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木兰花道破了之后,众人的心更急了。

车子在沙漠中疾驰,以最短的时间,来到了那石室的边上,木兰花跳下车,道:“快去准备起重机,将石室中的石块吊起来。”

布卡在车上站起身来,向下望着,道:“顶上的洞要炸得大一些,那样,起重机工作起来,就不会受到太多的阻碍了。”

云四风伸手在布卡的肩头上拍了拍,道:“你在车上好好地休息一下,等到我们将所有的石块都清除出去之后,会来请你带路的。”

他们四个人一齐跃下了车去忙碌了。

布卡的精神,在异常的亢奋情形之下,本来他受了这许多日子的折磨,是十分需要休息的了,但是他却也一拐一拐地下了车,来帮众人的手。

起重机被驶了过来,云四风也已将炸药安在石室的顶上,众人退开了十来码,“轰”地一声巨响过处,石块四飞,石室顶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两架起重机轮流将石块一斗一斗地吊了起来,弃在沙漠中,他们不停地工作着,足足六个小时,才将石室中的石块,一起清理了出来。

在那六小时之中,他们几乎一停也未曾停过。

等到最后的一斗石块被吊了起来之后,他们才一齐松了一口气,各自抓着一只木壶,喝起水来,而布卡则早已连跌带爬地向石室爬去。

只听得他在爬进了石室之后,便叫道:“在这里了!你们快来看,我已经找到暗道入口处了!”

木兰花等四人连忙低头去看,只见布卡在石室中跳着,他的双足,不断地踏着其中的一块青石板,他们也连忙到了石室中。

“这里,撬起这块石板来!”布卡叫着。

“你肯定了么?”

“我可以肯定了,那首歌谣的最后两句是直七横八见分晓,由此直下便见宝。你们看,直七,横八,不就是这块石块么?”

高翔拿起了一柄鹤嘴锄,便在那块青石板上,锄了一下,所发出的声音,果然相当空洞,高翔沿着石缝,猛地一锄,锄了下去,然后用力一撬。

那块石板动了一下,云四风上去,和高翔一起移动锄柄,石板被慢慢地撬了起来,石板撬起之后,下面是一个黑溜溜的深洞。

木兰花取出强力电筒,向下瞧去,只见那洞,足有两丈来深,直上直下,约有四平方呎大小,足可以容一个人下去。

而在洞的四壁,又并没有梯级,是以除了用绳子缒下去之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在电筒的照射下,依稀可以看到,到底之后,向前另有通道。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准备氧气面罩。”

然后,她望向布卡,道:“好了,进这个洞之后,再怎样走法,你应该在如今就详细地告诉我们,不必等进了洞再说。”

布卡忙道:“我想,在进了洞之后,一定可以见到藏金了,那首歌谣,全首都是和藏金有关的,它告诉我,有一条每隔五块石板,便有一块银块埋藏的路,直通到一条甬道的入口处,而甬道之中,有一大窝毒蝎,那是一直在的,甬道的尽头,便是一间石室,石室中有一千只羊皮袋,但是只有傻瓜才会以为皮袋中藏的是金子,金子是在下面,在石板的下面!”

布卡一口气讲完,才又补充了一句,道:“这首歌谣,是抄写在那张地图之上的,词意十分隐晦,我化了多年的时间,才研究出其中的含意来。”

木兰花点头道:“你研究的成绩很好。”

布卡受了木兰花的称赞,显得很高兴。

这时,高翔将氧气面罩取来了,背上了氧气筒,戴上面罩,准备好了绳子,木兰花第一个缒了下去,布卡跟在后面,再后面是穆秀珍和云四风。

高翔没有下去,一则,是由于不论是缒下还是缒上,都必需有一个人在上面照应:二则,上面也最好有一个人看守着。

当然高翔是亟想下去的,但是既然一定要有一个人在上面,他自然也不会埋怨的,穆秀珍十分同情他,答应一看到了藏金,就立即用无线电通讯仪告诉他。

木兰花在双足着地之后,就解开了绳子,在强烈的电筒照射之下,她发现前面有一条极窄的通道,她向前走出了几步。

然后她等到三人都下来了,才继续向前走去。

那条极窄的通道,只不过三码长,在经过了那三码的窄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乃是一条地下的街道。那条地下的街道,十分宽敝。

它的两边,全是高大的石块,每隔上二十码左右,便有一条巨大的石柱,它宽得足可容5辆卡车同时前进,在地上,有着数寸厚的一层微细的砂层。那当然是积年累月从石缝中漏下来的细砂粒。当他们在街道上行走之际,就如同踏着雪一样。

那条街道足有半哩长,在地底下而有那么宏伟的街道,在现代的技术而言,当然算不了什么,但这却是在两千年之前建成的!

