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头无规则的摆动,一会儿血肉模糊,一会儿变换着容貌,时间在她的脸上不断错位,空间在她的容颜上不停地变迁。

每个人的人生总是不同的,就算是同卵双胞胎,活在同样的环境、有着同样的脸,可是因为性格的不同,境遇也不同。人生永远不是一条平行线,它会跟无数的人有着无数次的交集,于是形成了我们自己特有的人生进度表。

滴管这个网路ID取得很随意,他本人的性格其实也很随意。滴管本名叫周健,二十四岁,刚大学毕业两年多,最近和女友水叶有谈婚论嫁的趋势,但是水叶的家人很势利,狮子大开口,要彩礼要得很重。

武城农村这边很兴聘礼这一说,而且攀比得很厉害,周健家并不有钱,所以他为此头痛了很久,没想到从哈武半隧道探险回来,到家后一切都变了!

他的家莫名的脱贫致富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女友却不再是水叶!

周健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沙发上,自称自己妻子的女人。

她很漂亮,也颇有气质,间周健一副迷茫和难以置信的模样,有些担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奇怪道:“没发烧啊,干嘛傻站在那里?”

“没,没什么!”

周健冲进卧室,将门牢牢的关住。

回家后的物是人非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他在努力的消化着现状,脑袋昏沉沉的,有些乱。

他掰着手指,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全身崭新的上等家俱和新潮家电,甚至就连狭小的房子都换了,原本的两室一厅变为了现在的四室两厅,可奇怪的是地理位置完全没变。

这也是周健回家后,第一时间认定为走错房间的原因。要不是客厅里从来没有见过的妻子将自己拽进来,他永远都搞不清楚状况。

周健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平静思绪,现状有好的地方,也有糟糕的地方。

首先,自己的父母半年前死于车祸,而改变自己人生的正是这场车祸。保险公司因为父母的死亡赔了一大笔钱给自己,他有了第一桶金,顺利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还踹掉了水叶,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不是太笨的人也应该猜到,肯定是因为某种原因,世界改变了。周健想来想去,觉得罪魁祸首肯定是哈武半隧道的试胆探险。不过这次改变,对他而言,绝对是良性的。

妻子轻轻地敲了敲门,“阿健,你干嘛把门锁起来了?”

“没,不小心锁上的,我马上就打开。”

周健打开门,看着妻子的脸,心里乐得难以形容。他早就向把水叶踹掉了,那女人又不漂亮,人还傲气得很,有时候说话能把人给呕死,势利眼的德性跟她父母有得一拼。如果不是因为家庭条件太差,怕甩了她再也找不到女友,他早就毫不犹豫甩烂鞋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妻子好,漂亮、声音好听、又温柔。周健看着妻子,越看越满意。

“你怎么流口水了,不会得病了吧?”

妻子吓了一跳,用手擦了擦周健的嘴角,这家伙从小就没人关心过,不由得心里一激动,狠狠地将妻子抱住。

“你干嘛?”

妻子轻笑着想要推开他。

周健抱得很紧,双手在妻子丰满的身体是探索,大嘴也凑了上去。没多久妻子便呻吟起来。

他抱起她,仍在床上,然后饿狼般扑了上去。妻子嬉笑着躲开,周健兴致勃勃,将丰满人妻压在自己的身体下边,剥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衫。

不久后,满屋子一汪春色,但是周健显然没有发现,身下的妻子呻吟的同时,脸却不断地扭曲着,像是被一层透明的折光度高的东西覆盖着一般。

妻子的头无规则的摆动着,一会儿血肉模糊,一会儿变换着容貌,时间在她的脸上不断错位,空间在她的容貌上不停地变迁。

她从一岁变成了八十岁,又从八十岁变成了三十岁。等周健满足的停止动作时,妻子的脸随之恢复了原样。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拍了拍他裸露的背。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回我家一趟呢。”

妻子说。

“你家?”

周健迟疑了一下。

“嗯,就在哈武镇上,你忘了明天是我爸的忌日吗?要回去少些之前和香蜡。”

妻子白了他一眼。

“噢,记得,完全记得,老丈人的忌日像我这种好男人怎么可能忘掉。”

周健转了转眼珠。

“贫嘴。”

妻子嘟嘴,“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要个小孩?”

