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那位日本警官。

那日本警官的脸上,是一副被捉弄了神色。

他走进来之后,首先四面看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他的态度十分不客气,道:“小姐,你究竟是什么人,不应该和我们开玩笑。”

木兰花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呢?”

那日本警官睁大了眼睛,朝着木兰花,好半晌,才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我的部下说,你才从外面回来?”

“是的。”

“可是,我派在酒店附近,保护你的人,一共有十二个之多,他们都发誓说没有看到你出去,有两名探员,更发誓说你一直坐在这张椅子上。”

“或许是。”木兰花冷冷地回答。

“小姐!”那警官像是叫屈也似地叫了起来,道:“你要知道,你是牵涉进一件可怖的命案之中的,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对付我们的。”

“那应该用什么态度呢?”

“唉,小姐,合作,我们需要你的合作。”

“你的所谓合作,警官先生,是想利用我作钓饵,引凶手来找我,是不是?这种合作,不是对你太有利,而对我太不利么?”

“这个……这个……”那警官被木兰花责问得十分狼狈,有点难以应对,“可是我们却派了十二个人来保护你的啊。”

“你那十二个人,”木兰花笑了起来,“不是已发誓说我未曾出去的么?”

那日本警官无话可说了。

而木兰花这时,对那日本警官讲这些话,她是有目的的。她的目的是:要那警官将他的部下完全撤回去,一个也不留。

当警方人员撤走之后,暗杀组织方面的人,就有可能来找她,那么她就又可以获得线索了,如今她需要的是线索,而不是什么保护!

那警官尴尬地笑了一下,突然道:“我们已可以肯定你绝不是一个寻常的人,小姐,从你来的地方看来,你不会是──”

他讲到了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不会是鼎鼎大名的木兰花小姐吧。”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当然不是,我是联合国的翻译员,现在是我的假期,我只向你要求一件事,你别再派人来保护我了!”

“可是你的安全──”

“你的部下并不能保证我的安全,而且,离他们一哩,也可以看出他们是警方人员来,你利用我做钓饵的办法,又怎会成功?”

那日本警官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两分钟后,木兰花看到,走廊上,街上,酒店门口,后弄口的警方人员,果然都撤返了。她自己问自已:KID的人会来吗?

十分钟之后,又有人敲门了!

门声一响,木兰花的精神,便为之一振。

“请进来!”木兰花提高了声音。

门打开,一个日本男子站在门口,有礼貌地微微地弯着腰,木兰花一看到了他,几乎大声叫了出来,因为那男子就是刚才指挥四个巨无霸进攻她,跟将她囚禁了起来的那个!木兰花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他已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了?

但木兰花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一个怀疑。

她睁大的眼睛,用南欧口音的英文道:“先生是──”

那男人刚才凶狠残毒的手段,木兰花是已经领教过了的。但这时,这家伙看来,却十分有礼,他先向木兰花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道:“我可以进来么?”

木兰花做出了一个不在乎的神情来,道:“当然可以的,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导游人,是不是?”

木兰花的神情,是十分逼真的,但是看来,那人伪装的本领也不差,他点着头,走了进来,道:“小姐,你到日本来,一定一下机就很不愉快了,是不是?”

“是的,在我旁边的一位先生死了,”木兰花犹有余悸地说着,“更可怕的是,警方告诉我,这位先生可能是被谋杀的。”

那人渐渐地向木兰花走近来。他一面逼近,一面道:“小姐,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被谋杀的么?譬如说,你未曾看到任何动静?”

“没有啊!”木兰花睁大了眼睛。

那人已来到木兰花的近前了,他又看来很有礼貌也似地俯下身来,笑了笑,道:“可是,可惜得很,我们仍然不相信。”

一听得那人讲出这句话来,木兰花明白了,那是他准备杀人灭口了。在那一刹间,木兰花的心中,不禁想到无比的愤怒!

她并不是怕自己被害,她是早有准备的,那人想杀她,当真谈何容易!但木兰花感到愤怒的,是那人手段竟然如此之卑鄙!

如果她不是木兰花,而真的只是坐在管先生邻座的旅客,那么,她岂不是要枉送了性命,而实际上她却是全然无辜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

她只讲出了四个字,那人的手腕,突然一翻,一柄明幌幌的尖刀,已对准了木兰花的咽喉,疾插了下来!这时,木兰花坐在沙发上,那人来到了她的身前,而又俯下身来,等于是将木兰花控制在沙发上一样,那一刀插下来,木兰花可以说是一点躲避的余地都没有的!

