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足浴店里出来,方欣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她还真没想到,用热水泡泡脚,再请按摩师好好按摩一下足底,沉积一天的疲惫竟然一扫而空,中午那场无端的惊恐,此刻也感觉淡化了不少。她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何时把纪薇也请来做一次足浴,人家今天因为自己,一头秀发被削去大半,估计现在还躲在什么地方抹眼泪呢。如果纪薇愿意来,也算是自己对她的补偿吧……

唐考在店里付账之后,掀开门帘追上了方欣,看方欣气色不错,他暗暗松了口气,这第一步似乎走得还行,可接下来又该怎样做,才好把方欣带到自己的工作室过夜呢?

“这里的按摩师傅手法不错啊,你经常来么?”方欣背着手转过身来,一边慢慢地倒退着行走,一边看着唐考。

“嗯……啊?没有没有,是丁岚经常来,他给我介绍的……”唐考肚里还在打他的小算盘,便有些心不在焉。

“说漏嘴了吧?还想赖在丁岚身上啊?呵呵……”方欣嫣然一笑。

唐考正要辩解,方欣却又转过身去,蹦蹦跳跳地走远了,似乎就没打算听唐考解释。

不知不觉间,两人保持一前一后的阵形,已从校园西边的大门走进了学校。华灯初上的林荫大道间,一对对牵着手的学生情侣不时从两人身边经过,顺着风飘来断断续续的甜蜜耳语,钻进了方欣的耳朵中,让她的心不禁跳了一跳,只觉得情侣们那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也显得格外亲密。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步入经管学院的楼群之间,只见身边渐渐人影稀落,方欣忍不住放慢了脚步,选择与唐考并肩而行,可当她悄悄向唐考望去时,却看到唐考眉头紧锁一脸的肃穆,眼见唐考那严肃的样子实在与现在的气氛不合,方欣不禁笑了起来。

“怎么了?你笑什么啊?”唐考有些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满脸都绷得紧紧的?一副开大会坐主席台的模样,是不是刚才请我做足疗搞到生活预算都超支了?”方欣微笑着说道。

唐考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是啊!那可是我整整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啊!看来下周只能跟着你混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唐考话音未落,方欣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猝不及防间,路边草丛中竟快如闪电般冲出一个黑影,张牙舞爪地向方欣扑去!

变故发生得太快,唐考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当方欣发出一声尖叫时,她已经被那黑影按倒在地上。

“难道是凶手来杀人灭口?”这念头在唐考心头一闪,他只觉得一阵剧烈地气血上涌,手无寸铁的唐考猛地一捏拳头,飞身向那黑影冲了上去。

谁知那黑影扑倒方欣后立刻轻盈地跳开了,落地时却是四肢着地的。

“玄罡?”方欣惊讶地叫道,与黑影甫一接触,她便摸到满手极浓密的长毛,立刻就察觉那黑影不是人。

那黑影果然是玄罡!唐考愕然地看着闪跳到路灯下的巨大黑犬,玄罡身形高大,扑向方欣时又是人立的姿势,黑暗中两人竟都没发觉那是一只狗。可玄罡为什么要扑倒方欣呢?而且更让唐考吃惊的是,玄罡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这不是唐考的弓箭袋吗?怎会被玄罡背在身上?

玄罡冷冷地看了唐考一眼,飞奔到方欣跟前,俯首弓身护住仍坐在地上的方欣,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口中狺狺有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唐考顺着玄罡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一片昏暗,最近的一盏路灯离自己也差不多有二十米,灯光不能涉及之处仅有一排楼房的影子,小路上既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任何声音……唐考一下想起宇文老师曾经说过的话,玄罡就算保护两个方欣也绰绰有余,难道刚才玄罡推倒方欣是为了救她,而前方的黑暗中,正隐藏着看不见的危险吗?