而且,当建筑这条地下街道之际,迦太基人还是在经历了百余年的战乱之后,当时工程之伟大,艰巨,实在是使人感叹不已的。

他们四个人,不约而同,脚步都放得十分沉重,他们一声不出,除了偶而因为心中的惊叹而发出的“噢”地低呼声之外。

不消多久他们已来到了那条地下街道的尽头。

地下街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的石墙,那情形有点像露天歌场的回音壁,或者说,像是一只高达三十呎的大蚌壳,竖放着。

在那堵高墙之下,是一个石台,一个由大理石砌成的大石台,大约有十呎高,十呎长和十呎宽,全是由大石块砌成的。

在那个石台之上,有一个神像站立着。

那个神像,是财富之神,和中国的赵玄坛财神意义相同,那个财神和真人一样高,他的一只手指,向下指着那个大石台。

到了那个石台之际,他们四人,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木兰花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相信巨量的黄金,一定是在石台之中了!”

云四风早已抛出了一个绳圈,索住了那神像,他拉着绳子,攀了上去,到了石台之上,石合上十分平整,他仔细地察看着。

等到四个人全上来了之后,木兰花道:“我们试试推动那石像,你们注意到了没有,不像是一块大石,连在一齐的。”

木兰花的话还未讲完,穆秀珍便已用力推了起来。

那神像有一只手臂,是打横伸出的,如同杠杆一样,十分容易着力,他们四人用力向前推,但是那神像却一动也不动。

木兰花喘着气道:“我们换一个方向试试。”

他们换了一个方向,仍然未能将神像推动分毫,云四风道:“兰花姐,我看这神像是不能旋转的,你看,它的底座是方的,不能旋转。”

“但是我相信是不是能发现藏金的关键,一定是在这具神像上。布卡,你的意见如何?”木兰花抹了抹汗,问着布卡。

布卡紧蹙着双眉,道:“我看也是。”

穆秀珍一扬手,道:“如果不能将之转动,那么试着将之推倒,看看怎样?”

木兰花还未曾回答,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已然用力向神像的身子推去,在他们合力一推之下,神像居然动了一动。

穆秀珍大喜道:“快推!”

木兰花也是一喜,他们一齐合力,只见那神像向后仰去,可以看到那神像竟然是空心的,在神像的脚部,有一只极大的织钩,那铁钩又和另一只铁钩相钩着,也不知是什么作用。

他们仍用力推着,神像渐渐倾斜,那两个铁钩,也渐渐拉紧,在远处,似乎有一阵阵隐隐约约的格格声,传了过来,眼着神像就要被推倒了。

但是,远处的“格格”声,突然变成了隆隆声,彷佛大地在震动一样,那隆隆的声响,是自地下街道的上面传来的。

转眼之间,那种震动越来越甚了,连得那个石台,也在震动了,木兰花抬头向上一看,只见地下街道的上面,一大块一大块的石板缝中,沙粒像是骤雨一般地落了下来,木兰花的心中陡地一动,忙叫道:“别再推了,那神像不能倒!”

然而,已经迟了!

她一句话才出口,“轰”地一声响,神像已倒了下来,那神像一倒,两只铁钩中的一个,“拍”地一声断折,震动和隆隆声突然大作!

木兰花双手向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猛地一推,将他们从十呎高的石台之上,推了下去,她自己也涌身向下,跃了下去。

那时,震动更厉害了,她在地上站定之后,几乎站立不稳,她四面一看,只见那石像倒了下来,搁在石台上,成为一个斜角。

在神像之下,勉强可以躲上几个人。

木兰花向神色仓皇的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一招手,他们三人一齐滚到了那神像之下,躲了起来,也就在他们刚一躲起之际,轰隆的巨响,便相继传了出来,顶上一大块一大块的石板,,开始向下落来,整个地下街道,在剧烈地摇撼着。

不但是上面的石板一块块地掉了下来,那巨大的石柱,更是一根接着一根,相继倒了下来,每一根巨柱倒下,都如同一下剧烈的地震一样!

