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坤躺在旅馆的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又浮现出逃出“山鬼尸谷”后发生的事。

古代飞行器撞向山顶时,钟伟国及时拉起方向舵,大木鸟升高了百十米,擦着山顶的树冠飞了一段后,散架了。古代飞行器彻底报销了,不过还算幸运,大家挂在了树上,只受了点擦碰伤。死里逃生后,他们在丛林里穿行了十多天,终于走出了原始丛林。

在丛林里,他们就把接下来的任务分配清楚了。钟伟国返回北京,去找考古界的老前辈,打探“大漠魔城”的相关信息。刘斜、张龙、古灵、易小甜和左椿律住进西州市的一家宾馆,负责把两张藏宝图拼在一起。金坤和谢虎是警方的通缉犯,不敢住进宾馆,只好躲进西州市的一家黑旅馆,等待钟伟国的消息。

为了防止被警方发现,金坤和谢虎分住在两个房间,平时尽量避免接触,整日闷在房里。今天,刘斜和易小甜来过一趟,告诉他地图已经拼好了,只等钟伟国的消息,但钟伟国走了一周,至今杳无音讯。

金坤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警惕地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这个破旧的居民区光线很暗,隐约可见有几个来往的行人。

“一切正常。”

他虽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似乎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他紧张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刚吸了几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敲门声。

金坤不安地望向房门,心想除了我们自己人,没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可这么晚了不应该有人来呀?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快步走到门前,反复问了好多遍,但始终没有人回答。他的心悬了起来,犹豫了几秒后,他一手握紧匕首,一手慢慢拉开房门。

房门拉开后,金坤顿时愣住了。只见门外站着个穿花裙子的姑娘,姑娘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白粉,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嘴唇红得像刚喝过血一样。他觉得姑娘有几分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就问道:“你是谁?”

那姑娘也不回答,侧身钻进了房间。金坤往走廊里望了一眼,没有其他人。他赶紧锁上房门,走过去抓住姑娘的胳膊,直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姑娘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他笑,笑得很夸张,但就是不出声。

金坤被笑得心里发毛,心想他娘的撞鬼了不成?就一把抓住姑娘的头发,使劲一扯,披散的长发竟然掉了下来。他吓得后退了半步,可仔细一看,姑娘的前额上有道疤痕,不禁气愤地吼道:“你小子这是玩的哪一出?怎么搞出这副扮相?”

没错,这姑娘正是谢虎乔装的。

谢虎捡起假发套,抱怨道:“在那脏兮兮的小屋里闷了一周,再闷下去就得闷出一身虱子来,我要到外面透透气。”说着,他重新戴上发套,用长发遮住前额的疤痕,认真地问道,“兄弟,我要是不说话,你肯定认不出来吧?”

金坤沉着脸点点头:“嗯,你这装扮有几分姿色。”

谢虎得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向房门。金坤连忙拉住他,叮嘱了几句,才放他走。锁紧房门后,金坤熄灯休息,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在想:为什么钟伟国走了一周仍杳无音讯?就算没打听到“大漠魔城”的信息,也总该来个电话告知一下,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突然,房门又被敲响了。

金坤以为是谢虎回来了,跳下床,走过去拉开房门,却看到门外站着三个穿制服的警察。他脑子“嗡”的一声,心想这三个警察是来抓捕他的吗?

人在遇到危难的情形下,总会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金坤也不例外,他转念一想,也许警察是来查封黑旅店的,于是故作镇定地问:“你们找谁?”

一个警察掏出警官证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是西州市刑侦支队的,请问,你是金坤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金坤差点崩溃,但他毕竟受过警院的特训,很快就冷静下来:“我是金坤,三位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是为了你爷爷的凶杀案而来的,请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金坤彻底绝望了,但很想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就问道:“是谁把我的住址告诉你们的?”

