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卧龙居的上空飘着湿气。

昨天武冬梅没有回县城的刘家大院,而是住在卧龙居。

卧龙居的狗,来回地走动。由于天气潮湿,它身上的毛粘在了一起。

上午九点左右的时候,空气中的湿气还没有散尽。狗突然狂叫了起来。武冬梅来到院子里,狗急忙躲到武冬梅的腿边,向门口的方向叫几声。武冬梅弯下腰抚摸狗的后背,狗轻柔地呜呜叫几声。

武冬梅问:“狗儿,是不是有坏人?”

狗又叫了几声,然后,它转过身,朝着屋后叫。武冬梅明白了,屋后也有情况。

武冬梅让人去屋外看看,暂且没有发现异样。

之后,是一阵寂静,狗两耳竖着,头朝向屋外。约有半个小时,听到了外门杂乱的脚步声沙沙沙地响着。有一个下人趴着门缝看,原来是几队日本士兵走过去。这个下人跑回屋紧张地说:“二少奶奶,是日本兵来了。”武冬梅故作镇静地说:“日本兵,我们已经见识过了,不要怕。”大家这才安定一会儿。

武冬梅在客厅里坐好,说:“大家不要紧张,我们只有四五个人日本人要是真的打我们,我们是横竖躲不过的,我倒要看看日本兵要做什么。”

四五个下人都来到客厅,聚集在一起。

这时,听到有人敲门,武冬梅让一个胆大的下人去开门,只见二狗子翻译带着两个日本士兵进来,他笑嘻嘻地说:“刘家二少奶奶,你们当家的在么?”

武冬梅问:“刘牧之外出了,还没有回来,请问您有事?”

二狗子翻译笑嘻嘻地说:“酒井大佐有请。”武冬梅问:“他有什么事情吗?”二狗子翻译说:“请您看戏。”武冬梅笑一笑,叫来几个下人低声地吩咐一番,然后整理了一下,她要去看看日本人演的哪一出戏。

日本士兵已经在山坡上搭建了临时的指挥部,简易的桌子上放了水杯。酒井大佐坐在椅子上正看着金蛇谷的地形。在他的旁边,佐滕山木正在观看展开的地质图。而马云龙,似乎无所事事,背着手来回溜达,用他的大皮鞋踢着地上的草。

二狗子翻译前头带路,领着武冬梅来到指挥所。

佐滕山木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武冬梅,说:“刘夫人,欢迎光临。”

武冬梅不卑不亢地说:“佐滕君,你们来此处,何必兴师动众。此处又没有共产党的游击队。”

酒井站起来,严肃地说:“此处有比游击队更可怕的东西。”

武冬梅一愣,难道酒井指的是卧龙居?她疑惑地看着酒井。酒井一丝不苟地看着士兵布阵,先是有一队防化兵走出来,来到队伍的最前面,他们走入金蛇谷之前,统一停下,换上皮质的防化服,把手脸脚都遮盖住了,然后又拿出手持的铁杆,铁杆的后面与储电池相连。约有二十多个防化兵拿着如此的设备。

酒井大佐欣赏着防化兵的准备工作,其实这些防化兵手里拿的是高压电棒一类的东西,他们一按后面的开关,铁杆的前面打着火花。武冬梅问:“请问您这是让我观看贵军的军事表演吗?”酒井大佐有礼貌地笑一下,说:“刘夫人,贵我双方进行一些正常的社交活动是合乎常理的。”武冬梅说:“可是我不懂军事。”

佐滕山木笑眯眯地说:“刘夫人,礼尚往来嘛,再说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武冬梅嘲讽地撇一下嘴角,佐滕山木说:“你我都知道,金蛇谷是真正的金库,我们计划要在这里进行采矿。我知道你一定担心金蛇谷的怪物,比如金蟒蛇和野狗,这是你们传说中的守护神,是来守护黄金的。你们中国人是相信这一点并且忌讳这一点的,但是,我们是日本人,我们不怕。”

武冬梅警惕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佐滕山木说:“我们要把你们中国人当做神灵的金蟒蛇和野狗赶出金蛇谷!”

