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钦盯着面前的白板,已经足足有十几分钟。

上面写着这起案件中所有死者的名字:周莎莎、吴薇、莫绮丽。

他相信,这些死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交集,所以才会在同一起案件里,相继死去。

可是想来想去,她们之间的交集不过如下:都是女性;在死前有可能都收到过一个灵异帖,并且回复;都死于灵异帖的死亡预言时间;死者生前都认识一个叫希凡萱的推理作家,该作家不久前有一本新书《灵异帖杀人事件》刚上市。

杜钦有些头疼。

就没有别的了吗?

希凡萱……希凡萱……杜钦沉吟着。据说周莎莎和吴薇生前都与她有过一些过节,而莫绮丽和她不过刚刚认识,难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产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难道,一切真的与她有关?

看来不得不对这个人重视起来。

立即召开碰头会,杜钦道:“很多时候,调查工作会进入一些死胡同。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再继续去钻牛角尖。忘记曾经的成果,重新开始,也许才会有新的发现。所以现在我们兵分几路,重新调查这起案件。葛文,你带人去渊城公司寻找线索。”

“好。”

“肖琳,你和我一起去找希凡萱了解相关情况。”

“OK。”

“向阳,你留守,法医那里如果有什么发现,立即通知我。”

“没问题。”

“其他人的排查工作仍然进行,要更细致更全面地展开,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

去渊城,第一个找的人自然是张扬。之前队里的人都挺烦他,见到他唯恐避之不及。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决定重新开始,那么之前忽略过的地方,也许正是关键所在。

所以这一次,葛文无比有耐心地听起了这位大侠的碎碎念。

“不是我胆小,我一个大男人,我怕什么呢?可我老婆刚生孩子,才几个月,她因为生孩子又辞了工作,一家大小都靠我养活着呢。我要是就这么邪邪乎乎地没了,丢下他们可怎么办啊?还有吴薇,当初就是我和她第一个来给你们提供这灵异帖的线索的。你们不信吧?可是一转眼,就在回帖预言的那一天,她就没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把她围得那可真是水泄不通,她不还是眼睁睁地去了?我就想吧,有些事你还真不能不信。我现在也不想要求你们二十四小时保护什么的了,保护起来有什么用?老天让你今天死,你能活到明天?所以我决定这个周末去庙里求个护身符戴着……”

葛文的眉毛随着张扬的描述,开始打结。总是打到一半,又勉强地舒展开来,可继续听下去,却又结上了。终于,他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张扬这才停住,问:“哦,你来找我是想了解情况的吧?行,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管怎么样,莎莎和小薇,都和我同事一场,能帮的还是得尽量帮。”

葛文点点头,问:“听说这个帖子的链接是你传给吴薇的,那么你的链接是从哪儿接收来的呢?”

张扬想了想,说:“是周莎莎,她是25号下班前传给我的。”

“那她有没有提起是谁给她的这个链接?”

“这个……她倒没说。不过想知道也不难。”

“怎么说?”

“我有莎莎的QQ密码,之前她让我帮她给客户传资料的时候给过我。只要去聊天记录里搜索一下关键词就可以看到是谁发给她的了。”

葛文点头示意他去搜索。片刻,找到了发送者,一个叫莫须有的QQ,在陌生人的分组里。

葛文拨通了一个电话,报出了QQ号码,吩咐同事开始调查。

没几分钟,就有消息反馈回来:那个QQ前几天才注册,并且只用过一次,登陆的那一次就是给周莎莎发送链接的那次。IP在美国,可能用的是代理服务器。整个在线过程只有一分钟。

这就是有意传播了。葛文挠了挠头皮,心想凶手第一个想杀的是周莎莎,第二个是吴薇,而张扬应该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了的传播途径。可是凶手怎么就能认定,周莎莎在收到这个帖子之后,会传给张扬,张扬一定会传给吴薇呢?很显然,凶手对渊城公司这些人的性格都相当了解。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就在他们中间?