“你这通缉犯的人头很值钱,所以,当你住进这里的第四天,店老板就向我们举报了。”警察看他一脸绝望的神情,连忙补充道,“哦,你别紧张。案子虽然还没破,但你现在已经不是通缉犯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去做个笔录。”

金坤顿时怔住了,心里翻涌着无数的谜团,隔了半晌才问道:“我现在不是通缉犯了?究竟怎么回事?”

“跟我们走吧,到警局你就知道了。”

金坤穿上衣服,跟着三个警察下了楼。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仍忐忑不安,总觉得事情很蹊跷,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三个警察的身份。

二十分钟后,金坤走进了警察局,心里的不安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警方是怎样洗清自己的嫌疑的。

三个警察把他领到一间办公室,转身走了。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陆一航。

陆一航先是象征性地笑了笑,然后板起脸,用非常公事化的口气说:“金坤,你的嫌疑基本洗清了,通缉令也在今天撤销了……”

金坤打断他的话,迫不及待地问:“老同学,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撤销通缉令的文件。”陆一航把手里拿的文件递给他,“你能摆脱嫌疑人的身份,要感谢朱老师。”

金坤一愣,随即脱口而出:“是刑警学院的朱老师?”

陆一航点点头,把事情的原委详细讲述了一遍。原来,朱老师知道金坤是在三个月前开始吸烟的,他建议警方去金坤居住的公寓搜集毛发,将这些毛发与死者手中的毛发进行检验对比。检验结果显示,搜集来的毛发中含有铅、砷、镉等重金属元素,但死者手中的毛发不含任何重金属元素。也就是说,死者手中的毛发至少是三个月以前脱落的,而死者绝不可能把已经脱落了三个月的毛发,又从嫌疑人的身上抓下来!所以得出结论就是:死者手中的毛发是凶手杀人后塞进去的,金坤是被人陷害的!

金坤听完恍然大悟,原来是朱老师帮自己洗清了嫌疑,心里的疑虑立刻消散了。但是,他又想到了那个逃避很久,此刻终于有勇气去面对的问题:“陷害我的那个人是谁?”

金坤的大脑快速转动着:“能拿到我头发而不被我发觉的人,肯定是我最亲近的人,而我最亲近的人只有爷爷和木美子。爷爷不可能被杀后陷害我,那一定就是木美子!可是,如果木美子是凶手,她为什么又被自己人制造的大火烧死,难道……”

他的背脊升起一股寒意,一个不祥的念头突然蹿了出来:“木美子真的死了吗?”

“你怎么了?”陆一航看他神色不对,就推了推他。

“我,我没事。”金坤赶紧打住可怕的推理,问道,“朱老师呢,他现在在警局吗?”

“哦,他刚走,说是有点要紧事要办。”陆一航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那请你配合我做个笔录。”

半个钟头后,金坤走出警局。虽然已经彻底摘掉了通缉犯的帽子,但他却没有一丝轻松感,反而感到心口像是压着块石头。他冲着被夜幕笼罩的街道吼了几声,感觉好多了,就拦了辆出租车,径直返回旅馆。

金坤走进旅馆时,走廊里静得出奇。他看了下时间,夜里八点四十分,平时这个时间吵得很,为什么今天这么安静?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刚要掏出钥匙,却发现房门虚掩着一条缝。

金坤一惊,心想我走的时候锁门了,可这门怎么是开着的?难不成是谢虎让店老板打开了房门?他赶紧去看谢虎的房门,门是从外面锁死的,显然谢虎还没回来。

“有外人进入过我的房间,那个人会不会还在里面?”

想到这里,金坤警惕地抽出匕首,慢慢拉开房门,伸手按下门旁的开关。灯光充满逼仄的房间,里面没有人,但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散落了一地。

金坤环视着狼藉的地面,有几张百元钞票夹杂在衣服堆里,可以排除小偷入室行窃的可能,那就一定是神秘组织的人来过。他下意识摸了摸衣袋里的存储卡,走到床前,却忽然看到床头柜上压着一张纸条。

他走过去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凌乱的文字:

我就是陷害你的那个人,想见我吗?万圣路十三号,午夜十二点之前,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