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跑出多远,张子恒开始浑身冒汗,气喘吁吁地吃不消了。他朝张幺爷说道:“幺爷,这么睁眼瞎一样地乱跑一气不是个办法啊!这些龟孙子领着土狗在后面撵,狗是闻得见我们的气味的,你跑到哪儿它就撵到哪儿。”

张幺爷现在也是六神无主,说:“那你说咋办?未必就在这儿乖乖地等着让那些龟孙子来抓?”

张子恒咬牙说道:“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就和他们火并一回也比这么狼狈地跑顺气啊!”

张幺爷说:“火并个锤子!这儿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是地头蛇!恶龙也压不过地头蛇的。何况你知道人家来了多少人?背了多少枪?要是真和人家干上了,人家就可以真的把我们当反革命来逮了,一反抗,人家就可以把枪扣响;要是你们中有谁真在这儿吃枪子被打死了,老子回去咋向张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张幺爷边说边只管朝前面跑,负重的张子恒的确有点吃不消了。

土狗的吠叫声和黄部长带着人在后面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又跑出一段,张子恒累得气喘如牛,喉咙里就像扯着风箱似的朝前面的张幺爷喊:“幺爷,我实在跑不动了。再跑我的气就快跑断了。”

张幺爷这时才停住脚朝跟在后面的愣小子们喊:“你们咋不知道换着背庹师?都狗日的只顾着跑了,成木脑壳了吗?”

有两个愣小子这才上去把软塌塌的庹观从张子恒背上取了下来,另一个愣小子上去把庹师背在背上。

张子坤在后面朝张子恒幸灾乐祸地呵呵笑道:“累死你狗日的!呵呵……”

如释重负的张子恒现在哪儿还有心思跟张子坤计较,双手支在膝盖上,半弓着身子,呼呼直喘。

而后面土狗的吠叫声越发地近了。

张幺爷朝渴望歇一口气的张子恒说:“赶紧走,别歇,那些龟孙子们撵上来了。”说着转身就走。

愣小子们慌慌张张地紧紧跟着。

立在一棵大树旁的张子恒狠喘了几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咬牙切齿地嘟哝道:“真是他妈的太狼狈了,我日他妈!”

大家只顾着朝前面逃命似的跑,突然间眼前一亮,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冲出了林子。

已经适应了林子里隐晦光线的张幺爷他们陡然间感到眼前大亮,一时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被山洪冲刷出的裸露河床,干涸的河床足足有六七十米宽。清澈的山泉水在河床的中间形成一条浅浅的溪流绕着嵯峨的大小石块曲折蜿蜒地流动。

河床的对面,又是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

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二话没说就下到了河床里,站在河床上,显得既茫然又慌张。

张子恒呼呼直喘地朝张幺爷问道:“幺爷,咋办?”

张幺爷四下里张望着,说:“我们是被撵到哪儿来了?”

张子恒说:“你都不知道我们还能知道吗?在林子里一阵乱跑,根本就没有方向。”

说着话的当儿,林子里土狗的吠叫声也快要靠近了。

张幺爷已经无暇考虑,说:“不管那么多,先躲进对面的林子里去再说。在这儿傻站着等着挨枪子儿啊?”说着就往河床的对面跑。

河床中间的溪流虽然清浅,但也有五六米的宽度。张幺爷他们踩着露在溪流上的鹅卵石过了河床。而这个时候,黄部长他们被土狗引导着也撵出了林子。

见张幺爷他们一群人跑到了河床的对面,牵着一条大黄狗的黄部长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给老子站住!站住!不然老子放炮火了哈!”