“小孩?”

周健愣了。

“嗯,小孩!”

“要,当然要。”

周健有种想哭的冲动,虽然年龄不大,可他早就想要小孩了,和从前的女友水叶谈过几次,希望那个结婚后能先怀上,但她明显不想生。对比之下,周健觉得现在的生活犹如天堂。富裕的家庭,为他着想的贤惠妻子,他甚至觉得,从前的日子都活在了狗身上。

第二天一早,周健用种种借口,让妻子开车,去了妻子的娘家。

那里隔武城并不远,是一个小县城。以前就听说哈武镇有些奇怪的风俗,但周健没看出来。娘家人对他很热情,不过周健到了这里没多久便出现了异常。

他的耳朵里老是有种耳鸣感,是不是周围的说话和笑声都会变成空谷里的回音般重重叠叠,很难分辨。

一群人带着香蜡纸钱去了丈人的坟前。因为是小县城,空地比较多,附近的人也没有进墓园的习惯,所以墓地多是东一个西一个。丈人的坟就位于一座小山坡,周围全是半人高的荒草,显得特别荒凉。

除干净坟地边上的草,妻子示意周健给自己的父亲跪下磕几个头,然后拿了一堆之前给他烧。橘红色的火焰伸出lane的舌头一点一点吞蚀着丢进去的钱纸,他感觉被火烤得有些发热,于是向后退了退。

偶然间回头时,周健突然愣住了,眼前老丈人的坟,似乎晃动了几下。地震了?周围的十多个人完全没有察觉墓地的异样,于是他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坟墓晃得更厉害了,并非地震,倒是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边出来。

周健吓了一跳,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手指还颤颤巍巍的指着坟墓的放向,话留在嗓子里,完全没办法发出声音。

“老公,你怎么了?”

妻子皱了皱眉。

“坟地里有东西想要爬出来!”

周健终于挤出了喉咙里的干涩声音。

“怎么可能!”

妻子看了一眼父亲的坟,并没异样,然后转回视线,“你不会想说我爸尸变了吧?虽然他生前怕火葬,我们咱找他的意愿用了土葬。可,死掉的人,怎么可能会爬出来!”

“但是,但是……”

坟墓的晃动猛的停止了,坟土被震开,露出了里边漆黑的棺材。周健的瞳孔放大,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头像是被重击似的晕得要命,可包括妻子在内的所有人,似乎依旧看不到墓地上匪夷所思的可怕场景。

“阿健,昨天回来后你就有些不太正常,听说去玩过什么试胆游戏,不会被吓出问题了吧?”

妻子的语气稍微有些不满。

“我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

周健明显看到被钉死的棺材盖上,一根根黑黝黝的棺材钉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下旋转着被一双无形的手拔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棺材中带着一股可怕的压抑感,令人窒息。没过几秒,失去了棺材钉阻碍的盖子,缓缓的挪开了一点缝隙。

一只苍白,长着细长的瘦削的手,从棺材内部搜索着搭在了棺材的掩口,想要将盖子彻底掀开。

中午,头顶的阳光很茂盛,金色的光线将世界照顾得美轮美奂,可是如此旺盛的太阳,却无法带给周健一丝一毫的温暖。他颤抖的拖着无力的双脚,拔腿就像逃。

他恐惧到扭曲的面孔将妻子吓坏了,不由得拉着他大声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滚开!”

