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高翔在他的办公室中,便已接到了救伤车失事的报告,报告说,一辆大卡车,突然从横街驶了出来,撞向救伤车。

那辆大卡车高翔也见过,当时就停在救伤车的旁边,那是一种载重十吨的平头大卡车,任何车子都是经不起它的一撞的。

而在撞了救伤车之后,大卡车的司机,立待跳车而逃,当时是在闹市,那司机很快地便消失在人丛之中,找不到了。

救伤车中的伤者,立时死去,救伤车的司机和两名救护人员,都受了伤,司机的伤势十分重,可能有生命的危险。

那辆大卡车,是属于某建筑公司的,已经查明,车子是停在建筑地盘之外时被偷去的,伦车的目的,似乎就为了去撞那辆救伤车!

木兰花是和高翔同时看完了这份报告的。

他们两个人的面色,都特别难看,那当然是由于他们已断了一切线索,变得无从追寻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原故,过了片刻,木兰花才勉强笑了一下,道:“这件事,我看只好暂时停一下,以等候新的发展了。”

“会有新的发展么?”

“当然会有的,两个人已然死了,难道这件事会就此了结么?”木兰花来回踱着,“据我来看,这件事还方兴未艾哩!”

“那我们应该怎样着手才好呢?”高翔不断地用手指卷着他前额披下来的那一绺头发,“看来我们是站在最不利的地位。”

木兰花双眉紧蹙,道:“看来,除了继续派精明的人去监视之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派去的人,一定要最好的,而且,还可以和军方的反间谍机构连络一下。”

高翔点着头,木兰花望向窗外,在乾燥的天气下,水泥的地面看来似乎特别苍白,他们两人,沉默了片刻,木兰花才道:“我要回去了。”

高翔虽然不愿意和木兰花分手,但这时他有许多工作要做,是以他只得道:“好的,我和军方联络之后,再和你通消息。”

木兰花顺口答应着,高翔送她出门口,派了一辆车子送木兰花回去。当木兰花回到了家门口之际,她突然呆了一呆。

在她家门口,停着一辆名贵的劳司莱司汽车。

那辆车子的车牌,是外交人员特用的。

而且,木兰花也有足够的记忆力,记得那车牌的号码,就是在市立艺术院之前疾驶而去的那一辆,木兰花吩咐车子在离她家门口还有二三十码处停下。

她下了车,绕过了围墙,来到了屋后,然后,从后墙爬进屋子去。当她一爬进屋子之后,她已经大大地放下心来了。

本来,她看到了那辆车子,知道家中一定是来了不速之客,不速之客可能不止一个,那么,单独留在家中的穆秀珍就可能吃亏了!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不由正门进屋的原因。

可是此际,她才由后门进屋,便听得穆秀珍大声说话的声音,她正在不耐烦地道:“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喜欢等就等,不喜欢的话,老实说,我是求之不得的,请你们不要再来烦我,好不好?”

木兰花心中暗暗好笑,她一伸手,推开了门,道:“秀珍,你这样子对待客人,不是太过份一些了么?应该有礼貌一些啊!”

穆秀珍一见木兰花,就跳了起来,嚷道:“好了,兰花姐,你可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同来,哼,我只怕真的要作呕了!”

木兰花在批评她说话没有礼貌,但是穆秀珍讲出来的话,却是更加没有礼貌了!木兰花不禁皱了皱双眉,可是她立即原谅穆秀珍了。

因为她也看到了那三个不速之客。

那三个不速之客都穿着深色的大衣,虽然是在屋内,可是他们都也不除去帽子,他们面上的神情,也是一样地阴森和可厌。

以穆秀珍那样爽朗自在的人,对着那样的三个人,会有作呕之感,那自然是不足为奇的事情了。这三个人中,有一个是木兰花见过的。

木兰花不但见过他,而且对他的印象,还十分深刻,因为就是他,用枪对准了高翔,令得高翔无法阻止他将死者带走的那人。

这时,他一见木兰花,便站了起来。

木兰花冷冷地道:“原来是你,如果你的大衣中仍然有枪的话,那么请你立即出去,我们之间,是绝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那人的神情十分尴尬,道:“没有,你看,没有。”

他摊开了双手,表示他的手中没有枪。

“兰花姐,他们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他们真正是什么人,但是他们表面上的职业,却是外交家,我们或者可以称之为特种外交家吧!”木兰花冷冷地回答着。

那人只好发出一阵阵的乾笑声,来掩饰他的尴尬,他开门见山地道:“小姐,我们撤退得太仓皇了,所以忘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一定落在你的手中了!”

木兰花立即知道他是指什么而言的了!

他是说那条手杖!

然而,那条手杖,事实上也已然不在木兰花的手中了!