但是木兰花当然不会给他一刀刺中的!

就在他手腕一翻之际,木兰花已然有了准备,双足在地上用力一蹬,身子猛地向后一仰,连人带沙发,一起向后,倒了下去!

这一下,是显然出乎那人的意料之外的!

那一刀刺空,一时之间,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握着刀,呆了一呆,但木兰花的动作,何等之快,双脚早已踢出。

她一连两脚,右脚踢向那人下颔,左脚踢向那人的手腕,两脚一起踢中,那人手中的刀,“呼”地一声,向外直飞了出去。

而他的身子,也向后猛地一仰,“砰”地一声,跌倒在地,这时候,木兰花早已一跃而起,便踏住了他的颈侧的大动脉。

木兰花用力地踏住了那人的头颈,那人的身子便转动不灵,颈侧的大动脉是人身的要害之一,木兰花若是用的力道大了,是可以致那人于死的。

那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是以他的双手用力的托住了木兰花的脚底,想将木兰花的脚,托得抬了起来。木兰花冷笑道:“你不必太出力了!”

这一句话,木兰花是用她原来的声音讲的。

而那人也立即在这一句话中听出,他刚才持刀想要将之刺死的是什么人了。那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他整个人都像瘫痪了一样,除了喘气之外,什么也不能做了!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想不到吧──”

木兰花在责问那人“想不到”,可是就在那刹那,她想不到的事情却也发生了,“砰”地一声响,房门竟被撞了开来。

木兰花陡地一呆间,只见两个人已站在房间中了!

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年轻的警官,另一个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然而那中年人的一双眼睛,却是深邃而充满智慧的。

那中年人才一进来,便在那年轻的警官背上,重重地一拍,道:“你看,我常对你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一定要有第一眼便认出一个人真正身份的本领,但是你却一直没有理会,你以为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一个普通人么?那你错了!”

那年轻的警官还有点不服,道:“她是谁?”

“木兰花,鼎鼎大名的木兰花!”

那中年人一面叫,一面向前走来,伸出手来,道:“兰花小姐,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日本警方人员,山口见一。”

木兰花陡地一呆,山口见一,那绝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是日本最杰出的警务人员,世界各国的警务人员,连续三次得过国际警方每年颁发的特别奖章的,只有山口见一一个人。

木兰花倒是未曾想到,那样鼎鼎大名的侦缉人员山口见一,原来是这样其貌不扬的一个人,但木兰花却不能不对他的观察力表示佩服。

木兰花在到了东京之后,从来也没有向任何警方人员表露过她的身份,但这时,山口见一,一撞进门来,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既然警方人员已然进来,木兰花自然没有必要再踏住那人了,她后退了一步,那人连忙跳了起来,看他的样子,像是想觅地逃走。

但是木兰花,山口见一,和那个年轻的警官,三人却成鼎足之势,将之包围,那人四面看了一下,心知是逃不出去的,哼了一声,颓然而立。

那年轻的警官连忙取出手铐,将他的双手铐住,带了出去。山口满面笑容,道:“兰花小姐,你的确是名不虚传的女侠。”

“那里,山口先生,你是怎样一见我就认出来的?”

“那很容易,我看到你制服了贺原暣癆我就想到,只有你才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我是早已知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了!”山口笑了笑接道:“这不是很容易猜想了么?”

木兰花不禁低吁了起来,道:“贺原暣癆那人就是日本黑社会中极有地位的头子贺原暣癏我想如果我早知是他,只怕没有那样容易取胜了!”

“你太客气了,我们还怀疑他和一个国际暗杀组织有极密的关系,但一直捉不到他。”山口道:“现在好了,我们可以慢慢地审问他了。”

木兰花点头道:“他的确是和那个暗杀会有关的。”

由于山口见一是一个国际知名的,极其优秀的警务人员。木兰花自然没有对他隐瞒自己来此目的的必要,她请山口坐下,然后将自己来此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给山口见一听。山口见一一面听,一面已用无线电通讯仪,发出了好几度命令。

木兰花将她的遭遇讲完之后,又道:“山口先生,这件事既然由你在主持了,我人生地不熟,自然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山口沉吟了一下道:“如果你肯留下来……”

“不,”木兰花立时摇头,“我还是赶回去的好,因为在那边,是这个暗杀会行动的目标,山口先生,我要求你一件事。”

“你只管说好了,兰花小姐。”

“如果你这方面,有了暗杀会方面,准备采取了什么方法来破坏打捞工作,或是用什么方法获得沉在海底的物事的情报,那么,请你用最快的方式,通知我们。”

“好的。”山口一口答应,“我和谁联络?”