想到这里,葛文突然一个激灵。他想起来,之前他们研究过那个帖子,是利用了论坛回帖可见功能,原先就输入准备好的内容,等回复者回帖成功,自然就能看到他想让回复者看到的内容。可是……周莎莎回复之后,传给了张扬,张扬回复之后,又传给了吴薇。凶手是怎么掐算好他们各自的回帖时间,来编辑内容的呢?除非,他一直就在他们身边……不,不,这都做不到那么了如指掌。除非,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葛文突然生出了一些寒意。感觉到身后,一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早已盯住了自己,目光许久未曾移动。

他硬着头皮转过身,一张人脸猛地就贴上了他的鼻尖。葛文低吼一声,条件反射地闪了开来。他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周温妮。

周温妮的状态非常不好,眼泡很肿,眼圈很黑,面色青黄,没有上妆。整个面部给人的感觉就是:憔悴不堪。更严重的是她的眼神,葛文在闪开后盯了她足足几秒,发现她的眼神昏暗而混浊,总是茫然地游移着,似乎失去了聚焦的功能。

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用手捋了捋头发,抬眼歉意地向葛文笑了笑,就低着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许乐琴悄悄地凑了过来,“这女人不对劲啊。”

“是有点儿。”

“她从进这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走路,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似的。你这么大一活人站在这走道上,她也能差点儿撞上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葛文点点头说:“要不……你进去问问?你们女人和女人之间,会好沟通一些。”

许乐琴耸了耸肩,敲开了周温妮的办公室。

葛文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沉思中。他静静地踱到周莎莎曾坐的格子间,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电脑没有打开,屏幕很干净,葛文的脸立刻浮现在屏幕上面。而他的影子后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葛文警觉地转身看了看,是安妮从他身后路过。又是一激灵。

他翻开记录本,查看了灵异帖回复可见内容里唯一不曾改变的那句话:如果你觉得灵验,请转发给现在离你最近的一位朋友。

最近的人?按照这间办公室的格局,离周莎莎最近的人应该是吴薇才是。她们的格子间是挨着的,可是刚才,离他最近的人却是安妮!

周莎莎直接传播的人本应是吴薇,可是一定有了些意外,才多出了个张扬!

葛文不禁站起身,向张扬招了招手,问:“你收到周莎莎给你的链接前,正在做什么?”

张扬挠了挠头,没想起来,又习惯性去翻查聊天记录,翻到这样一句,“靠。老子刚尿完,又把老子吓得要尿出来了!”

“想起来了!”张扬说,“我当时刚上完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了她给我的链接。”

“洗手间在哪儿?”

张扬随手向他身后一指,葛文立即明白了。周莎莎的座位,果然是张扬来回洗手间的必经之路。原来,一切果真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这些小小的,突如其来的细节!

葛文不由得向后踱了几步,想找一个最合适的方向,来监控自己刚才所坐的位置。就这样退着退着,退到无路可退,身后是一只花瓶。

葛文和同行的小警员对视一眼,立即进行搜查。一块硬币大小的东西,落到了他的手里。

杜钦一行赶到未央宫的时候,希凡萱正在排练。

正是那首沈珂花了大价钱,请了知名作曲家古韵子为她量身而谱的曲子,清冷悠扬的调子,烘托出古典婉约的氛围。沈珂说,这样的曲子,才适合她,表面安静,内心波澜,看似不食烟火,实则情感丰富。

词,自然是她自己写的。这无疑会为比赛加分。可希凡萱一遍遍地唱着,却仍旧没能让李导满意。

“忧郁,忧郁你不明白吗?不要干巴巴的,一定要把情绪带进去!其实唱歌和演戏差不多,要把自己带入情境。你自己写的词,你还不明白这首歌的意境吗?一个被相思所扰的女子,在一个寂寞的夜晚,喝了点儿酒。然后借酒壮胆,等在心上人必经的路旁,假装偶遇。可是他来了,她却不敢开口,他走了,寂寞更深了一层。如果能把握好这种心境,体现出这种状态,这演唱就成功了一半!”

希凡萱点了点头,开口重新唱道:

静夜多寂寥,秋蝉倦在林梢。倚上一段小桥,流水,悄悄。

醉意正当好,忧郁伴着妖娆。三分柔情潦倒,裙袂,飘飘。

伊人偶遇巧,且把闲话来聊。心事有人问及,嫣笑,草草。

月色清冷照,目光渐远渐遥。落叶无人清扫,风声,萧萧。

……

歌声被打断,杜钦走到了舞台上,向希凡萱出示了证件。

一个女人很不耐烦地冲了过来,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提前预约了吗?”

杜钦道:“我们怀疑希小姐和几起谋杀案有关,想请她回去协助调查。”

女人回道:“那么你们有拘捕令吗?”

杜钦淡淡地笑笑说:“沈珂沈小姐是吗?我听说上次我同事来找希小姐,是你把他们拦了回去?”