武冬梅的脸色变得难看,说:“你们这是造孽,这是逆天行道,必遭报应。”

佐滕山木大笑道:“金蛇谷没有了金蟒蛇和野狗,就是一个普通的山谷,我们的士兵就可以自由地进出,你们的卧龙居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要我们稍微动一下,卧龙居的秘密也会解开。”

武冬梅长叹一口气说:“我奉劝你一句,对于上天,要有敬畏之心,在我们中国人看来,天地人为一体,在圣灵之地尤其灵验,罗山是富产黄金的地方,在它的山体中,黄金的矿脉就是它的神经,你们如此大动干戈,必定会受到上天的报应。”

佐滕山木说:“实话讲,我是相信你们中国人的那些神秘文化。我也相信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五行相克,你看,金蛇谷地处罗山重地,金,木,水,火,土,我相信火就能制服这里的怪物。”

武冬梅说:“你们可真是造孽,你们既然要得到卧龙居,又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涂炭生灵。”

佐滕山木笑道:“刘夫人,您也太自以为是了,卧龙居巴掌大的地方,我们想得到它易如反掌,但是,我们更关注你们刘家的态度,我们尊重刘家,所以,我们不想破坏刘家的一砖一瓦。”

佐滕山木说完此话,有礼貌地朝武冬梅点点头,武冬梅不冷不热地说:“谢谢您的好意。”

佐滕山木再次耐心开导武冬梅:“二十年前勘测队的另一位工程师叫张铁桥,他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不久的将来,很多秘密也会浮出水面,我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是能够与刘家合作。”

武冬梅没有说话,冷漠地看着前方。日本防化兵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手持着高压电棒向前进。金蛇谷的野狗们早就熟悉了这些日本人,多日以前山岛曾经带着士兵来抓实验用的活体,这些野狗就记住了日本士兵的服装和他们的气味。当防化兵接近金蛇谷的时候,这些野狗就成群结队地围在一起,利用金蛇谷内的巨石来隐藏自己。

山岛依然负责最艰巨的冲锋任务。一个小队的士兵已经在腿上扎了绑腿,他们端着步枪跟在防化兵的身后。山岛吹一下口哨,向前一挥手,防化兵就开始向前走。

金蛇谷入口处的谷地是一片石砾场。每年夏季下雨的时候,山上的雨水会从金蛇谷冲下来,同时冲走谷里的泥土。刚进金蛇谷,这里的巨石相对多,有的一人高,有的两人高。那些野狗就是在这些巨石丛里活动。

来到巨石丛中,日本士兵进行了分组,防化兵走在前头,步兵跟在后面。野狗毕竟是动物,惧怕人类手中的武器,它们零星地向后退,有的已经跑远了,跑到山岭上的树丛里。

野狗向后退却,日本兵就向前进攻,但是,还没有打响一枪。跟在防化兵身后的日本步兵一步步占领野狗的阵地。石砾场的长度约有二百多米,日本士兵的先锋队伍已经进入了一百多米的深度。酒井把白手套摘下来,伸出一个手指头向前一挥,又有一个小队,他们端起枪,跟在先头部队的身后,现在,日本士兵已经有约五十人的队伍进入了巨石丛中。

日本士兵继续向纵深抵进,很快,他们已经逼近了石砾场的尽头。出了古砾场,就有一块特别巨大的石头挡住去路,离它十几米地方看去,这块石头上布满了明亮相间的弯曲的线条,猛然一看,也像舞动的蛇。过了那块大石头,就是植被丰盛的谷底,生长着茂密的灌木,间或有几棵粗大的树立在空中。

野狗群似乎不堪一击,日本士兵还没有采取任何攻打行为,它们就已经四散逃跑,约有百十只野狗转眼间消失在山岭的树丛里。现在,只有十几只身材巨大的野狗站在石头边,有的蹲,有的卧。个别野狗的身长已经超过了一米,它们身上的毛发凌乱,如同刺猬的尖刺站立着。

日本士兵继续抵进。最后剩下的这十几只野狗,看来是每个狗群的首领,大敌之前,它们坚守自己的领地。日本防化兵已经走到跟前了,他们持着高压电棒,一步步向前紧逼。还有十米远的时候,日本防化后小心翼翼地把高压电棒伸过来,他们计划首先把野狗电晕了,再作处理。

最后的这十几只野狗,统一站起来了,它们的腰部向上隆起,身上的毛发都立了起来。有一只野狗带头向日本士兵低吼,它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同时,它喘着粗气,所有的野狗也都学习他的动作,它们的身上散发出浓郁的腐臭的味道。