“你可以和警方的高翔高主任联络。”

“我一定答应你!”山口再重覆地答应着。

木兰花一手提起了行李箱,伸手和山口握了一下,便向门口走去,山口见一送她到了酒店的门口,道:“兰花小姐,你小心些!”

木兰花停了一停,山口向前踏出一步,低声道:“据我们所知,暗杀会派在某地的支部,一定是有两个的,一个是进行活动的,另一个则是监视活动的,已被你破获的那个,当然是进行活动的。所以你仍然要提防KID的人暗中加害!”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气是如此之明朗,而街道上熙攘来往的人,又是那样地无忧无虑,木兰花有时,真希望是那些普通人中的一个!

如今,她的生活虽然是这样地多采多姿,但是这种多采多姿的生活,却是要化费巨大的代价,才能够换取得到的,她得时时刻刻提防着死神的袭击,可以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普通人无时无刻都能够享受到的安宁,在她来说,是极度的奢望!

但是,每当木兰花兴起了这样的念头之际,她总同时会想到,世上还有那么多的邪恶,她绝不能袖手旁观,而要认真对付的!

她向山口挥了挥手,走下了酒店的台阶。守门的小童立时替她召来了一辆街车,木兰花跨进了车厢进,车子直驶向机场。

在车中,木兰花又将自己来到东京之后的行动,细想了一遍,山口见一的突然出现,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但那却是对她有利的。

因为她可以将事情交给山口,而赶回去和穆秀珍在一起。她相信山口一定会努力去做的,因为山口已经有了十分好的线索了。

山口的线索是:他已经活捉了暗杀会中的一个人!

以山口的才能而言,他一定可以在那人的口中,逼出一些事实来的。木兰花的心情十分愉快,因为她此行总算有了收获。

在机场上,木兰花在等候飞机的时候,她留心着四周围的人,她肯定没有被跟踪,直到上了飞机为止。木兰花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在飞机上休息一下了。

喷气式飞机,将地与地之间的距离缩短,当木兰花踏上了本市机场,才走出检查闸口之际,便有一个女职员向她走了过来。

那女职员来到了她的面前,用她护照上假名称呼着她,道:“有东京来的长途电话,吩咐你,一下飞机,就去接听的。”

木兰花呆了一呆,她立时跟着那女职员向前走去,来到了长途电话通话室,木兰花才一拿起电话来,只是“喂”了一声,便听到了山口见一的声音,道:“兰花小姐么?我已获得了一项非常重要的口供,可是我无法和高主任取得联络。”

“是什么,请你告诉我。”

“那个潜水专家冯德,是假冒的,他和他的助手,全是受了暗杀组织,KID收买的人,他们已在三加打捞工作了。”

木兰花握着电话的手,在微微出着汗。

因为这消息实在太重要了!

她匆匆地道了谢,放下电话,便立时向外走去,她走出了几步,便进了另一个电话事,她打电话到家中去,穆秀珍不在,没有人接听。

木兰花又打电话给高翔。

可是她得到的回答却是,高主任在两小时之前离开的,离开之前,曾经交待过,说他是陪潜水专家冯德,到捞沉机的地点去的。

两小时!假冒的专家已经三加打捞工作两小时了!

木兰花立时表明自己的身份,请警局的值日警官,转接给方局长,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方局长,我要一架水上飞机。”

方局长回答道:“兰花,你在那里?警方的一架水上飞机,刚给高翔飞走,而且,据控制室的报告,这架水上飞机,已失去了联络了!”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已经发生了什么事,她自然无法知道,但是她总可以知道,事情是十分之不妙,十分之糟糕了!

她忙又道:“那么,方局长,你快和军方联络,我要一架有跳伞设备的军机──我看到有一架小型军机停在机场,我要立时飞到打捞队的工作地点去。”

方局长也从木兰花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是一个经验十分老到的警务人员,当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絮絮不休地去问长问短的。

所以他只说了一个字,便道:“好!”

