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堵车了?”大奎牢骚着。

强子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外面堵不堵车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心里堵得慌。现在是赶紧回家,消失两天家里肯定着急了。”

大奎拽了一把强子把他拉上来:“你要不说我还真忘记了!”

大家一起把井盖盖上。我拍了拍手:“咱们先各回各家,有事电话联系。”

大奎和强子点点头,三人在马路上散去。

这条路离我家没有多远,穿两条马路,走十几分钟就到了。我一边走一边看着堵成长城一样的汽车,突然觉得很诡异——这些车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什么世道!车里没有人路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我心头又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走过环路的桥洞,只见一对情侣正在电线杆的旁边深深的拥吻着。

所幸有人。

可能是我多虑了吧!我用余光扫了一眼拥吻的男女,突然间冷汗直冒——那个男人正在啃食着女人的脖子,被啃食的女子已经死了,她两条腿微曲,双手随着怪物的啃食左右摇摆。啃人的怪物似乎也发现了我,他放开死去的女子,那尸体瞬间倒在了地上。啃人的怪物转过身来,他的眼睛深凹进去,如同漆黑的深渊,脸上的肌肤早已面目全非,满嘴都是鲜血不停的向下流淌。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怪物冲我一步一步走来,我刚要跑,只见那个被啃食的死去的女子竟然站了起来!我目瞪舌僵的看见眼前的景象,刚才的女子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我看向她,那女人歪着脖子直勾勾地看着我,伸着双手跟在那男人的身后向我走来。

我拔腿就跑,不禁的对家人的性命开始担忧起来,紫萱怎么样了?京城看来已经全部沦陷了!想到这我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家里大门紧闭。我走到大门跟前用手使劲捶打钢板做的卷帘门,拍了一小会儿,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的眼泪瞬间流下来。

“爸,妈你们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我一边拍着门一边哭喊着。

“臭……行行尸!”好熟悉的声音,我抹了一下眼泪,抬头一看二哥拿着一根长棍在房顶上站着。“大,大…大,大宇,”二哥激动地喊着我的名字,转身下楼:“叔,婶子,大宇回来了,大宇回来了。”我在门外听着二哥激动的大喊。

“宇子你跑到哪里去了!”门打开了,我看到满脸泪水的老妈,老爸,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二哥二嫂。

“妈,没事,儿子这不回来了么!”老妈向前一步把我拥在怀里,我的眼泪再一次决堤了:“妈——”我放声大哭起来。

老爸拍了拍老妈的后背:“有什么事进屋说,这里不安全。”二哥把卷帘门拉下来关上。我搀着老妈坐在沙发上,老爸二哥二嫂也坐了下来。

老妈抹着眼泪说:“这些天你去哪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往外跑,手机也不带,你爸这几天都快急疯了!”

“对不起,老妈,是儿子错了。”

“你爸本想带着咱们跑到外地去,可是怎么等都等不到你回来,你爸和你二哥每天都要跑出去找你好几趟,差点就被外面的行尸给伤着了。”

“爸妈对不起,儿子让你们担心了。”

老爸深吸一口气:“没事,只要回来就好,我看你这两天都瘦了,弄点饭去。”

“饭!”我瞪大眼睛。

老爸无奈地摇摇头:“家里还有些米,但不多了,菜是没有了,你就凑合喝点粥吃点榨菜吧。”我咽了口口水,心里已经很满足了。说话间,老妈站起来走向厨房。老爸看老妈走了,用眼睛瞪着我。

“你出去这几天没伤着身子吧?”

我摇了摇头。

“那你遇见行尸了么?”我知道行尸是老爸说的那些被感染的人。我点了点头。

老爸怒气冲天地拍了一下茶几:“你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怕么?”

“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往外跑!”老爸气得站起来。二哥赶紧上前拽着老爸。

“叔,叔您别生气,大宇不是回来了么,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团聚了,消消火,消消火!”二嫂也上前去劝老爸,老爸这才又坐回沙发上。

“让你二嫂跟你说说最近新闻里的事。”

“前几天新闻天天播报关于行尸的事情”二嫂说话的口气就像在教幼儿园的孩子。老爸还看着我,我只好规规矩矩地坐着。二嫂接着说道:“新闻里把那些被感染的人叫做行尸或者是活死人,是一种病毒造成的,这种病毒的传播能力和感染能力很快。”

我挠着头:“可以直接说主题么。”二嫂平时说话慢条斯理,和你说一大堆,只有最后一句是重点,这点和二哥有着鲜明的对比。

老爸瞪了我一眼:“闭嘴!”

我中规中矩地坐着。

“那种病毒是通过血液,唾液和性交传播的,如果被他们咬到或者抓伤,伤口会立即结疤,伤口的周围会长斑,肌肉协调性会丧失,会出现幻觉,随后精神失常,高烧,瞳孔会放大,还有……”我听着二嫂说话,感觉像听唐僧念经。

“好了二嫂,”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大体都明白了,不用再说了。”老爸刚要说话,老妈正好把粥和榨菜端了上来。

“先吃饭吧,”老妈说道,我拿起勺子刚要吃,老妈喊着“别着急,烫!”可是勺子已经到了我的嘴里。

“啊!”