但是,野狗最后的恐吓动作,并没有吓退这些日本士兵,日本士兵依然举着武器向前紧逼,还剩下不到四五米远的时候,带头的那只野狗如同泄气的皮球,身上的毛发倒下去,尾巴也夹下去,它一掉头,低垂着耳朵,向旁边的山坡上跑过,其他野狗紧随其后。

现场只留下野狗粪便的骚臭味。有几个防化兵摘下帽子喘气。现场的紧张气氛不翼而飞。坐在远处观看的酒井没有想到如此简单,不费一枪一弹就把野狗赶走了,大大弘扬了日本军人的威风。他得意地点点头,又看看武冬梅,武冬梅也松了一口气,她不希望眼前出现残忍的杀戮。

有三四个日本士兵提着篮子爬上来,看着他们费力的样子,知道他们一定是提着石头。佐滕山木叫过来两个日本工程师,他们用锤子使劲地把石头砸开,在一边的马云龙也凑过来观看这些矿石的品位。佐滕山木挥了挥手,没有说什么,让他们把石头拿走。

金蛇谷里的日本士兵已经放松了警惕,很多人把枪抱在怀里等待新的命令。最前面的防化兵,都把头盔摘下来了,暂时呼吸新鲜空气。而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半大的野狗,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它的同伴都已经撤离了,只有它还留在原地。这是一只小狗,它哆嗦着趴在石头上,那块石头有一人多高,日本士兵很难发现它藏在上面。

这只小狗发现自己已经落入敌群,它极端的恐怖,它哆嗦地站起来,又哆嗦着趴下,最终它紧张地呼吸惊动了一个士兵,这个士兵兴奋地呼喊:“这里有一只小野狗。”

士兵迅速地用枪刺指过来,他打算把这只小野狗捅死。

这只小野狗最原始的野性被激发了,它突然从石头上跳了起来,一个美丽的弧线,它扑向了那个士兵的脖子,它的牙齿紧紧地叩住了士兵的脖颈,如同卡死的钳子。

这猝不及防的进攻,让许多日本士兵没有准备,一下子乱了套。而且,这种对抗是非正常的,是人与动物的对抗,没有技巧可言,只有拼命去打。

被野狗咬住脖子的士兵,也掐住了野狗的脖子,他妄想把野狗从身上拽下来,由于过度的紧张,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或许狗卡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呼吸不畅。他先是蹲下身子,这时,狗的嘴松了一下,那血流了出来。

其他士兵急忙上来帮助他,一个士兵喊:“抓住它,别动。”

随即一把刺刀插向小野狗的肚子,小野狗突然松了口,张开嘴对着空中哀嚎,可是,就在它失去抵抗力的同时,日本士兵愤怒地冲上来,他们持着枪,围住了这条野狗,每人一刺刀一刺刀地捅向野狗。

这只可怜的野狗,再次发出几声哀嚎,然后,断断续续地叫几声,躺在血泊里抽搐几下。

突然,听见远处的山坡上响起洪亮的嚎声。那些日本士兵急忙转身向前看去,山岭上传来一阵阵扑扑地响声,只见上百条野狗就着山坡的坡度向下俯冲,它们的尾巴在空中挥舞着,它们的头使劲地向前探着,牙齿已经伸了出来。这些野狗向前冲锋时并不吼叫,它们所有的力量都用于蹿跳,有黄的,有黑的,有灰的,它们整体的运动像汹涌的波浪,气势磅礴,如同海啸压顶,只有两三秒的时间,前面的野狗已经冲到了防化兵的跟前。

在此之前,防化兵已经放松了警惕,他们慌忙着披戴头盔,但是晚了,首先冲上来的野狗,都是身材高大的雄狗,它们跳起来扑咬日本士兵的胳膊,吓得日本防化兵抱头鼠窜。

“八格,八格,不要乱,不要乱。”山岛大声喊叫着,立刻命令后面的步兵端起枪,每几个人围成一圈,枪口对外。同时,他们向后退出二十多米远。

约有四五个防化兵已经被野狗拦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野狗的撕咬力十分巨大,把防化服撕开了,有两个日本士兵已经失去了方向,奔跑着冲向金蛇谷的深处,而他们的后面,几条野狗紧追不舍。