木兰花并不挂上电话,只是等着。

四分钟之后,她又听到了方局长的声音,道:“兰花,你是在机场么?在机场的什么地方?柏得利中尉,将会来接你?”

“我在机扬第七号公共电话亭之旁!”木兰花回答着,放下了电话,推门走了出来,她刚在门口站了不到两分钟,就看到一名年轻军官,跑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军官站定,向她朝了一眼道:“小姐──”

木兰花立即点头道:“就是我,什么时候可以起飞?”

“立即可以!”

“那我们快走!”

木兰花和那个中尉,是跑前向军机而去的,自然引得不少人向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木兰花行事的原则,本来是绝不引人注目的。

但如今在紧急情形之下,自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奔到了飞机之旁,那是一架十分小的战斗机,在驾驶员之旁,只能坐一个人,木兰花先佩好了降落伞,才上了座位。

那中尉驾驶员也已得到了他要飞往的目的地的指令,是以飞机立时起飞,转眼之间,便已到了大海洋的上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五分钟之后,木兰花便已看到了那两艘进行打捞工作的船艇,同时,她看到有一艘快艇,在迅速地向大艇接近着,驶向前去。

而且,木兰花还看到,一架水上飞机,正在向南飞去。军机很快地就飞到了船艇的上空,而且这时也已经降得很低了,低到不必使用望远镜,木兰花也可以看到,从小艇上向船上爬去的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正是高翔,她还可以看出,高翔的行动,十分匆忙。

飞机又向下低降了些,木兰花道:“我准备跳伞了!”

那中尉向一个红色的按钮指了一指,木兰花陡地按了下去,她的身子,在百分之一秒内向上弹了起来,弹出了机舱。

飞机向前迅速地飞了出去,木兰花还看到,飞机在飞出之际,还双翼摇摆,向她致意,木兰花跌到了离海面去有一百五十呎左右之际,才拉开了降落伞。

当她飘飘荡荡地向下落去的时候,她看到船上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仰起头来朝着她,而她还未落到海面,便有人驾着小艇,迎了上来。

木兰花降落在离船艇大约有两百码之处,小艇在她的身边,兜了一个圈,便向她直驶了过来,由于木兰花脸上的化装未曾去,是以那个驾艇前来的水手,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在木兰花登上了小艇之后,那水手才问道:“小姐,你是──”

“快驶回船上去,工作队长穆小姐见了我就知我是谁了。”木兰花一面扭着头发,让海水顺头发尖滴下来,一面催着。

“穆队长有麻烦了!”那水手一面驾着艇,说着。

木兰花并没有吃惊,她只是苦笑着。

一个假冒的潜水专家和穆秀珍一起工作,那穆秀珍自然是遭到麻烦了,看来,自已虽然以最快的方法赶来,但还是迟了。

木兰花直到小艇来到了船旁,她才叫了一声:“高翔!”

这时,高翔正和云四风两人,满头大汗地在一具金属箱之旁站着,金属箱的一边已被拆了下来,里面满是电线,他们正在检查着。

他们两人是工作得如此聚精会神,以致他们竟没有听到木兰花的第一下叫声。等到木兰花再叫了一声,高翔才抬起了头来。

他带着疑惑的眼光朝着木兰花,显然一时之间,他也未曾认出木兰花是什么人来。木兰花又道:“高翔,我是兰花!”

这时,木兰花已循着绳梯,爬了上来。

高翔大喜过望地站了起来,道:“兰花,你来了。”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在刹那之间便消失了,叹了一口气,道:“秀珍和这具控制台失去了联络,她在六百呎的深海之中!”

“六百呎!”木兰花吃惊道:“深水潜艇到了么?”

“不是深水潜艇,而是潜水专家带来的两具深海潜水铜人,唉,那个潜水专家──”高翔顿了一顿,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的确,事情千头万绪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木兰花却已道:“我知道了,那个冯德,是假冒的。”

高翔苦笑着,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团摺皱了纸来,道:“而且我们已澈底地失败了,他们已取得了那炼油的新方法,唉,说来──”

木兰花也知道其间一定有十分曲折的经过的。

她不是不想听,但是,她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问,来多费时间,是以她立时打断了高翔的话头,道:“秀珍的情形怎样了?”

“失去了联络。”云四风回答着,“只是从深度的指示表中,可以知道她是在六百呎左右的深海之中,但是却无法和她通话。”

木兰花望着从控制台中通出去,直通向海中的电线,道:“循这条电线,不是可以找到她的所在的么?是不是?”

