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恒倒是有点犹豫了,跟上去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

一个愣小子就问:“四爸,我们去吗?”

张子恒咬咬牙,愤愤地说:“不跟上去能行吗?万一幺爷被这疯子耍了咋办?幺爷也真是,认了个干闺女就昏头了,连疯子的话也信,真不知道是哪个疯了,连老命都想搭进去一样!”

一群人跟着张子坤走进茂密的树林,光线立刻就幽暗下来。树林里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也没有一条可以行走的小径,灌木短蒿遍布其间,走起来磕磕绊绊。

张子坤的样子很得意,走在前面摇头摆尾的。

越往里面走光线越幽暗,林子也更加的茂密。四周静悄悄的,有种与世隔绝般的静谧。

跟在张子坤后面的张子恒和愣头青们又开始变得紧张兮兮的了,闪着眼睛朝林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东张西望。

偶尔间传出几声异样的轻微响动都会令他们心惊胆战。

一个愣小子在张子恒后面轻轻拉了张子恒一把,小声地哭丧着说:“四爸,我怕!”

张子恒没好气地说:“怕个锤子!怕你就一个人退回去!”

张子恒说这话是敞开嗓门说的,乍一在寂静的林子里响起,有种石破天惊的震撼力,连走在前面的张幺爷心里也是一抖,回头恶狠狠地盯了张子恒一眼。

而最前面的张子坤这时却扭过头,神秘兮兮地用食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警告大伙儿不要出声。

看见张子坤这么神秘兮兮的表情,大家以为林子里隐藏着什么古怪的定西,心里立刻打起了小鼓,眼神变得越加紧张拘谨地朝着林子里东瞅西望,连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了。

张子恒纳闷地小声自言自语道:“这狗日的咋感觉不疯了一样?”

有了张子坤在前面的提醒,大家都不出声了,只有一颗心在胸腔里小鹿似的蹦达,感觉就像陷入了被人预先设置的陷阱里一般。

张幺爷似乎也嗅出了某种不寻常的味道,同样变得紧张兮兮的。他开始后悔轻易相信了张子坤这个疯子的话了。

现在他的脑子稍微变得有点清醒过来,才想起疯子的话都是不着边际的。

又走出了好长一段路,林子越来越密,浓密的枝叶密不透风地遮挡住了头顶上的天空,人走在里面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偶尔间传出几声怪鸟的诡异叫声,让人听了汗毛竖立。

张幺爷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他拉住了走在前面的张子坤,小声问:“子坤,你这是要带我们上哪儿?我咋从来不知道朝霞寺的旁边还有这么深的林子?”

张子坤没有回答张幺爷的话,脸上还是那副憨痴痴的表情,这表情把张幺爷的心弄得更加疑糊了。

张子恒这时几步走上来,朝张幺爷说:“幺爷,我们多半是被这疯子耍了!”

张幺爷看看张子恒,再看看张子坤,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

而张子坤这时却抱着膀子,歪着脑袋看着一棵高高的树冠,脸上的傻笑似是而非的。

张幺爷扯了一把张子坤的衣袖,说:“子坤,你可别骗你幺爷,你真的把庹师藏起来了?”

张幺爷对张子坤说话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

张子坤脸上衍生出一副怪模怪样的表情,后背靠在一棵长着粗糙树皮的大树上,狠狠地撑了撑痒,才说:“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张子坤的态度变得傲慢起来。

张幺爷和张子恒有点拿这个疯子没辙了,相互看了一眼,一脸的无奈和茫然。

张子恒泄气地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下,抱怨地说:“妈的,一群聪明人,被个疯子给耍了!说出去都丢人!”

张幺爷朝愤愤不平的张子恒骂道:“你这个时候抱怨有个卵用?起来,跟着子坤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不定他狗日的还真是把庹师和小白藏在一个什么地方了呢!”

有了幻想也就有了希望,张幺爷心里又生出一丝劲头来。

张子坤那张肮脏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变得神秘复杂起来了。

张幺爷于是对张子坤说:“子坤,赶紧带我们去看庹师吧,慢了庹师兴许就活不过来了。”

张子坤听了张幺爷的话,迈开步子又朝前面走。

张子恒无奈,只好站起来,继续跟上。

渐渐地,林立里开始悬浮起了薄薄的雾气,这些雾气丝丝缕缕地在林子的半腰处缭绕,神秘气氛又增添了几分。

张子恒疑神疑鬼地朝前面的张幺爷说:“幺爷,怎么会有雾了?”