那真是世界末日!

木兰花、穆秀珍和云四风三人,才一躲在神像之下,一块巨大的石板,便凌空而下,当那块石板砸下来之际,他们好像听到了胖子布卡的一下惨叫声。

但这时,他们的四周围,充满了震耳欲鳗的轰隆声,究竟那是不是布卡在惨呼,他们也难以肯定,而那块石板,向他们直压了下来,砸在神像之上,由于撞击力十分大,“砰”地一声,齐中断裂了开来,靠在神像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他们三人就存身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之中。

他们觉出,自石板下堕之后,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自空而降,那些石头打在石板上,俱都发出沉闷的声音,可知份量十分重。

如果不是恰好有那块石板断裂,分两面遮住了他们,那么,飞堕而下的石块,定然将他们三个人,一齐砸成肉酱了!

他们在接下来的那一段如同世界末日的时间中,心惊肉跳,惊心动魄,除了接受那一下接着一下的轰隆巨响之外,什么也不及去听。

在大小石块落下来的同时,砂也开始向下倾泻。

当大量的黄沙开始向下倾泻之际,轰隆的声响,变得沉闷许多,石板可以遮住石块,但是却不能遮住黄沙,他们的身子,迅速地被埋在沙堆之中。

当他们的全身被埋进在黄沙中之后,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本来,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是非要被生葬在沙堆之中不可的了。

但是,他们在进来的时候,却全是佩戴着氧气头罩的,是以这时他们的身子虽然被埋进了沙中,他们的呼吸还不发生问题,他们的无线电通话系统,也还可以通话,木兰花忙道:“镇定,别动!检查你们的通话系统,你们全听到我的话么?”

云四风的回答立时传来,道:“听到!”

穆秀珍的声音急得有点哭音,她道:“兰花姐,我全身都被沙埋住了,我……我被活埋了。”

“我们都一样。”木兰花回答,“我和高翔通话,你们保持镇定,千万不可乱动,在我们的上面,可能压有数千吨的石头。”

木兰花的手在沙中慢慢地移动着,过了几分钟之久,她的手才摸到了无线电远程通话掣,她按下了掣急叫道:“高翔,高翔,你听到我的声音么?”

她一讲完,连忙按下了掣,等候高翔的回答。

但是,她却得不到高翔的回答,她只听到了一阵“嗡嗡”的声响,那表示无线电通信仪并没有坏,但是高翔却没有回答。

木兰花再按下掣,又呼叫了几遍,最后道:“我们的情形十分危急,我们等于被活埋了,在我们的身上可能有数千吨沙石,请立即回答。”

然而,当木兰花讲完,按下掣,等候高翔的回答时,仍然只是一些轻微的“嗡嗡”声。

木兰花开始焦急了,他们如今被埋在沙中,也不知有多深,唯一可以救他们的,就只有高翔,但是高翔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难道高翔也出了事?

木兰花的心中一凉,只听得穆秀珍又道:“兰花姐,高翔为什么没有回答?我们怎么办?兰花姐,我……觉得透不过气来。”

云四风忙道:“秀珍,别心理作用,我们每一个人的压缩氧气,至少可以维持八小时,现在有足够的氧气呼吸的。”

“那末,八小时以后呢?”

云四风和木兰花两人都不出声。

穆秀珍的这个问题,自然只有一个答案,八小时之后氧气用尽,那么他们自然窒息而死,还有第二条路可供他们选择么?

木兰花呆了片刻,才道:“我们仍继续使用无线电和高翔接触,如果他也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我们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云四风苦笑了一下,道:“我们究竟遭到了什么意外?”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进入的整条地下街道,就是一个极大的陷阱,那是用极巧妙的建筑建成的,只要一牵动那神像,那个大铁钩一脱落,就有一块石板崩下,而一块石板崩下,又导致另一块石板的崩塌,乃至所有的石块一齐解体,这是迦太基人设计来生葬罗马军队的,但是当年罗马人根本未能找到这条地下街道,却被我们撞上了。”

木兰花又苦笑了几下,道:“而且我们遇到要更多的困难,两千年来,这里变成了沙漠,我们变得被埋在沙中,出不去了。”

云四风忽然叫了一声,道:“兰花!”