“是的,可是我们无法潜得那么深。”

“我们根本不必潜得那么深,我们可以拉这条电缘,将她拉回来的!”木兰花大声地说着。

“我也想到过这一点的,”云四风接着说,“可是,这是十分危险的,兰花小姐,这样做,对秀珍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为什么?”

“我已经作了初步的检查,我认为秀珍和控制台失了联络,是电源被破坏了,现在,秀珍在深海底,被困在铜人之内,难以移动。”

“那么,她不是──”木兰花吃惊地问。

木兰花是绝少用如此吃惊的语气来问问题的,由此也可知,她真正感到事情的严重了,云四风抹着额头上的汗,道:“我听得冯德──那假冒的匪徒说过,氧气的储备,可以有四小时。”

“那么,事情发生多久?”

“我们无法知道,而如果我们用起重机去拉她的话,由于铜人极其沉重,她必然拖得在海底滑行,这一带的海底,不但多岩石,而且多珊瑚礁,可能拦住了铜人,而起重机只要一段电线拉断,那么……秀珍便再也上不来了!”云四风讲到这里,几乎哭了出来。

“那怎么办呢?”

“我正在检查,我希望可以在一小时之内,修好电源,那么,我们立即可以和秀珍取得联络,秀珍也可以上来了。”

“能够修得好么?”

木兰花望着那么复杂的线路,以及如此众多的衔接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能不表示怀疑,她又道:“不能将电线接在船上的发电机之上么?”

“不能,伏特不同。”云四风的汗,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相信我,秀珍被困在海底,比我自己被困在海底更难过!”

木兰花在甲板上来回地走着,连高翔劝她先换衣服,都被她拒绝了,五分钟之后,她断然道:“不行,我亲自来操纵起重机,将她拖到拖不动的地方为止。”

“不能!”云四风也断然反对,“等到她被岩缝或珊瑚礁夹住之际,就算电源接通了之后,她也不能脱离险境的了!”

云四风竟然会以那样坚决的口吻,反对木兰花的办法,木兰花也颇感到意外,高翔叹了一口气,道:“兰花,我们应该相信四风。”

木兰花也知道,应该相信云四风的,因为云四风这时的神情,是如此之紧张,他全身所有的精神和力量,都放在那副机器之上了。

木兰花也记得,云一风曾经说过,云四风是各种机器方面的天才,那么,这一次,他不是能够修好那控制台呢?这实在太重要了!

因为,这关系着穆秀珍的生死!

在知道了穆秀珍的氧气储备,只有四小时之后,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在踱来踱去之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了。云四风已将控制台的所有遮扳,一起拆了开来,但似乎仍然没有什么进展。这时,不但云四风满头大汗,连木兰花和高翔,也已满额是汗了!

木兰花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海风吹乾,根本不必换衣服了,她已等了一个多小时,她觉得心急了。

她咳嗽了一声,道:“云先生──”

她才叫了一声,突然听得“拍”地一声,爆出了一串火花来,接着,只见“拍拍拍”几声,好几串火花,一起爆了出来。

一直蹲在地上的云四风,这时突然站了起来,而他的脸色,也更深沉了,只见他面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簌簌地跳动着。

他按下了一个掣,然后,拿起了一个传音器,用极其乾涩的声音叫道:“秀珍,秀珍,你可听到我的声音么?快回答!”

他的话才讲完,使听得穆秀珍的声音,传了上来,道:“喂,你在捣什么鬼?为什么我叫了那么久,一点回音也没有?”

一听到了秀珍的声音,云四风的整个人,突然软了下来,他“咕咚”一声,跌倒在地,身子不住地发着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实在是因为过去的近两小时的时间中,心情太紧张了,而因为要救秀珍,是以他一直支撑着,但等到他一知道自己已修好了电源之时,他反而软倒了。

高翔连忙走过去将他扶住。

而木兰花则将传音器自他的手中接了过来,道:“秀珍,你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么?你快上来,你觉得还好么?你可以行动么?”

“可以的,我有四小时氧气的储备,只不过过了两小时多,我的人造腮,现在已可以活动了,我很快就会到船附近的。”

木兰花看着控制台上的深度表,穆秀珍是在渐渐地上升,从六百呎到五百呎,四百呎,三百呎,终于到了两百五十呎。

而起重机的钢钩,也已被放下海去,穆秀珍的声音又传了上来,道:“行了,我已将潜水铜人挂在钩子上了,开始罢!”

