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嗯,又提到了人生。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两面性吧,我有,你也会有,只是许多人终其一辈子,人生的另外一面都没有办法启动和展现。

就一如人的性格,传说中世界上的某一处总有一个人是和你一模一样的存在,如果见到那个人的话,你就会消失,这就是流传甚广的都市恐怖故事。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这个都市恐怖故事的隐喻。可能故事暗指的正是每个人深深隐藏著的另一性格,很少有人察觉到自己性格的另一面,因为察觉到的人都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病。

前段时间,有个朋友满脸恐惧的告诉我,他每次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都显得特别的陌生,就彷佛,那根本便是另外的一个人,并非自己。

他在电话里跟我讲述完这段话后不久,便彻底消失了,永远的蒸发在人间中,丝毫找不到踪迹。当然,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和这个故事关系不大。

关系确实不大,但又并非完全没有联系。

这个故事的开始,一定要提到一个人,一个德国人,声称是我同校的德国人。

这个人叫做安德鲁·梵特,名字很假,人也胖的颇为壮观。自从上一次我帮他们家族解决了一次难题后,这家伙就完全把我给赖上了。(详情请参看305《食人大厦》对了,照例自我介绍一番。我叫夜不语,你手里正捧著的这本书的作者,一个倒楣的老是会遇到离奇古怪事件的人。因为最近把守护女和黎诺依丢到了加拿大给老男人头痛去了,所以我难得的有了一段闲暇的时光。

接完那个认为镜中映出的自己不是自己的朋友的电话后,我悠闲的煮了一杯咖啡,没有放牛奶,只是倒了一小勺伏特加在里边。眯著眼睛喝了一口,咖啡的苦味和伏特加特有的涩香萦绕在喉咙里。

我躺在沙发上,顿时舒服的打了个嗝。心里想,最近闲的很,是不是去拜访一下那位身在泰国的朋友时,门铃便响了起来。

安德鲁庞大的身躯堵在大门口,他胖呼呼的脑袋左右转动著,似乎颇为无聊。我头痛的将门打开,将他放了进来。

这家伙一没事情就拉我去“博物馆”,而所谓的博物馆便是他们家那硕大的古堡。最近一段时间只要是家里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垃圾,他就屁颠屁颠的抱来给我鉴定,老希望我从里边发掘些值钱的东西出来。

只是那堆垃圾再怎麽长著厚厚的时间痕迹,也只是垃圾而已。

见我逐渐不太乐意接待他,见了他后笑也不笑一下子,这家伙总算是有了些自知之明。他改变了策略,一有空就邀请我到他们家去做客,然后一砖一瓦的介绍著古堡的历史。这目的太明显了,安德鲁他们一家子都是那德性,又不愿卖古堡,又想挖掘些古董出来做发财梦。

切,都是些啥人物啊。

“阿夜,走,去我家。”

安德鲁一进门就嚷嚷著,端起我桌子上的咖啡毫不嫌弃的一饮而尽。

有时候我都搞不太懂,这家伙真的是德国人吗?自己认识的许多德国佬都是一向严谨、对自己极为严格。可就他怪胎,在我家他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看,许多行为习惯比中国人还中国人。

“不去,我准备吃饭了。”

我拿起他喝过的咖啡杯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又是披萨,你也不怕营养不良死在屋里。”

他眼睛一亮,肥胖的身体以极为不协调的迅速窜到了我的餐桌上,三下五除二将桌子上的半扇披萨吃了个精光。完了用袖子擦擦嘴,意犹未尽的说道:“我家准备了午餐,想请你去吃一顿。你看,你家什麽都没有了,可以走了吧?”

无耻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的行为。我头痛的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你又发现了什麽垃圾要我去鉴定?”

“真的只是请你去吃一顿饭,你们中国人不是爱提倡礼尚往来嘛,最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们家总要意思意思。”

安德鲁一边舔著自己沾满披萨汁的手指一边说。

他真开始研究起中华文化起来,连礼尚往来都知道了,可惜还是不懂中国文化的精髓,学不会啥叫做适可而止、又或者谦虚礼貌。我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真的只是请我去吃顿饭?”