可是他叫了一声之后,却又呆了许久不出声。

木兰花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云四风道:“兰花,如果没有沙,只是石块压在我们的上面,那我们根本没有法子出去,但是大量的沙一齐倾了下来,对我们的脱身,反倒是有利的。”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道:“你的说法很有理,因为大量的沙,承担了石块的重量,我们可以设法扒开沙,向上升去,可是──”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

穆秀珍将她未曾说完的话,接着说了,道:“可是谁知道上面的沙会有多厚呢?”

他们二人又不出声了。

谁知道沙会有多厚呢?

这时,他们是在一块大石板的遮盖之下,但如果他们要钻出去,那就必需离开大石板的庇护,那么,沙层不必太厚,只要有五呎的话,那种巨大的压力,便不是他们所能承受得起的。他们势必被沙紧紧地埋住,连动一动都在所不能。

他们静了片刻,木兰花仍然不断地在向高翔求救,又过了半小时左右,云四风道:“我想到了,我身边有一柄爬墙枪。”

穆秀珍道:“呸,那有什么用?”

“那是强力的爬墙枪,连着一只钩子,可以射上二十呎高的墙,将钩子挂在墙上,人就沿着绳索爬上去。”云四风解释着。

“唉,”穆秀珍说道:“我问你,那有什么用处!”

“秀珍!”木兰花道:“当然有用,他可以射出去,试探一下在我们上面的沙层究竟有多么厚,你别太慌张了,我们要镇定。”

穆秀珍呆了一会,才道:“兰花姐,你说我什么时候在危急中慌张过,可是我们……我们现在是被埋在沙漠之中了。”

“那么慌张就有用了么?”

穆秀珍不再出声,云四风好不容易取了那柄枪在手,慢慢地向外,伸了出去,令得枪口向上,然后,用力扳动了枪机。

他只觉得由于枪向后的反震下,沙层震得向下一压,他的一条手臂立时被压住了,刹那之间,手臂发麻,几乎立即丧失了知觉!

云四风紧紧地咬着牙关,用力将手臂慢慢扯了回来。

他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竭力挣扎着,转动着身子的情形,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都是可以觉得出来的,她们两人紧张地等待着。

直到云四风松了一口气,木兰花才问道:“怎样了?”

“射出去了,我相信是射出了沙层的。”

“希望过路行人可以看到那钩子。”穆秀珍讲了一句,她的话听来像是在讥讽云四风,但是她却真心希望这样的情形会出现的。

她讲了之后,才道:“兰花姐,别怪我,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木兰花本来想要责怪穆秀珍几句的,可是突然之间,她心中陡地一动,道:“四风,震动来得如此之突然,高翔的无线电通话机,有没有可能在一开始就落了下来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岂不是仪器没有坏,而我们又听不到他的声音?”

云四风道:“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射出去的铁钩,真有可能救了我们,也说不定的。”木兰花充满着希望地说着,“你刚才伸手出去,情形怎样?”

“我能够再缩回手来实在是十分幸运的了。”

“四风,”秀珍道:“那么说,我们爬不出去的了。”

“我看绝无可能。”

他们又不讲话了,只有木兰花,仍然不断地在向无线电发出求救的呼号。


云四风射出的那只铁钩,真的救了他们。

当地下街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开始毁灭之际,震动之剧烈,令得在那间石室中的高翔,也突然跌了一交,他连忙站了起来。

当他站起之后,那石室四壁的大石,也已经摇摇欲堕了。在刹那之间,高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对着那着洞大叫道:“兰花,兰花!”

他叫了两声,才想到自己有无线电通讯器可用,但是当他伸手向腰际摸去时,却发现挂在腰际的无线电通话机已然因刚才的一跌而落到了地上。

而正待他一步跨过,想去拾无线电通讯仪之际,石室的石壁,已开始倒了下来,高翔为了不被大石砸中,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那石室。

他连攀带爬,出了石室,整个沙漠,似乎都在震动着,像是有一条一哩多长的巨龙,伏在沙下睡觉,而这时它已睡醒了一样。

不但是震动,而且轰隆的巨响,不断自沙下传了上来,沙漠坍陷了,高翔目瞪口呆地看看沙漠向下陷了下去,转眼之间,便形成了一条笔也似直,深可十呎的坑道,而在坑道的尽头,则有一堵蚌壳形的樯,露了出来,因震动而腾起的黄沙,直扬起了二千呎高!

