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到后门要经过一片竹林,竹林里阴森森的,三个女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拉在一起。手冰凉,手心里却是湿漉漉的冷汗。

幺婆婆的后门居然是半掩着的。

五婶停住脚,问幺婆婆:“幺婆婆,你后门一直是开着的吗?”

幺婆婆也不确定,愣了半晌,说:“我也不晓得。今天我没开过后门。”

五婶立刻说:“遭了!妖精婆娘一定是从后门溜掉了。”

五婶的话一说出口,幺婆婆和七婶都情不自禁地朝四下里望了一下。竹林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七婶心里发慌地说:“妖精既然从后门走了,我们就赶紧先进房子里找前娃子吧?说不定妖精婆娘就躲在竹林里的哪个旮旯也不晓得的。”

七婶的话提醒了五婶和幺婆婆,三个女人慌慌张张地鱼贯着进了屋,啪地把后门死死地掩上了。

而在竹林里的一个红薯窖里,白晓杨和春前拥在一起。

春前被白晓杨拥在胸口上。春前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白晓杨白皙的脸。在他们面前,盘着一条冬眠的小蛇。这条蛇通体火红,尖小的蛇头上隐隐约约长着一个小小的肉冠。

白晓杨和春前并没有惊动这条小蛇。小蛇安静地冬眠着。

五婶他们在竹林里战战兢兢地说的话被躲在红薯窖里的白晓杨和春前听得清清楚楚。等五婶他们进了房子,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时,春前才小声问白晓杨:“姐姐,你是妖精吗?”

白晓杨俯看着春前,没有回答春前的话,而是问春前:“小弟弟,你冷不?”

春前穿得很单薄,上身只穿了一件用老式棉袍改成的小棉袄,里面连一件夹衫也没有。棉袄胸口处的布扣子坏了两颗,腰上用一条箩绳系着,下身只穿了一条咔叽布的单裤,也是大人穿剩下改的。

春前在白晓杨的怀里瑟瑟发抖,但是他却冲白晓杨摇头。

白晓杨又把春前朝胸口上搂了搂,说:“春前,你真的不怕姐姐吗?”

春前又乖巧地点头。

这时,白晓杨朝春前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她和春前同时听见红薯窖上面又传来一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红薯窖上的脚步声虽然轻微,但是,此时白晓杨的神经却异常敏感,就是空气中有极其细微的震颤,她也能感觉得出来。

怀里的春前用一双清澈透明的眸子望着白晓杨,很懂事地点点头。

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三个四个或者是五个人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却杂沓凌乱。

春前把头又朝白晓杨的胸口上贴紧了几分。他听见白晓杨的一颗心在轻轻地跳动,平稳的节奏和韵律让他幼小的心灵感到安静踏实。

脚步声从红薯窖的上边轻轻踩过,有震落的土屑从窖口掉落下来。

白晓杨警惕地望着窖口。

这时,一张猥亵的瘦脸出现在窖口,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朝着红薯窖里探视。

怀里的春前紧张得一哆嗦。白晓杨怕春前失声惊呼,急忙用手捂住春前的嘴。

白晓杨和春前是靠着红薯窖的窖壁坐着的,窖的口子也小,他们隐藏在昏黑不清的阴影里,从上面不容易发现他们。

出现在窖口的人压着嗓门,鬼声鬼气地说话了:“书记,这红薯窖里会不会藏着人?”

有人“嗯”了一声,停住脚,说:“藏谁?”

“张幺爷啊!他会不会知道我们要来逮他,藏在红薯窖里躲我们?”

来的人正是冯蛋子他们。

冯蛋子听了那人的话,也把那颗锃光瓦亮的脑袋伸到窖口朝下面看。红薯窖里的确是昏黑不清,冯蛋子同样没有发现躲在窖底的白晓杨和春前。

“张幺爷不会那么瓜!就是藏也该藏远点。卧牛山里面到处都是蛮洞,要藏也藏蛮洞里,藏这红薯窖里算个锤子啊?要是真被老子发现了,不被老子瓮中捉鳖了?呵呵……”

冯蛋子居然在上面呵呵地笑起来。

那人听冯蛋子说的话有道理,猥亵的脸离开了窖口,说:“我咋觉得今天这村子里鬼气森森的?咋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气?”

冯蛋子说:“一定是狗日的这些反革命要和老子对着干了,把张幺爷和张子恒藏起来了。”

那人又说:“藏也就把张幺爷和张子恒两个人藏起来就可以了,咋我感觉这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呢?未必都藏起来了?我们又不是要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逮了,犯得着都去躲起来吗?那么大个村子,静悄悄的,弄得我们就像鬼子进村一样。”

冯蛋子一听,朝着那人料了一脚,小声骂道:“你狗日的说话给老子注意点!什么鬼子进村?老子是日本人么?尽开黄腔,信不信老子办你狗日的学习班?”

那人立马就不敢应声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说:“要不咋说还是书记的脑壳灵性呢?我们半道上折回来从后门悄悄进去逮张幺爷是对的。说不定张幺爷这阵子还真就躲在家里呢。”

说话的是吴章奎。

冯蛋子朝吴章奎说:“你现在带两个人绕到大门口去守着,防止张幺爷狗急跳墙从前门跑脱。我们一会儿就从后门进去逮人!”

吴章奎领了命,带着两个人绕到前面的大门去了。

躲在红薯窖里的白晓杨不明白冯蛋子他们说话的来龙去脉,望着窖口一脸的迷茫。

怎么又有人要逮张幺爷和张子恒了?白晓杨不明白。

而冯蛋子他们此刻在红薯窖的上面没有再走,而是站在一笼竹子下,等吴章奎带的两个人包抄到位,然后才进去逮人。

有人在上面冷得不住跺脚,窖口上两块松动的小石子被震得落了下来,一块刚好打在盘卷着的小蛇身上。小蛇的身子震颤了一下,盘卷在身子里的头抬起来,细小的芯子从细小的嘴缝中试探着伸缩了几下,头上的肉冠似乎也鼓胀了几分。

白晓杨心里一凛,突然觉得这条小蛇头顶上的肉冠和朝霞寺里那条巨蟒头上的肉冠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条小蛇就是那种巨蟒的幼蛇?可是朝霞寺里出现的那条巨蟒是青黑色的,而这条小蛇却是火红色的,显然不是同一个品种。

白晓杨的心里生出了疑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从地上寻找了一根朽了的竹枝,想把小蛇的身子挑起来看个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