沈珂扬了扬眉,报以职业性的微笑,“我只是公事公办。”

“我们也是来公事公办的,还望沈小姐见谅,否则我们有权以妨碍公务之名将您拘留二十四小时。拘捕令立即就可以申请。”

沈珂迟疑了下,让了道。思考了一下,她又追了上去,“等等。”

她说:“希小姐真的很忙,你们想问什么在这里也可以,并不一定要带回局里的。况且作为她的经纪人,我也许也能帮到你们。”

杜钦与肖琳对视了一眼,向沈珂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默许了这个请求。

问题还是那些套路,无非是案发时间她都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人可以作证之类。

希凡萱毫无准备,所以有些迷糊,根本记不清自己的行程。

倒是沈珂,老练地拿出了希凡萱的行程表,一一作出解释。

“6月25日上午十点,希小姐在新华书店有一场签售会,之前她一直在休息,为了在签售时有个良好的状态。6月26日凌晨,希小姐在家。”说着,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到杜钦面前。

“这是希小姐25日晚至26日凌晨给我拨打过电话的短信提示,那天因为白天的签售活动有些累,我早早睡了,关了机,所以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我是第二天开机才收到这几条短信的。希小姐是用座机拨打我手机的,所以这几条短信可以证明她当时在家里。”

杜钦接过沈珂的手机,提取了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对方传来语音提示:您好,我是永夜,希凡萱,您拨打的是我的住宅电话。我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或者留下您的电话,我会尽快回复您。

“我们听说6月27日,也就是昨天,希小姐没有在未央宫过夜?”

“是的。她和我在一起,我们去见作曲家古韵子先生了,商谈为她原创的歌词谱曲的事情。”说着,沈珂递过去一沓曲谱,道,“就是这个。你们也可以去找古韵子了解情况,他应该可以作证。”又翻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杜钦点点头,示意肖琳记录下古韵子的电话号码,接着问:“商谈谱曲的事情需要一夜?”

“从古韵子先生家出来后,凡萱就回家赶T报的专栏稿了。之后在家过夜的。”

“有没有人证?”

“写稿子、睡觉而已,也需要人证?”

“别紧张,例行公事而已。这样的事情,能有人证当然更好。”

“6月28日早上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吧?”沈珂道,“当时希小姐和其他选手一样,都早早地到了排练厅,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为希小姐作证。你们也可以调出监控录像,看看希小姐有没有出入莫绮丽的房间。”

杜钦边在本子上记下那个座机号码,边说:“嗯。录像我们看过了,排练厅的人也都问过了,这件事的确和希小姐不太有关系。”

沈珂问:“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杜钦道:“上次我同事从你那儿拿回去的书我看了,写得不错。”

沈珂与希凡萱对视一眼,笑了笑。

“不过我想问希小姐一个问题,”杜钦接着说,“你是怎么想到用灵异帖来故弄玄虚,精密布局一系列谋杀案的?”

希凡萱想了想,回道:“我……其实是胡思乱想出来的。”

“可是任何的胡思乱想,都有着它们潜在的逻辑。我很好奇,像希小姐这个年纪的女性作家们,应该更热衷于情感类题材才对,为什么希小姐却独独钟情于凶杀类呢?”

“另辟蹊径!”沈珂抢着回答道,“也许杜警官对出版业不太了解。现在这个行业鱼龙混杂,精品每年都有,可是垃圾也一年比一年多。而情感类题材却是被写得最烂的一种,前辈们在写,新人们也在写,我们想在这个行业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就只能另辟蹊径,寻找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推理类小说这些年在国际上一直很流行,而国内,却急缺一股主导力量,所以公司才给了永夜一个定位,期待她成为中国的阿加莎·克莉丝蒂。”

杜钦点了点头,看向希凡萱,“不错。那么言归正传吧。其实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和周莎莎、吴薇、莫绮丽这三人的关系如何。”

希凡萱抬头,看了沈珂一眼,眼里突然之间,黑雾弥漫。

问话已经结束,杜钦和肖琳走出了希凡萱的房间。

肖琳摇了摇头,疑惑地说:“这个沈珂有点儿奇怪。”

杜钦问:“怎么?”

肖琳说:“你不觉得她对这个希凡萱太过关心了吗?希凡萱只是一个作家,不是演艺明星。在国内,作家经纪人远不成气候,很少有她这样事无巨细全部包办的经纪人。”

“也许是因为有私交吧。”

“可是还有个地方更奇怪。”

“什么地方?”