高翔完全呆住了,他的一生之中,不知经过多少冒险生活,但是却从来也没有如今这样恐怖的经历过,他张大了口,阖不拢来。

而当他再阖起口来时,他口中已多了半口的沙子,那是刚才扬进他口中的,但是由于惊骇过度,却一点也不知道。

他沿着坑道向前奔着,叫着。

他像是疯了也似在沙上扒着,拨着,在那一刹间,他只想到一件事:木兰花等四个人被活埋了。但是逐渐地,他恢复了理智。

他想起,他们四人是有氧气罩的,不致窒息。

但是他的心情只松弛了半秒钟,因为沙层下坍了那么深,没有一个人可以抵受得起这个压力,一定是粉身碎骨的了。

高翔无助地坐倒在坑道中竟然放声嚎哭起来!

他不知道时间已过去了多久,他心头像有千百条绳子在绞着一样,使他不断地发出哀痛欲绝的乾号声来,他的声音,实是惨得令人不忍卒听!

一直到有人按住了他的肩头,猛烈地摇他的身子,他才停止了号叫,也看清了摇他身子的人,是干维尔警官,而其余六人也来了。

干维尔警官焦急地问道:“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高翔指着前面,道:“沙层……坍了下来,他们被活埋在下面了,他们一定已经死了,我……我为什么不和他们在一起──”

高翔伤心欲绝地讲到这里,突然,就在他手指所指的不远处,“飕”地一声,射出了一只铁锚形的铁钩来,落在沙子上。

原来高翔伤心欲绝地在坑道内奔着,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坑道的尽头处。而他所在的地方下面,恰好就埋着木兰花等三人!

当那只铁钩才一从沙中冒出来之际,所有的人都是一呆。

一时之间,他们都无法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位警官俯身,将那钩子取了起来,钩子下面还有七八呎长的一截绳子拖着。

也就在这时候,高翔举着双手直跳了起来!

他那突如其来的行动,将在他身边的干维尔警官吓了一大跳,忙道:“你──”

可是他才讲出了一个字,高翔便已高叫了起来:“他们没有死,他们被埋在沙下,他们没有死,他们至少可以支持六小时了!”

干维尔警官等人还在发怔,但高翔已用力在干维尔警官的身上,推了一下,那一下,推得干维尔警官,几乎跌倒在沙上。

“我们还等什么?”高翔用嘶哑的声音呼叫着,“快去准备掘沙机,我们要争取每一分钟的时间,就在这里掘下去,木兰花他们,就在下面!”

其余的警官也全都围了上来,但他们都望着干维尔。

干维尔警官低着头,像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下令去救木兰花一样。他的那种神态,令得高翔觉得十分之迷惑和不可解。

但是在高翔混乱的思绪还未曾理出一个头绪之际,干维尔警官已然作出了决定,他道:“好,我们的确要珍惜每一秒钟时间,快去准备!”

高翔最先跳出了坑道,掘沙机等的应用机械,全在半哩外的石室附近,要移动到这里来,是十分容易的事,二十分钟之后,第一架掘沙机已在开始工作了。


被压在沙层下的木兰花、云四风和穆秀珍三人,是不知道他们已然有了生机的,他们等于是在暗无天日的情形下等死。

云四风的右手在沙漠中慢慢地移动着,他的手碰到了穆秀珍的手,两人的手,立时紧紧地握在一起,云四风吁了一口气,道:“秀珍,我很高兴。”

穆秀珍并不出声。

“我很高兴,”云四风重覆着,“因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能够和你在一起,秀珍,就算你想逃避我,也不能了。”

他讲到这里,乾笑了几声,像是在自嘲。

“我,”穆秀珍的声音有点哽咽,说:“我没有……没有想逃避过你,一直也没有,甚至……在第一次见你时,我就没有想过逃避!”

“可是,”云四风心中大喜,他将穆秀珍的手捏得更紧,同时又想起了以前穆秀珍对自己的冷淡,“可是你以前为什么……”

“唉,”穆秀珍叹了一声,幽幽地道:“我也不知道。”

云四风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已得到了穆秀珍的芳心,可是,却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得到的,美是够美了,但却也太凄艳了!