“真的,绝对是真的。”

安德鲁认真的点头。

“好吧。”

我看著只剩下纸盒的披萨,心里暗暗发狠,今天去绝对什麽都不干,先把他家给吃心痛了再说。

坐上安德鲁那辆破旧到随时都会抛锚的二手汽车,花了接近一个小时才来到他家。

这混蛋的父母非常热情,废话,一天到晚要求别人免费帮忙,能不热情吗?我心里颇有怨言,又碍於中国人的破面子思想,面带笑容的和这一家子坐到了餐桌上。

他家的饭桌子一如往常的寒酸,一些火腿、一碗豆泥、还有些咸肉就是全部午餐了。这要吃多少份才能把他们家吃到心痛啊?我郁闷的往嘴里猛塞东西,心里更是无语。虽然他家确实很穷,不过也没穷到招待客人都没点值钱货的地步,这家人绝对是故意的。幸好,味道还不错。

不知道向胃里塞了多少东西,总之我完全不客气的将安德鲁的那一份也抢走了一大半,见他哭丧著脸的表情,心态总算是平衡了许多。

吃完饭后,安德鲁确实没有让我去鉴定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领著我去古堡的最高处看风景。

日历已经翻到春天穷途末路的时间,可天气似乎并没有进入夏日的意思。登高远望,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满眼都是绿油油的青草以及开遍的奼紫嫣红的花朵。

看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叹息,德国的生态环境保护方面,确实比自己的国家好太多。

就在这时,一直喊著没吃饱的安德鲁突然说话了:“喂喂,阿夜,你去过琥珀镇没有?”

“琥珀镇?就是生产德国国石的那个矿山小镇?略有所闻,但从没去过。”

我略略思考了一下。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

安德鲁做出惊讶的表情,“你们鉴定家是不是都这麽知识渊博?”

“都跟你说许多次了,我不是鉴定师,也没有学过鉴定专业,只是教授强迫我帮他干白工而已。”

我瞪了他一眼。

安德鲁嬉笑道:“嘿嘿,总之我觉得什麽都难不倒你。琥珀镇风景很漂亮,想不想去旅游一趟?包吃包住噢!”

“有这麽好的事情?”

我撇了撇嘴,深表怀疑,“你这家伙穷的口袋比脸都还乾净,会请我去免费旅行?”

“太让我伤心了,你可是我安德鲁唯一的朋友,怎麽能怀疑我的人品呢!”

他做出一副心碎的恶心表情。

“你还有人品?”

我大吃一惊。

这家伙被打击到了,庞大的身躯躲到一旁去画圈圈诅咒我。

看他那个让人背脊发凉的恐怖模样,我投降了,挠了挠头,缓慢的说:“不太想去,琥珀镇自从在几十年前不产琥珀以后,基本上就和德国上万个小镇没任何不同了。要谈风景的话,恐怕还没这里好吧。”

“切,没情趣的人。你就没有过到处旅游的梦想?四处走走看看,欣赏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和山水风光?”

安德鲁口沫四溅的蛊惑道。

我不耐烦起来,“你又干嘛非要请我去琥珀镇旅游?”

“这个?”

他粗壮的身体顿时扭捏起来,许久才吐露实情,“我有一个远方亲戚,我的舅舅,也就是我老妈那边的哥哥。据说他是个很不错的心理医生,名字叫布兰克。说实话,我也没见过他几面。一个多礼拜前他突然翘辫子了,老爸老妈的杂货店太忙走不开,就要我去参加葬礼。”

“这样啊。”

我眯著眼睛,大略的猜到了一些事实,“你不会连买火车票的钱也没有吧?”

“怎麽可能!老妈给了我旅费。”

安德鲁瞪大了眼睛,愤愤的盯著我,可视线一接触到我淡然的眼神时,立刻面红耳赤的更加扭捏了,“可我昨天和学校里一个恶棍打赌,把旅费给输掉了。”

“哼,我就知道。你开车去吧,那辆破车应该在两天内能到。”

我托著下巴说。

“油费也输光了,我身上没一分钱,要让老爸知道,非掐死我不可。”

“那就没办法了。走路去琥珀镇的话,最多也才十多天而已,现在路况好,你又肥,走几百公里就当是减肥了。总之想我帮你出路费,做梦。”

我转身就准备走人。

“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安德鲁立马将我紧紧的熊抱住,厚颜无耻的喊叫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恶心死了!”

