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看着那张拼命张开的“嘴巴”,淡淡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想供养人胎路过的话,一定要想清楚,因为人胎路过和其他养的小鬼是不同的,其他养的小鬼不再供养时,只要做一些法事便可。可是路过就难请难送,因为它冤气很重,请回家供养后,再请走时,路过可能会觉得供养者不爱他、不尊重他,便会向供养者报复。”

雨更大了,洗得周围的树叶和草丛沙沙的响。地面的水流也变得更急。此时再看那张“嘴巴”,感觉就截然不同了,仿佛那张“嘴巴”在用力的吮吸雨水。雨水或许有反抗的意思,但是都无可避免的被那张“嘴巴”吸了进去。

爷爷将目光移到那具婴儿尸体上,仿佛对那尸体说话,又仿佛对猴子说话:“你知道它的法力作用有多么强大,那么也不难预测它的报复力量有多么强大。”

猴子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哼了一声,说道:“我既然选择了它,就不会把它请走。这个不用您多心。您还是多想想自己的问题吧。”

爷爷道:“你现在说不请走它,当然顺口就说了。但是一件东西,你没有得到它的时候,你就千方百计不顾一切的想办法要得到;当你拥有它之后,时间一久你的欲望就会更大,希望得到的更多,于是,你很可能舍弃了手头的,去追求更加好的东西。”

“说得好像比我自己还熟悉我似的。”猴子冷笑。

爷爷道:“不顾别人的感受只顾满足一己私欲的人,都是这样。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的体内已经注入了过多的猴血。不知道多少猴子死在你的手里。猴血已经不能满足你了,你又来寻找人胎鬼仔。迟早有一天,你又会觉得路过也满足不了你的需求。”

“猴血?”一旁的我大吃一惊。爷爷怎么说猴子的体内注入了过多的猴血呢?难道他长得就像一只猴子,就是因为他体内注入了很多猴血吗?

爷爷当时自然没有时间回答我心中的疑问。但是事后爷爷告诉我,水族之所以称之为水族,是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很多水。他们就像水牛一样离不开水。由于潮湿的居住环境,使得各种人畜共患的传染性疾病在该地区的流行发展都很迅猛顽固;在另一方面,古老、简陋的生存方式加杂有许多古老而原始的活动,诸如拜神、跳仙、祭祠、野蛮的残杀仪式和性乱生活,为这块土地蒙上神秘的面纱。在许多地方,尤其是乡村部落,发生性关系是十分随意的事。某些地区的居民还有一种世代相传的习俗:用猴血来刺激人的性欲。他们将公猴血和母猴血分别注入男人、女人的大腿处或耻骨区及手背臂上,甚至用这种将猴血注给人体的方法治疗妇女的不孕症和男性阳痿等病。

猴子也吃了一惊,但是脸色立刻变回冷笑状态,咬牙切齿道:“猴血的事情您都知道?看来先前我有些小看你了。”

爷爷道:“其实我对你的了解并不多。话不多说了,放下人胎鬼仔,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你可以安全离开这里。”

猴子吼道:“怎么可能!我等了多少年月,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肚子里有胎儿的孕妇!我甚至诅咒我的妻子怀着我的孩子的时候突然发病死亡。你叫我就这样放弃?哈哈,我怎么可能放弃?!”猴子手舞足蹈,让人多余的担心这样会弄醒那个婴儿尸体。

爷爷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不放弃也不可能了。你上次丢失的鬼书,不幸恰好被我捡到。就在你刚刚使用鬼书做法的时候,我手中的鬼书也掉了墨水,一起溶入了你的人胎鬼仔。我虽然不知道你使用的什么咒语退鬼放鬼,但是我知道这样一定会对你的施法起到干扰作用。如果我猜得不错,你那是禁锢胎儿灵魂的咒语,这样的话,等于你给它禁锢了两次。”

猴子顿时一愣。

爷爷又往前迈出一步,继续说道:“放下它吧。我早说过了,你的欲望是无法填满的。暂时填满了,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大的欲望做准备。你说‘路过’可以帮你成愿,心想事成,避险,姻缘和合,避口舌,避官非,增人缘,异性缘,避邪,权力,名气等,但是为了这些,你居然想谋害怀着你孩子的妻子,你想想,妻子儿子如果都没有了,那些作用又有什么用呢?放下它吧。”说着,爷爷再朝前迈出了一步。这时,他跟猴子的距离已经很近很近了,触手可及。

猴子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但是他皱起的悲伤的脸上,仿佛有几根僵硬的钢丝横穿其中,硬生生拉着他的难过表情往冷笑表情上过渡。他的表情就在悲伤与冷笑之间徘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我的儿子……”猴子扭头去看手中的婴儿尸体。目光之中难以置信的出现了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温情。虽然那点温情细如蚕丝,脆弱得随时都会断掉,但是它至少出现了。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山爹生前看我的表情。说不上是触动,还是恐惧。

“对。它也是儿子,跟你一样做爹的人的儿子。”爷爷轻声说道,“你既然用过猴血,肯定也是希望得到一个孩子。你说想过要用自己的妻子来做人胎鬼仔,那不过是你气恼妻子不孕的托词罢了。”

悲伤与冷笑的斗争在猴子的脸上斗争更加激烈,开始在两者之间徘徊拉锯,现在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冷笑,一会儿呜呜的哭泣,一会儿拉动嘴角的冷笑。

就在我以为爷爷即将劝服他的时候,猴子突然双臂高高举起,喝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既然已经拿到了它,就不会再放下!”然后他转头怒目,字字如雷:“我……拿……它……就……是……为……了……我……儿……子……”

爷爷僵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