但木兰花都一点也没有表示什么,她扬了扬眉,道:“是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指点你到失物招领处去领回它的。”

“小姐,别开玩笑了,”那人显得十分恼怒,“那根手杖,请你还给我们,那根手杖,对你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木兰花摇着头,坐了下来,道:“我不明白你在讲些什么,什么手杖。”

那人陡地踏前一步,现出十分凶狠的神色来。

木兰花的神情,却恰好和那人柑反,显得十分之悠闲,她坐在沙发上,淡然地笑着,道:“先生,如果你以为在市立艺术院前,我们是怕你,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尤其在我家里,你们如果有什么粗卤的动作,那是你们在自讨苦吃!”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打开烟盒,取出了一支烟,衔在口中,然后又拿起了座台打火机,可是当她“察”地一声,按下打火机之际,打火机头上冒出了火焰,但是,同时,“砰”地一声,一粒子弹也自打火机中,直射了出来,射向那人的帽子。

那人的帽子陡地飞了起来,落在地上。

木兰花吸了一口烟,徐徐地喷了出来,又道:“见到了女士,仍然戴着帽子,那已经是够粗鲁的了,你可明白了么?”

那人的脸色,“刷”地变白了。

而另外两人,也连忙除下了帽子。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那样好得多了,你们有什么困难,不妨讲来听听,如果做得到的话,我或者会帮你们忙的。”

那人俯身拾起了他的帽子,他的态度恭顺得多了。

他道:“我想取回那条手杖。”

木兰花冷冷地道:“你这样说法是没有用的,一条手杖,绝对不会使你们这样劳师动众,你应该坦白地说出,你想取回的是什么。”

“可是,那是绝对的秘密!”那人叫了起来。

“好的,我同意你的说法,我最不感兴趣的事就是去打听人家的秘密,你们请回去吧,我根本不想听你们的绝对的秘密!”

那人想不到木兰花会这样回答他,他呆了一呆,道:“小姐,我们必需得回这条手杖,如果你不肯交出来的话,那么——”

木兰花冷冷地道:“请你注意礼貌。”

那人叹了一声,道:“你不明白——”

木兰花板起了脸,道:“我更没有听你教训的打算,如果你想得回那根手杖的话,那么,就请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坼我。”

“绝无商量的余地?”那人问。

“绝无!”木兰花斩钉截铁地回答。

穆秀珍大声补充道:“而且,你别想恐吓我们!”她拍了拍胸口,“我们是被恐吓惯了的,所以,你绝对吓不倒我们!”

那人呆了半晌,才道:“那么,请允许我告退片刻!”

他也不等木兰花的答应,便立时转身走了出去,到了花园中。这时,已是黄昏时分了,木兰花看到那人取出了一只烟盒大小的东西来对着它在讲话。

木兰花当然听不到他在讲些什么。

约莫过了十分钟,那人收起了无线电通讯仪,走了回来,道:“刚才我请示过了,上级的指示是可以向你作有限度的透露。”

木兰花并不出声。

她的心中在暗村,看来,要他们讲出全部事实的经过来是不可能的,反正自己也根本失去了手杖,能够套出一些经过来,也是好的。

但如果对方在讲出了一些经过之后,便向自己要手杖?那又应该怎样应付他们?要知道他们并不是一个犯罪组织,或是一个匪党中的人,他们是有一个国家的实力做后盾的特务人员,而且他们又有着外交人员的身份,事情一不好,就会引起极严重的国际纠纷!

所以,若不是能明白全部事情的经过,是不合算的。

木兰花在呆了半晌之后,摇了摇头。

她一摇头,当然表示她已然拒绝了“有限度的透露”这一点了,那人的面色,变了一变,只见他的右肩,微微向下一侧。

也就在他右肩一侧间,木兰花突然跳了起来,手走掌落,出手快绝,“拍”地一掌,已经砍在那人的右肩之上。随着木兰花的那一掌,又是“拍”地一声,一柄枪自那人的大衣之中,跌了出来,落在地上,穆秀珍连忙一俯身,将之拾了起来。

那人的面色,变得十分之难看。他刚才一侧肩,是又想重施故技,自衣袖中缩回手背来,好出奇不意地拔枪威胁木兰花。

可是木兰花在市立艺术院的大门口已然吃过了一次亏,如何还会再吃亏,那人刚一抓住了枪,便被木兰花的一掌之力,震了下来。

穆秀珍一拾枪在手,熟练地转动着,一面转动,一面“砰”、“砰”地射了两抢,手法快得当真令人看不清她是何时停下枪来扳动枪机的!

随着那两下枪响,客厅中扬起了一股焦臭的气味来。

那两枪的枪弹,恰好在那人的耳朵之上掠过,由于子弹是紧贴着那人的两鬓掠过的,是以将那人的头发,一齐烧焦了!

天气虽然冷,可是那人额上的汗珠,却比豆还大。

穆秀珍依然玩着那柄枪,冷冷道:“如果你不希望我第三枪射在你两眉的中心,那么,你还是快点替我滚出去的好!”

那人本来是全身僵硬,根本不知怎样才好的了,等到穆秀珍这句话一出口,那人如奉纶音,竟连他的同伴也不顾,仓惶向外走去。

还有两个人连忙也站了起来。

可是他们才站起,在穆秀珍手上转动着的那柄枪,突然停了下来,对住了那两人。那两人的面色立时变了,呆住了不敢再动。

穆秀珍斥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想我赏子弹么?”