“我上次问你要书看,打你电话你没接的那天,你记得是哪天吗?”

“好像,就前两天吧,具体哪天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是几点钟的样子吗?”

“应该是晚上吧。我好像在洗澡,手机放客厅了。”

“对啊。正常的人,漏接几个电话是很普通的事情,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可是沈珂在为希凡萱作26日凌晨不在场证明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掏出手机给我们看漏接短信。就算她能想起是凌晨的事情,就那么肯定是25号晚上至26日凌晨?还能记得是座机打的,而不是手机?你漏接了电话后,能留意到这么多?”

杜钦拿起手中的笔敲了敲肖琳的头,调笑道:“不错啊丫头,有进步,哥没白教你!”

肖琳这才恍然大悟般白了他一眼,“原来你早就想到了,故意考我呀!我说你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呢!”

杜钦赞许地点点头,“任何值得推敲的细节都不要放过。你立即去查一查这个沈珂的底细,最重要的,是她和希凡萱的关系。”

肖琳边走边用笔记下杜钦的交代,回道:“OK,我会尽快去查。”

杜钦的电话正好响起。接听之后,杜钦说:“我马上过去。”

“什么事?”肖琳问。

“葛文他们在渊城找到大量针孔摄像头。”

还没进渊城的门,杜钦远远地就看到了任晓凡那熟悉的身影。

当他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她立即就张牙舞爪地向他转了过来,自夸道:“看我多聪明,就知道这家公司有猫腻,未央宫不是被封锁了吗?我就赶到这边来了!”

杜钦无奈地拱了拱手,“佩服,佩服!”

“怎么,你不准备撵我走?”

“撵你走干什么?你爱怎么拍就怎么拍好了。顶多我过会儿给你们台里打个电话,让他们封锁消息。”

任晓凡横眉冷对,“哼”了一声就闪到一边忙活去了。

葛文几人立即向杜钦围了过来,汇报刚才的发现。

葛文介绍说:“一共有七只摄像头,分别藏在花瓶、顶棚之类的地方,基本上覆盖了整个渊城公司所有的电脑屏幕的方向。”

小沈说:“都是锥形镜头,成本较高,无线距离达到了两千米,CCD类感光组件,达到了国内正规厂家的标准。但摄像头上没有任何标志,所以不排除民间生产的可能。”

杜钦点点头说:“来源就交给你去查了,你是专家。”

“好。”小沈回答着。

“还有什么发现?”

葛文翻开了记录本,指出刚才给他带来灵感的那句话给杜钦看,“你看这句。”

“如果你觉得灵验,请转发给现在离你最近的一位朋友。”杜钦轻轻地读了出来。又特意重复了一遍,“最近的?”

“对,我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想到了有可能是因为监控。因为离周莎莎座位最近的,本应该是吴薇才对,可是周莎莎接到这条链接并回复之后,张扬正巧路过她去洗手间,所以变成了离她最近的人,这样,信息才会从张扬那里绕了个道,再传播到了吴薇手里。”

“这么说来,凶手一定准备了渊城公司所有人的信息,编辑了相对应的死亡预言,不管发生什么突然事件,都不会出差错。而最终,只要这些收到信息的人将信息传播下去,还是会落到吴薇手中。而那些中间的人,因为并不是他急于下手的目标,所以所谓的死亡日期,也就编得晚了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这个凶手对渊城公司的了解不能不算通透啊。很可能,他在这里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

“嗯。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一定要盯紧。对了,这个消息有没有告诉张扬?”

葛文撇撇嘴说:“那个八卦男,再多让他紧张几天也没什么坏处。”

杜钦会意地笑了笑,没有作声,踱到了窗口。

这是一幢共三十八层的写字楼,渊城公司位于十三层。从窗口向下看去,T市的很多条街道尽收眼底。周边,有公园,有住宅,有一所小学、一条商业街……

“两千米的距离……”杜钦沉吟着,“看来这附近一带又得要仔细排查了。他们回复灵异帖的时候,凶手必然就在两千米之内的某个地方监视着他们。虽然有点儿像大海捞针,不过有线索就应该去碰碰运气。只要排查仔细了,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许乐琴道:“我这就去安排。”

杜钦叮嘱道:“要特别留意近期租住出去的住宅和办公楼。”

那边,任晓凡拉着莫洪猫了过来,贼头贼脑地对着桌上的针孔摄像头一通狂拍。

杜钦拉住了任晓凡,问:“我看看,你都拍了些什么?”