他口水四溅,几乎都落到了我的头发上,“快放手。”

“不放,除非你答应陪我去琥珀镇。”

这混蛋继续向空气里补充水分,“旅费就当我借你的。这次去布兰克叔叔那里本来就是去分遗产,等拿到了遗产,我立马就还给你。”

在他恶心的口水攻势下,我再一次败下阵来,脸上乌云密布的答应了给他垫付旅费一起去琥珀镇旅游一个礼拜。

没有人想到,就连我也不知道,这一次的旅行,居然是一场噩梦的开始。春夏交替的时节里,回归的候鸟们筑巢延续生命,在鲜花盛开的季节中,琥珀镇,却被阴云笼罩了起来。

而我们,就像闯进了笼子的鸟儿一般,陷入了恐怖的开端中。

琥珀镇离我在德国就读大学的地方大约有四百多公里,不算远,坐火车也就五个小时不到。其实会和安德鲁去他那翘辫子的叔叔那里混时间,也并不是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而是自己这段时间的神经确实有些紧张,想要借此休闲轻松一番。

老男人杨俊飞那边对於陈老爷子的骨头以及陆平的事情都没有任何进展,他和死女人林芷颜似乎也有些焦急。虽然至今我也不清楚这两个家伙究竟为什麽越来越急迫的想要收集陈老爷子的骨头,可谁没有一丁点的秘密呢?

很奇怪的,好奇心特别旺盛的我居然对此不怎麽感兴趣。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麽自己不太愿意去挖掘杨俊飞和林芷颜的过去?为什麽我会容忍他们的隐瞒?以我的性格,原本是非常厌恶的,可……

唉,或许真的是因为我已经认同了他们是同伴的关系吧。总有一天,他们会主动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我。当然,那一天很有可能就是有求於我,甚至是整个侦探社面临分崩离析的时刻。

不过,我并不在乎。随著经历越来越多,阅历越来越广,似乎脸上的笑容也开始逐渐虚假起来。冷峻的面容不在,只剩下了越发冷漠的心态。

人的成长,原本就是经历著一次又一次心灵的变革。人会变得容忍与包容,就算许多无法包容的事物,也会学著去假装包容。

扯远了,回到琥珀镇的话题。

这个地方周围有三座矿山,不过都因为过分开采而告罄。

据说在几十年前的某一次严重的矿难事故后,最后一座琥珀矿井也关闭了。整个琥珀镇没有收入来源,陷入了极大地移民潮中,许许多多的居民选择离开另谋生计,选择留下来的人艰难的过著日子。直到现在,琥珀镇的收入,也仅仅只是观光旅游以及琥珀矿山寻宝寥寥几项而已。

火车缓慢的穿过两座山之间向前行驶,我坐在窗户旁,清晰的看到山脊上还遗留著的某一个矿井的标示。整个琥珀镇的地形确实有些独特,它是个被群山环绕的峡谷地带,平均海拔有一千多米。

穿过山谷,火车又向前行驶了十多分钟,终於在一个月台前停了下来。月台上有个显眼的标识,写著大大的几个字“欢迎来到琥珀镇”。安德鲁下车后东张西望了一番,随后发出“切”的一声。

“你在看什麽?”

我问。

“看有没有人来迎接我。”

安德鲁从背包里掏出一颗苹果,用力的咬了一大口,“切,果然没有。”

“你都在车上介绍过了,你家的布兰克舅舅没有老婆、没有子嗣,甚至没什麽亲戚。几乎单身一人来到了琥珀镇,一待就是几十年,而且就连他死亡的消息都是警局通知你们的,这种情况,当然不会有人来接你了。”

我耸了耸肩膀,对他的判断力很是无语。

“也是。”

安德鲁侧著头想了想,道,“布兰克舅舅也就只有我这一个外甥而已,虽然没见过几次面,写遗产的时候,受益人也只能写我了。嘿嘿,这真要感谢我老妈那边的亲戚基本上没联系的没联系,翘辫子的翘辫子。说起来布兰克舅舅是个心理医生,但医生肯定有很多钱。哇哈哈,老子总算要发财了。”

他想到这里,顿时没心没肺的大笑了起来。

“白痴!”