张幺爷说:“冬天里起雾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吗?有啥好稀奇的?”

张子恒说:“可是我总感觉这么密的林子里是不该有雾的。”

张幺爷不耐烦地说:“谁说林子里就不该有雾了?”

说着话当儿,前面的雾气却是越加的浓重了,白茫茫的,似乎将整个树林都罩住了。

张幺爷也纳闷了,说:“这雾是有点大了点哈!”

前面的张子坤这时停住了脚步。

听张幺爷这么说,张子恒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到张子坤跟前,瞪着眼睛朝张子坤大声吼道:“疯子!你究竟想把我们朝哪儿带?喂林子里的野狗吗?”

张子坤很怕张子恒,张子恒这么朝着他一吼,他一个哆嗦就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藏了起来。

张幺爷朝张子恒呵斥道:“你咋老是要吓他?你不知道他脑子不清醒吗?怕吓!”

张子恒朝张幺爷没好气地反驳道:“你知道他脑子不清醒还信他的话,跟着他进来?你没感觉这林子里鬼气森森的吗?”

张子恒这么一说,大家还真是感觉林子里有一股凉飕飕的冷风从白茫茫的雾气中卷了过来。

大家都是一哆嗦。

而躲在大树后面的张子坤却没有了动静。

张幺爷朝大树后面轻声喊道:“子坤,你出来吧。有幺爷在,子恒不敢把你咋样。”

可是大树后面的张子坤却没有露头,也没有出声。

张幺爷觉得奇怪,就朝那颗大树走了过去,当他往大树的后面一看时,顿时啊地发出一声惊呼!

听到张幺爷的惊呼声,大家的心里都像被一道闪电扯了一下,腿肚子一软,转身就想跑,却见张幺爷朝树后蹲了下去,终于稳住了心神,一起朝树后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只见庹师直挺挺地斜靠着大树,脸色蜡黄,就像死人一般。

张子恒的眼睛都瞪直了,自言自语地说:“这狗日的疯子当真没有说谎啊!狗日的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哦?”

张幺爷没有理会张子恒,朝庹师的鼻孔下探了探。

张子恒紧张地问:“还有气吗?”

张幺爷说:“还有点点气。”

张子恒说:“咋整?幺爷。”

张幺爷站起来,说:“先背回去再说。”

张子恒很主动地蹲下身。

张幺爷这时却说:“狗日的疯子咋不见了?”

听张幺爷这么一提醒,大家才想起疯子张子坤来。而这个时候的张子坤却真的就像谜一般在雾气蒙蒙的林子里消失了。

张子恒朝远处的林子里望了望,说:“我咋感觉这狗日的越来越像在装疯迷窍的?莫不是他反倒把我们当疯子来耍了?”

张幺爷说:“还是派人赶紧找找。大冬天的,野狗在野外找不着活物吃,凶得很。别让他在林子里一个人被野狗给生吃了。”

愣小子们一听这话,都大眼瞪小眼地一个个朝一旁直躲闪。

张子恒就说:“要找你去找,我反正是不去找的。这个林子里我总感觉诡异得很,就像有一股煞气似的。”

听张子恒这么说,愣小子们的头也朝张幺爷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起对张幺爷求饶似的说:“我们也不去,不去……”

张幺爷无奈,看了看四周,说:“不去找就算了,老子也懒得去找这疯子了。哎哟!老子的腰杆这阵子咋就像要断了一样?”

说着张幺爷用拳头擂起了腰杆……

张子恒却皮笑肉不笑看着张幺爷。

张幺爷见张子恒用这种表情看着他,有点恼羞成怒地朝张子恒说:“老子的腰杆是真的痛起来了。哎哟!估计是被吴章奎那杂种打出毛病来了,哎哟!”

张子恒这个时候却不给张幺爷台阶下,说:“早不疼晚不疼,这个时候腰杆会突然间疼了。你可真成了神仙腰杆了。找你干闺女的时候咋跑得比我们都快呢?”

张幺爷被张子恒搞得有点下不来台了,朝张子恒瞪起了眼睛。

张子恒却蹲下身把奄奄一息的庹观扶起来背在了背上,又吩咐一个愣小子上去扶张幺爷。

而这个时候,林子里的雾气突然间大了起来,从各个角落朝着张幺爷他们汇聚了过来,还没有等他们迈腿开走的功夫,白茫茫的雾气已经把他们紧紧地包裹淹没了……