方欣莫名其妙地被玄罡扑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正要站起身来,却被脸色苍白的唐考猛瞪了一眼,伸手制止了。方欣一惊,又蹲下身子藏在了玄罡身后,屏住了呼吸。唐考迅速拉开玄罡背上的黑包,将自己那张长弓取出展开,他也来不及细调弓弦,立刻半跪在地上,弯弓搭箭瞄准了玄罡紧盯着的那片黑暗。

两人一犬,犹如雕塑般静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方的黑暗中却没有任何动静,但玄罡丝毫没有放松,它浑身的肌肉块块突起,长长的口吻间露出森然利齿,还不时喷出沉重的鼻息,若有任何异动,它便会在瞬间爆发。而唐考也同样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右臂全力拉弓引箭自不用说,吸气后的腹部也绷得如岩石般坚硬。可他手上这张反曲长弓的弓弦力量大约是30磅,虽然还不属于专业运动员所使用的范围,但长时间拉满弓弦却又引而不射,右臂的力量还是一点一滴地耗去了。

“如果他一直不现身,我们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吗?”唐考的右臂渐渐酸麻,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可若要略略松开拉满的弓弦,他又怕眼前会突然跳出什么,心中不禁开始焦急起来。

方欣弯腰藏于玄罡的身后,双手搭在它的两条后腿上,此刻只感觉玄罡腿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一直在微微颤动。她抬头望着前方一片静止的黑暗,难道白天见到的那个凶手,就潜藏在那里吗?明白玄罡扑倒自己是为了救自己时,她一下回想起凶手杀害那无辜女孩的残忍,方欣心中只感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巨大恐惧正从那黑暗中无边无际地蔓延过来。

突然,玄罡发出一声低吼,身体上方浮现出一条巨大的蓝色狼影。唐考被这声低沉的吼叫震得两耳发麻,再加上身边陡然出现巨狼虚影使他大吃一惊,他早已有些拿捏不稳的手不禁一松,只听见嗖地一声轻响,长箭便如风一般离弦而去。与此同时,玄罡上方的狼影也猛地跃出,与那支飞箭一先一后,一头扎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恍然间,方欣和唐考都觉得阴影中有白光一闪即逝。“砰”地一声巨响之后,蓝色的巨狼虚影竟被一击即溃,碎散开来,迅速消失在空气之中,玄罡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猛然倒退了两步,它身后的方欣赶紧抬手,想扶住后退的玄罡,谁知那股后退的力量颇大,玄罡倒是站稳了脚步,方欣却又一次狼狈地被撞翻在地上,触及玄罡的双手也被震得隐隐生痛。

唐考一看形势似乎对己方不利,也顾不得没有目标给自己瞄准了,又接连向刚才发箭的方位射出两箭,但这两支箭也如第一箭一样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黑暗中忽然窜出一声冷笑,听上去象是蒙着口鼻的人发出的,沙哑低沉,只听得唐考与方欣浑身一凉。可笑声一过,玄罡高昂的头颅却放松了下来,不再保持刚才剑拔弩张的攻击姿态。

身后突然有人高叫唐考的名字。方欣一回头,居然宇文和丁岚也赶到了!

“好险好险!总算找到你们俩了!”丁岚满头大汗,似乎刚才一直在奔跑,“我说唐考你没事干嘛关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方欣的手机刚被弄坏……”

唐考完全没将丁岚的怪责听入耳中,他依然半跪在地,将第四支箭又搭在了弓弦之上。

宇文摇了摇头,走到唐考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紧张,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唐考眉毛一跳,轻声重复了一遍,才缓缓地站起身。丁岚也伸手将连摔两跤浑身是灰的方欣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蓝色的大狗又是什么?”向来口齿伶俐的方欣此刻也有些结巴起来。

宇文蹲下身去抚弄了一下玄罡颈后的长毛,对方欣说道:“暂时没事了,你中午看见的那位凶手,刚才就潜伏在前方,不过现在他已经走了。”

