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雾,摆渡又迟到了。但那兰不介意,她没有约会,不需要准时,让自身浸在雾中,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虽然,这个世界,有太多让她留恋的人和事。

但渡船将近岸时,那兰的心跳开始加快,开始很认真地考虑是否应该再踏足这小岛。可恶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了。

她向四下张望。还有没有一双在暗中监视的眼睛?司空晴还在医院里等待痊愈,她估计和自己一样,再上这个小岛前,会忐忑不安。

她坐上岛内屈指可数的出租车之一,将秦淮的地址告诉司机。司机从后视镜里多看了那兰两眼。

给人民做谈资,是不是也算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

离秦淮的别墅还有数百米远的地方,那兰就叫司机停了车。

她走上一条小路。走到小路边的一丛金丝菊旁。金丝菊纤柔的花丝上晨露点滴,如泪。那兰痴痴立了良久。

那个拥抱,那个吻,几分苦涩,几分醇香,柔情绕指,却刻骨。

小楼在望,斯人何在?

她至少可以确定,秦淮家里有人。贝多芬的《田园》,略有些生涩的弹奏,但灵性跳跃在音符间,甚至带出淡淡的思念之情。

那兰推开虚掩的门,弹琴的是秦沫。

秦沫身边,站着君君。

一瞬间,那兰的双眼真的变成了两汪秋水。

看见秦沫重拾钢琴演奏的惊喜,和不见秦淮的失落。

君君看见了秋水盈盈,眼也湿了,走上前,紧紧抱住了那兰,一起洒泪。

良久,君君终于说:“他走了。远行,他会先去梅县……”

那兰已经从巴渝生处得知,邝亦慧的尸骨,和邝夫人的尸骨同埋在一起。

“……然后他会去云南,说要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多住一段日子,等安顿下来后会接秦沫过去,写完新小说的稿子……”

那兰忽然想到两人初见时秦淮一厢情愿打的赌,如果他按时完稿,她要陪他晚餐。心里鼻头,都是酸酸的,那套海市蜃楼浪漫大餐的名字,定是“伊人何在”。

君君哪里知道那兰涌来的心事,继续说:“写稿之余,主要是疗伤。”

那兰一惊:“怎么?我以为他肩上的枪伤痊愈了。”

君君说:“枪伤是差不多好了。”

不用再多说,那兰已经明白,秦淮要愈合的,是心头的重创。

君君问:“你找他……”

“我……其实,也是来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里?”

“回老家,我妈妈身边。”

“疗伤?”君君也是冰雪聪明的人。

那兰点点头,开口告别。

君君忽然说:“有句话,他一定要我告诉你,你们之间的那个赌约,他不会忘,也不会输,要你做好准备。”

那兰心头一阵激荡,眼前又是一片水膜,承着欢悦、思念、无奈。她推开门,告别《田园》,走入那一片雾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