“不!不!”那两个人摇着手狼狈夺门而逃。

不到半分钟,她们已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穆秀珍一声欢呼,将手中的枪向上一抛,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起来。

她刚才将那三个讨厌的人吓得面青唇白,冷汗直淋,那是她最感到得意的事情了,她笑了好一会,才道:“兰花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木兰花笑道:“我还是不要说的好。”

穆秀珍大是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木兰花坐了下来,“我一说了出来,你就觉得事情十分不简单,只怕你是再也笑不出来的,所以还是别说的好。”

穆秀珍伸了伸舌头,道:“我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

木兰花道:“那我不妨将经过情形告诉你。”

她将今天在市立艺术院中发生的事,以及接连而来的两件车祸,和车祸发生后的报告内容,都向穆秀珍约略讲了一遍。

穆秀珍的中指和姆指相扣,发出“得”地一声响,道:“我明白了,那死者的手杖之中,一定有着十分重要的情报。”

木兰花并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地望着她,道:“那么,他带着有重要情报的手杖,到市立艺术院去,是干什么的呢?”

“当然是去出卖情报!”种秀珍理直气壮地回答。

“出卖情报,他会和三个同伴一齐去么?”

“这个……”穆秀珍答不上来了。

木兰花道:“我也相信那手杖之中,一定有着极重要的情报,但是他们将之带到市立艺术院去,却一定不是出卖那样简单的。”

木兰花刚讲到这里,电话铃便响了。

木兰花顺手拿起了电话来,道:“谁?”

“兰花!”是高翔的声音,“我立即就来。”

“可是在军部方面有了什么消息么?”

“别提了,我气坏了,你在家等我!”

高翔竟不等木兰花再说什么,就“拍”地一声挂上了电话,穆秀珍瞪大了眼睛,道:“他妈的,他在发什么神经病?”

木兰花面色一沉,道:“秀珍,你在发什么神经?”

穆秀珍缩了缩头,不敢出声,她是知道木兰花最憎恨出言租俗的人的,是以她自知理亏,陪笑道:“我……没有什么。”

木兰花来回踱着步,高翔来得很快,十五分钟之后,他就气呼呼地冲了进来,一进来,便叫道:“岂由此理,真正岂由此理!”

“什么事?”木兰花皱着眉问。

“刚才,我向军部方面,主理情报工作的费利准将询问这件事,他妈的那混蛋准将,应该到地狱中去和魔鬼打交道才对!”

穆秀珍听得高翔和她一样出言粗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木兰花则沉声道:“那位准将,他说了些什么?”

“他竟叫我们少管闲事,他说在他的手下,有着不少出色的专家,不用我们这些人来瞎起劲,他又说你——”高翔停了下来,不再讲下去。

“他说我什么?”木兰花心平气和地问。

“他说,什么女黑侠,和小毛贼打打交道还差不多,要参与国际特务斗争,还差得远,你说气人不气人,他妈——”

“行了!”木兰花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头。

“砰”地一声,穆秀珍伸手在桌上重重击了一下,道:“那未免太欺人了,我们难道没有和国际特务打过交道么?”

“是啊,”高翔立时道:“所以,我也回骂了他一顿!”

木兰花摇头道:“这样一来,我们想在军部方面获得消息的可能性,自然等于零了。”

“我们也一样可以进行的,”高翔挥着拳头,“而且,我们一定要进行,好让那高傲自大的家伙,看看是谁有能耐些!”

木兰花来回地踱着,道:“或许军方真的有原因,不希望有别人插手这件事,或者,有人插手,反会将事情弄糟呢?”

“没有这样的事,我非插手不可,”高翔大声回答,“而且,在本市范围之内,连续出现凶杀案,那也是我的工作范围!”

“好的。”木兰花道:“那么,打电话给XX领事馆。”

“为什么?”高翔愕然。

“刚才他们有人来……”木兰花将经过略说了一遍,“我们现在,只好在他们那方面入手,来获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可是我们却失去了那手杖啊!”

“那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我们已然卷进了这件事的漩涡之中,还能希望交出了手杖之后,就没有了事情么?”

“对!”高翔翻寻着电话簿,又拨通了电话。

他将电话交给木兰花,木兰花第一句话就说道:“我是木兰花,我要和刚才到过我家中的人讲话。”

“什么木兰花,我们不知道!”对方的回答很冷淡。

“如果你不知道,那你最好就去问一问。”木兰花用严厉的声调教训着对方,“否则,你的职位,可能要保不住了!”

出乎木兰花的意料之外,那面咆哮了起来,道:“我是总领事,除了外交部长的命令,谁还可以使我的职位不保?我没有听说过什么木兰花,”

电话被“拍”地挂断了。

这样的结果,倒是木兰花事前绝料不到的。她握着电话,呆了半晌,才将电话放了下去,穆秀珍问道:“怎么一回事?”

木兰花摇了摇头,的确,连她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她手托着下颔,侧着身,坐在沙发上,想了片刻,道:“我看,XX领事馆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我们必需到那里去一次!”

“私入外交机构?”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吃惊地问。

“当然是私入,难道还会堂而皇之地走进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