他们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听得木兰花仍然在呼救,由于不断呼救的结果,木兰花的声音,听来已变得十分之嘶哑了。

在极度的漆黑之中,他们是无法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的,他们是在绝望的情形之下等待着的,他们等待的绝不是获救而只是死亡之神的来临。

他们只是等待着压缩氧气的用罄,那么,死神便会拥抱他们,他们的身子,将会永远被埋在沙下,只怕永不会有人发觉。

可是,高翔到哪里去了呢?

木兰花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但是她却也得到不到答案,因为她遭遇的变故是突如其来的,她根本不知道高翔在洞外的情形如何。

时间在慢慢地过去,突然间,他们三人都感觉到沙层似乎在动,在向下沉,云四风首先打破了沉默,道:“沙在向我们挤过来!”

木兰花沉声道:“是的,我早已觉察到了。”

“那……岂不是不等氧气用完,我们就──”

穆秀珍的话并没有讲完,因为在突然之间,他们见到了一丝光亮!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们的确是见到了光亮。

光亮在他们的左首。

而当他们见到了那一丝光亮的同时,他们也都听到了机器的轧轧声,和高翔的叫唤声,以及其它许许多多的声音。

那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生机!

意料之外的喜事,和意料之外的变故一样,是会使人发呆,是以一时之间,他们三人仍然蜷缩在石板之下,竟不知如何才好!

然后,他们看到了高翔。

高翔手中的铲子飞舞着,他人则伏在沙上,他一面在铲拨着面前的沙,一面高叫道:“兰花,秀珍,四风!你们听到我的声音么?”

他一定已叫了许久,因为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那时,他离开木兰花他们,实际上只有一码的距离了,但是他却并没有发现木兰花,是以,当木兰花突然用十分平静的声音,应了他一声之际,他也呆住了!

他的脸上,呈现出不可信的神色来,然后,他猛地拉住了木兰花的手,将木兰花从石板之下,拖了出来,紧紧地拥着她。

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也相继走了出来。

他们重又回到了空气之中,那种舒畅,实在是令人难以形容的,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互望了一眼,穆秀珍想起刚在已答允将芳心献给云四风的话,脸上略红了一红。但是,过度的喜悦,立时冲刷了她心中的羞涩,她叫道:“高翔!高翔!”

高翔转过头来,穆秀珍拍着身上的沙,道:“高翔,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沙下被活埋着的?”

“那只铁钩。”高翔回答着。

“那是四风射上去的。”木兰花解释着。

这时,他们都是在一个八呎深,约有十呎直径的圆坑之上,干维尔警官在上面叫道:“你们快上来,沙坑随时会坍下来的!”

从上面放下来的绳子,将他们四人,一个一个地吊了上去。干维尔警官道:“布卡呢?”

“他只怕已死了,当变故发生之际,我们恰好来得及滚到了那神像之下,而一块大石板又压了下来,遮在我们的上面──”

木兰花讲到这里,犹有余悸地震了一震,道:“我们之能够死里逃生,全然是运气,那可以说是近乎奇迹的运气!”

云四风却道:“兰花,你怎么不将你自己的机智估计在内?如果不是你在变故发生之前的半秒钟意识到会有事发生,而将我们两人先推了下去的话,那么至少我们两个人是不会有生还的希望的了。”木兰花摇着头,道:“总之是运气!”

干维尔警官到这时才插进口来,道:“那么,迦太基人的藏金──你们根本未曾发现,便已出了意外了,是不是?”

这时,向下看去,可以看到那石台,石台之上,在神像倒下之后,留下了一个洞。那洞中当然也已塞满了沙,但是还可以看到几个大齿轮。

那些齿轮,自然就是导致整条地下街道崩坍的机关了。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她指着那石台,将如何发现地下街道,如何以为藏金一定是在那石台之中,因之去推倒神像以致引得整条地下街道全都崩下的经过,讲了一遍,干维尔警官用心地听着。

木兰花讲完,干维尔警官才道:“那么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在地下街道的下面,仍然是有着暗道的,我们要将这石台炸开来看看。”

在经过了刚才那生死一线的经历之后,木兰花等四人对于是否能发现迦太基城的藏金一事,兴趣已然大大地减少了!

因为他们已感到,在世界上,最可贵的是生命,而不是黄金,当他们被埋在沙层中的时候,即使全世界的黄金全属于他们,那又有什么意义?