我一下子全都吐了出来。

老爸这才缓和地说道:“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二哥二嫂一起笑起来。我也强作欢笑,把碗里的粥吃完。随后回到自己房间,看到熟悉的床被,疲惫的眼睛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看见一家子都在整理行李。

“你们在干嘛?”我问道。

老爸直了直腰:“没看出来么?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为了等你大家已经在这耗了好几天了,快点帮忙收拾。”

“今天就走么?”

老爸“恩”了一声,又低头收拾起来。

“那紫萱呢?我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还想你女朋友,人各有命,自己先保命再说吧!”

“可是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汽车全都停在路上把道都堵死了。”

老爸把手插在腰上:“咱们不走大道,穿街走巷,只要能出了这个城市就行。”这时老妈走了过来。

“儿子的东西我都给收拾完了,一会儿直接搬出去就行了。”

刚回家就要离开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更不用说再回到外面那个世界了,更关键的是紫萱到底是生是死,大奎和强子又怎么样了。二哥好像看出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宇,咱们已经山穷水尽了,你……你二哥我每天都喝稀粥,连个肉丝儿都……都没有,没看见你二哥都瘦了!现在我们自身难保,别人的事先别管了吧!”二哥平时说话粗声粗气,还有些结巴。我瞥了他一眼,我从小就不喜欢他,因为他脑子总比别人慢半拍,又很能吃,长着一个大啤酒肚,但是人不蠢很能干。

老爸收拾完最后一件行李:“咱们把东西搬到门口吧。”二哥憨声憨气地应和了一声,扛起四个大件行李就往楼下走。老爸拿起摆放在客厅里的那件康熙年间的将军罐,看了看又放回原处,叹了口气:“走吧,走吧。”老妈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行李和二嫂下了楼。我提起两件行李安慰老爸。

“等这一切平息后咱们还会回来的。”说完我拿起行李走了下去。二哥二嫂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他摸了摸口袋。

“大宇,钥匙是不是在叔那呢?”我摇摇头。

二哥向前走了两步趴在楼梯的扶手上喊道:“叔,车钥匙在你那呢么?”

“在呢!”老爸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老妈紧拉着二嫂的手,瑟瑟发抖。“老二,”老爸站在楼梯上对二哥说:“你去阳台看看是谁在敲门?”

二哥点点头爬上楼去:“不好,是,是那些行尸!”听到二哥的话,老妈和二嫂瞬间吓得魂不附体。

“有多少?”我看着喘气的二哥问道。

二哥咽了口唾沫:“大概二十几个。”老妈听到二哥的话,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我伸手扶住老妈让她坐在旁边的行李包上,老妈摇摇头示意她没事。可嫂子却捂着耳朵叫了起来。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嫂子的声音好像刺激了门外的行尸,不锈钢的卷帘门被那些行尸拍打得更加猛烈了。我急忙跑到嫂子跟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对着她摇了摇头。老爸伸手示意让我们回到楼上,我松开嫂子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回过身慢慢搀起老妈向楼上走,大家都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以免发出声音。我把老妈搀到沙发上,二哥也把嫂子搀了上来,老爸坐在中间,靠在沙发上,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我看着老爸小声问:“那些行尸会不会把门弄坏?”

老爸皱着眉说:“应该不会,这卷帘门是进口的,门内有防撬装置,开发商派来小混混在外面用棍子打都没有打坏。”

嫂子钻进二哥的怀里一动不动,老妈把手合在一起闭着眼睛做祈祷。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外面此起彼伏的敲打声愈演愈烈。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天渐渐的黑下来,门外的敲打声好像已经很微弱,只有零星的几下。我从房间里拿出几根蜡烛点在茶几上,看着微弱的烛光,我的心又陷入了失落。

老爸拍了拍老妈小声地说:“你去给他们做点饭去。”

只见老妈站起来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小声地说:“米在楼下。”

看着老妈着急的样子,我走过去把老妈扶在沙发上:“没事,有儿子呢,我去拿。”我拿起一根蜡烛站起身轻轻地走下楼梯,蜡烛的灯光随着空气的流动左右摆动,就像古代的巫师跳着祭祀的舞蹈。我扶着楼梯小心翼翼地迈着每一步,敲门声越来越近。我终于下到一楼,慢慢拿起老妈行李旁的唯一一袋小米,重新回到楼上的我已经大汗淋漓。老妈递给我一条毛巾后拿着米走进了厨房,二哥和二嫂在沙发上呼呼地睡着了。老爸也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看上去似乎很疲惫。我独自走到阳台,黑夜肆无忌惮地把整个城市吞噬掉。房外的行尸发出一阵阵的哀嚎,我趴在窗户上看着天空飘落下来的小雨,就像是老天在跟我们委婉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