中午时分被看不见的杀人凶手追逐时那种彷徨惊慌的感觉又笼罩了自己,不禁浑身冰凉,打了一个冷颤。

丁岚见唐考的神情还在有些呆滞,就自己动手将唐考腰间挂着的手机拿下来一看,原来是没电了,难怪一直关机,差点出了大事。

玄罡抖了抖身上的毛,慢慢地向前方走去,其余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二三十米,玄罡在一颗灯光无法企及的路旁小树前停下了脚步,埋头四处闻嗅起来。

唐考用挂在钥匙链上的微型电筒在树下照了照,一片小草已经被踩平了,可惜并没有留下成形的脚印。丁岚突然弯腰趴在了地上,学着玄罡的样子四处爬了两步,又使劲抽了抽鼻子。

“你以为你也是狗狗啊?”方欣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丁岚绕树一圈,还真发现了一点东西,他啪地打了个响指,向其余的人示意他的发现。宇文他们定睛一看,原来草丛中有三支碳纤维的练习箭,被人整整齐齐地并排放在一起,箭头正指向宇文他们走过来的方向。

“这不就是你刚才射出的三支箭吗?”方欣吃惊地问道,那凶手竟将三箭都接住了!

唐考苦笑了一下,将三支箭从地上拾了起来,摇头说道:“真是疾风吹缓箭,弱手驭强弓啊……我有够丢脸的。”

宇文开口宽慰道:“别这么容易泄气,刚才玄罡的探影问路不也被挡住了吗?那人的确不简单,若不是你拉弓引箭牵制,他说不定早已经出手发动攻击了!真要动起手来,玄罡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们两个啊……”

“那凶手就是冲着我来的吗?可我已经没有他的照片了啊!”方欣很是不解。

“问题是……收到你照片的那位同学把你所拍下的那张照片发到了网上,被他看见了,大概他怀疑你与那位同学有言在先,又重新取回了照片吧……”丁岚叹了一口气。

“那我该怎么办啊?是不是应该报警了!”方欣有点急了。

宇文摆了摆手,说道:“别急,报警是没有用的,警察保护不了你,你暂时不要在寝室里过夜了,先去唐考他们的工作室躲一阵吧,玄罡会保护你的。”

“玄罡?”方欣低头看了看玄罡,后者居然颇有威严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大概也看见玄罡的表现了,虽然凶手不是普通人,可它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狗,你要相信它的力量!”宇文严肃地对方欣说道。

宇文替唐考把他最难以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唐考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们拿到照片之后,就感觉凶手很可能会再次找上门来,偏偏这时候你的手机会打不通,实在无法,我只好请玄罡帮忙,把你的箭袋挂在它的身上,让它循着你的气味先一步来找你,还好玄罡及时赶到,不然你们两个啊……”宇文对着唐考,抬手作势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

至于关于照片如何失而复得,以及因为此事无辜枉死的那位吴维同学,宇文都早与丁岚说好了,绝不在方欣面前提起半个字。若让方欣知道她无意间害死了一位无辜的同学,只怕生性善良的她会自责到发狂吧……


工作室里,四个人正围在电脑前观看那张费尽心机才找回的杀人现场照片。玄罡则趴在电脑桌下休息,似乎对他们的讨论并不感兴趣。

“你拍照的时候是不是手一直在抖啊?这照片也太模糊了……”

“怎么能怪我啊?手机照相的效果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这也太……”

“你可别拿你自己拍照时的标准来要求我啊!我又不是摄影爱好者……再说了,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杀人,难道你还有心思去想照片怎么构图什么的吗?”

