写着:“少川已经到了李家大院”。落款是一只百灵鸟。

佐藤一郎看了,打电话给父亲佐藤山木,说了他收到百灵鸟的信儿,并问百灵鸟是谁。佐藤山木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如此看来少川已经开始了调查,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把整个招远城搅得鸡犬不宁。”

佐藤一郎夸赞父亲高见。佐藤山木说:“过会儿我就打电话给酒井,让他治理罗山里的开采黄金的那些中国人,还要多多地抓捕那些收购黄金的中国人,他们中很多人是给共产党干活的。”

佐藤一郎说:“父亲运筹帷幄。”

佐藤山木长叹一口气说:“原本二十年前,这片黄金宝藏就是属于我们的,那个可恶的杨忠山呀,让我等了二十年。二十年呀,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我一定要把它得到,哈哈,杨忠山,当年他永远不会想到,他的掘墓人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佐藤一郎说:“父亲,您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佐藤山木轻松地说:“你不用安慰我,看来少川一郎正在一层层地揭开秘密,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到招远坐镇指挥。我要亲眼看着刘家和武家接受我的惩罚……哈哈。”

佐藤一郎立刻想到了刘牧之,他听野村教官说,刘牧之的武功很高。佐藤一郎想,难道刘家会不作准备?也不知道那个刘牧之正在干什么。

此时刘牧之正准备明天去李家大院看看情况,因为他知道,杨少川已经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