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生老病死,所以大夫在什么地方都吃得开,专攻疑难杂症的鬼医,就更加吃得开了。

“我们村子人太少了,物产也不够富饶,不过是靠着山村狩猎农耕为生,平日里供奉一个大夫,还能够维持,两个人就有些吃紧了,而且,也绝对不好厚此薄彼,两个大夫在一起,也免不了有了竞争,所以,老头子我很是为难!”村长叹道。

我对老村长肃然起敬,能够有着这么一份心思,目光远大,非一般村里人能够比拟。有两个大夫,明面上是有了竞争,与村人有好处,但是,天知道这份竞争,最后的受害者,还是村人,大夫这个职业,和别的职业不同啊。

老村长吧嗒吧嗒用力的抽了两口烟,吐出烟雾叹道:“所以,我很婉转的告诉王大夫,我们村供奉不起两个大夫,希望他去别的村子落脚!”

“村长这顾忌得极是!”我笑道。

“可是那王大夫却说,这个好办得紧!”村长苦笑道,“他说,你们这一行有规矩,在一山容不下二虎的情况下,可以提出挑战的!”

“斗毒?”我满头冷汗,沥沥而下。

我知道,鬼医确实有着这么一份传承,但传统的中医却是没有的,大部分中医传统,都是讲究博大包容,要有容人的胸襟,救死扶伤为本分。

只有我们这一脉,才有斗毒的传承,而且,一旦发起斗毒挑战,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不死不休,除非是有一方退让。

“小伙子也知道?”村长有些诧异,站住脚步,问道。

“当然,都是同行啊!”我倒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奇怪了,为什么原本的老廖不知道?”老村长皱眉。

“因为他是正统大夫,而我们明显都不是!”我笑道,“我们这一脉的传承,比较怪异的,怎么了,你说的那个老廖,就是你们村原本的大夫?”

“是的!”老村长领着我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指着前面三间青砖瓦房,低声道,“这就是那个王大夫家,他家住在村尾上。”

“哦……”我连连点头,记下了王继仁家的地址,心中却是奇怪,这老头做什么带着我在村子里面绕上一圈?这都村尾了,自然不是他家了,难道说,他是故意的?

“老人家,你家在什么地方?”我故意问道。

“就在这里啊!”老头子站住脚步,指着王继仁家隔壁的三间房舍笑道。

“啊?”我一愣,暗骂了自己一句,山村之人淳朴,哪里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了,我这么想老村长,实在有些过分了。

山月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一个和老村长差不多年龄的老妇人,提着油灯出来,问道:“可回来了,山娃子怎么样了?”

“那妖孽打下来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老村长说道,“只是药渣不知道被哪家猴崽子偷去了,可千万别弄出什么纰漏来,我刚才挨家挨户的去问,又都说没有,哎!就没有能够让我省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妇人接连念叨了好几遍“阿弥陀佛”,又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这就是那个大夫,你把西面房间收拾一下,给这位大夫住一夜!明天他还要给大牛那孩子治病,但愿能够治好那孩子,否则,牛嫂子一个人,也太苦了!”老村长说道。

“好咧!”老妇人答应着,擎着油灯,自去收拾。

而我却好奇,拉扯着老村长问道:“村长,那个王大夫和老廖的事情,后来怎么了?”

“老廖听得说那王大夫要找他斗毒,就自动避开了,去了邻村,租了人家房子居住,从此闭门谢客,也不给人看病了!”老村长叹道,“提到这个,我心里就不好过,老廖在我们村子呆了一辈子,最后落得这等下场……”

“村长不用内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随口安慰老村长,正经中医传人,除非是那极端正统的隐世传人,否则,一旦碰到我们这一脉的鬼医传人,都是闻风败走的,没有人愿意和我们这等人多做纠缠。

“小伙子问这么详细,莫非……”老村长试探性的问道。

“您老误会了,我治好了大牛,就要去洛河镇!”我忙着摇头道,“而且,我也说过了,我走方天下,根本不求诊金,只求百家香火!”