有几个日本防化兵已经穿好防化服,拿着高压电棍冲上来,猛地一击野狗,那野狗一个跟头翻回去。其他防化兵也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他们拿着电棍冲上来,片刻,挨了电击的野狗向后退。但是,两个防化兵已经被野狗围住了,它们毫不留情地上前撕咬,片刻,听到了那两个日本士兵惨烈的哭叫。

山岛果断地一挥手,一个班的步兵举枪冲上来,同时举枪向那些野狗打去。只见那些野狗被打得上下蹿跳着,有几只不要命的用尽最后的力量扑向日本士兵,但是,它们很快惨死在血泊里。

其他没有被打中的野狗躲闪着跑出去,很快,它们又隐藏在山岭上的树丛里。

酒井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回合竟然被野狗来了一个突然袭击。有两个士兵已经被野狗惊吓得跑进了金蛇谷深处,生死不知。还有两个日本士兵在刚才的混战中被野狗咬得身体四分五裂,早就见了阎王,另外一个士兵脖子的喉咙已经被那只半大的小狗咬破,溅了一身的血,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必须面对野狗的热毒在身体里发作。几个卫生兵上去把受伤的士兵和士兵的尸体抬下去,庆幸的是大部分士兵没有受伤,也不会从野狗身上传染病毒。

山岛立刻指挥防化兵处理战场。防化兵全副武装,把十几条野狗的尸体集中到一起,然后,泼上汽油,接着日本士兵离开二十几米远,有一个人拿着喷火器扑地一下,那些野狗的尸体立刻着火了,呼的一声,几团火苗蹿上空中。令人惨不忍睹的是,有七八只还没有完全死亡的野狗,被火一烧立刻像弹簧一样弹射起来,它们的身上带着火苗,如同元宵节燃放的礼花,漫无目的地逃窜,还有一只野狗,它身体力最后的力量和最原始的血性再次被仇恨的烈火激发,它燃烧着身体,吼叫着,扑向放火的那个日本士兵,它的身体运动到半途中停下……

日本士兵哈哈狂笑着。这种嗜血的残暴太能体现他们的英雄主义了。有几个胆大的士兵再次将野狗的尸体汇集到一个火堆,烧焦尸体的臭味四处弥漫,一股浓烟飘向天空。

武冬梅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残暴,捂住自己的嘴,她想呕吐。

“刘夫人,刘夫人,您不要这样,它们只不过是一些野狗,是身上携带病毒的野狗,用火烧是最科学的处理办法。”佐滕山木笑着对武冬梅说。

武冬梅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恶心,说:“你们就是为了让我观看你们杀野狗?”

酒井哼哼地冷笑一声,说:“这只是其中的一项,我们还要把这里的蟒蛇干掉,为我们的开采扫除一切障碍。”

武冬梅听了此话吓得毛骨悚然。

佐滕山木微笑着说:“你们中国人相信金咒的存在,如果我们将黄金的守护神金蟒和野狗都杀掉,那金咒还存在吗?只要破除了金咒,我们就可以安心地在这里开采黄金。”

武冬梅沉默了。

这时,前面的日本防化兵已经将烧焦的野狗尸体挑开,转眼间,一群活蹦乱跳的野狗化成了焦炭。远处的山岭传来野狗的嚎叫,断断续续的。防化兵已经将通道清扫完毕,山岛指挥步兵继续前进。他们来到挡住路口的巨石旁边,跨过这块巨石,那边就是金蟒蛇的领地。

山岛站在巨石旁边,仔细地观看巨石的纹路,深色的线条像蛇的扭动。防化兵已经更换了新的装备,他们两人一组,拿着铁钳和铁丝网兜。山岛挥了一下手,指挥士兵踏进去。这里的地形与石砾场完全不同,地面是湿润的泥土,植被丰富,一丝黄绿色的草芽约有十几厘米高,从枯草丛中钻出头。第一组胆大的防化兵踏进草丛,这才发现枯草的深度有半米。他们用铁钳把枯草拨开,并没有发现什么金蟒蛇或者其他的蛇类。