怛是干维尔警官的提议,却也是十分合理的。

是以木兰花点头道:“我们可以试试。”

干维尔警官指挥着别人,搬来了烈性炸药,埋入石台的那个洞中,他们都退了开去,这时候,天色已然渐渐黑下来了。

他们退开了四十码左右,在那堵蚌壳形的墙后,干维尔警官用力按下杠杆,“轰”地一声巨响,浓烟冒起,黄沙飞扬。

等到浓烟飞散,和扬起的黄沙又沉了下去之后,他们才又来到了那沙坑之前,石台已经完全被炸毁了,可以看到,有一个可供人爬进去的洞口。

十一个人,各带着强烈的电筒,一起爬了进去,那洞口的进口处十分窄,里面也只能弯着腰来行走,那情形像是现代城市的下水道。

他们看到,有无数钩子向上升着,每一个钩子之间,本来都可能是钩住的,但是这时却已全散了开来,那地道的长度和地下街道相等。

但是,他们却未曾发现任何藏金!

在他们往回走的时候,高翔突然道:“等一等,那些铁钩,可能不是铁钩,而是金子的!”

走在前面的干维尔警官,连忙拉下了一个,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子,用力地刮着,木兰花叹了一口气,道:“别浪费气力了!”

高翔道:“为什么,有这个可能的。”

“绝对没有!”木兰花肯定地回答道:“这些钩子全是要用来承担数吨以上的力道,维持地下街道历时两千年之久仍然保持完整的,那一定是当时所能铸出来的最好的钢,金子是十分柔软的,怎能用来作负荷如此之重的用途?”

干维尔警官颓然地抛开了手中的铁钩,道:“那样说来,迦太基人的藏金,是没有希望的了?是我们找不到,还是它根本不存在?”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两者都有可能。”

他们鱼贯出了地道,上了沙坑,木兰花背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道:“干维尔先生,我们已承认失败,放弃寻找了!”

干维尔警官苦笑着,道:“那是十分可惜的事情,但既然连你们也认为必需放弃了,那我们看来,也真的只好放弃了。”

木兰花感到十分难过,她道:“我的一生之中,可以说从来也未曾做过这样没有意义的事,化了这许多时间,竟然一无所获!”

穆秀珍也大有同感,道:“还差一点赔了一条命!”

云四风却十分乐观,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至少以后再有什么活龙活现的宝藏图之类,我们可以不会再上当了。”

干维尔警官也苦笑了一下,他们一齐挤上了一辆吉普车,驶回半哩之外的营地,到了营地之后,他们因为明天已准备回去,所以不必再保存多余的食水,他们每一个人都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并且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回到各自的营帐中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最早醒来的是穆秀珍。

她伸了一个懒腰,坐起身来,看到和她同帐的木兰花还在睡着,她赤着足,一面伸着手,一面走出了营帐,当她一走出营帐之际,她不禁呆住了。

那时,太阳刚伸起。

在朝阳的照耀之下,整个沙漠,都闪闪生光。

但是,在前面,就在她这时所站的地方面对着的方向,她却看到了一团灿烂的金光。那是真正的一团灿烂之极的金光!

那种黄澄澄,令人目为之眩的金光,毫无疑问,是一大堆金子所发出来的,而且,发出金光的所在,就是他们昨天被活埋的地方!

在开始的半分钟之内,穆秀珍完全呆住了!

因为她实在无法想像金子是从何而来的,难道是吊在天上,在夜晚落下来的么?当然不可能是,那么,为什么昨晚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呢?

还是那根本不是金子的反光,而只是朝阳的光芒?

但是在呆了半分钟之后,朝阳升得更高,那黄金的光芒也更灿烂,更耀目了,她开始高叫了起来,道:“你们快起来,你们快来看!”

她的叫声,将每一个人都吵醒了。

而每一个从帐篷中走出来的人,向穆秀珍指着的那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以致在两分钟之后,木兰花才道:“我们过去看看!”

穆秀珍叫道:“快来呀!”

她奔向一辆吉普,所有的人全跟在她的后面,纷纷上了车,穆秀珍用最高的速度,向前驶去,不必驶到近前,只驶到了离昨晚出事的地点,还有数十码之际,他们便已看清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一堵墙,在整个地下街道倒下之际,仍然屹立着的,竟是纯金的!一堵纯金的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