任晓凡卖弄地示意莫洪回放给杜钦看,张扬首当其冲地出现在面画中央。

“这下我可终于放心了,原来真的不是灵异事件啊。那我得重新申请全天候保护!这个凶手太高科技了,这样的手段我只在电影里看过,没想到居然跑到我身边来了!如果没人保护我,万一他要对我下毒手,我可是防不胜防啊!”

杜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做了个懊恼的表情,对肖琳说:“你去统计一下吧,还有哪些人回复过那个帖子,死亡日期是哪天。一周之内的,都安排人去保护起来。”

“是!”

任晓凡却甜甜地凑了过去,说:“杜大帅哥!”

“嗯?”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肯定不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不仅对我是好事,对你是好事,对广大市民更是好上加好的事!”

“说来听听。”

“你不是说之前的灵异传闻让市民人心惶惶吗,现在好了,灵异事件真相大白了。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抓住凶手,但至少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人为,而不是神鬼作乱。我觉得……你那个电话不如不要打了,最好再接受一下我的专访,把这件事趁早公布出去,让我们媒体来帮你们辟辟谣,引导大家相信科学,不要迷信。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啊!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无神论者,这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吗?”

杜钦没有回答,只是神秘地向任晓凡招了招手,示意她凑得更近一些。

杜钦说:“其实自从我遇见你,我就不再是无神论者啦。因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从哪儿都能冒出你这个神出鬼没的丫头来!”

一只粉拳打在杜钦肩上,他嗷嗷地叫出声来。一旁,正凑在一起研究排查事宜的肖琳和许乐琴朝他们看了一眼,捂嘴笑了起来。

公安局的人已经走了,希凡萱却陷入了沉默。

周莎莎、吴薇,还有莫绮丽……短短几天,这些人真的已经死了吗?

的确,案情发展到现在,与她莫名中就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有了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灵异帖与她小说的雷同,更因为,这几个人,偏偏她都认识,而且都有着一些暧昧的过节。

周莎莎和吴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时候,她还在渊城,做着一名小小的策划。

她不是不努力,更不是不用心,只是她天生不愿迎合的性格,让她很不讨好。策划无法通过,在公司便没了地位。而周莎莎和吴薇,则是一对黄金搭档,面对她这样的丑小鸭,原本是不愿与她有任何交集的。

变化,是那次的“梦曼迪新品时装发布会”开始的吧。梦曼迪新出了一组中国风为主题的灵异惊悚服饰系列。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创新。灵异类服饰,搞搞噱头还行,真的想推广出来,难度何其之大?哪有女孩子愿意把自己打扮得那么不吉利?

当渊城其他策划人员的案子接二连三被pass,她才怯生生地递上了自己的创意。

破天荒地,她的方案通过了,并被梦曼迪钦点过去,进行发布会的全程策划与指导。

发布会的现场,观众们并没有感受到先前想象中的那种恐怖气息。虽是灵异惊悚系列,更多汲取的,却是空灵与奇幻的美。白若纸,黑若墨,红若血滴,三种色彩,在强烈的对比下,给人以一种震撼的冷艳之美。

其间还融入了一些古老的易引人遐思的元素:绣花鞋、木梳、镜子……

发布会异常成功,毫无疑问,梦曼迪再一次出色地引领了时尚的潮流。

希凡萱的名字,也因为这场知名品牌的发布会,一夜之间传遍了业界,成了渊城的首席策划。

嫉恨,由此而来。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争斗,说到底不过“浅薄”二字,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点评点评容貌,传播一些无中生有的八卦,最严重的,不过是那次周莎莎和吴薇当面一唱一和讥笑她没有男人缘,没胸没臀,智商又低吧。

这些都可以忍,这些对希凡萱这样的女人来说,其实并不是太在意。自己的容貌自己清楚,自己不交男朋友的原因更不需要向他人解释,而智商高低与否,自然有实力来证明。

所以起初,她并没有想过逃避。她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只是心性淡泊,懒得去争,宁愿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

直到那一次……

那一次,她是真的怕了。一种久违的恐惧重新吞噬了她。她刚刚鲜活起来的人生,再度被推进深渊,黑暗再度降临,一种尘封的痛,被慢慢揭起……

她几乎是仓皇地逃离了渊城,辞职申请也没有去递,走得那么突然,那么狼狈。

想到这里,希凡萱低下了头,握着咖啡杯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沈珂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她的身边。

“又想起那件事了?”