山岛再向前看,约有二十多米远处有几堆灌木丛,高有两米,一些杂乱的树枝伸向天空,再远处就有一些大小不一的树木,初春刚刚长出绿叶,偶尔有一丝风,在风中轻轻的摇动。

一股风吹到山岛的脸上,风中夹杂着湿气,还有一股子腥气,山岛并不能确定那种腥气的来源,但是这种气味让他不舒服。又有四个防化兵结伴探索着草丛向前推进。突然从草丛里跑出一条小野狗,蹿跳着跑远了。那些防化兵停下来观察。很快有三四只野兔也受惊了,跳起来向金蛇谷的深处跑。突然,看到有一只野兔好像是被控制住了,不管怎么都跑不出去,然后看到它像是被风一吹,飘向山岭边的一堆石头。

山岛命令:“前进。”所有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防化兵拼命地扑打草丛,终于有一个士兵捉住了一条一米多长的草蛇,他兴奋地叫:“抓住了,抓住了。”他把蛇狠狠地用钳子夹住,那条蛇缠住夹子挣扎。防化兵把蛇举起来向后面的步兵炫耀,跑过来一个大块头士兵,大声喊:“下酒菜,下酒菜。”他揪住蛇的尾巴使劲地抖动,那条蛇无力地抬起头向上看。日本士兵哈哈大笑,他用脚踩住蛇头,一只手掏出匕首,在蛇的尾巴上一挑,然后揪住蛇皮使劲地一撕,就这样把蛇活剥了,他大声喊叫:“好肥呀,好肥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饭盒,把蛇的肉身切成段后放入饭盒。几个日本士兵立刻哄笑着喝彩,为他们中午的佳肴叫好。刚才的那个日本士兵则把剥下的蛇皮用枪刺挑起来向人卖弄,他不停地挥舞着,像甩着一根绸布。

后面的步兵拥上来,他们与防化兵一起搜索,有一个士兵大声喊:“这里有个蛇窝。”于是几个士兵挤过去,他们用枪刺挑开一堆泥草,果然看见一堆蛇缠绕在一起,有两三条有一米多长,还有几条只有二十多厘米长。一个士兵上前用脚使劲地踩下去,把几个蛇蛋踩碎,一个防化兵把这些蛇捉进笼子里,那几条小蛇干脆用脚踩死了。

突然间,前面的草丛左右摆动,像是水面上的纹路。“快看,快看。”一个士兵喊道。

前面的草丛像被风划开了,一条小饭碗那么粗的黄蛇游了过来,它忽然一探头,立起来的高度能够到人的腰间。枪刺上挑着蛇皮的那个士兵,一下把枪对准了它。

这条黄蛇身子一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它的头部击打过来,下颚狠狠地撞在那个士兵的胸上,这个士兵向后一退坐在地上。

他坐在地上,又抄起枪,可是,这条蛇只有十几厘米粗,而且运动迅速,他根本就不可能瞄准它。没有想到蛇并不接着进攻,而是一扫地上的蛇笼,那个蛇笼被打开了,里面蛇鱼贯而出。

其他的士兵立刻跑过来救场。黄蛇昂着头,嘶嘶地吐着信子。刚才倒地的士兵,再次举枪瞄准,趁着那黄蛇不动的时候,砰的一枪击中蛇头。蛇的头在空中猛地向后一挫,又触电一般弹过来,它的身子像一根绳子,狠狠地缠住了那个士兵的身子。黄蛇的头部喷出血,它的眼睛圆圆的,看着那个日本士兵惊恐地瞪大眼睛。

那个日本士兵听到自己身体内发出格格的声音,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肋骨已经断了,冲上来的一个日本士兵抽出刀猛地砍向那条黄蛇,黄蛇并不放松,它的身体继续收缩,只见日本士兵的嘴里吐出血沫,两眼向外鼓。

又跑过来几个日本士兵,他们把黄蛇的身体砍断,这条四米多长的蛇就被这几个士兵砍成了几段。跑过来两个卫生兵,他们把刚才的那个日本士兵抬走。

山岛看看天色,依然阴沉,空气中湿漉漉的。山岛现在有些犹豫,是否继续向前推进。这时,从金蛇谷的深处跑出来两个人,正是刚才被野狗追赶的那两个士兵。他们挥舞着手喊叫着:“里面有蟒蛇!里面有蟒蛇!”两个日本士兵腿上的裤子已经撕成了裤衩,腿上全是伤口。