周健粗鲁的用力将她推开,双脚总算是承受住了身体的重量,他转过身拼命的想要逃离这个令他害怕的地方,虽然他完全搞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出现在恐怖电影中的一幕,会在现实世界中、在阳光普照的中午,发生在自己眼前。

他一边逃一边警戒的向后看了一眼,这一看险些吓得他跌倒,十多个妻子娘家人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惊魂失措的逃离模样,有人甚至在惊呼,讨论自己是不是坐了亏心事被鬼蒙了头。

坟墓上漆黑如墨的棺材,盖子已经被掀飞,落在了他逃跑的路线上。一个穿着黑色丧衣,全身干瘪的尸体从棺材中爬了起来,它的动作非常缓慢,阳光射在它的身上,并没有阻碍它的行动。尸体在空气里闻着味道,像是分辨什么,然后循着他的方向缓缓走过来。

那僵尸一般的怪物虽然有着人的形状,可是双手惨白,指甲和毛发长得很长,无法看到它的脸,尖锐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不用脑袋想都清楚究竟会有多锋利。

周健怪叫一声逃得更利索了,他恨不得自己多长几条腿。僵尸看似缓慢,却快的难以置信,僵硬的腿几个蹦跳之间,已经追上了拼命逃窜的周健。他尖叫着,猛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刚好躲开僵尸刺过来的爪子。

这时候的周健已经发梦了,完全懵了,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说不定自己在家里睡着了,梦到有了娇妻,然后因为压住了心口,所以又做了个娇妻老丈人变僵尸杀自己的噩梦。

可这一切的一切,却又那么的真实!山风吹拂过来,打在脸上的感觉、风中带来的草木清香、还有老丈人僵尸那寒光闪闪的夺命指甲。

不远处,妻子娘家人满脸惊骇的看着周健独自一人在演可怕的话剧,他仿佛是真的看到什么似的不断地又躲又逃。

周健很狼狈,他越逃越没有力气,而攻击自己的僵尸却越来越利索。

它嘴里突出难闻的腐臭,身上还有一股让人掩鼻的恶心味道。

周健的心凉到了谷底,阳光晒在他的侧脸上,很难形容他内心的恐惧。没过多久,他因为脱力而停顿了一下,僵尸借机将双手刺了过来,长长的指甲猛的刺在了他的心口。周健感觉自己的心跳顿时停住了,心肌颤抖收缩,然后碎裂。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没有流血,但生命和意识却在不断流逝。周健不甘的大吼一声,他一口咬在僵尸的脖子上,可上下颚的牙齿确在空中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死前,他用模糊的视线看了世界最后一眼。

眼前,哪有社呢吗可怕的散发着恶臭的僵尸,只有惶恐的朝自己跑来的妻子,以及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娘家人。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都崩塌在了地上,再也不会醒来!

周健的死亡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泛起意思涟漪,同一时间黎诺依正在等着梦姗联络前几天一起去哈武半隧道探险试胆的人,其实她自己也清楚,这种事很麻烦。

当初大家用的都是网路ID,认识的人也只有纨绔子弟金石元,或许能利用金石元将金钱豹找出来,可另外六人就难找了。

黎诺依登上网路,武城灵异网站的网址完全不存在,只有站长老僧有所有人的联络号码,可就算是老僧,也很难找。

他的电话毫无例外的是空号。黎诺依和梦姗的号码没有变,她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打电话过来。梦姗倒是很直接,花钱在所有报刊上等了寻人启事,寄望他们看到后能联系。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不知为何,黎诺依老觉得自己缺的就是时间,在她心里总是有股危机感,似乎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在挤压她,压得她喘不过气。

在疑似穿越的第四天,黎诺依总算忍不住了,她给梦姗打了个电话:“小三,我准备离开武城几天。”

“你要去哪?”

梦姗着急的问。

“去找我家男人。”

黎诺依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可你不是说联络不到他吗?还说他的人生轨迹估计也变了,或许他根本就不认识你。”

梦姗迟疑着说。

“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想去亲眼看看,至少心里能踏实点。”

黎诺依没办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她觉得哪怕是见到夜不语的容貌、哪怕他真的不认得自己,也无所谓。只要知道他也活在这片天空下,就会很欣慰。

“那随便你了,跟老僧等人的联络方面,我会努力的。”

梦姗又问:“你准备去哪找他?”

