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现在潜在海水里比浮到水面上要安全一些,可说实话此时我心里却产生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想要马上游上去,亲眼看一看这千载难逢的海上大战。丹尼也不例外,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如果现在他手里有一把工兵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团,向“以多欺少”的鲨鱼群宣战。

我心里又何尝没有这种想法,就算我们明明知道那条怪物只不过是凑巧救了我们的命,如果不是有鲨鱼群的围攻,恐怕它第一个吞掉的就是我们,但命毕竟是人家救的,这是不容抹杀的事实,要是眼看着怪物被鲨鱼群杀死瓜分掉,自己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还是我在大学里的跟人“私奔”的女朋友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做大事的潜质。

这些想法是突然涌进我脑子里的,在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已经身不由己地向上游去,那是身体的自然动作,或者说是潜意识左右了我的身体,因为我脑子里发号的指令是:上面危险,不可意气用事。

当我们浮出水面之后,又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那个怪物仰面朝天,尾巴和四肢都高高地翘到了空中,只有一张长满弯齿的巨口在海面上灵活地转动着,它巨口倏张倏合、一伸一缩的时间也是极快,每一下都能准确地咬到一条鲨鱼,一仰头将其从中截断。

鲨鱼群将它团团围住,就连海水下面也紧密地聚集了许多,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显然无从下嘴。

“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丹尼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面罩,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句《孙子兵法》中的经典语句。

这头怪物显然也相当聪明,在经过适才的交战之后,能这么快地找到一种突破、克制的方法,这说明它的智慧已经达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假如它突然能开口说出一句标准的人类语言出来,我丝毫也不感到奇怪。看来那句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话得重新定义了。

“要是以这种速度杀戮下去,恐怕这群鲨鱼用不了两个小时就全部报销了。”丹尼语气轻松地道,像是在评论一场足球比赛。

我摘下氧气罩,提醒他:“你别高兴得太早,如果鲨鱼被杀干净了,下一个目标你说会是谁?”

“反正不会是我!”丹尼坚定地说。

“我们三个比起来,只有你够它打打牙祭的,不是你是谁?”

“咱们……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我真不敢想象……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凝雪将头歪在我肩膀上,神情极为委靡。

“那我们去哪儿?”丹尼无奈地问。

凝雪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脸孔煞白得吓人,喘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地回答:“不管去哪儿都……都比这里强。”

惊吓、饥饿加上疲倦,我想凝雪的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如果再得不到休息和食物,生命恐怕会很快地衰竭,要是再一次昏迷过去,那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丹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只是凝雪,其实丹尼和我的身体也在严重透支,虽然我现在不像刚落水时那样疲倦,反而觉得身体充满力量,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情,人的身体在极度透支的情况下,心脏会突然停止跳动的,那根本就没有挽救的可能。

丹尼向前游了十几米,推着半截还在涌着血浆的鲨鱼尸体游回来:“没办法,只能用它先填填肚子了。”

侧头看着凝雪紧紧皱起的眉头,我担心凝雪吃不下去。于是鼓励道:“凝雪,你万里迢迢不畏艰险地跟我们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到罗克吗?我向你保证一定能带你找到罗克,但你首先得活着!”

凝雪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丹尼,最后将目光凝聚在面前漾着血水的鲨鱼尸体上,突然歪头干呕起来,但除了黄色的胆汁,什么也没有呕出来。

丹尼好像示范一样,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狠狠地咬在高高耸起的鲨鱼背鳍上,牙齿上立即沾满了血红的黏液,左右摇摆了好几下头,才将一块鱼翅咬了下来,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边轻松地说:“这可是昂贵的鱼翅大餐,比牛排好吃多了。”

别说凝雪,就是我看到丹尼嘴角流下来的不知是口水还是血水的红色液体,都感觉到胃里在不停地痉挛着,只是咬着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这生鱼翅显然也好吃不到哪里去,丹尼在咽下第一口之后,喉结开始上下不停滚动着,虽然脸上还是一副轻松的表情,可眼神却只往周围扫,不敢再看一眼面前被自己咬出一个小小缺口的鲨鱼背鳍了。

“你真的能带我找到罗克?”凝雪望着我的脸满怀希望地问。

“要不是这次海上的凶险经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但现在我敢说,我一定能找到罗克!”

“你凭……”丹尼只吐出两个字,被我瞪了一眼,后面的话就咽了下去。

这只不过是我鼓舞凝雪的善意谎言,其实越到现在,我心里对能找到罗克所抱的希望越小,如果说这些是罗克给我们布下的一个迷魂阵的话,那这也应该是一个超出了我所有想象力的迷魂阵,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深陷其中,濒临绝境,连活着的希望都变得十分渺茫,更别说解开它了。

但我编造出的这句谎言却提醒了我,开始注意到一些原本忽略的细节:在华盛顿三百米地下出现的那个飞速向摄像机靠拢的黑影,和这只身躯庞大的海中巨兽,这两者之间难道会存在着某种联系吗?

凝雪好像是被我们说动了,她在拼命地忍耐住呕吐之后,终于俯下头,开始啃食起那条腥味十足的鲨鱼背鳍来。只不过她并没有像丹尼那样细细地咀嚼,胡乱地嚼了两下,就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有足够撑下去的体力,我一边将这句话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边向背鳍下了嘴。

虽然滑腻发涩,腥气塞喉,但并没有我预想得那么难吃,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是因为脑子里想着另外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还是我向来并不挑剔的饮食习惯给我的错觉。反正,吃下去就是吃下去了,并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正在我们你一口我一口像狼群分食猎物一样的生吃鱼翅的时候,离我们不远的海面上的那场大战也进入了白热化,形势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