周围匆忙的路人听到他那大嗓门的白痴笑声,顿时纷纷望了过来。我和他划清界限拉远距离,假装不认识那混蛋。

走出了车站的大门他才从得意中缓过来,屁颠屁颠的掏出地址,“舅舅住在榆树大街四0一号,找辆计程车过去吧。”

“不用,我们租一辆车自己开过去。”

到一个新的地方就租车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安心一点,就算有危险情况也能立马开车溜掉。

“租车费可不能但我借的。”

安德鲁小气的叽歪道。

“我自费行了吧!你这麽大个人了,什麽时候能大气一点,每天小肚鸡肠的算计,累不累啊?”

我瞪了他一眼。

安德鲁尴尬的讪笑著:“这个,哈哈,等我拿到那笔巨额遗产,我一定请客。请你吃披萨!”

这个混蛋,拿到遗产才请我吃几欧元一个的披萨,果然是抠门到了某种伟大境界。

正当我们准备走进隔壁的租车行时,眼尖的我突然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金发美女慌张的从计程车里钻了出来,她的手中还抓著一个牌子,上边写著“安德鲁·梵特”的名字。

我拉了拉身旁的安德鲁,“那个牌子上的名字貌似是你的?”

他们家族的名字比他们家族的性格更稀有,绝对不容易搞混淆,也不会担心弄错,因为姓太独特了,念出来非常像假名字。

“真的是我的名字,哇美女耶!”

安德鲁一看到那个金发女孩,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女孩穿著白色的运动服,金黄的头发扎成了马尾,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在车站门口搜寻著目标。她的面容有些惊慌,看装扮和行为判断,肯定是刚睡醒没多久,脸都没洗就因为某件事情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见安德鲁在原地花痴,我挠了挠头,走上前去,“你好,你是特地来接安德鲁·梵特的吗?”

女孩看著我,惊愕的点了点头,似乎脑袋都迷糊了,“你就是安德鲁·梵特?没听说布兰克医生的侄子是亚洲人啊,难道是基因变异?”

这,这个女孩也是极品人物,她想事情从来不经过大脑吗?要怎样的基因变异才能将欧洲人变成典型的亚洲人?

“我不是,他才是。”

我没好气的指了指安德鲁的方向。

“啊,对不起。”

迷糊的女孩不断向我道歉,然后好奇的问:“布兰克医生的侄子为什麽在不断流口水?生病了吗?”

“不错,他确实有病。”

我点头,“病的还很重。算是绝症吧。”

废话,花痴病绝对是绝症,无药可治的那种。

“我叫蕾吉雅,是布兰克医生的邻居,也算是医生曾经的病人吧,是布兰克医生把我治好的。”

女孩自我介绍,“呼,幸好没来晚,总算是接到你们了。”

“真是可喜可贺呢。我叫夜不语,是安德鲁的校友。”

我冲她点点头,“这样吧,我们先去租辆车,然后把那个一直望著你流口水的肥猪敲晕了再塞进车里去,免得他污染环境。”

安德鲁显然听到了我的话,他打了个冷颤,总算清醒了,“阿夜,你太残忍了,枉费我把你当作自己唯一的朋友。”

他窜到蕾吉雅的面前,“美女你好,我就是你准备接的安德鲁大帅哥。我们晚上住哪,住你家吗?我一定要住你的寝室隔壁!”

这家伙的思维模式绝对有问题,这种直白的话不把初次见面的女孩吓得逃掉才怪。

不过,蕾吉雅也不是正常人,她咯咯的笑起来:“你们俩真有趣。安德鲁,我们小时候还见过面呢,没想到十年没见你都长这麽壮了!”

她说著踮起脚尖拍了拍安德鲁的额头,安德鲁似乎回忆起的某些不好的事情,脸色瞬间煞白,整个身体触电似的猛然躲到了我的身后,居然瑟瑟发抖起来。

我心里暗暗大笑。这个蕾吉雅,恐怕在童年时候没少给安德鲁阴影吧,居然能将如此壮硕的一个人吓成那副模样。

租了车,我用GPS定位,慢慢的向榆树街四0一号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