可是,等他们跑到前面的灌木丛那里的时候,两人都像在演皮影戏里的慢动作,他们做着跑动的动作,身体并不向前跑。只见一个金黄色的影子一闪,其中的一个日本士兵的身子被吞进一半,他还在空中嘶叫了几声,可是那金黄色的影子动作太快,只见树丛抖动,它的身影消失了。剩下的另一个士兵还要向前跑,可是他动弹不了。山岛此时眼疾手快,从旁边的一个步兵手里抢过步枪,向着那片灌木丛的一团黄影子打过去。砰地一声,枪响了。那个日本士兵的身子刚刚被吞进去,又被吐了出来。

山岛再次开枪,那金黄色的影子在树丛中一闪,就不见了。

山岛命令所有的士兵推子弹上膛,又让使用喷火器的士兵来到前面,两架喷火器准备好了随时发射。一切准备好了,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走了约有五十米,穿过了草地,来到灌木丛旁边,没有发现一条蛇,只见刚才的那个士兵,躺在地上,浑身是黏液,鼻子耳朵一片模糊,上去一个卫生兵看了一下,这才知道那个日本士兵已经吓死了。

山岛正在犹豫,听见山岭上传来野狗的嚎叫,他向那声音的方向看去,没有发现什么。但是,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什么,他们刚刚穿过的草丛,有了个变化。

草丛一半是枯草,一半是新绿的草,黄绿相间,但是,这次他看的时候,黄色的成分增加。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仔细地看,草丛里已经布满了蛇群。

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蛇是何时出现的,它们悄无声息地潜入草丛,又悄无声息地探出头。

穿过这片草地的士兵只有二十几个人。他们已经发现了情况。这时,那些蛇在草地里来回晃动着,在眼前形成了一个波浪,让人头晕目眩,仿佛大地在抖动。

被隔在草丛另一边的日本士兵也发现蛇群出现。

山岛想了一下,立刻把背负喷火器的士兵叫过来,命令他开辟一条通道。那个士兵对着草丛扑的一枪,只见一道火龙吐出来,前面的草地如同刀切一般被抹平了,地面上变成黑乎乎地一片,还有一些弯弯曲曲地正在燃烧的东西,那可能就是蛇。

被烧着的草地向两边燃烧,喷火器再次喷射,向前开辟通道。突然,有一个巨大的信子从树丛里探出来,只是轻轻地一粘,那个正在发射喷火器的士兵被卷在空中,等到山岛转过脸看时,那个巨大的怪物已经消失,连同消失的还有那个日本士兵。

山岛顾不得想那么多,率领士兵沿着喷火器开辟出来的通道迅速退出去。

士兵们退出那片草地,自以为到了安全地带,此刻,酒井派来补充兵员的士兵已经到位。山岛再次整顿部队,打算再次进攻。首先要把眼前的这片草地清除掉,这里一定暗藏了许多蛇,还有那片灌木丛,高有两三米,也可以藏住身形巨大的蟒蛇。刚才草地已经被喷火器点燃,火势越来越猛,那些草蛇肯定忙着逃命,即使钻进地下的蛇洞里,也难免一死,因为大火已经把地面烧焦了。

看到火势大起,山岛精神大振,一挥手,几个迫击炮手把炮架好,他们已经准备了燃烧弹,山岛喊一声:“前面的灌木丛,放!”只听嗖嗖地几声,几颗燃烧弹落下,扑扑地烧起几团火苗,那些灌木被烧着了。

这时,起风了,煳焦味加上汽油燃烧的味道飘过来,山岛得意地迎风站着。这股味道也飘到指挥所,酒井站起来仔细地观察,一会儿把白手套戴上,一会儿又摘下来。

佐滕山木用望远镜仔细地观看灌木丛,对酒井说:“酒井大佐,这个金蛇谷看来至少有三四条巨蟒。”

马云龙一言不发,冷冷地看一眼佐滕山木,佐滕山木郑重其事地问二狗子翻译:“二狗子,我们采用这种方法,应该可以解除你们中国人都相信的金咒吧。”二狗子翻译点头哈腰地说:“您说得有道理。”

佐滕山木转过脸去一本正经地问马云龙:“马司令,你说呢?”

马云龙的脸色十分难看,看着前面正在燃烧的金蛇谷,说:“未必。”

酒井转过头来问:“马司令,难道你有什么新的观点?”