唐考与方欣还没说上两句,就又开始争了起来,丁岚在二人身后打趣着说道:“你们可真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啊……”

“行了,唐考,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方欣也已经够尽力的了,照片模糊不是她的错。”宇文只好出面打圆场。

“奇怪……既然凶手已经看见这张照片照得也就这副德行了,为什么还那么执著地杀回来找方欣呢?难道仅仅是觉得受了方欣的愚弄,咽不下这口气?”唐考提出一个问题,他觉得这张照片实在已经没有继续追究的价值了。

宇文猛吸了一口烟,低声说道:“不会这么简单,凶手既然这么看重这张照片,那么照片里很可能有某种能暴露他身份的信息,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唐考和丁岚听宇文这么一说,又凑近电脑屏幕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只有一个侧影,正蹲在地上观看手中捏着的一只断臂。可惜那照片上的人脸有如剪影一般黑成一团,光看轮廓的话,实在是没什么特点。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看那人的脸呢?说不定凶手顾虑之处并不是他的相貌呢?”受宇文的启发,方欣开始观察照片的背景中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唐考又将照片放大了几倍,凶手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但除了满屏粗大的马赛克颗粒,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参考价值的信息。

突然,宇文按住了唐考操控鼠标的那只手,“等等!向左移动一点!”

画面平行移动到凶手的腰际,凶手蹲在地上,后臀微微翘起,那腰间似乎有某件异物鼓了起来,边缘轮廓呈S形曲线,衬在凶手笔直的后背线条上,还颇有些明显。

“这是什么东西啊?”丁岚指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唐考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可能是钥匙串吧,你和我不都是喜欢把钥匙挂在后腰那里吗?”

宇文望着那异物的轮廓沉思良久,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但他还不敢完全确定,于是缓缓说道:“你们不觉得这东西象一个铃铛吗?”

“铃铛?”三个年轻人都惊叫了一声。

“是有点象!你们看,这东西的边缘曲线上小下大,不就是半个铃铛的线条吗?”唐考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点击绘图工具窗口,将那异物的边缘用红线描了出来。

“谁没事在腰上挂个铃铛啊?”丁岚有些纳闷。

“中国人自然是没有这个习惯……”宇文将手中的香烟掐灭了。

“老师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外国人?”方欣问道。

“嘿嘿……还是一位外国帅哥呢。”宇文冷笑起来,“我曾在奥斯丁的后腰上看到一个金色的铃铛。”

“奥斯丁?不会吧!”方欣脸上溢出惊惧之色。她怎么也无法将那个沉默寡言的意大利帅哥和中午看见的杀人狂魔联系在一起。

“就是整天和小日本裹在一起的那个老外?靠!果然和日本人一起鬼混的都不是好人!”丁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别这么激动。”唐考伸手又把丁岚拉回到座位上,“你拿着这张照片去告他是告不倒的。”

“没错,这仅是一个疑点,但还不是确凿的证据,你们下次在正常的场合见到奥斯丁时,千万别露出一副看见杀人狂的表情!”宇文将手中烟头一扔,“行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把嘴封严实一点,传出去没什么好处!”

“明白!”丁岚学美国大兵的姿势给宇文敬了一个礼。

“我好饿啊……丁岚,你们这有什么吃的没有?”宇文突然愁眉苦脸地揉了揉肚子。

“你晚上不是和温老师一起共进晚餐了吗?怎么还会饿啊?”丁岚诧异地说道。

“嗯?和温雅老师一起晚餐?”唐考和方欣也一脸坏笑地凑了过来。

“唉……就是因为你们的温雅老师来打岔,害得我都不敢去添饭,饿死了……”

“哈哈哈……我这就去给你泡方便面。”丁岚立刻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四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唐考和方欣这才想起来,他们也还没有吃晚餐的。

四人就围坐在玄罡的周围,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丁岚还恶作剧地将面碗放到玄罡的鼻边,看玄罡闻到强烈的味精香味而露出厌恶的神情,丁岚和唐考都哈哈大笑起来。有这么多男生陪着,方欣终于将内心深处的恐惧暂时抛在了九霄云外。

“对了,方欣,前天晚上……柏叶是不是去找过你?”唐考假装很随意地问起一个在他心里憋屈了很久的问题。

“啊?这……是呀……他是来帮我做事的。”方欣一愣,没想到唐考会突然问起这个。

“嗯?柏叶又去找过你吗?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宇文有些警觉地问道。

“嗯……也没说什么啦,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处理学生会的事情,偶尔谈话,柏叶也只是说起他的老家那边的事情。”

“就说这些吗?”唐考的神情有些置疑,“他会那么好心,无缘无故去帮你做事?”