“这个世界改变的只不过是一些微末细节的方面,因为我们总是在对比,所以老觉得改变很大。可对整个世界观而言,变化的,或许始终是我们熟悉的人或物罢了。”

黎诺依思忖着说道:“我家男人是春城人,据说家里很有钱,他家的地址我也清楚,虽然从没去过,但我想从这方面入手。”

“嗯,快去快回。”

梦姗没有多劝。

黎诺依挂了电话,打了计程车去机场,买了一张两小时后飞往春城的机票。当晚十一点,飞机就盘旋在了春城上空。

她冒着夜色进城,在自己所知的夜不语家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找到夜不语后,是该偷偷看他一眼后静静离开,还是向他求助呢?可这个世界的他,还有渊博的知识吗?还有旺盛的好奇心吗?还会是他自己吗?

黎诺依无法揣测,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脑袋里实在有太多疑惑的地方。

首先,他们真的是穿越了吗?现在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他们只是走进了一个隧道而已,走了不到一般就退了出来,这样也会产生穿越效果?还有,哈武半隧道,究竟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能量,居然能打破时间和空间的界限?

自己回到武城之前,究竟有哪一段记忆是遗失掉的?那个数字7,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还有十人中,叫做胡须的家伙,黎诺依对他老师很在意,总觉得他会干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脑袋越想越乱,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扯过枕头强迫自己睡觉。

时间开始缓缓流逝,清晨再一次道来。春城平原的气候四季分明,虽然在武城很热,但这个城市的早晨却偏冷。起床,洗簌,在自助餐厅吃了早餐的黎诺依愁眉不展的走出了大门。她在想怎么去跟夜不语接触,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有新意的方法。

于是她懒得再想下去,决定直接一些,干干脆脆的找上门。很多时候,最简单的方法,最有效。

夜宅在附近很出名,夜不语的父亲貌似比她想的更有钱。

在春城的繁华地段隐蔽处,有一栋奢华的建筑,四面都被高高的围墙和感应线包围着,密不透风,远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这里居然还有豪宅。大隐隐于市,这处房产倒是将这个谚语表现得淋漓尽致。

黎诺依来到不起眼的小门前,按了按门铃。很快就有人将监视荧幕接通了,一个甜美的年轻女性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您好,这里是夜宅,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夜不语的朋友,过来找他。”

黎诺依很有气质的站立着,短短一句话,说话谈吐都高雅的让人难以拒绝。

或许是对方慑于她的气场,停顿了一下后,声音才道:“少爷不在家,您要进来等他吗?”

“不了,告诉我能在哪里找到他就行了。”

黎诺依心里一阵颤抖,原来夜不语真的存在。没有改名字、而且就在春城中,实在是太好了!

“这个我不便透露,要不您还是先进来等少爷吧。他一个小时后就会回来。”

声音犹豫道。

黎诺依踌躇了片刻,衡量再三,还是决定进去等。

富贵家庭都有一套自己的保密机制,特别是对家人的安全,如果能很随意的打听到夜不语的生活轨迹,那他不知道已经被绑票多少次了。

小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笑容可掬的女佣,她将黎诺依带到了会客室中。

黎诺依暗暗留意宅子里的摆设和不知,从前不止一次听夜不语提及自己父亲时,都用了暴发户这个贬义词。不过看起来,屋子装点的还挺高雅的,有些文化底蕴。

等待的时间,黎诺依很是坐立不安,虽然臀下的沙发很柔软,但是她依然在想着,究竟该怎么去向这个世界的夜不语解释自己的存在。如果他真的没好奇心、没旺盛的知识面的话,肯定是不会相信自己的片面之词的。哪怕是自己,有个人冒出来说,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

究竟该怎么令他相信自己呢?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很难解决。黎诺依寄望于夜不语不要第一时间将自己轰出去,不过,哪怕是轰出去了也无所谓,至少她见到了他一面,哪怕只是仅仅一面,她也满足了。

时间在黎诺依的不断纠结中消失殆尽,一个多小时、四千多秒很快便过去了。门口传来女佣的说话声以及一种熟悉的磁性声调,声音传入耳朵,黎诺依的身体就不由得一紧。

随即,门被推开。一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个身影看着她楞了一下,可黎诺依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她的整个眼眸中只有他的模样,他的眼睛、鼻子、脸庞和嘴,熟悉得令人心跳不止。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