起重机开始轧轧地响了起来。

在轧轧声中,云四风挣扎着望着海面,不久,一个庞大的潜水铜人,已经吊出了水面,到了甲板之上,好几个人立时上去,将铜盖挺了开来。

穆秀珍自潜水铜人中钻了出来。

她钻出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在铜人身外的袋中,将那个皮带扣子,取了出来,然后,她摔了摔头发,道:“兰花姐,我看到飞机了!”

她像是不知道在船上,人家曾为她担了多大的心事一样。木兰花道:“你看到飞机了?那是不可能的,飞机已被炸毁了。”

“是的,我看到了机尾,冯德呢?这家伙在哪里?”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他是假冒的,他和他的助手,已经飞走了,水上飞机还是我供给他的,而且……而且……他还……”

“还什么?”穆秀珍扬着眉问。

“而且他也已找到了那个金属筒,带走了。”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怔住了。

甲板上一时静了下来,没有人出声。

因为这消息实在太坏了,对他们的打击,实在太沉重了!

在船舱中,木兰花,高翔,云四风和穆秀珍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高翔将那张摺皱了的纸,故在桌上,给木兰花看。

木兰花苦笑着。

信是冒牌冯德留下来的。

在那看来张牙舞爪也似的笔迹中,可以看出那个冒牌冯德在写这封信时的得意心情,信是这样的:东方三侠,你们失败了,我们已得到了你们想找的东西,然后,搭着由你们供给的水上飞机走了,再见──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的话。

几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那个国际警方派来的人员已走了,是去部署追缉凶手的工作的。如果他在这里的话,他的脸色,一样会如此难看的。

正如那封信上所说,他们失败了!

而且,木兰花等人都看到,飞机是向南飞出的,那是太平洋,太平洋上当然有船艇在等着他们,想要追寻他们,那实在是难以想像的事!

穆秀珍一把将那封信抢了过来,三下两下,撕成了粉碎,用力向前,抛了出去。

云四风望着她,想说什么,但却终于未曾讲出声来。

穆秀珍的心情比谁都坏,那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如果云四风这时开口的话,那是一定会碰钉子的,是以他想了一想,终于未曾出声。

穆秀珍恨恨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舱口。

木兰花望着她的背影,道:“秀珍,我们受了这些挫折,虽道就不再继续进行打捞工作了么?秀珍,我们还要打捞飞机残骸的。”

“那有什么意义?主要的东西都给人家弄走了,我们还打捞些什么?”穆秀珍转过身来,一扬手,将那皮带扣子,抛向桌子上。

当那皮带扣子“拍”地一声,落在桌子之际,木兰花等三个人,都不禁一呆,木兰花道:“这是什么?秀珍,我讲的话你──”

穆秀珍一挥手,道:“我不干了,这扣子是我在海底捞回来,上面有字,查一查搭客名单,那是什么人的东西,除了飞机尾以及一些金属碎片之外,这大概是比较完整的一伴东西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向甲板去。

木兰花站了起来,看她的脸色,像是想去责备穆秀珍,但是高翔连忙一伸手,拉住了木兰花,道:“她的情绪很不稳定,由得她去吧。”

木兰花却坚决地道:“不行,我们大家都知道她悲痛,但是她遭到了不幸,并不等于有了特权,可以想怎样便怎样!”

她讲到这里,大声叫道:“秀珍!”

穆秀珍在甲板上,老大不愿意地答应了一声。

木兰花沉声道:“要担任打捞工作组组长一职,也是你自己要求的,你既然想为超文做些事情,如何可以半途而废?”

穆秀珍道:“我想找到那炼制石油的秘方,可是这东西已落入敌人的手中了,我再工作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干了。”

木兰花一字一顿,道:“如果那个放置秘方的金属管,真已落入敌人的手中,那么我们积极的想法便是将它夺回来。”

穆秀珍仍然是背对着大家站着,一声不出。

木兰花又道:“而且,单凭那一封信,又怎可以肯定我们要找的那个金属筒,真的已落到了敌人的手中?又怎知道这不是敌人故意如此说的呢?”

本来,不但是穆秀珍情绪沮丧,连云四风和高翔两人,也是一点劲也提不起来的。可是一听得木兰花这样讲法,两人陡地精神一振。

他们异口同声道:“是啊,怎知不是他们故意这样讲,为叫我们放弃打捞工作,而让他们捡一个现成便宜,慢慢寻找呢?”