“柏叶很有礼貌的,哪象你?说跑就跑了!没他帮忙,我做到半夜都做不完!”方欣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三分怨气。

唐考不再说话了,闷声把自己碗里的面汤喝干。

“对了,他说他的家是在一个公园里,那里有大片的森林,但是还有很多的坟墓!还说晚上在坟墓间穿行,会看到许多点燃的蜡烛……日本人真奇怪,怎么在公园里还会有许多坟墓呢?”

方欣刚说完,一直趴在地上闭目养神的玄罡突然就抬起了头,两只笔直的耳朵也晃了一晃。

宇文的神情也陡然变得有些严肃,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小小的工作室里来回走了两圈。唐考和丁岚都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也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碗筷。

“难道真有这样的公园?”方欣有些迟疑地问道。

“有!高野龙神国定公园!”宇文一字一句地说道。

高野龙神国定公园,地处日本和歌山县,公园内最为出名的,自然是被日本人尊为佛教圣地的高野山,自从弘法大师在此创立密教真言宗,至今已有一千二百余年,由于佛门香火旺盛,千百年来无数名人皈依高野山,时至今日,已发展为伽蓝与奥之院两大圣地,奥之院前十八町长的参道上林立着超过二十万的大小五轮塔墓碑,日本战国时代许多名人也都在此建墓立碑,就连曾经下令血洗高野山的织田信长,也被丰臣秀吉在这里立下纪念墓碑。柏叶所说的大量坟墓,应该指的就是这里了。

唐考与丁岚都曾经在电脑上玩过日本的战国游戏,对战国时期的名人还是比较熟悉,一听宇文说什么上杉谦信、武田信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等等人都在高野山有墓葬,不禁有些咋舌。方欣不太听得懂这些,她有些发楞地问道:“柏叶说他老家在高野山,为什么宇文老师会这么担心呢?”

宇文顿了一顿,眉宇间颇有忧色,说道:“我只怕他是真言宗密教的传人,来我们这里的目的居心叵测啊……”


凌晨的树林中,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由于光线不足的缘故,树林间呈现出一片黯淡的墨蓝色彩,随着脚步声的一停一起,片片细叶也被从枝头震落,旋转着飘落在草丛中。

“腰间发力,前冲疾刺!”随着无为子的一声怒喝,宇文奋力向前一扑,只见虚灵金枪气势如虹,猛地贯穿了两棵相隔甚近的小树。

“错!错!错!”无为子突然大发雷霆,头上所余不多的几缕白发都随着他急剧抖动的身躯飘了起来,“我让你前冲疾刺,没叫你双脚离地!你扑什么?饿狗扑食吗?”

一直趴在无为子身边的玄罡忽然打了个喷嚏,似乎对无为子拿狗来骂人有些不满。

宇文气喘吁吁地半蹲在地上,不时抬手擦拭额角的汗珠,持续的高强度训练让他的体力开始有些透支了。“前辈,虚灵金枪是没有重量的,我一旦用上腰力,就很难掌握平衡啊……”

“难怪别离先生那老家伙也没能教好你,你对武学的悟性实在太差了!”无为子摇了摇头,“用上腰力,只是增加你右臂刺出的速度,不是让你把身体重心前移,拳击中有一种双拳虚握练习出拳速度的训练方式,他们手中空空,不就与你手握虚灵枪一样吗?为什么人家就能用上腰力呢?”

宇文茫然地点了点头,却仍是似懂非懂。

无为子仰首东望,天边已隐约现出一抹粉色,启明星的光芒也渐渐隐去。他长叹了一声,说道:“宇文,你跟我学武,有多久了?”