马云龙想了想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毕竟金蛇谷里的蛇和野狗不是一般的动物。”

佐滕山木冷笑了几声,但是,他的笑声很快中止了,像是卡带的录音机。因为,有几个雨滴落在他的脸上。所有的人都向空中看去。确实是下雨了。

雨不是很大,但是,一点点儿一点点儿持续地下。慢慢地,被烧过的草地冒起了白腾腾的热气,如同热水开锅。那片灌木丛里,火势也减弱了,白腾腾的水汽冒了起来。

酒井和佐滕山木的脸色变得阴暗起来。马云龙立刻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几句,如若不是有日本人在跟前,他一定会俯首磕头了。

这阵雨来得也太蹊跷了。

雨还在继续飘,空中飞来了一群乌鸦,它们啊啊地欢叫着,一会儿便扑来啄食草灰中的食物,它们边吃边叫,很快漫天飞舞的都是乌鸦,有的乌鸦吃完食物便飞到附近的树枝上休息,立刻被树上伪装的蛇捕食了,远远看去,那些乌鸦扑棱着翅膀被蛇吞进肚子。

又有一群鸟飞来,它们飞行还带着响声,那是鸽哨的声音。这是一群信鸽。

武冬梅装作抬头看天,她在注意那些信鸽,有一只信鸽在金蛇谷的上空盘旋一圈,飞到了卧龙居。她为之精神一振,转过头来对佐滕山木讲:“佐滕先生,我的身体稍有不适,还希望你能宽容一些,让我回去休息一下。”

佐滕山木看着武冬梅,说:“刘夫人,恐怕今天的事情不好商量,今天你总得给个答复。”武冬梅说:“我今天一定会给您答复的,请您放心,你的士兵都已经堵在我的家门口了,我哪里还敢怠慢。”

佐滕山木自嘲地一笑,说:“那我和酒井大佐就在山上等你的答复。”

武冬梅迅速下了山,急步返回卧龙居,家丁给出她打开门,紧张地说:“少奶奶,二少爷来信了。”武冬梅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进屋,一个家丁把信鸽抱过来,取下一个小纸条,是刘牧之写来的,上写:“即日返回,与倭贼一决死战。”武冬梅看完之后,把纸条收了,然后抱着胸脯在屋里来回踱步,她的表情十分紧张,一会儿喘着粗气,最后,她毅然下令:“把大门打开。”

过来一个家丁,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行动。武冬梅再次命令:“把大门敞开。有请马云龙马司令。”家丁小声地问:“日本人不会开枪吧?”武冬梅肯定地说:“不会,他们在等我的答复。你代表我去请马云龙。”

酒井和佐滕山木在山上好奇地看着卧龙居的大门打开了,跑出来一个人,他很快来到酒井和佐滕山木跟前,佐滕山木说:“你们刘夫人有什么话要讲?”这个人说:“我家二少奶奶说了,先请马司令说几句话。”

酒井和佐滕山木惊愕地看着马云龙,马云龙惊异地问:“有事情吗?”那个人说:“我只负责传话,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马云龙看一眼佐滕山木和酒井说:“那么,我先去看看。”

佐滕山木十分不满地嗯一声,马云龙不搭理他的不满,自顾下山了。

马云龙来到卧龙居,武冬梅已经摆好了茶等他。一进门,武冬梅便请他喝茶,说:“马司令,咱们是多年的邻居了,今天特意请你喝一杯茶。”

马云龙坐下,舔了一口茶,心想这个娘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说:“好茶,只是这茶另有味道吧。”武冬梅冷淡地说:“这是最好的春茶,还有什么味道呢。”

马云龙急不可耐地说:“我说你快点把龙脉图的秘密告诉我吧,要不这日本人拆你们的卧龙居,你想告诉我都晚了。”

武冬梅正色说:“我怎么能够把龙脉图的秘密告诉你呢,我得跟日本人讲呀,你没有看到他们已经大兵压境。”

马云龙生气地问:“那你叫我干吗?”