老村长笑了笑,便不在说什么,很快,他女人就麻利的收拾好了东面的房间,把油灯顺便留了给我,我走进去一看,事实上东面的房间就是堆放杂货的,如今,老妇人就在地上铺了一张破旧的席子,一张毯子。

而且,更我幸喜的是——这房间靠近西面,竟然有着一扇木门——有了这么一扇门,可方便我进出,我正愁晚上住这里,如果偷偷的溜出去,开门磕户的闹,会惊动老村长,反而不美。

如今倒好,我把外面的门一关,然后开门出去,老村长断然不会听到,想到这里,我心中大乐。

当即和老村长道谢,进入房间,关了门,就在地上的席子上躺下,闭目养神,静等老村长一家子歇下,我好再去找王继仁的麻烦。

少顷,我就听得外面房间没有声音了,我也闭门养神,大概一个时辰后,我拿着手电筒,照了照手上的腕表,已经是半夜两点半了,这个时候连着狗都睡了,别说人了。

如果是大城市里面,可能还有什么夜生活,可这小山村实在太过偏僻了,基本上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么晚不睡觉的人,除非是心怀鬼胎。

想到这个词,我就想到我那个“心怀鬼胎”的药,那药可是我花了很大功夫采摘来的,阴阳紫河车也是我打下来的,他凭什么偷了去?越想,我越是郁闷,当即俏俏的翻身坐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把药铲也带上。

我随身采药,这药材可是我最拿手的武器,那王继仁能够在乌老头家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阴阳紫河车和药渣,本身只怕身手不弱,我还是防备一点好。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想到这里,我怕惊醒了老村长一家子,小心的起身,背好了背包,踹好了手电筒,走到角门前,轻手轻脚的开了门,然后反手托住门闩,摸出一把小刀子,插在门闩上,我出去后,就握着小刀子,小心的把门闩闩上。

这是一种非常下三滥的做法,咋一看,就像是人从里面闩上的,事实上,说白了就一文不值,这法子是我用药从一个梁上君子那里换来的。

古时候很多看似乎不可思议的盗窃案件,事实上就是这么一手罢了。

我抽出小刀,藏好,这才蹑手蹑脚的向对面王继仁家走去,刚刚转过墙头,突然,我就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立在屋檐下。我吓了一跳,这时候哪里来的人,莫非是活见鬼了?我昨天在古墓中和那个荒庙中,可是被吓得不清,这个时候,还真有些杯弓蛇影了。

“什么人?”我在心中暗道,忙着缩成一团,接着夜色的掩护,躲在墙角静静的看着——只一瞬间,我就知道那绝对不是鬼影,可能就是王继仁本人,只是都这等时候了,他不好好的睡觉,还在外面乱折腾什么啊?

那黑色的影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子,却没有发现我,掉头就向着西面跑去——我留神观察,这黑黢黢的影子肥肥胖胖的,可不就是王继仁?

我心中好奇,半夜三更不睡觉,他这是要做什么去?我一边想着,一边忙着也跟了下去。

不料,前面那个影子跑的飞快,加上他熟悉山中道路,我昨晚脚上别尸鳄咬了一口,虽然没什么大碍,也不影响行走,可是这个时候,跟着是那黑影赶了一阵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腿上的伤口,越发一阵阵的痛。

“这王继仁疯了!”我在心中暗骂不已。幸好,王继仁走走停停,我倒没有跟丢,只是又向前走了几步,我却是寒气直冒——这西面距离乌村不远处,居然是一片乱葬岗?山坡上,接着昏暗不明的月色,四周都是一个个土馒头,密密麻麻的挨着。

而那个被我认为是王继仁的黑影,居然在乱葬岗周围,一闪而没。

我心中好奇,这家伙半夜不睡觉,偷偷跑来乱葬岗想要做什么,难道这家伙白天做大夫,晚上还兼任摸金倒斗的勾当?或者,这家伙隐居这里,就是为着什么古墓来的?弄一个大夫的身份做掩饰?

我想想,倒也感觉有理,但突然一个荒唐的念头,窜入我的脑海——那个黑影,终究只是我的臆想,以为他是王继仁?如果他不是王继仁,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我这没用的东西,平日里也见过一些阵仗,这个时候,居然被吓得出了一声冷汗——不成,我得把那个黑影找出来,除非,他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还是认定,那黑影就是王继仁,来这乱葬岗,必定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