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回来了。这章是这次回家之后的感受哦。

这次回家过年,不开心多过开心,心情非常复杂,梦里经常梦见自己的牙齿咬碎了,然后像瓜子壳一般吐了出来。但是我还是用力的咬牙,直到一口本来就不好的牙齿碎得一颗不剩。再然后惊慌失措的醒来,用手触碰嘴唇,幸好牙齿还在。

我本来想问问爷爷的,问问我这个梦有什么预示。可是见了爷爷的面,我却不想问了。看着爷爷数十年不变的装扮,看着他皱纹横生如一块刚刚犁过的田的脸,看着他一向仁慈而善良的目光,我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来。

舅舅的新楼房终于建了起来,离爷爷的旧房子比较远,所以爷爷的旧房子没有因为新的建筑而损坏半分。可是爷爷的旧房子因为经日历月的风风雨雨,已经变得摇摇欲摧,仿佛只要谁在路过的时候轻轻一推,这间老房子就会如隔了夜的豆腐渣一样垮掉。这样,我对爷爷还住在里面不免生起一阵担心来。

由于车票紧张,我没有买到回家的坐票,在列车上站了足足十六个小时。可是刚刚回到家的我,迫不及待想去爷爷家一趟。

脚在自己家里还没有站稳,便拉着妈妈要一起到爷爷家去看看。

很多亲爱的读者提出请求,说要我回家后帮忙请爷爷给算算八字或者其他。可是当我见到爷爷之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生硬而不那么热情的叫了一声“爷爷”。就像我在外千思万想的爷爷的旧房子,以前总想着进了爷爷的房子之后会有种种感想和感叹,但是真真正正走到爷爷的房子外面时,我甚至不想抬步走进去,却想绕过这个苍老的建筑,直接走到舅舅的陌生的新楼房里去。

以前来到爷爷家,只要我或者弟弟在地坪大喊一声“爷爷”,老房子里立即会响起爷爷的笑声,接着他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门口,笑眯眯的等着我们进去。

这次我在外面叫了好几声,期待着他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可是他的影子迟迟不见。妈妈走进去然后出来,告诉我说爷爷不在,也许是去了舅舅的新楼房里。这是现实给我的第一个打击。也许在别人看来这算不上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却意味着某种重大的改变,某种强烈的失落。

我跨进了大门,朝爷爷经常烤火的房间瞄了一眼,没有任何火焰冒出的红色光芒,更没有噼噼啪啪的烧柴声。于是,我便不忍心再走进里屋,去看冷冷清清的火灶,去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蒙着一层薄尘的桌椅,更不想去看挂在墙头离爷爷的床不远的奶奶的遗像。

就这样,我刚刚跨进爷爷的房子,呆了不到十秒钟就急速出来。这是我这次回家后第一次跨进爷爷的家,也是返回北京之前的最后一次。虽然大年初二的时候我又去了一次画眉村,但是我再没有跨进那个门槛都开始腐朽的老屋。

妈妈告诉我说,这一年,画眉村少了四位老人,以往从未见过一年去世这么多老人的时候。顿时,我的心中生出无限感慨来。

走到舅舅家,我急忙问爷爷在哪里。舅舅说他应该在老屋里的。

妈妈看出我脸上的表情,急忙说,不用着急,他可能去别的人家坐去了,听到鞭炮声就会到舅舅的新楼房来的。

因为是头一次进舅舅的新楼房里,我在进门前是放过一挂鞭炮的。这挂鞭炮对舅舅的新房来说是一种祝福,可是,如果爷爷的老屋有一双耳朵,那么这一连串的鞭炮声对它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没落?疏远?变迁?还是别的什么?

果然像妈妈说的那样,不一会儿,爷爷身子稍显佝偻的出现了。推开冰凉的铁门,爷爷高兴而略显羞涩的朝我笑了笑,说声:“亮仔回来啦?我听到这里的鞭炮声,便猜想是你回来了。”

那天的气温很低,湿气也很重,我哆哆嗦嗦的坐在炉火旁边。爷爷推开门的时候,一股寒风随之进入,硬生生的掠过我的脸。舅舅立即朝爷爷喝道:“快点进来,把门关上!屋里本来就冷。”

我想起几年前在爷爷的旧屋里时,有次爷爷指着老屋的屋顶自豪道:“这屋顶的每一根梁,都是我用肩膀从洞庭湖那边挑过来的。”从洞庭湖到画眉村,不止百里。屋顶这么多的木梁,根根粗而长且直,靠一个人的肩膀运到这里来,简直不可思议。

就在我要惊叹的时候,舅妈在旁冷嘲道:“是呀,您老人家可是立了功啦!可是现在值不得夸耀了,人家都开始做楼房了。”

爷爷可不会像我这样记着这些事,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他不会像我一样对着旧房子伤感,因为他会为舅舅搬进了新楼房里高兴。哪个做父亲不希望儿子的生活比自己好呢?不过,也许当一个人躺在老屋的床上,或者蹴在老屋的火边,他才会将往事一页一页的翻出来回味。也许只有这时候他才会生出一些感伤来,像柴火上的轻烟,袅袅升起。

在舅舅家吃过午饭,突然天空一阵雷声滚过。

爷爷望了望外面的阴沉天气,道:“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

听了这话,我立即一如以前那样问道:“爷爷,您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妈妈接过爷爷的话,道:“意思是说,冬天打雷的话,来年种田会很辛苦。牛的体力活很重。所以说十个牛栏九个空。”

爷爷点头笑了笑,温和道:“不过幸好现在是春天了。”

是的,虽然天气依然很湿冷,但是我已经感觉到春天来了。特别是当我离开画眉,在画眉村与文天村之间的那座山头,回头一看,爷爷的老房子显得更加低矮了,而舅舅的新房傲然挺立,一个如霜打的冬草,一个如雨后的春笋。心中的悲切,就如煮沸的水蒸气一样发散开来,烫疼了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想,我还是要将爷爷的这个故事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