武冬梅神秘地说:“我把另一件事情提前透露给你,刘家准备与日本武士再次比武。”

马云龙生气地说:“你们爱比不比,多死一个我鼓掌一下。要是不告诉我龙脉图的秘密,我走了。”

马云龙气呼呼地走了,恨不得日本士兵立刻把卧龙居扒了。

佐滕山木带着一个日本武士进入卧龙居,武冬梅有礼貌地请佐滕山木喝茶,佐滕山木笑笑说:“刘夫人,已经想好了?”

武冬梅淡淡地一笑说:“我已经想好了,刘家早晚得跟你们这帮人合作,一个是土匪,一个是大日本帝国,我哪帮也惹不起。”

佐滕山木怀疑地问:“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可以谈条件。”

武冬梅说:“我们在合作之前,还要比武,如果我们赢了,你们得答应我的条件,如果你们赢了,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佐滕山木哈哈大笑,说:“刘牧之还要比武?真是越败越勇。”

武冬梅淡淡地一笑,说:“如果我们输得心服口服,自然接受你们的条件。”

佐滕山木冷笑道:“我看你们还是痛快地跟我们大日本帝国合作,少跟那个土匪勾搭。我还跟你客气点儿,要是酒井大佐出面,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要是不高兴了,他咳嗽一声,那些士兵就会把你们卧龙居踏平了。”

武冬梅不卑不亢地说:“佐滕先生,你们的士兵已经在金蛇谷进行了军事表演,你们的实力也得到了充分体现,我们刘家确实没有能力与你们日本人对抗,所以我决定与你们谈条件,但是,如果在条件没有谈拢的前提下,日本士兵如果强行进入卧龙居,我相信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我们一定会做到玉石俱焚,佐滕山木先生,您是个商人,十分懂得只有双方都获利的事情,才是有意义的合作。”

佐滕山木哈哈大笑,说:“我以前说过,我尊敬你们刘家,只要你们刘家开口的事情,我一定会满足你们的,好,那我同意,在比武之前,我保证,我们的士兵不动你们刘家的一砖一瓦。”

武冬梅说:“谢谢佐滕先生的一片好意,明天中午我们刘家会正式发出挑战书。”

佐滕山木自负地说:“好,那我回去等你们的挑战书。”

佐滕山木站起来,自负地走出卧龙居。

来到临时指挥所,马云龙和酒井正在等他,佐滕山木问马云龙:“武冬梅跟你讲什么了?”马云龙立刻说:“她根本没有跟我讲龙脉图的秘密,她说要告诉你的。她只是请我喝了茶。”

佐滕山木反问马云龙:“她没有跟你讲?”

酒井大佐生气地瞪着马云龙:“马司令,你需要表现出你对皇军的忠诚!”

佐滕山木冷笑道:“你恐怕没有说实话吧,我们大兵压境卧龙居,她就请你喝几口茶?太可笑了,你把我们当小孩。”

马云龙一脸正色道:“她只告诉我要跟你们再次比武,没有提龙脉图的事情。”

佐滕山木说:“连比武这件事情,都提前告诉你了。”

马云龙再次冷笑着,对酒井大佐说:“大佐,你们中了武冬梅的离间计了。”

佐滕山木自负地一笑,说:“马司令,我相信武冬梅会使离间计,但我也相信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你一定是有异心,我劝你收敛一些,不要挖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墙角。”

酒井大佐听了,点点头对马云龙说:“马司令,我们都是明白人,请不要在我们面前卖弄什么小聪明,你一定要记住,大日本皇军,一定要得到龙脉图,一定要控制招远的金矿,容不得有一点儿动摇,请你不要在龙脉图这件事情上打鬼主意,我们大日本帝国控制龙脉图,是我们双方合作的前提,否则,我们互为敌人。”

马云龙急忙收敛了匪气,低头哈腰地说:“大佐,您说得对,我马云龙没有二心。”

佐滕山木转过头来对酒井说:“大佐,我们不妨收兵,刘家希望再次跟我们比武,以此作为合作的条件。”

酒井哼了一声,说:“他们还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佐滕山木笑着说:“要想收服这些中国人,就要文武兼治。比武是文治,出兵是武治。我相信,他们逃不出咱们的手心,咱们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酒井想了一下,大喊:“收兵。”于是,几个士兵过来收拾东西。片刻,一队队士兵从金蛇谷撤出。

马云龙回头看看卧龙居,狠狠地骂:“你这个骚狼们,你好奸贼,等日本人收拾了刘牧之,你们刘家没有了撑腰的,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