“还不到三周吧……”宇文小心地回答道。

“可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因为你什么也学不会……”无为子苦笑了一下。

宇文也讪讪地点了点头,说道:“师傅原来也是这么说我的,让我不必再耗费精力在习武上。”

“天鹏枪法,走的是飘逸流畅的路子,看你身形瘦削,居然也能被你用得十分沉重,一招一式都大开大合,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也罢,你也不必改了,临阵变枪,说不定还能吓人家一跳。”无为子也算是厚道的了,还没有把宇文的枪法说得一无是处。

“晚辈驽钝,让前辈费心了……”宇文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候面对别离先生,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这句话了。

“罢了罢了,我年轻时争强好胜,事事都想与别离先生比个高下,却总是很难如愿,前几天还在想,如果我能把你教出点名堂来,也算胜过别离先生了吧,可你还真够让人失望的,呵呵……”无为子看了看身边的玄罡,“也难为玄罡尽心尽力地守护你,你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它对你死心塌地啊?”

“这……晚辈确实不知……”宇文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嗯,明天起,你就不必这么早来找我了。”说完,无为子开始往林外走去,看来他真是放弃了继续教授宇文武功。

“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请教啊!”宇文有些着急,连忙快步跟了上去,生怕以后就见不到无为子了。

无为子见宇文急匆匆地追来,不禁爽朗一笑,说道:“我又不是不要你来,我只是说既然不用练武,你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了,看你眼窝深陷,神情憔悴,最近是不是有很棘手的事情困扰啊?”

宇文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前辈,你在这里隐居,究竟是真的退隐了,还是另有原因?”

无为子神情一凛,说道:“我不愿对你说谎,某些事,你不必问得这么详细。”

看无为子态度坚决,宇文也知道多说无益,他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前辈在这里隐居多年,有没有感受到异常的灵力波动呢?”

“两个月前,学校里好像有过一次异震,不过与我无关,我便没多去留心。”

“前辈知道异震源头的具体位置吗?”宇文追问道,似乎无为子所说的异震,正是邪兵现世的时候。

无为子停下脚步,抬手虚指了一下综合楼工地的方向,说道:“大概就是那边吧,其实我那天晚上多喝了两盅,并没有直接感受到,是第二天早上出来锻炼的时候才发现的。”

“第二天才发现的?”宇文有些疑惑。

“喏,你看见这四周建筑上的神兽鸱吻了吗?”无为子问道。

宇文连连点头。

“它们可不是随便雕刻在屋脊上的,那是当年正一教的师祖们留下的灵动仪!”

“灵动仪?”宇文一声惊呼,他早就察觉这些鸱吻非同寻常,却没想到竟是道家的法器。

“《后汉书·张衡传》中曾有记载,东汉阳嘉元年,张衡用精铜铸成候风地动仪,‘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侍者因此觉知。’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早的地震探测器了,虽然现在地动仪已经失传,不过师祖们却受其启发,制造了灵动仪!专司监测异常的灵力波动!”无为子漫步走到一栋老楼的屋檐下,抬头与悬垂空中的鸱吻对望。

“难道这鸱吻也象地动仪上的飞龙一样,一旦何方出现振幅巨大的灵力波动,它就会吐珠提醒我们?”宇文惊讶万分。

“没错!这些鸱吻口中都装有机关,若有邪灵异动,它就会吐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铜珠!两月前,我就是在早锻炼巡查的时候,拾到铜珠一个,才知道工地的方向有异动!”

“拳头般大小的铜珠啊?”宇文一声惊叹后,忍不住在心中暗想,若现在这玩意突然动了,掉个铜珠下来砸到无为子的脑袋,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

“前辈,学校里为何遍布灵动仪?难道你留守在这里的使命,就是要看管某个异常危险的东西吗?”看老人慢慢地从老楼前走开,宇文又追上去提问。

无为子突然转过头极严肃地盯着宇文的眼睛,对他晃了晃右手的食指,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