“嗯。”

“我刚才真担心你会对那两个警察说出来,那可就说不清了。”

“怎么会?除了你,我谁也不会提。”

“其实你不用担心。你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就算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你,他们也拿你没办法。反正事情不是你做的,就算他们查到了那件事,他们也必须保护你的隐私,不会外泄的。你就当这是一场送上门来的炒作好了。你知道吗?案发后,你的新书销量涨了不少,据说下个月初的本月畅销书排行榜,有望升到第一。”

希凡萱不置可否地笑笑,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

沈珂笑了,“当然不是你做的,你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啊。”

希凡萱抬起头,转向沈珂,凝视着她的眼睛,说:“可是我至少知道,这个案子必定与我有关,是吗?我的推理经验告诉我,任何巧合之下,都存在着必然的逻辑。”

电视上,杜钦神采奕奕,向市民阐述着科学的真理、迷信的荒谬。电视旁,杜旻豪却连连摇头。

妻子芬茹道:“钦儿这么棒,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为什么闷闷不乐呢?”

杜旻豪说:“你知道的,我这么大的家业,一心想等他回来接管,他却说想要当警察。我本以为他玩几天倦了,就会回来,可是他这小警察却越做越起劲了。你也知道,这几年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我真怕哪一天就这么撒了手,那些生意要谁来打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是常说,人生在世,能平平安安地享受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吗?也许在钦儿眼里,当警察才能快乐,你又何必勉强他呢?”芬茹劝道。

杜旻豪无奈地说:“当警察也许真的会让他快乐,可是天天和杀人犯打交道,枪林弹雨的,哪里有平安啊。他母亲很早就走了,我不想连这个儿子都不能善终,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以后我要怎么向他母亲交代?”

芬茹絮絮地说:“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也别多想了。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父子,有话可以好好商量着说。你们之间已经有了误会,不要再越弄越僵了。等下次钦儿回来,我帮你好好劝劝他吧。”

电视上,杜钦谦虚地向市民道歉,“其实我在这里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检讨。在案发当日,我们就收到了有关灵异帖的线报,因为对迷信事件有种与生俱来的抵触心理,第一反应就认为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所以忽视了这条线索,才使得案情的调查滞后。今天的事情其实给我上了一课,那就是……一个优秀的刑侦人员,在对待任何线索的时候,都不能带有主观色彩。如果我们早注意到这些灵异现象,加大力量来调查,也许就能早一点儿找出这些摄像头,更早一步接近真相。通常情况下,案发后的七十二小时,是破案的最佳时期,从第一名死者死亡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七十二小时,而最后一名死者则死于昨天早上,所以近期我们会进行大量的排查工作,也希望广大市民能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协助我们尽快找到凶手!”

杜旻豪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视,摇摇头,“不行。我了解钦儿的性格。我不劝他还好,我越是劝他,他越是要和我赌气。看来我还得去找一找我的老战友。”

华灯初上。

一单元403,杜旻豪抬头看看门牌,摁响了门铃。

门开了,是穿便衣的公安局局长喜出望外的表情。

公安局二楼,任晓凡陪着杜钦在电视间看完《第一播报》的直播出来,正巧与郑铎打了个照面。她立即喜滋滋地追了上去。

“郑法医,郑法医……”任晓凡喊道,“我正想找你呢。郑法医,莫绮丽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她到底是先被迷晕再带到游乐场,还是带到游乐场才被迷晕的呢?”

郑铎说:“小姐,你也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并且第一时间就拍下了整个过程,还邀请本案的主要负责人发表了演说。我以为你了解的情况比我要多才是。”

任晓凡惊奇地叫了出来,“啊……你也看了刚才的直播?”又道,“可是……人家觉得法医得出的推断,会更专业一些的嘛。”

“正是因为太专业,所以你的观众们可能不感兴趣。也许你去挖一挖杜队的推理会更卖座。”郑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郑铎的背影,任晓凡不禁有些气恼,“上次还好好的,还知道主动请人家吃饭道歉,怎么一转眼又变回冷冰冰的样子了?我现在总算相信了,看来他们说得没错,这人就是古怪!”

身后,杜钦慢慢跟了过来,叹道:“我怎么觉得,这位仁兄是越来越正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