穆秀珍已转过了身来,道:“有这可能么?”

“有的,我们不妨照常工作。”木兰花道:“如果那种秘密的炼油方法,真的已到了敌人的手中,我们三人一定可以知道的。”

她讲到这里,才苦笑了一下,道:“所以,如果我们坚持下去,不要灰心的话,我们的失败可能是暂时的,但如果我们自己灰心了──”

她的话没有能讲完,因为穆秀珍已然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住了口,穆秀珍已叫道:“我改变主意了。”

“那很好,”木兰花像是早在意料中,她只是淡然地答应了一下,“那么,我们的一切工作,仍然照旧订的计划进行,深水潜艇什么时候可以运来呢?”

穆秀珍取出了一本记事本,查阅着,道:“后天。”


两天后,深水潜艇运到了。

驾驶着这种特殊设计的深水潜艇,他们可以毫无困难地潜到那个海沟的最深部份,每次在一千二百呎的深海,作业四小时,经过四天的努力,他们不但钩起了那飞机的尾部,而且还检起了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两百多片,那全是机身的残骸。

可以肯定,爆炸是极其猛烈的,而在爆炸一发生的时候,便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气浪,令得飞机突然地向下,沉落海中。

专家研究的结论是,机尾就是在那时候断裂了下来的。而找到的金属碎片,经过专家逐片逐片的研究,也证明全是机尾部份的。

那也就是说,整个飞机,除了因震动而断落的机尾部份之外,其余的部份,连同它的一百多名乘客,全都被猛烈的爆炸,变得无可寻找了!

当然,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是应孩有一个金属圆管是完整的,那金属圆管因为是特种金属铸成的,是以绝不应被炸毁。

但是他们却没有找到那金属管。

那金属管是应该在海沟中的,因为所有的碎片都被暗流带了那个海沟之中了。可是,他们却找不到它,那说明了什么呢?

那说明,这份绝对秘密,有着难以估计的经济价值,的确是在木兰花赶回来的那天,被假冒的冯德在海底找到并带走了。

而到了第七天,那是打捞工作报告拟写成功的那天,木兰花、穆秀珍和高翔三人,三加了冗长的会议,由穆秀珍在会上发出了那报告,回到了家中之后大约一小时左右,他们接到了某国代表的电话,那位代表的声音,听来极其沮丧。

电话是打给穆秀珍的,那位代表先叹了一口气:“穆小姐,我代表我们的国家,对你在十分哀痛的情绪之中,仍然能够坚持工作这一点,表示谢意。我们的国家,本来可以因为有了完整的新炼油方法,再迅速地致富的,但如今,却便宜我们的敌国了。”

穆秀珍还有点不明白道:“你是什么意思?”

“最近收到的电讯是,我们的敌对国家,已经发布了兴建极大规模的炼油厂的计划,并由世界各国财团,进行投资!”

那代表又叹了一声:“我们失败了。”

穆秀珍的心头,极其沉痛,道:“是的我们失败了!”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也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失败了。他们默然对坐着,好一会,穆秀珍才拿起了电话来,想了一想,又放了下来。

“你想打电话给谁?”木兰花问。

“云四风。”穆秀珍回答,“当那假冒的冯德要和我一起潜水时,他曾经竭力阻止,而我却将他骂走了。如果我有听他的话,唉!那就好了。”

“秀珍,”高翔立即道:“这几句话,你应该当着云四风的面说,而不应该对我们说的,你可知道云四风的心被你伤害得有多深?”

穆秀珍默然不语,好半晌,才道:“那不是我的过错。”

木兰花道:“好了,这一切全都过去了,任何后悔,全是无补于事的。我们该想一个新的计划,首先,我们要忘记以往的一切!”

她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是直视着穆秀珍的。

她的意思当然是要穆秀珍忘记悲痛,重新振作起来,穆秀珍低着头,好一会,她才长叹了一声,道:“我倒想保留一点小小的纪念品。”

“是什么?可是飞机的碎片么?”高翔问。

“不是,是这个皮带扣子。”穆秀珍将那皮带扣子从衣袋中取了出来,金光闪闪。

这皮带扣子,他们绝不是第一次看到的了,当穆秀珍第一次取出来的时候,便曾提议,去查对一下旅客的名单,以便将这扣子可以归还遇难者的遗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