听黄部长这么喊,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更是心惊肉跳,头也不敢回地拼命朝眼前的树林里跑。

黄部长带的人站在河床边上没有继续撵,但是有三条土狗被牵着的人放了绳子,并喊了声:“冲!”三条土狗就像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张幺爷他们扑了上来。

张幺爷和张子恒他们早就被撵得手脚发软,在往河床上爬的时候,张子恒居然滑下来了两次,而那个背着庹师的愣小子更是急得像无头苍蝇似的不知该怎么上到坎上去。

一帮人被堵在河床下了。

三条凶恶得像土狼一般的土狗凶恶地吠叫着,涉过浅浅的溪流朝着幺爷他们直直地冲了过来。

眼见得一条冲到最前面的土狗就要撕咬住一个愣小子的裤管。愣小子吓得脸色发青,连本能的反应也失去了,只会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朝张幺爷喊:“幺爷!幺爷!”

张幺爷又气又急,朝愣小子大声喊:“你不会捡石头给老子砸吗?”

他边说边俯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领头的土狗使劲砸去。

张幺爷离愣小子近,手法也准,石头不偏不倚砸在土狗的脑门上,发出“波”的一声闷响。土狗发出汪汪的惨叫,掉头就跑。另外两条土狗见同伴挨了打,立刻停住了脚,站在离张幺爷他们三四米远的地方,耸毛立尾地疯狂吠叫。

张幺爷见一记奏效,阻击住了三条土狗的追击,就朝背着庹师的那个愣小子和张子恒喊道:“你们先赶紧上去,到林子里躲起来,我来挡住这三条畜生!”

对面的黄部长见土狗受阻,立刻朝手里端着枪的民兵们大声喊:“给老子放炮火!给老子放炮火!这群人一定就是那群怪物变的!赶紧,用炮火打!”

民兵们听了黄部长的话,立刻从背上取下步枪,蹲下身,拉了枪栓就朝着河对面的张幺爷他们瞄准。

张幺爷一见黄部长他们果然要动枪了,心里一凉,又气又怕,苦于光秃秃的河床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可以作为掩体,一帮人成了黄部长他们的活靶子。

“砰”的一声刺耳的脆响,民兵手里的枪响了。听见枪响的张幺爷条件反射似的原地蹦了起来,子弹刚好射在他跟前的大鹅卵石上,啪的一声火星四溅。

三条疯狂吠叫的土狗听见枪响,也是陡然一惊,掉过头撒开腿就跑了。

张幺爷吓得朝对面的黄部长大声喊:“你们狗日的是作孽啊!屁儿黑啊!老子是卧牛村的张韦昌,张幺爷!不是敌人,坏人!我们是来救火的!妈的!”

一直跟在黄部长身后的袁子清听见张幺爷的喊声,朝黄部长说:“黄部长,打不得!是卧牛村的人!”

黄部长这个时候已经变得丧心病狂了,而且似乎找到了发泄心里那股积压已久的恶气的缺口。他朝袁子清说道:“锤子才打不得!装神弄鬼的就该挨枪子!”又朝只放了一枪就停止了射击的民兵喊:“给老子打!打!”

一个民兵又放了一枪,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河床上显得极其应声。

张幺爷见自己的喊话不奏效,就放弃了试图和黄部长沟通的愿望,转身朝河床上爬,但连爬了两次都被松动的石头给摔了下来。而河对面又连响了四五声枪声。

摔在河床边上的张幺爷脑门子一阵火烧火燎地发烫,用充血的眼珠子瞪着对面的黄部长,突然暴喝了一声:“老子给他们拼了!”捡起一块大鹅卵石就要朝河对面的黄部长他们冲过去。

身后的两个愣小子立刻上去抱住了张幺爷,把他朝河床边拽,然后一个顶张幺爷的屁股,一个掀张幺爷的肩膀,把张幺爷像死猪一般地朝坎上掀。

张幺爷的手刚够着河坎上的一棵小树桩,却突然被一只温润细腻的手抓住了,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大声喊道:“小白!真的是你吗?小白!”

白晓杨正俯身伸手抓住张幺爷的手用力朝上面拉。

张幺爷顿时来了一股猛力,就着白晓杨手里传出的力气爬上了河坎。

河坎上,兆丰在拉另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